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溪 上+番外——曲流徙
曲流徙  发于:2012年03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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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子溪闭上眼睛缓了缓气,恶狠狠的坐到梁恩正身边,梁恩正也不怕脏,一把搂住晏子溪,硬把他的脑袋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面,整洁的白西装上面顿时被印上了暗红的血迹。

“那么在乎他?”梁恩正微微低下头,看着一副怒气冲冲模样的晏子溪,低声问道。

“谁在乎他了?”晏子溪嗤笑一声,眉头却还是没有展开,“我只是不想别人因为保护我而无谓的死掉。那个笨蛋,难道我还不能保护自己吗?是他蠢得非要扑到我身上才吃的枪子!”

“如果他不保护你,那么中弹的就会是你了。”梁恩正揉了揉晏子溪的头发,“别那么口不对心了,里面那个家伙还在手术替你受罪呢!”

“哼……谁要他受罪啊?”晏子溪的气势弱了一些,微微的闭上了眼睛,“再说一遍,是他太笨!”

“好好好,你就保佑他能够好好的出来听你骂他笨吧!”梁恩正无奈的笑了,晏子溪的确是有些在乎李诚筑的,这样很好……他的小子溪也终于有一天会在乎别人,不再是孤身一人。

晏子溪直起了腰,不再和梁恩正嬉皮笑脸,“我怀疑是青红帮的人,虽然我没有看清狙击手的模样,但是我认得那种子弹,青红帮的人喜欢用那种口径的枪,杀伤力大破坏力强,不能连发,所以他们选择了好位置,试图一击即中,好迅速逃离那个不易逃离的地点。”他从上衣口袋里面拿出一个弹壳,递给梁恩正。

梁恩正拿起弹壳,细细的检查了一下,“的确是……这不就是咱们准备和M国做交易的那种狙击枪的子弹吗?……不对,子溪,你看这个螺纹,好像真的是咱们的货!”梁恩正的脸色严峻起来,“这不可能!咱们的货怎么可能让青红帮的人拿走?”晏子溪皱紧了眉头,低吼道。

“但是……子溪,若是刺杀你的人不是青红帮的呢?甚至……是晏帮内部的人呢?”梁恩正斟酌了下,缓缓说道。

“……哼,那正好,我也该好好清理一下晏帮了,太久没有敲打敲打,好像底下的人的骨头都长反了!”晏子溪握紧了弹壳,眼神狠戾。“怎么也不能让我白白的这么狼狈!”

“唉……你就说是为了你那保镖报仇又有什么关系,反正现在就你我俩人知道。”梁恩正叹了口气,正经的模样又很快散去,带着些笑意说道。

晏子溪瞪了梁恩正一眼,然后把后背完全放松的靠在椅背上面,“闭嘴!”他低声咒骂道,然后闭上了眼睛把头歪仄着靠在梁恩正的肩头,“借我歇一会儿……”他轻声嘟囔着。

梁恩正坐直了身体,让晏子溪能够舒服的靠在他的身上休息。一扭过头来就能看到晏子溪仍旧沾着血迹的头发,梁恩正掏出手帕,轻轻的给晏子溪擦着头发。

“你啊……真是不让人放心啊……”梁恩正低声说着,然而晏子溪已经以光速睡着,打着细微的呼噜声。

李诚筑只觉得自己飘在半空中,他有些茫然的看着四下里透明的散发着光芒的空气,不知所措。他的记忆还停留在看到被阳光反射到的狙击枪的瞄准镜,然后什么也没有想的就把身边仍旧对危险一无所知的晏子溪扑倒在地上。

一开始并没有中枪,他只是想把晏子溪用肉体保护住,却没有想到真的被枪打中──若是晏子溪不使劲的挣扎,他的身体也就不会稍微的向外展开了些,也就不会被子弹斜斜的打入到后背,并留在肺叶当中。

