她神情冷洌,令钟离不寒而栗,他似乎明白了,也似乎死心了,便问向祥勤:“之前我告诉你,琳琅是我为莫语所
选,你也告诉了她?”
“……恩!”祥勤承认。
“我妹妹居然因为你的一己之死,生命就这么结束了!你要我如何不恨你!”玲珑话到这里,眼泪不能自已地流落
,“我恨你,就算你死了也不能平复我的愤怒,我要你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说着她抽出悬于墙上的宝剑,剑锋一衫一下便刺向钟离双脚。钟离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没有逃避,没有闪躲,就
这么站着……
“钟离!”知道她想干什么,祥勤大喊,“玲珑住手!”
可说时迟 那时快,玲珑的恨意全倾而出,根本听不得劝阻,剑锋有力地刺过钟离的双脚,霎时一道血红染上了宝
剑,遮盖了原本的光泽。
“唔……!”剧烈的疼痛,原本应该放声大叫的钟离却忍住了呻吟,跪倒在地,他看向自己脚上的伤痕,刹那间他
已明白了玲珑所想。
挥起宝剑,玲珑喘着重气道:“脚筋,手筋……我要废了你,然后等孩子出生……你也就可以‘离开’了!”
“哈……哈……这样……”过大的痛楚让钟离的话语变得断断续续,“你就能……原谅……莫语了?”
“恩?”玲珑和祥勤先是一愣,可旋即玲珑大笑起来,“哈哈……没想到,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想着那个贬你为奴
的王!?钟离,我真是佩服。”
然后她又露出残忍的笑意,将剑锋对准了他的双手手腕,“不过也正因如此,我才可以利用王,百倍千倍地折磨你
!不过你放心,看在莫语待我不错的份上,若有一天,我爹造反,我会留他一条生路。”说着再次朝他刺了过去。
祥勤想阻止,可在最后一刻,那张和琳琅一模一样的脸庞让他动弹不得,站在那里不能言语,只能不忍地转过头,
任凭鲜血从自己眼前闪过。
“啊啊啊!”手足连心,从四肢留出的鲜血染红了地面。
玲珑解了气似的将宝剑扔到了地上,看着由于痛苦而在地上不停抽搐的钟离,她恶狠狠地在那受伤的脚踝处踩碾,
钟离痛不欲生的表情唤起了她心中最黑暗的一面。
“琳琅,姐姐为你报仇,你开心吗?”她宛如发狂似的笑了起来,“你一定很开心吧!”
“玲珑,住手吧!”祥勤一把拉过她,挡在钟离面前,“他还有王的孩子。”
“对,孩子,我还要他腹中的孽种。”玲珑自言自语,于是立刻向祥勤命令道,“你把他带到冷宫去,我自会派人
把手,王不会去那里,自是安全。”
“是。”
祥勤接到命令,就用披风包裹住钟离,横抱起他,趁着宫人门不注意,一路走向冷宫。
路上颠簸,钟离的伤口疼痛不已,他紧紧拉住祥勤的衣襟,一些血迹也沾染上了那外袄。
“祥……勤……”钟离艰难地唤道。
“不要说话,我到冷宫为你止血。”祥勤的声音有些颤动。
“听我……说。”钟离不听劝阻,“你可记得……当时答应我的……话吗?”
祥勤一愣,可旋即明白了他要说什么,难过地点头回答:“……记得。”
钟离听到答案,微微一笑,“很好……我的请求……依旧不变……如果……我不在了……请你……请你帮……莫语
……唔!”话还没完,又是一阵剧痛使他噤了声。
“好好,我知道,我会保护王的……你不要担心。”祥勤满头大汗,却又不敢加快速度奔跑。
“恩……”听到他的保证,钟离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25
韬潋王后有孕,韬潋举国欢庆,王宫中宴请三日三夜以示庆祝。臣子们纷纷道喜祝贺,更送上重礼讨王后欢心,如
今谁都明白,母以子贵,玲珑身份特殊,但若她生下王子,那么不用说,下任的韬潋王一定是那孩子。
宴会上,最开心的应该是莫语和太后,但是他们的表现却过于冷静淡漠,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也没有人有上前
询问的勇气。相较之下,太师韩卫不发一语,可他看向女儿那般骄傲的眼神却显示着他的欣喜与满意。这正是他想
要的结果,王后是他的女儿,王子是他的外孙,这样得天独厚的后天条件,哪个臣子不懂得利用!?更何况,韬潋
王身上背负着他爱女的一条性命,韩卫定要他血债血偿!
