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们言归正传。柳杨，我其实并不止知道这些。”他不想跟这个人成为敌人，不单单是因为冷枫，他对这个人也很欣赏，如果他们生前就认识，他们定会成为朋友，“我知道你在计划着怎么杀我，但我希望你能收手，我说过只要你肯放弃杀我，我当这些事从没发生过。”

“然后呢？我们再做个朋友，久不久的出来喝几杯？”莫小笛笑着摇头，“凌恒，不可能的。四世的痛苦，不是你三两句话就可以改变。你知道我有多爱冷枫，眼睁睁的看他离我而去，你认为我会做得到放手不管？”

“即便你杀死我，他也不会再回到你身边。”见莫小笛的笑意因自己的一句话而收起，凌恒无奈的补充说，“我不是想炫耀什么，冷枫是什么人，我想你比我清楚。他是不知道我跟你的事，但你别忘了，他已经跟你分手。他既然已做出决定，你认为你们还有可能继续下去吗？”

“我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可他还是说服不了自己，“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这么恨你，是你的出现造成的这一切。如果一开始你放弃，不出现在冷枫身边，他一百六十年前就已沉睡的爱意不会舒醒，他也不会跟我分手，我恨你的执着。”

“就算我不出现，下一辈子他想通了，他一样不会去找你。当一个人心中的负担过重，他就会卸下让他承受不住的一切，这是自然的本能，没有谁能遣责谁的对错。”

“不，我很了解冷枫。不是因为你，他下一世还会来找我。他就是这样的人，对感情跟约定，他根本无法放下，特别是对我。三世前，他对我的爱很深，尸探的工作很少接触到人类，他的爱不会醒过来。如果他没有爱上你，我就是他心中的唯一，因为我是他生前仅有的恋人。”

“那你现在为何不放开，他现在爱的是我。不管我以后是生或者是死，下一世他都不会再找你。”虽然他跟冷枫相处的时间没有柳杨多，但他对冷枫的了解也不比他少。

莫小笛没有回答，随意的甩甩双手，他再度走回竹桌边坐下，“我也扯远了，我们说回正事。你找来我的目的，我很清楚，你是不想把冷枫扯进来，这点你可以放心。你不说出去，我也绝对不会说出去，这点我们有共识。但仅有这点，别的事我都不会答应，你想怎么样就说吧。”

“我能怎么样？”凌恒跟着走回到他面前，“你是人，我不是人，我没死去报案也捉不了你。我能拿你怎么样？杀了你？我有想过这么做，但最后想想杀死你似乎也解决不了，既然你不肯收手，那就等着阎罗王收你吧。”

“那阎罗王收我之前，你做好准备吧。”莫小笛喝下最后一口茶，起身看向他，“我和你之间，只能留一个。”

“……柳杨，你真想跟冷枫刀锋相对吗？”他都已退让到这个份上，为何他就不能放弃。

“你什么意思？”莫小笛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到这节骨眼上，你还要扮无知，未免也太小看我凌恒。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不单是我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这么普通的道理如此聪明的他竟然都看不透。

莫小笛迟疑着一会后笑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查我的？”

这个人好聪明，如果不是因为这场情仇，他们或许真的可以做朋友，还是交心交诚的那种知已良朋。

“咖啡店。”很多事命中皆注定，如果不是因为刘强的案子，他不会认识周龙，更不会知道莫小笛在丰都山上捉血蜘蛛，“我想你做梦都不会想到，当时在我身边叫周龙的人，曾见过你捉血蜘蛛。”

“捉血蜘……原来那晚出现的人是他。”莫小笛回想几秒后明白道，“怪不得你那天能逃得开天蜘的追捕，原来你在那时就已经知道是我。”

“那时我不敢肯定是你，你算计好时间在冷枫家里布下的法阵年代久远，跟三十岁不到的你扯不上关系。当我想到你有能力推算出前世今生时，我都还不知你是柳杨，一直到我想起宗山上的事，再联想到那天你让三十个山精出山，我方肯定你的身份。”

“宗山？”莫小笛皱着皱眉，“那里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我想你在那天之前就已经来到藤萝市。你当时并没有打算让冷枫知道你在这里，你那晚派僵尸出动的原因是尸探。起初我以为你是为了捉鬼提练僵尸，但后来我想通了，并不是这样。那晚你让你徒弟故意把僵尸放出来，为的是初步的试验，你想知道尸探跟僵尸相比起来，差距在哪里，捉鬼只不过是顺带的事情，你根本不担心有人知道你捉鬼炼僵尸。”

“正确。”莫小笛点头道，“还有呢？”

“但你没有想到，同去的人竟然有冷枫。你在监控下得知这件事时，过于担心冷枫，就让你的徒弟，也就是那个中年大叔去山上先把那个僵尸重创，你本来还打算最后让那个大叔杀死僵尸。”

“看来是时间太匆忙，我想的还不够周到。”