他说不出来话,后背先是一麻、凉凉的感觉,但是很快烧灼感铺天盖地的蔓延过来,他的胳膊不再有力气,他的头脑开始迟钝,他的嘴张不开也无法说出自己的情况。

于是他只能在剧痛中迷迷糊糊的等待着晏子溪的发觉,在他失去意识前,他用一种奇异的兴奋心情听到了晏子溪充满了怒气与焦急的呼喊声和咒骂声。他很安心的晕了过去,因为他知道,晏子溪不会把他抛弃掉的,他就是知道。

李诚筑体会到这种兴奋之后,又呆滞了片刻。他是因为什么而兴奋的呢?他突然想到。

是晏子溪对他的关心?还是晏子溪的怒吼?还是晏子溪对周边人救助不力的咒骂?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恨他了呢?不再觉得留在他身边是一种耻辱,叫他主人是一种时时刻刻的侮辱了呢?又是什么时候想要一直留在他的身边保护他了呢?

也许是看到了那个容貌艳丽身材纤细的男人身上可怕的伤痕?也许是那个人在杀人以后流露出来的漠然与孤寂?又或许是看到他和那个姓梁的男人之间密切的交谈与开心的笑容?

想站在他的身边,做他唯一的保镖;想在床上听到他更为艳丽放荡的声音,品尝他的嘴唇,仿佛那是自己独享的一般。

即使自己在那个男人的眼里面只是一条狗,只是一条需要被驯化的温顺的忠狗,他也不想再像原来那样打算的了,一有能力就离他远远的,而是留在他的身边陪伴着他。

这种关系是扭曲的,他们只是有着床上的关系而已。晏子溪从来没有对他表示过任何的怜惜和关心,更不会有一丝喜欢的感觉流露出来。但是李诚筑就是莫名其妙的越发迷恋了起来,迷恋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

也许他是被蛊惑了,被那具完美的身体蛊惑了,这种性的关系能够变成爱的关系吗?他想得太多了。

李诚筑迈着有些迟疑的脚步,缓缓地走在一片透明之中,然后他看到了晏子溪,看到晏子溪一脸快乐的笑容,靠在梁恩正的怀中,用那种他从未看到过的纯真的眼神仰视着梁恩正,和那个男人亲密的交换着吻。

他伸出手去想要触摸,但是他什么都没有摸到,他扑了个空。

但是他的心很荒凉,疼痛如同荆棘的刺包裹在心脏外面,随着收缩而被刺透的深深浅浅的跳动着。他甫一低头,看到了自己过去穿着的破烂布鞋,抬起手,看到了自己身上的、穿了六七年都没有换过的老外套,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然后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跑着,逃离开那个画面──

他不想再去看,就如同看到自己的丑陋和卑微一般。

第十四章

李诚筑缓缓的睁开酸胀的眼皮,眼前的东西有些模糊,呼吸也好像带着极大地声响──的确,他的脸上还罩着呼吸机,他的肺部被子弹洞穿,一时间他是不能自主呼吸的。

仪器滴答滴答响动的声音让他有种昏昏欲睡的欲望,但是他还是想着一个念头。

晏子溪怎么样了?他有没有受伤?他现在在哪儿?

李诚筑的身边没有人,而他也发不出声音,手也举不起来,自然摁不到床头的呼叫铃。

晏子溪……他究竟……有没有受伤?李诚筑的呼吸很粗重,每一次吸气与呼气间都会牵动他的伤口,麻药的药效已经过去,剧烈的疼痛撕扯着他。

他努力的偏过头去,对面的巨大的玻璃墙挡不住走廊里面的人的一举一动。李诚筑知道那并不是一个梦,也不是自己的视力发生了什么差错。脸上的呼吸罩被这样大的扭头动作歪斜到另一边,李诚筑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嗓子里面发出扇风机一般嘶哑的声音。

──晏子溪紧紧地抱住梁恩正,那男人的手在晏子溪的头顶轻轻的抚摸着,轻吻着晏子溪的侧脸颊。晏子溪从来没有那么脆弱的将自己完全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中,或者说他不曾知道晏子溪也会有如此不堪一击的表情。

他的胸口仿佛再一次被子弹崩裂,碗口大一般的伤口透着风,撕裂着已经鲜血淋漓的创面。

李诚筑的呼吸越发的不顺畅起来,他挣扎着半坐起来,希望能够看清楚离着不远处的那两个人的一举一动,但是在他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如同默剧一般,他只是一个观众,无法影响对方的任何行为。