而与宫内的热闹气氛相比,冷宫就清静多了,雪止天晴,寒气袭人,冷宫四处都被白雪覆盖,简陋破烂的宫殿,没
有人气的屋子,到了夜晚也无人掌灯巡视。钟离自从被祥勤带来这里,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
冷宫没有后妃,所以也无多余的人把手。只有一个以前为后妃们接生的老嬷嬷,不知是犯了过错还是什么原因,她
一直留守在冷宫。而现在她也成了玲珑最好利用的人手,玲珑给了她承诺──只要她不多话,不多问,照顾钟离,
直到他平安生产为止,之后就放她自由。
她接受了!除了祥勤有时来探望外,谁都不曾进这冷宫,玲珑命他带来一些御赐的药材和生活用品,可没有让人治
疗他手脚上的伤口。以至于现在,钟离外部伤口开始愈合,但受创的筋脉却没有接上,以此长期下去,钟离明白意
味着什么,他将手不能提重,脚不能快跑,武功全废不说,连日常的生活都会出现问题,这样的一个废奴隶又有谁
会需要?
也许是思考太累,钟离疲惫地眨了眨眼睛,朝透风的窗外望去,月光依旧皎洁地洒落在雪地上,泛出银白色的光芒
。他凌乱的发丝随意披在两侧,感受寒风时强时弱地拂面出来,有些干燥的双唇微弱合动,似乎在诉说什么。
苏嬷嬷小心在一边伺候着,合上房门,还用纸尽力糊住那些漏风处,正当她打算去糊钟离面对的窗户时,却发现钟
离似乎在说话,于是便慈祥地问:“钟离公子,在看什么呢?”
钟离又眨了眨眼睛,弱声道:“雪……很美。”
“呵呵,的确很美。”苏嬷嬷一边笑道一边将那些透风处糊起,“可现在公子的身子不允许你出去,待明年,再好
好看看那白雪无垠吧!”
“明年?怕是没有机会了……”钟离绝望地闭起眼睛,四肢的疼痛只有靠平躺着来缓解,如今他已没有逃走的力气
了,“苏嬷嬷……外面好热闹……在庆祝吗?”
那些欢庆的乐声传到冷宫,声音虽然单薄却不失真实。
“王有了子嗣,当然要好好庆祝。”苏嬷嬷端来一碗米粥,坐到钟离身边,扶起他开始喂粥,“公子吃点吧,对娃
娃好!”
调羹放到嘴边,钟离轻轻吮了几口,看着面前的老嬷嬷,他不禁问道:“苏嬷嬷不觉得奇怪吗?我一个男子却……
”
苏嬷嬷微微一笑,又将一勺放到钟离嘴边,“亓羿皇族能有男子有喜,那我国为何不能有?何况……无分男女,有
了娃娃,这都是好事啊!”
“好事?”钟离低声自嘲。
“当然。”苏嬷嬷夸张地反驳,“娃娃是生命的延续和希望,就算有朝一日,他不在公子身边,可终究还是你的骨
血,这种羁绊任何人都不能断绝。”
“真的?”
“可不,苏嬷嬷是过来人。”慈爱地抚顺着钟离的发鬓,苏嬷嬷的眼中透出一丝怜爱,“这王宫啊,处处充满了欺
骗,可是呢,却也处处渗透着真情,嬷嬷在这冷宫十几年,看透了,也想穿了!”
“不明白啊……”钟离叹息一声,“既然是欺骗又哪里来的真情。”些许累了,钟离的眼皮越来越沈……
“不明白就算了,孩子啊,你的将来还很长呐……”苏嬷嬷的话越来越轻,到最后钟离也听不见了。
见他睡了,苏嬷嬷便蹑手蹑脚地走出去,放好瓷碗,孤身一人披上外套,偷偷地走到了王宫深处的一个人迹罕至的
角落里。
“来了?”已经有人先到了一步。
苏嬷嬷闻言点点头,“放心好了,他现在还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手脚……”
“伤势严重吗?”来人的话语中有一丝担忧,“那为何不医?”
“这……王后不准!”
“玲珑?又是她。”那人低喃着什么,“那么孩子呢?孩子还好吗?”