“不。”凌恒摇摇头，微笑道，“你想得很周全，但你没想到，会多着一个人出现。说句老实话，我很佩服你，我想当时黑狐跟大叔应该隐藏在附近，他们是在听到我问多查古话后马上给你打的电话。那么短的时间你还能推测出多查古不会对你有威胁，还能当机立断的引开冷枫，安排如何借多查古的手来杀我，你实在太厉害，我都不知你还有什么能想不到的事情。”

“我就想不到你如何会知那晚的法师是我徒弟。”莫小笛感叹道，“凌恒，我一直没有小看过你，每件事我都仔细的想过才去做，可我想不到你还是能从中发现到有问题。”

“其实这些一开始我并不知，我是在昨晚才发现他是你徒弟的。山精出现的十几天前，有鬼见过你在古阳山出现，后来还在你的车尾箱睡着了，一路跟回到藤罗市。他见过跟在你身边的两人，一个是黑狐，还有一个是人类。”

听到刘强说那个人进去再出来后变成了另一个模样时，他已不需要去确定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宗山上冷枫接到莫小笛电话后的所有疑问，一点接着一点全部浮出了水面。

第六十七章

“你到判官处查他的转世？”莫小笛重新坐回椅边，凌恒的话完全勾起了他的兴趣。

“不，我只是查两百年前柳系一族的传人而以。”凌恒跟着他坐下说，“不出我所料，你在冷枫死后果然收过一个徒弟，他的名字叫蒋庄。你很聪明，魂入地府时你什么也没有说，但你忘了提醒你的徒弟，他没有你想得彻底，他入轮回前说过，他是柳派的传人。不过，我没查他的转世，地府不允许，我会知道那个大叔是你的徒弟，还是从地府回来后的事。”

“当你知道这件事你就猜出，我无法冲破自己的记忆，需要借助别人的帮忙。”莫小笛再次感叹，“凌恒，如果你不是我的情敌，我跟你一定能成为好朋友。”

“现在也不迟，只要你肯放手。”这是他的真心话，他也很欣赏这个人。

“如果在我一转世你就遇到我，那还有可能。在我经历三世的痛苦、不安和恨意折磨的今天，这句话对我来说，半点激动都不会有，有的只是让我更恨你。”他怎么能明白那是怎样的一种滋味。

“柳杨，谁没有谁会活不下去？”凌恒无奈说，“过得这么痛苦，忘记他，让时间把伤痛抚平不是很好的选择？”

“我暂时做不到。”莫小笛苦笑着说，“告诉我，那个苗疆的法师跟你说过什么？”

咖啡厅见过面后他就已经怀疑自己是凶手，那无疑在法阵时，他知道很多事情。从苗疆回来，他确实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在身后跟踪他。当时听到黑狐的话，他不知有多吃惊，冷静下来想着好久他才敢肯定，那个人不可能知道他是谁，一路过来他们也不可能见过面时才放下心来。

“他在你的血蜘身上留有味道。”凌恒把当时的情况大概说着一遍，“当我听到周龙说你的肩膀上有血蜘时，立刻就反应过来，你是个鬼师。”

“原来如此。”莫小笛明白道，“想不到，竟是一个意外的人影响我整盘计划。”

“是你太过多心，如果你不是想借多查古的手杀我，把他也扔进里面，我估计已经死了。”凌恒说着有点口渴，伸手倒了杯茶。

“既然你已经想明白所有的事情，何必还要找我来这里？”莫小笛歪着头看向眼前的人，“你为何不直接对付我？”

“我不想你一错再错，我不想你跟枫面对面战斗。”凌恒看着他的笑脸，不经意的皱起眉头。想着会后他放下茶杯从脖子上扯下青蛮扔回给他，“为了杀我，你祖传之物都能舍弃，你很大方。”

“你连青蛮也找了出来，那不用说你也知道它来自长平山了？”看他点头，莫小笛呵呵而笑。他就奇怪，为何凌恒没有说过，冷枫也会猜得到这些，原来是这么回事。

“你所有的事我都已经全部明白，你斗不过我的。”

“是吗？”莫小笛扫了眼青蛮，起身笑道，“凌恒，你以为我相信你是单纯的想放我一马，想要我就此收手才把我约到这里来的？我想，你最大的目的是怕僵尸吧？”

从凌恒的话意来分析，是他早已想清楚僵尸的事，那他半天不说重点是为何？原因只有两个，第一就是不想冷枫为这事难过。第二就是他不想别的尸探受到伤害。

“你……”没错，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一点，那天对付他跟冷枫的僵尸已经厉害到这个地步，后面出来的肯定还会难上几倍，他不想让尸探因为他跟冷枫的事而受到牵连。

“你知道我恨尸探的，凌恒。”拿这个条件来跟他和谈，岂不是太搞笑。

“我知道，同时我也知道你如果输了，下一辈子不会再有黑狐跟你的徒弟帮你，你不会再有前世的记忆，你只是个普通人。既然最终都是失去冷枫的结局，何不现在收手，快乐的过以后的生活。”他实在不想跟这个人拼个你死我活，那样解决不了问题。