最后他的手重重的扣在了床头的呼叫铃上面。

晏子溪颤抖着身体,不知道是愤怒还是被背叛的打击让他如此不能自己,但是他知道,总有一个理由让他如此像个女人一样的趴在梁恩正的怀里面寻求安慰。

他知道整个帮派里面从始至终就有人不希望他掌权,但是他一直以来的严酷手腕让底下的人只是敢怒而不敢言,更何况他是晏寒升的儿子,就算是子承父业也不会有人有异议。

但是这个时候却有人蹦出来说他不是晏寒升的儿子!说他只不过是一个杂种,却来继承晏帮的一切……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和他父亲一起混过江湖,打打杀杀无所畏惧而今却被晏子溪扫入冷宫的何军,他曾经亲亲热热喊过何叔的长老!

虽然更多的人是毫不相信这种蹩脚的背叛理由,但是还是有人被何军许以的优厚的待遇铤而走险来刺杀他!他晏子溪是不是晏寒升的儿子,恐怕是一看脸就能够辨认出来的,虽然他大部分相貌是很像他的那个早逝的母亲,但是轮廓和眉眼只要是个见过老帮主的就都能认出来,他们就是毫无置疑的亲父子!

晏子溪讨厌背叛,或者说极其厌恶背叛,每个背叛他的人都会得到他最为恶毒的报复,只不过今天,背叛他的人换成了为数不多的和他父亲并肩奋斗过的老人……

他该怎么做?晏子溪不是不迷茫。查到幕后的真相时他也想一杀了之,但是他又发现了,如果真的杀掉何军,这种行为只会让更多的人对他心怀怨恨,背叛的理由只会越来越多──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统治是失败的,他手下的人并不是真心爱戴他的,他们都在伺机等着他被人弄死,再换一个新的首领带领他们重新组合一个帮派混下去。

“子溪,你不要再乱想了,何叔的事情我觉得你应该有必要开一个堂会了……我们要按规矩来办事,不能因为他是老资格,就有权利对你这个堂堂正正当上帮主的人做出这种事情来!”梁恩正轻轻的拍着晏子溪的后背,安慰着。

距离李诚筑被推出手术室送到ICU病房里已经过去了两天,这两天李诚筑都没有清醒过来,而晏子溪也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查清楚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刺杀他的人好像是第一次做,留下太多的痕迹来让他迅速的找到幕后的真凶──就仿佛他们已经认定这次刺杀一定会一击成功,所以不用扫尾工作一般。

但是这结果让晏子溪实在是无法接受,仿佛一个巨大的具有讽刺意义的笑话摆在他的面前。梁恩正好像看出来他的失魂落魄,就把他带到了医院,去看看那个用自己身体挡住子弹不让他受伤的男人──这个时候背叛和忠诚显得如此泾渭分明。

ICU病房的走廊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安静的如同处在真空中一般。晏子溪隔着玻璃墙看着病床上躺着的仍旧昏睡着的男人,心里面微微的发酸。他转过身抱住梁恩正,仿佛是要把这两天来积蓄的委屈都倾倒了出来,喃喃的说着心里面那些不甘的想法。

也许只有梁恩正不会背叛他……他们是过命的交情,是从小到大就在一起生活的人,他们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若是梁恩正也背叛他,晏子溪觉得这条命也许已经没有了继续下去的意义。“我是想过要处置何叔,但是……我曾经不怕的,但是我现在必须要想了。我是不是一直以来做错了?我认为能够让大家过上更好的生活的各种决策是不是都错了?我是不是真的十恶不赦到连帮里面的人都恨不得我死了最好?”晏子溪自嘲的笑着,把自己的头放到梁恩正宽阔的肩膀上面,努力的把脸低下去,仿佛这样就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看到他的脆弱。

