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契一旦立下，终生要为地府工作，这条件太苛刻，你当我没说。”不管人心如何险，他都不能这样做。酒鬼虽是长生不老，但他仍属于人间，跟地府间并无相关的束缚，要他这样一辈子为地府鞠躬尽瘁，太不公平。

“我都不知你这么为我着想。”

老人的话还没出口，冷枫的身后已传过一个声音。转头看着不知何时来到身后的人，冷枫寒碜道，“你耳朵有问题。”

“是，你没说。”酒鬼甩他一记白眼后看向老人，“我答应你。”

“你……”冷枫一片好心，被踩于地，气闷得说不出话来。

“跟你们一样，二百年一次解缚，尸官王没你想的这么狠心肠。”酒鬼边解释边在文件上按下指印。

老人收起文件的同时，两指捏起往前一弹。一粒金黄色冒着雾气的珠子进入到酒鬼的身体。珠子的光芒消散后他笑眯眯的点头说，“好了，你以后就是尸家鬼探，等会回去时记得去找一下陈检官。经过他的训练后你就正式工作，职责是辅助尸探、提供道具。但切记，别弄得太厉害，要不然尸探也一样承受不住。”

“我知道。”跟尸探打交道多年，他岂会不懂这些道理。

“至于你的两个组员，我想过了，我决定安排鬼影部队的人给你。鬼师还是不要太多的好，过多的话阎罗王那边不好协商。”老人说完停着几秒，然后又一脸灿烂的笑道，“我的鬼影部队也是相当厉害的，你等会去选两个你看得上的成员。”

“鬼影部队是什么？”酒鬼第一次听这名字，不知为何物。

“老狐狸的影子守护，负责帮他跑腿办事，一共有九人，领头的是他身边的那位鬼影。”冷枫解释说，“他的身手跟林相差不远，是阴间排名第二的好手。”

看着两人谈话的老人，见酒鬼听到这里立刻两眼放光，马上追加补加一句，“他除外。鬼影，你带鬼探去挑选人手，我要休息了。”

“你到我家等我。”酒鬼留下句话，随着鬼影离开。

冷枫点点头，离开地府。回到家他未曾休息片刻，便直接瞬移到白蛇山上。在山中的屋前安坐许久，酒鬼终于带着两个人出现在他眼前。

第六十四章

“参见尸官。”衣着打扮跟冷枫相差不多的两人，见到他后齐齐的拱拳弯身。

冷枫点下头，并无说话。

“你们自由活动安置住处去，有事我再找你们。”酒鬼扫了眼冷枫，转头吩咐身边的两人。两人离去，他坐到木桩前倒下杯茶，喝着几口他方看向眼前的冷枫，“要做什么？”

今早还没起床，尸官王便出现在他的房中，当时他吓着一跳，还以为是死期已经到了。不想尸官王却是乐呵呵的叫他不用惊慌，他来的目的只是想要请自己加入尸探。

事后得知主意是这人提议时，他细细想着许久，终于明白过来。这人会这样做一方面是想他有点事忙，不用活得这么的孤单。另一方面就是想他跟尸探间有条架桥，可以保证双方的安全跟情谊。最为主要的一点是，他想保护那个人，不想让那个人独自去面对危险。

“狼推测会有六个僵尸。”冷枫不习惯拐弯抹角，直接将原因说明，“它们都是五品以上的官员，那个想杀恒的鬼师，修为跟你大概差不多，而且他极有可能会是柳宗派的传人。”

昨晚他回地府时，有跟老狐狸谈过这件事，老狐狸也将凌恒去问他的事说着出来。由此可以推测，如果莫小笛真知晓前世今生，又或者说柳杨能卜算他的命运，那他是那个派系的可能性很高。

当然，他也不会仅凭这点就断定一切，很多事他会去查证清楚。但是，他可以肯定一点，无论那个人是谁都好，他都不允许他伤害凌恒，就算……就算他是柳杨也不可以。

“你想我对付那些僵尸？”酒鬼皱着眉想着一会说，“昨天，你跟小老大一前一后来找我，问的事情都跟他那个案子有关，小老大还带我到葫芦谷去查过那个人……难道，那个人就是凶手？他叫莫小笛，是个鬼师，你现在又说他可能……他到底是谁？似乎你们都知道他的身份。”

“他……是我生前的恋人。”冷枫丢下句冷淡的话，就立刻转开话题，“我是想你跟我一起去对付那些僵尸，我找到地方再通知你。”

“你的恋人？那他跟小老大……有没有搞错，丢下这么句无头无尾的话就跑。”盯着眼前空空的位置，酒鬼很不爽的骂道，“你不知好奇心会害死人的吗？”

冷枫自是听不到他的唠叨，瞬移回到家他就呆呆促在沙发上。安安静静的坐着半个多小时，脑海中各种各样的想法得到落定，他起身拿过车钥匙走向车房。

大约过着两个小时，他来到山竹路的蓝光大厦。按响莫小笛家的门铃一会，门被急急的拉开，站在里头的人看到是他时，高兴的扑到他怀中，“枫，你来了。”