“是,孩子很好。”苏嬷嬷有问必答。
那人听了也渐渐松了口气,然后扔出一个包袱道:“这个安胎的药物拿去,如果不够再来告诉我。”
“是。”
“那我先走一步。”那人说完便匆匆离开了此地。
苏嬷嬷望望四周,确认没有人,赶忙收起包袱,也紧随着离开了。
26
过了几个月,玲珑的肚子逐渐大了起来,而考虑到之后孩子的出生,太后和莫语便免去了她每日的请安礼节,让她
安心在自己的寝宫休息安胎。而为了隐瞒事实真相,玲珑特意将寝宫以帘帐隔成前后两块,自己通常在后房休息,
由从太师府带来的贴身侍女伺候,她天生是个哑巴,又不识文字,玲珑对她很是放心。
偶尔几次有人来探望,玲珑都婉拒或是直接隔着帘帐接待,包括莫语来的几次,她都是简单敷衍。其实玲珑也看出
,莫语上她这里,心思根本不在孩子或自己身上,他最终目的还是借机想看望钟离,可就是没有勇气承认。
玲珑很好地利用了他的弱点,每次莫语想牵扯说到钟离时,她总是回答,他在奴役,然后不露声色地将话题转移,
莫语也不好意思继续,几句话后就起身离开。与他相比,倒是太后有些麻烦。玲珑面对这个久居后宫的女人,也不
得不佩服她的耐性与伪装。
太后对任何人都是那样慈祥的微笑,可是微笑背后却是令人防不胜防的利剑,她来了两次,都在前房坐了大约半个
时辰,可每次那平稳的语音语调都能让后房的玲珑惊出一声冷汗。她的每一词、每一句都似乎带着毒,让玲珑听得
很不舒服,她没有刻意提醒,却总令玲珑不时想起在冷宫的钟离,是太后发现什么了?不可能啊…… 何况太后高
高在上,钟离与她的情分也过如此,她应该没有理由为他出头才是。玲珑这样安慰着自己,命令自己冷静下来,才
得以应付过关。
如此胆战心惊的日子不能这么下去,她还是应该趁早绝了后患,于是就在孩子离出生还有一个月的时候,玲珑精心
布置,买通了几个宫人,在太后与莫语面前演了一出戏。
当夜,挺着假肚子的玲珑与莫语、太后还有蓉妃一起到前殿用膳,可膳食用到一半时,就听外面响起了宫人们急匆
匆的脚步声。
出于王的责任,莫语便问:“怎么了?”
门外一个女官进来回禀,说是有人闯入王后寝宫,伤了些奴才,莫语闻言大惊,立刻冲了过去,眼下他最关心的是
那受伤的人之中有没有钟离,而被留下的三个女人,依旧平静地坐着,却各怀心思望着离去的莫语。
莫语到了王后寝宫时,正巧遇到祥勤在善后。他上前询问状况,据祥勤所说,那人武功不低,来去自如,偷窃了一
些王后宫中较为值钱的宝物便遁形离开了王宫,有王宫城墙边的脚印为证。
莫语听后大怒:“荒谬,居然有奴才可以在王宫中来去自如?你要本王如何……”话到一半,他忽然没有了声音,
想来也是猜到了什么。
祥勤低头谢罪:“请王恕罪,不是微臣不愿捉拿,而是那人极其熟悉王宫的地形,微臣一时疏忽才……”
“慢!”莫语有些惊慌地看着漫天夜色,“你说的那人……可是王后宫里的……”
“钟离。”祥勤说出这个名字。
使莫语背对着他一怔,“钟离……他走了?”言语空洞,让人感到一丝悲哀。
“是的。”祥勤道,“不过请王放心,待微臣查明他的去向,即使天涯海角也可要他追回!”
可莫语一副没有听见的样子,失神地站在那里,愣愣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王?您没事吧?要不要……”祥勤好心问。
莫语一挥手,“都下去,不要再查此事了。”
“诶,可是……”
“下去,这是本王的命令。”
“……是。”
祥勤带着宫人和侍卫们下去,将这里留给了莫语一个人。
时近炎夏,空气湿润,风中带着夏日的暖流,吹在脸上也不觉寒冷,但当莫语对着拂面而来的清风,却犹感一股凉
意直沁心底。
“你终究还是留下了我么。”莫语独自言语。
“因为莫语让你伤心了?”孩童版的质疑似乎使莫语回到了幼时,“你再也受不了莫语的任性,所以不要莫语了?
”
“呼……”
但给他的回答,还是只有风声。
“骗子……呵呵……骗子!”莫语忽然仰天大笑,笑到及至居然也流下了泪水,“以前在矜鸳楼的时候就骗我,现
在还是在骗我……说什么永远不会丢下我……最终不还是走了!哈哈哈……骗子……”
泣笑到后来,他一头地倒坐在地上,指着夜空谩骂:“钟离,我辱你、骂你、骗你,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两清
了!”
“今后起,你我各走各道,永不相干!即使见面,也决不相认!”
悠悠誓言回荡在天际,也喻示着以前两人的幸福日子再也不能回来……
前殿内,太后看了看两位娘娘,最先开口问:“王去了那么久,怎么还不回来?”
“王自有王的打算,相信不会有事才对。”蓉妃轻描淡写,一点也不在意。
“是么?”太后望向玲珑。
又是那种感觉……
玲珑背脊发凉,于是放下碗筷道:“臣妾有些不舒爽,想出去透透风,望太后恩准。”
“恩,去吧。”太后爽快地答应了。
玲珑在侍女搀扶下,抱住那大肚子慢步走了出去……这一路走了很久,现在她不能回寝宫,因为莫语在那里,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