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有一种转身作呕的冲动。

“也不是非要裁员不可，关键在于一个字：钱！”老板开始意气风发地动员。

“钱怎么来呢？不是每天上网看看耽美小说就会有的！”老板指着某些女同事。（作者羞愧地低头，但并无悔改之意。）

“保单！保单！你们说，这一个月，你们都签了几份保单了？！”

“一份。”萧蓦举手，这份还是他拿下的。

“你给我赔出去的更多！”老板冷眼横他。

萧蓦退后，噤声。

“优胜劣汰这是自然规律，我不可能和强大的自然规律作对，养一些闲人，所以……”老板眯着眼扫视众人，冷笑两声，“今天下班之前，再签不到保单的话，你们就看着办吧！”

“honey，快点，晚了那款限量版包包就没了！”老板的第N号情人搔首弄姿地扭进来，娇嗔道。

“来了，来了。”老板一个华丽的转身，立马从老子变成了孙子，屁颠屁颠地奔过去。

众人齐齐对着老板圆滚滚的背影竖起中指，然后迅速散开，开始火急火燎地找文件，打电话。

大家从踌躇满志到心灰意冷，再到开始想要另谋出路的时候，小红带着一个老先生走了进来。

老先生中等身量，穿着一身体面的西服，带着礼帽。进来时，他刻意地压低了帽檐，让人看不清他的样貌，但从他满是皱纹与斑点的手来看，应该是一位岁数颇大的老人家。

“萧经理，这位老先生……要投保！”小红强抑着喜悦的泪水，激动地说。

片刻的平静之后，众人即刻如饿狼扑食般冲过去，但被萧蓦一马当先地挡下。

“我们办公室谈？”萧蓦笑容可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老先生点了点头，随着萧蓦进了经理办公室。

萧蓦等那老先生一进门就神色严峻地关上门，合拢百叶窗，并靠在窗边确定没有人在外面偷听。

“阿豹……”

萧蓦一激灵，迅速冲上前捂住老先生的嘴。

“不要叫我绰号！”萧蓦咬牙切齿。

老先生忙点点头。

萧蓦放开老先生，一脸不爽地在自己位置上坐下。

“老丁，我再和你说最后一次，我不干了！下次你再来烦我，就算你是老头，我也照打！”

老丁拿下礼帽，露出一副慈祥的面容。

“阿豹……”

萧蓦杀气腾腾地横了老丁一眼。

“对不起，对不起。”老丁忙赔笑道歉，“是萧经理，对吗？我真是来买保险的。”

“黑社会买保险？”萧蓦挑眉，深不以为然。

“有规定黑社会不能买保险吗？”老丁自顾在萧蓦对面坐下，笑容和蔼，“再说，我们不是黑社会，我们只是小偷罢了。”

“小偷，没错，一伙连核武器都敢偷的小偷。”萧蓦摊手。

“没你在，很多我们看上的东西都偷不成了……”年逾古稀的老丁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像个得不到玩具的孩子。

“我对那些东西本来就没兴趣！要不是我叔父跟你们借了高利贷……算了！反正我早就连本带利地还给你，你没权利再指使我做任何事情！”萧蓦一脸坚贞不屈状。

“知道，知道，你现在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所以我只是来找你买保险而已啊。”老丁耐心道。

“保什么？”萧蓦敷衍地问。

“这个。”老丁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相片放在萧蓦面前。

萧蓦拿起相片，皱着眉看着。

照片上拍的是一条白水晶吊坠的项链，吊坠被雕刻成一种复杂的花形，感觉像许多双爪子合在一起的样子。

项链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照片上白水晶吊坠的外面似乎笼罩着一团红色的雾气。

从外表看，不过是一条普通的古董项链罢了，雕工再好，价值也不会太高，这种东西一般入不了老丁的眼，但现在，他却郑重其事地为它买保险，这让萧蓦很是疑惑。

“这条古董项链叫做诅咒之梦，吊坠上雕刻的花形叫做曼珠沙华，也就是彼岸花，那花瓣的雕工简直可谓鬼斧神工，逼真的让人不可思议。”老丁解释道。

“这种‘鬼斧神工’的东西，你家里有很多了吧？”萧蓦不屑道。

“当然，只是如此，这项链也称不上无价之宝，它最有价值的地方，是关于它的恐怖传说。”老丁凑近萧蓦，露出诡异恐怖的表情。

“我对老头没兴趣。”萧蓦不耐地将老丁满是老人斑的脸推开。

“传说，拥有这条项链的人，会夜夜美梦，你所有的愿望都会在梦境里成真，但如果你贪恋梦境不懂回头的话，你就会慢慢走向黄泉路。”

“编得不错。”萧蓦鼓掌。

“它上一位主人就是在昏睡了三天三夜后，心肌梗塞而死的。”老丁摇头道，“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我不想要它，不过有许多不怕死的有钱人想要，在我找到好买家之前，你帮我保管它。”