梁恩正如同哄着小时候不听话、倔着脖颈冲着老帮主怒吼的小小子溪一般哄着现在已经长大成人的晏子溪,轻轻的吻着他的脸颊,“子溪,相信我,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是他们贪得无厌想要夺权,和你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我知道你很坚强,这种示弱也只对着我,但是你内心里面一定要明白,你是无坚不摧的,这种困难算得上什么?你的年龄终究是还小,磨难这些年也没有了多少,所以你才会有这种自暴自弃的想法。我只允许你有这样一次的脆弱,等你克服掉以后,一定马上重振精神,给我找回来原来那个嚣张的晏子溪回来!”梁恩正用一种恶狠狠地口吻冲着晏子溪低声吼道,然而那种亲昵的抚慰动作却还是在进行着。

晏子溪终于觉得心里面松了一下,一直以来压在他心上面那些压抑的东西仿佛被梁恩正难得的正经而带着训斥意味的话吹走了。“恩正,我就是知道,你是唯一一个绝对不会背叛我的人!”他的笑容轻松起来,那种嚣张的气焰也重新高涨起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梁恩正松开抱着晏子溪的双手,抬起头来刚想要对恢复了精神的晏子溪再说上一两句鼓励的话,却发现对面的病房里面的异动。“你那个保镖……好像醒了!”他惊讶的说道。

晏子溪疑惑的回过头去,才发现里面的人真的醒了……并且很狼狈的摔倒在地上!

ICU病房的呼叫铃响了,那种警报的声音竟然响彻整个走廊,一直不敢出来巡查、躲避着走廊那两个瘟神的医生护士们也都从休息室里面冲出来,奔往摁了呼叫铃的病房──

李诚筑却是已经翻滚到了病床下面,伤口再一次的崩开,鲜血争先恐后的从绷带中渗透出来……

在再一次昏迷过去前,李诚筑终于再一次看到了晏子溪的脸,那张艳丽的漂亮的脸上面充斥着不耐,那人对着医生的大吼也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他只是记住了刚才看到的场面……

也许就这样昏睡过去一睡不醒,也是好的。

第十五章

李诚筑再一次清醒的时候,仍旧是空荡荡的病房,滴滴答答的仪器声围绕着他,仿佛是个循环不止的梦境一般。从前他觉得什么寂寞啊孤独啊都是女人们矫情用的词语,那种东西离自己很遥远。他过去只懂得老老实实的干活,好让自己还有家人好好地活着,而如今他的情感仿佛是丰富了许多──但是这种变化并没有让他高兴起来,反而觉得心里面空落落的,也许这就是别人口中的寂寞和孤独。

他的眼睛有点儿酸胀,仿佛是等待着分泌出酸涩的泪水,但是他没有哭,只是表情麻木的看着天花板,漫无目的的神游太虚。

晏子溪的确是不可能像是个贤惠的妻子一样守在他的床边,等着他醒来。在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的前一秒钟,他竟然还做了这样一种幻想,也许晏子溪会在他醒来的时候说一句“你醒了”。

李诚筑唾弃了自己娘们唧唧的想法,但是苦涩的味道却是不容置疑的蔓延到了身体的各个地方。这个时候他相信有一种说法,生病的时候会让人变得脆弱。他虽然是个男人,但也是在人的范畴之内。他自嘲的笑了笑,开始怀念着已经消失了的,过去的那个沉默却单纯的自己。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很多事情已经悄然的改变了……

晏子溪的确是不可能陪在李诚筑的身边等着他醒来,但是李诚筑不知道的是晏子溪的的确确的坐在他的身边陪了他一段时间──不多,也就不到十五分钟。

医生们快速而利索的将李诚筑这个连有病也不消停的病号重新抬回床上面,各种掉落的仪器也都重新按了回去,拆开伤口上面包扎的绷带,把那已经沾染了鲜血的绷带扔掉,换上药以后再重新包扎上。晏子溪站在一边看着,眉头深深地皱着。

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把李诚筑这个有点儿傻有点儿呆的男人留在身边是不是个错误,这次的背叛让他突然想知道在他身边的人都是拿什么样的眼光在看待自己,也许他是很凶残,也许他是很暴躁,也许他并不是个好的领导者……那么这个男人呢?用自己的命去帮自己当子弹,却是被自己威逼利诱留在身边的男人,他是用什么眼光看待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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