他惋惜他对冷枫的情，几世的爱人这样被人夺走，确实很伤心难过。但是，事情不发生也已经发生，何必还要苦苦挽留，不属于他的何不放弃，就算做不到，至少也不要把仇恨牵扯到他人身上吧？

“这对东西留给你。”莫小笛没有正面回答，伸手扯下脖子上的青蛮，跟手中的那个一起放到竹桌上，“这对藏玉代表着天长地久的爱情，原本我是想送给冷枫的，但是很可惜，我跟他终是有缘无份，下次见面，我们各凭本事，谁去谁留，由天来决定。”

“柳杨，你何苦执意如此？” 为何他就不听劝诫，不肯收手。

“我在他身边，陪着他整整四世。”莫小笛走到他的身边，自嘲的轻笑，“自从我转世后他没有再碰过我，我做了三世的和尚，想着失去他的痛苦过着三世。可即便是这样我都没有放弃过他，我都没有办法不去爱他，你认为单凭你几句话我就可以把所有事情一笔勾消？”

“你……”凌恒不知还能说什么。

“所以，不要再说什么了，我只想要一个了断。我做不到收手，就只有两个结果，要不是你们死，要不就是我们死。你们死的话，就会结束，这个世上不会再有冷枫，不会再有凌恒；不会再有让我爱得痛不欲生的人，也不会再有让我恨得咬牙切齿的人。如果我死，就像你所说，黑狐跟我的徒弟也会死去，那下一世我不会再记得冷枫，不会再有前世的记忆，我可以重新开始生活。”

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简单的两个字，了断。

很痛苦吧？凌恒的心涌起抹悲伤。看着眼前的人许久，他出声道，“柳杨，我可以回地府拿忘情水，你喝下去就会结束。”

如果柳杨愿意这样做，他会说服老狐狸，他会想尽所有的办法去做到。只要不挑起这种两方都会受伤的战争，只要三个人都能不痛，都能心甘情愿的接受这一切，他什么都可以答应。

“凌恒，忘情水对我没用。”再怎么谈都不可能会有结果，“那水只对意志不坚的人有效，你死心吧。麻烦你送我回去，我不想再跟你谈论这个问题。”

“你能不能不这么固执？你明知冷枫不爱你，你为何还要如此爱他……”

“凌恒，你问我为何这么爱冷枫。那你有没有问过你自己，你何苦如此爱冷枫？”莫小笛打断他的话说，“你知道是我杀的你，你不告诉他。你告诉他明明可以更让我痛苦的，因为他一定会恨我。可你不说，就因为不想让他难过，你什么都不说，甚至还想着跟我这个杀死你的人做朋友？凌恒，你为何这般爱冷枫？你能告诉我吗？”

“我……”凌恒说不出话来了。

“世上有两种感觉，是让人欲罢不能的。那就是爱跟恨，谁也说不准爱跟恨是什么东西，它爱了就是爱了，当它恨的时候它就恨了，谁也无法控制它的滋长。”莫小笛说完后叹了口气，然后扭头看向山壁的山藤，“你以为冷枫爱着我的时候，冷枫彻底醒悟离开我的时候，我们都在经历着痛的感觉。那是怎样的滋味，不用我形容，你也能体会，所以什么也别说了，就此为止吧。”

“我还能说什么？”他还有什么好说……

莫小笛笑了笑说，“这样就好。杀了你这么多次，今天就让我送你件礼物吧。其实，冷枫一直在看着我跟你的这场谈话，他早已经知道这件事，在我家跟我说分手时，他还暗示过我，说他已经知道我是柳杨。”

“你说什么？”凌恒惊得差点跌倒，“你说他……”

“凌恒，冷枫不是笨人，你越是刻意隐瞒，他越会想知道。”这也是他前两世什么都不敢做的原因之一，冷枫是什么人，他岂会不懂，“面对感情，他可能会很呆，但是案子的话，只要有一点点的线索，一丁点的提示他很快就可以分析出全部的过程。”

“那你刚才还说那些话！”这柳杨，怎么这么难捉摸！他都不知这样会让冷枫有多难过的吗？

“是想让你们死的明白，也让我死得清白。”是的，他想明白了，也想得很清楚，“如果你想现在杀我，请便。如果不是，请你送我回去，谢谢！”

凌恒说不下去了，只得把莫小笛送回他的家。

回到竹楼时，楼中已多着个身影。看他沉默着不语，脸色比往常的冷寒少上几分，悲伤的感觉却多上几分时，他担心的走到他身边。

“你不要太伤……”

没说话的完，被眼前人突来的吻，吓回到了肚中。凌恒睁大着双眼，定定的看着他，一脸不解。这是怎么回事，冷枫不应该是很难过？怎么还吻得这么的热火……

“不要总想着我。”很不舍的放开怀中人，冷枫疼爱的说，“我没有你想的这么经不住打击。”

“可是……你以前很爱他。”谁知道生变的过程，他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也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他如何知道这些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