“嗯。”冷枫面无表情的轻应一声，便拉开他的手走进房中。

莫小笛敏锐的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笑容顿着顿后他随手关上房门。回身走到沙发坐下时他故作轻松的笑道，“怎么？心情不好吗？”

“我有点事跟你说。”既然事情因他而起，那就由他来结束。

“什么事？”见他的脸带着暗淡的伤，莫小笛不由的皱起眉头。

他认识的冷枫很少会这样跟他说话，在他的面前，冷枫永远都只摆出温柔，对他很疼爱的表情。他现在这样，定是有很重要的事，可他会有何重要的事需要跟自己说？难道……时间已到？

“我们分手吧。”一个星期之前，他以恋人的身份在这里照顾着这个人，一个星期之后他同样在这里，跟这个人说分手。他从不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以为这样的感觉会很痛苦，却不想此时的心情，是意外的轻松。

不是说他无情，也不是他无义，当他认清这段感情，把爱情跟约定，跟不知何时萌芽的亲情全部理解清楚，分手对他来说，是最大的解脱。同时的对眼前这个人，也是这样。

如果他是柳杨，那他这么聪明的人，面对这段经过一百六十多年无爱的恋情，应该也早已经想得透彻。他们的爱，他们的情早在他死后已进入终结。

他们会变成如今这样，一个是不愿面对现实，一个是找个理由支撑自己活下去。他们的间的爱情会产生质变，可以说双方都有责任。因为他们两个人，一个隐瞒了对方，一个欺骗了自己。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莫小笛苦涩的笑了笑，忧着这么久的事，终于发生。

“对不起。”爱上凌恒，不代表着他对这个人就完全没有感情。无论如何变质，他都跟他相处着很长的时间年，怎可能说分手就没有半点关系。

“我不明白。”莫小笛凄婉一笑，“是我做错什么？”

哪怕早算到有这个结果，他还是无法舍弃这段情。他做不到忘记这个人，说服不了自己与他之间早已没有爱。他做不到，他怎可能把苦苦守候这么久的爱拱手让给别人。

“是我的错。”都是他的错，可不错也已经错下，他能做的只有尽力去挽救，尽量把伤害减到最小。

“为何？”他想听的不是谁的错，去追究谁的错根本没有意义。

“我想……你比我清楚。”他很了解这个人的性格，他就跟凌恒一样，不想说的事，你打死他都不会说。但做为看着他长大的人，做为他的几世恋人，他有必要提醒他，“如果是你所为，我希望你收手。”

听完他的话，莫小笛很明显的愣着下。眼珠不安的左右转着小会，他杨起头看向眼前的人，淡淡的说，“真好笑，你要分手，还说我明白个中原因？不好意思，我一点也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要这么任性。”双重担忧的冷枫，从沙发上起身并用力的扳住他的肩，让他对视自己，“你这样下去会害死你自己的，我不想最终有一天跟你针锋相对。”

“既然你已经决定，何必还要担心。我的事从此以后不用你管，现在请你离开。”

多少年来，每次一想到这件事的来临，他都痛不欲生。每晚梦中醒来，看着身边空冷的床位，想起那些过往的日子，他更是伤得肝肠寸断。

冷枫确实没有说错，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一切。他所不知的是，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他竟可以如此冷静的面对。可能是担心得过于多，又或者是心中早已做好承受这一切的想法吧。这样也好，至少他能在这个人的面前保持镇定，没有失去自我。

“小笛，我很担心你。”同样的话他也对凌恒说过。他不懂，为何他爱上的人都是这样，都这么的执着，这么的无悔。他不想要他们这样，这一切的错在于他，不应该是他们来承受这种苦。

“谢谢，但已经不需要。麻烦你，请你离开我家，我不想见到你。”

或许他该满足，这个人始终是关爱他的，何况失而复得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拥有的幸运。可每次看到他的脸，想到他的关切，感受到他的细心呵护，他就做不到放手。

但是越不放手他就越痛，这样反反复复，见到他时开开心心，不见到他时担惊受怕的生活好累，每一天每一天对他来说都如同地狱。

“小笛……”

“你出去。”

被愤怒声打断的冷枫，摇摇头抽身离开。擦身而过时看到眼前人的双眼里涨满着血丝，他冰冷的脸上泛起无边的痛楚。不管这件事是不是莫小笛所做，最终他都欠了他的，同样的他也欠了凌恒的，他不知该怎么做才能补偿这一切……

听到缓缓滑动的门咔的一声锁上，莫小笛无力的瘫坐到沙发上。轮回后再跟冷枫在一起开始，他就知道所谓的四世情缘，根本就和原想的不一样。冷枫不再是以前的那冷枫，抑或说不再是跟他相爱的那个冷枫，他们之间相隔着好大的一条横沟。

那条沟的名字叫做不同世界，哪怕他再努力，他也走不到对面去。而对面的人也无法走得过来，也可以说冷枫根本不想过来，从他闭上双眼的那一刻得起，他跟冷枫之间的关系就已经是结束，哪怕再不想承认这也是事实。

