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黎晋臣又飞起一脚狠喘向门。
“我干!”安北仰面跌倒在地。被门弹出去的。他正想破口大骂,突然看到黎晋臣正在往身后藏,却没有藏住的正
在流血的拳头,怔怔地抬头,雪白的壁砖上一个醒目的血印。
“我看看这装修有没有偷工减料。”黎晋臣咧咧嘴。好劣质的谎言。
“你……发生什么事了?”安北看到这样的黎晋臣莫名的慌张。他站起身想去查看黎晋臣的伤口。
黎晋臣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却没有露掉安北身体瞬间僵住且受伤的眼神。
“收拾一下,该上班了。”黎晋臣心绪慌乱。顾不得许多,慌乱而逃。
竟忘了,每天,他们是一起去上班的……
安北呆呆地立在原地,嘴唇发白。
难道……安北痴笑了几声,声音落在空荡无人的房间里,格外寂寥。
十一 依旧夜阑珊
黎晋臣烦躁地站起身来,正好看到站在身后的安北。
“什么事?”黎晋臣颇不自然地问。
安北笑靥依旧,“秋季新装发布会的策划案。”安北把手中的东西放到桌子上,然后便沉默了许久。
“恩,我会看。”黎晋臣许久才这样说。
安北低头笑笑,转身刚要走。黎晋臣突然开口:“抱歉……我知道我今天有些失控。”
“呵呵,”安北歪头笑笑,“是有些失控,以前都是虐待我,今天改自虐了。”安北咧嘴笑,“挺新鲜的。”
“安北……”黎晋臣动作有些慌张地点燃一只烟,“你给我点时间。”
“你要赶着生孩子?”安北抬眼想笑,又马上意识到自己的玩笑并不好笑。尴尬的低下头,“黎晋臣,早就告诉过
你,你不需要自找麻烦。我他妈的又不是女人,难道还需要你负什么责任么?”
“安北……”黎晋臣疲倦的沉吟。
“少他妈的给我来那一套了!”安北摆摆手,“去找你的旧相好吧,我无所谓。”安北说罢推门而去。
黎晋臣自然知道这小家伙向来口不对心,只是他现在心情无端的烦躁,狠狠地碾灭烟头,插着胸在窗前发起呆来。
安北单薄的身影在黎晋臣的办公室门前停滞了很久,慢慢地转头看着紧闭的门。薄削的唇角才慢慢浮上一抹落寞的
笑。他失魂落魄地在门口倚了许久,似在最后的留恋,然后才发觉办公室里人们怪异的眼光。
拾起一个微笑,安北扯了扯衣服,正要走开……
“呦,怎么失魂落魄的啊,不是失恋了吧?”一个令人厌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安北抬眼看着眼前的人,想了很久才想起这人是谁。“滚。”安北低声说,转身要走。那人一把扯住安北的胳膊,
“少他妈的给我装相!你一个小婊子不就是要钱么?”那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如此猥亵的话,却没有人敢吭声。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吴氏的二太子吴启森。
最肥皂的电视剧也不过如此了,恶人的嘴脸扮演的这么到位,不反胃都对不起他。
“黎晋臣给了你多少钱啊?呵呵。”
安北低头抬眼向他笑笑,甩掉了不怀好意的手,低声道:“来,我们到外面说。”
吴启森愣住,嘴角咧了咧,就跟了出去。
……
安北又消失不见。黎晋臣皱着眉也没有去寻找。
同样的把戏玩太多次会让人疲惫。没有安北的日子,黎晋臣关了手机,找到一家旅馆独自沉思。
没错,听到海莫然的归来,他是有些乱了分寸。可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需要好好的沉淀一下自己的思绪。安北的
不安他清楚,可他也会觉得累,会想休息。安北此刻在哪里?可有给他一点支持的力量。
如果说,安北也是爱他黎晋臣的,那他又为对黎晋臣的感情做过什么?
黎晋臣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走着,玫瑰色的黄昏在窗帘外面渗入房间。暗淡的一片。
人性总是如此脆弱,总会在某个特别的时刻格外需要外力的支持。黎晋臣沮丧地想:没有那个人,没有那个可以支
持他的人。
没有人永远都坚定坚强,他黎晋臣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他不是神。他的脆弱在宾馆没有人气的房间如此孤伶。
第三日,黎晋臣打开手机,就进来一个陌生电话。
“喂……”黎晋臣接起电话。
“几年不见,你还好么?”电话彼端是一个清亮慵懒的声音。
“还不错。”黎晋臣淡淡的回答,心中却涌动着无法言说的情绪。
“老地方,晚上十点,你方便么?”