“拜托，我是做保险的，不是保全！”萧蓦拍桌。

“都差不多嘛，东西丢了，你们还不是得赔钱？我给它买一份三百万的保单，你能拿的提成应该不少吧？”

这话倒是颇让萧蓦动心。

“有人想到贼窝里偷东西？”萧蓦沉思了片刻，问道。

“是有人打它主意，前几日还差点让他们得逞！这伙人来历不明，很难应付。”老丁正色道，“我知道你不想再插手团里的事，如果不是相当棘手，我也不会来麻烦你，这不仅仅是一条项链的事，如果偷来的东西再被人偷走，传出去，我们在道上就没脸再混下去了！”

萧蓦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桌上轻叩着……

“丁先生，您的保单，今晚我就会为您拟定出来，明天中午，老地方见。”

萧蓦殷勤地将老丁送出门，看到令狐小白竟然出现在公司里，被一群流着哈喇子的女同事团团围住。

他松了松筋骨走上前，将那几个黏在令狐小白身上的女人丢出去。

“哥，快跟我走！”令狐小白绷着一张脸，一看到萧蓦便拉起他就走。

虽然萧蓦对于令狐小白主动牵他手这件事很是惊喜，但是大庭广众之下……似乎不太好。

“我还在上班。”萧蓦拍了拍令狐小白的脑袋，努力想把手抽了回来，但令狐小白的手劲大的惊人，他竟挣脱不开。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最终放弃，有些担忧地看着紧紧拉着自己，精神恍惚的令狐小白。

令狐小白没有说话，转身靠近萧蓦，从他衣袋里拿出一朵花，一朵娇艳似血的曼珠沙华……

“灵异探测器？”萧蓦躺在沙发上，翻看着自己与往常并无不同的手机。听令狐小白说，只要有怨灵靠近他，他的手机会自动分析怨灵的种类，怨气指数，然后将这些信息发短信到令狐小白的手机上。

靠，还真是高科技啊！

令狐小白则像游魂一样在沙发前边飘来飘去，一脸忧郁。

看不下去的萧蓦拿了个靠垫丢过去，令狐小白直挺挺地倒地不起。

“你这小道就不要给我瞎操心了！我堂堂玄武天尊，即便现在是肉体凡躯，但一般怨鬼冤魂根本奈何不了我！”

“盯上你的不是鬼……”令狐小白躺在地上挺尸，幽幽地说，“是人，是邪教。”

“邪教？”萧蓦疑惑道。

“御鬼教，你堂堂玄武天尊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区区乌合之众，本尊从未放在眼里！”萧蓦干咳一声掩饰心中的不安，御鬼教他当然听说过，原本是道教的分支，后来不知因为成了邪教，据说他们神鬼无惧，连上界的天神都要忌他们几分。

突然，屋子里的灯闪烁了几下之后，灭了。

萧蓦心下一惊，忙起身向令狐小白的方向冲去，却和正向自己冲过来的令狐小白撞在了一起。

萧蓦下意识地抱住正向后倒去的令狐小白……

黑暗中，四唇相接，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意外。

轻触着那温润美好的唇瓣，萧蓦觉得时间仿佛凝固了……

“哥……”令狐小白哀求出声，“能不能先起来，我的腰快不行了。”

灯再次亮起来，令狐小白揉着他那僵硬的腰，而萧蓦则背过身，嘴角微扬，浮现一抹得意……

07.噩梦

第二日中午，老丁搓着手，有些焦躁不安地在一座废弃的工厂前，来回踱着步。

“老丁！”萧蓦远远地大声调侃道，“这么隆重，亲自出门迎接啊，我又不是不认得路。”

老丁听见萧蓦的声音，欣喜地转过身，却发现来的不止萧蓦一人，他的身后还紧紧跟着一个长发的年轻人，长得很好看，但此刻的情绪似乎不太好。

“这位是？”老丁打量了一眼令狐小白，冲萧蓦使了使眼色。

“令狐小白，我后妈的儿子，做天师的，项链的事或许他能帮上忙。”萧蓦苦笑着解释道，“最主要的是，我根本甩不掉他，除了带他过来，我别无选择。”

老丁放下戒备，了然地点了点头，阿豹的脾气是火爆了点，但做事很有分寸，什么人能信任，他必然心中有数，况且，这次还真得仰赖这位天师出手相助也不一定。

想起昨夜的一幕，即使此刻是艳阳高照，老丁仍旧寒得如堕冰窖一般。

“老丁？”