“黑狐。”约过半个多小时，莫小笛拿出了手机，“他走没有？”

“主人，他已经离开。”电话的另一端传过一个沙哑的声音。

“你到穹月山下等我，还有通知小庄，让他做好准备，我们过两天开始行动。”

他没怪过、也没有恨过冷枫。但他很恨那个人，不是因为他，冷枫的爱不会觉醒，冷枫不会离他而去。在冷枫的心中他还是那么的重要，哪怕没有爱情，他还是冷枫心中的那一个唯一。

“主人，会不会过于仓促？”

“是太快，但我不想再等了。”等得实在太久，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性。

“可是主人，凌恒怎么说都是个尸探，僵尸那边……”

“黑狐，照我的话去做。”

扔下手机，莫小笛难过的闭起双眼靠到沙发的边沿。他岂会不知时间过早，他岂会不知现在行动他的胜算只有六成不到，但他还是要去做。无论如何他想尽全力拼一拼，他想这段纠缠可以结束。

最主要的一点是，如果现在不拼，可能他会再也没有机会。冷枫刚才说的话很奇怪，他很了解冷枫那个人，他不会无缘无故讲这些双面语，极有可能是他已经察觉到自己的身份。

虽然他似乎还不敢太肯定，话意说得很模棱两可。但是，只要他已起怀疑，事情就会变得很棘手。

那天，到底是谁留在人群中？怎么会如此的聪明，光凭他几句话就能推测出他在尸探家装有监控？事后他有把冷枫找过来试探，但那时冷枫显然是毫不知情。这样说留下来的人应该不认识他，不能听声音分辩出他是谁……

等等……当时谈话，他似乎有提到过凌恒。难不成是留下来的那个人将这一切告知凌恒？凌恒从而推断出他在尸探家装有监控？可既便是这样，凌恒也不可能知道是他所为。

那天过后大约一个小时左右，他便打开了监控，当时每个尸探的家中都没有人，很明显他们并没有坐下来商量。但很快的视频中的影像就一个跟着一个消失了。为何进展这么快？那并不是凭聪明就可以马上推算得出来的事……

除非，留下来的人听到他跟黑狐的话时就已经知道他是谁……知道他是谁的那个人，没有把他说出来，他不让冷枫知道这件事是自己所做，但却还能让冷枫感觉到这一切……那不用说，当时留下来的人肯定是凌恒！

第六十五章

凌恒看到地府派下的通知，新上任的尸家鬼探是酒鬼时，已是傍晚时分。正准备想过去问问是不是陈林的主意时，刘强从房间里跑出来把他给叫住了。

“什么事？”昨晚从地府回来已经快天亮，他都不知道这小鬼在家。

“你要找的那两个人，有一个我问到了。”刘强高兴的把画像拿出来。

见他拿的是人类那张图，凌恒开心道，“有野鬼见过这个人？”

“嗯。”刘强爽快的应了一声后又显得为难起来，蹉跎着一会他挠着头说，“在宗村里有野鬼见过他，不过有些奇怪就是了。”

“宗村？”凌恒想着想后急声道，“怎么个奇怪法？”

“那个野鬼说，他进去出来后就变成了另一个模样。”刘强指着画像道，“我让野鬼看着这张图形容过，他说出来的人也是修着平头，但样子似乎老一点，穿着也非常的朴旧。”

老一点、穿着很朴旧？昨晚崔判说过，那个人的这次转世已将近五十……原来如此，凌恒笑出声说，“我明白了。”

见他笑得这般开心，刘强也跟着笑道，“尸官知道是谁？”

“嗯，我都知道了，谢谢你。”凌恒伸手摸着摸他的头说，“我还有事要做，晚饭你自己解决，还有记得帮我拿个苹果给雪狐。”

刘强还来不急问是谁，凌恒已经瞬移离开。离开家后他去到陈林家中，问过鬼探的事不是陈林的主意，他来到酒鬼家。以他对地府的了解来看，老狐狸不会无缘无故让一个活人来参与这种事，这中间一定有人在促成。

如果他没有猜错，那人有九成的可能是冷枫。

“他说担心你。”

在炉火前扇着扇子的酒鬼没有半点犹豫，把这句话说出口时。凌恒尽管早已猜到，心还是不由自主的一软，双眼刹那间带起水雾。

冷枫对感情很拖沓，对爱是拿得起放不下。这些都是冷枫不好的一面，但换成另一个角度来看，这样的性格，其实是代表情深，能得到这样的爱，是件很幸福事。

酒鬼没听到他说话，回过头来。见他低垂着头，眼眶微微泛红，忍不住轻笑打趣，“感动成这样？”

如果告诉他冷小子知道事情的真相，还在暗地里帮他想办法，那他岂不是要当场哭出来？

“……胡说什么？”感觉到有些失态，凌恒不好意思的扭过头。

看他羞得大有马上要离去的意思，酒鬼只好扯开话题，“我问过林谁是莫小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