“好。”
黎晋臣驾着车在城市的夜空下穿行着。霓虹遍步,星星点点无比孤寂,如同冒着泡沫的啤酒的寂寞,无法罢休。
走进旧时常来的旧吧,黎晋臣不禁四下环顾。所谓物是人非大抵如此,破旧的壁纸比以前更显暗黄,老板似无心可
以经营。三三两两的酒鬼抱头堆在一起,有男人和女人在调情。在这片狼籍的混乱中,一个优雅欣长的身影淡漠地
坐在角落里。长发随意地扎成一个马尾,额角的碎发别在了耳后,又有几丝散在眼前。英挺的鼻梁上挂着几分桀骜
,眉目不羁。
周泰说的对,没有人可以比他更亮眼,更配的上“美”这个字。他是海莫然。
海莫然把玩着手中的小瓶啤酒,看着黎晋臣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那时我们很穷,每次来这里,每人就只买一瓶
啤酒。”
黎晋臣在对面坐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海莫然这些年没有什么变化,快三十的男人,脸上丝毫没有岁月刻下的
痕迹。那一刻,黎晋臣突然觉得自己苍老无比。
回来……做什么?黎晋臣问不出口,任由自己沉默着。
空气中撞荡着颓废的陈旧气味。海莫然缓缓伸手,纤长的手指把那几丝散发别到耳后。突然前倾身子,似笑非笑地
看着黎晋臣,“听黄娇娇说,他叫安北?”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会儿,黎晋臣慢慢地从喉咙中滚出个“恩”字。
海莫然笑笑,眼睛刹那明亮。黎晋臣在片刻间有种错觉,海莫然与安北那么像。漆黑的眸子里都有一闪而逝的狡黠
。他从没注意过,亦从没问过自己,看到安北的那一刻,他想到了什么。
黎晋臣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身子向后倚去。
海莫然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又往后仰去。两个人间的距离不自觉地拉开。他轻声说:“没什么。我这次回来是按我
家老爷子的意思,回国发展一下家族的生意。”
黎晋臣“哦”了一声,与海莫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生意的事情。
“晋臣,”海莫然笑了,“这些年你成熟了很多。”
黎晋臣笑笑,拿起酒瓶,咕咚咕咚地把一瓶啤酒喝干。他突然觉得释怀。眼前这个人曾经不辞而别,让他独自沉沦
在痛苦中许多年。而今一见,只觉过往已是沧海桑田。
海莫然依旧是当年离开时的模样,优雅的微笑,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都是淡然不惊的模样。黎晋臣突然怀念起安北
那张易喜易怒的小脸。
海莫然看着黎晋臣,似是看透了黎晋臣的思绪。“你恨过我么?”他淡淡地开口,眸子中终于露出几分焦灼的探询
。
黎晋臣扭过脸,不知该说些什么。突然看到一个人影在眼前晃过。接着鼻梁上就中了重重的一拳,黎晋臣直觉就想
反击。拳头还没挥出就听到一个极力压低的声音喘息着说:“黎晋臣你个混蛋!”
发丝在眼前飘过,黎晋臣捂着鼻子看着眼前的人。又一个有着沉鱼落雁之容的男人。路之行揉着自己的拳头,然后
慢镜头地转过去看依旧面带微笑坐在一旁的海莫然。周泰站在后面,面色焦急。
“你打我干什么?”黎晋臣压住自己的怒气,随时准备把那一拳还回去。
路之行冷冷地哼了一声。“你知道安北在哪儿么?”
“不见了?”黎晋臣挑挑眉,眉间是无尽的疲惫。“他总是喜欢逃跑的把戏,自己玩够了就回来了。我又不是他爹
,难道还天天看着他?”黎晋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好了,先别闹了。”周泰摁住黎晋臣的肩膀,“安北不见了……”
“我知道。”黎晋臣低吼,“而我却在和旧情人约会!”
这一句话说出来,不但周泰怔住,就连海莫然的面色也有几分动容。
“旧情人”三个字竟然就被黎晋臣如此横冲直撞地说出了口,如同一把扯开了陈年的伤疤。
海莫然笑笑,靠在沙发上懒懒地说:“看来我这次回来,给诸位都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啊。”
“那你现在肯滚回去么?”路之行转头淡淡的问,语调轻松如同在说“借过”。
海莫然颇感有趣地看着路之行,“关于这一点,我倒要说抱歉了。”
“那很好,”路之行转头对黎晋臣说:“你说的一点错也没有。我也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安北确实不像话,所以发
生了什么事情也确实是他活该。”他伸手去拉周泰,转身欲走。“该说的话,我都说了。安北不见了,周泰的人看
到是三天前他和吴启森在一起。至于现在……”路之行笑笑,“算了,他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做出的事情就让他
自己负责吧。”
黎晋臣如造雷击,半晌才反应过来,扯住被路之行拉着往外走的周泰,“他说的是真的,安北和吴启森在一起?”
周泰皱了皱眉,神情也有些不快。“就在你眼皮子低下丢的人,你还问我?”
黎晋臣松了手,心中慌乱。吴启森的为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如果安北和他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他不敢想。
海莫然的眸子闪了闪,露出一个不明含义的微笑,他优雅地伸了伸腿,似乎在看一场好戏。
黎晋臣克制不住心中的焦躁,“扑腾”一下冲了出去。
“喂……”周泰刚要开口,却被路之行拉住。
“这样,不太好吧?”周泰苦笑。
“挺好。”路之行言简意赅地回答。
“其实,他也挺可怜的,不是么?”周泰突然露出了内疚的神色。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路之行揉了揉拳头,似乎还在品味刚才给了黎晋臣那一拳的快意。
周泰无奈地笑笑,心中颇觉得对老友不起。
路之行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转头去看海漠然,“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海漠然玩味地笑道:“我只是知道这个叫安北的孩子这些年始终被一个军火集团的路爷关照着。至
于,你们说的那个姓吴的,大概也不是什么上档次的货色吧?”
路之行微微点头,“很好。”
海漠然垂下眼睑,若有所思地道:“从来都是局外人才能看清局内事。晋臣不过只关心则乱罢了……”
周泰面带苦色,心道:老黎,非我不帮你,你看看你都招惹了些什么人吧!
路之行突然转头微微一笑,一下子看惊了周泰。
“你说,姓黎的这头蠢猪,要多久才能找到?”
什么时候的夜空,也如今夜这般挂满了落寞的星?
夜风吹去,如同轻声的,谁的叮咛?
黎晋臣驾着车在宽阔的路上飞驰着。他冲动地直冲到吴老爷子那里,想通过老爷子的关系把安北弄出来。没想到老
爷子只是笑呵呵地对他说,“我那儿子向来不争气,晋臣啊,这些年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子侄,希望你能谅解。
”
黎晋臣无心与老爷子周旋,只恨不得让吴启森出来交人。没想到接下来就看到了一年也未必有360天在家的吴启森
从楼上走了下来,穿着浴袍,打着呵欠,一脸酒色过度的模样。
安北竟然已经离开了吴启森。用吴启森的话是:“他们‘友好’地吃了一顿饭,安北就自己走了。”
黎晋臣不相信吴启森的话。在他眼里,安北如此的“美色”,吴启森怎会轻易放走?但吴启森说的如此“诚恳”,
似乎又不是假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无法当着吴老叶子的面去质问什么,又急冲冲地开车出来到处寻找安北。
郊外的别墅没有。
黎晋臣又去找老龟的乐队,除了小路子,黎晋臣不知道安北还有没有别的朋友,还有没有别的去处。
一个年轻的男孩子,他自己都是怎么过的?靠什么生活?他,有没有,家?
黎晋臣开始烦躁的想这些,他早就应该想的问题。
是的,他忽略了。忽略了最常理之内的问题。
安北犹如从天而降的小玩偶,给他带来了那么多好笑又好气的回忆,他几乎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他忘记了去
思考,安北并不是个玩偶,他也是个有过去,有未来的人。
老龟他们住的那个破房子是空的,大门敞着,也不怕有人来偷盗。
安北是否和他们在一起,他们在哪里?
黎晋臣狠狠地揉着太阳穴。
如果,这次找到了安北。他一定要逼问他,不!哪怕是刑讯。他一定要把安北那些藏在犄角旮旯里的秘密都挖出来
。
他恨死了这种让人不安的不确定感!
烦躁的吸着烟,直到烟头烫伤了自己的手指。黎晋臣这才想到一个地方。
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应该在那里!
依旧夜阑珊。
这是一家酒吧的名字,黎晋臣过去并没有太刻意地去记的名字。只是如今看来,不免生出了几分唏嘘感慨。
推门而入的刹那,一个清瘦的身体撞到了黎晋臣的身上。
只听一个欠揍的声音喃喃自语:“这他妈的怎么还有个会跑的柱子?”
黎晋臣的瞳孔收紧,低头就看到了一张醉眼朦胧的小脸。果真在这里。
黎晋臣抬头,果不其然,败类损友周泰正抱歉地看着他微笑。而旁边的路之行抬手看了看表,只做口型不发音地两
个字“蠢货!”
原来早在安北被吴启森带走的时候,路之行就得到了消息,通过他父亲的关系才确保了安北的安全。不过看到安北
装作若无其事,实则失魂落魄的模样,所以生出戏弄黎晋臣的想法。
“安北已经够辛苦的了,没必要再给他太多的考验,”路之行是这么对周泰说的,“倒是那个姓黎的,得逼他一逼
。”
压下心头的疑问,黎晋臣握住安北的手腕,沉声说:“安北,回家。”
安北眯着眼睛去看黎晋臣的脸,看了许久,突然一撇嘴,“你对我不好!”孩子般的撒娇,看来真喝多了。
“是,我对你不好。”黎晋臣无奈地叹气。“可是我已经在努力了,安北,你也偶尔努力给我看看好么?”
安北晃着脑袋,突然伸手揪住黎晋臣的耳朵,大声喊:“黎晋臣!你个王八蛋!我要打你屁股!”
黎晋臣一瞪眼,恶狠狠地瞪着安北,然后目露诧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