老丁从恐怖的回忆中缓过神来，向萧蓦抱歉地笑了笑。

“进去谈。”老丁说着带头走进了那座废弃工厂。

原来，废弃工厂的下面别有洞天。

“老丁，你的品位真是……”萧蓦抱臂靠坐在沙发上，环顾这穷奢极侈但毫无格调的地下别墅，嫌恶地摇头。

“现在世道不好，很多东西都是有价无市，便宜卖了，还不如拿来自己用。”老丁丢了一罐啤酒给萧蓦，转向一旁的令狐小白和蔼可亲地问，“天师先生想喝点什么？”

“水，谢谢。”始终沉着一张脸的令狐小白，简短礼貌地回答。

“好，稍等。”老丁转身出去倒水。

“哥，你非要插手此事吗？”令狐小白微垂着眼帘，长睫如羽扇一般轻颤着。

“这是工作。”萧蓦拍了拍他的肩。

“连命都不要了？”

“男人要言而有信。”

“是嗜钱如命吧……”

被呛的萧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萧蓦和令狐小白忙起身赶去声音传来的地方。

厨房里，老丁面色苍白地扶着橱柜，面前是一个摔碎了的玻璃杯，水淌了一地。

“你怎么了，老丁？”萧蓦上前扶住像是受到巨大惊吓的老丁。

“血……”老丁深吸一口气，稳住发颤的声音，“刚刚杯子里的水都变成了血。”

令狐小白蹲下来，伸出纤细地食指与中指沾了些地上的清水放在鼻尖嗅了嗅，认真道，“是水，没有怨气。”

“警局的灵异侦缉部没招你去做警犬真是太可惜了！”萧蓦长叹一声，将令狐小白拎起来，“拜托你不要什么事都扯鬼身上成吗？它们压力很大的。”

令狐小白瞪着一双满是求知欲的眼睛，看着萧蓦。

萧蓦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扭头对老丁说：“老丁，你中毒了。”

老丁一脸惊骇。

“我刚见到你的时候，就闻见你身上有种奇异的香味，还以为你临老入花丛了呢！”萧蓦调侃道，“现在才想起来，这种香气是一种叫做黑色曼陀罗的花香，闻多了会让你产生轻微幻觉，但性命无攸。”

“是她？”老丁面色微窘，眼神闪烁地喃喃自语着。

“你不会真的……”萧蓦惊异地看着老丁风烛残年的身体。

傍晚的时候，老丁的别墅里来了三男两女，打扮入时的俊男靓女齐聚一堂，可谓赏心悦目。

他们都是老丁手下“神风团”的主力干将。

“神风团”是国际知名的盗贼团伙，三年前的“神风团”风头一时无双，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偷不倒的。

但自从他们的主力“前锋”——豹隐退之后，神风团就沉寂了不少。

那只豹就是萧蓦，如今是一个为一张三百万的保单而豁出去的保险公司客户经理。

“豹哥！”一个戴着眼镜，一脸学生气的大眼男孩一进门就兴奋地向萧蓦扑将过去。

“我不爱吃四眼田鸡！”萧蓦双手插袋，毫不怜惜地将大眼男孩一脚踹开。

“好舒服！”大眼男孩侧躺在地上，捂着肚子，痛苦而陶醉地扭动着。

其余人一脸嫌弃地从他身上跨过，各自在沙发上坐下。

令狐小白好歹是出家人，心存怜悯，上前刚想伸手将那男孩拉起来，却被他镜片后仇视的目光吓得缩了回去。

“小智，别闹了，快起来。”老丁无奈道。

小智不情愿地站起来，目光炙热地看了萧蓦一眼，找了个位置坐下。

萧蓦冲昔日的各位“同事”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那么多年的默契，已经无需多费言语。

不爱说话的木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阿呆，像猫一样的熟女阿妙，极度自恋的小美，以及计算能力堪比超级电脑的小智，萧蓦一一扫视过曾经并肩作战的几位，暗暗发誓，绝不让他们发生任何不测！

“阿豹，谢谢你能回来。”一向不露真情的阿妙，眼眶微红地说。

“我不是阿豹，请叫我萧蓦。”萧蓦看着阿妙面无表情道。

阿妙楞了一下，有些局促地别过头去。

“我只知道你叫阿豹。”木头冷冷地看着萧蓦，一字一句的慢慢说道。

木头的冷不能代表他的任何情绪，因为他永远都只有一种表情，就是冷，而且冷得很执着，永远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阿豹叫惯了，叫别的别扭。”阿呆傻笑着挠了挠头。

“豹哥！豹哥！豹哥……”小美用她甜地发腻的声音向萧蓦轰炸过来。

“豹哥！”受小美的感染，小智再此激动地站起来，预备第二扑。

“停！”萧蓦无奈地举手投降，“你们爱怎么叫怎么叫吧。”

“耶！”小智和小妹欢欣雀跃地抱在一起。

令狐小白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面前笑语欢声的人们，也不禁跟着微笑起来，他似乎有些明白，萧蓦一定要来的真正原因。

短暂的叙旧之后，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关于那伙人，你们知道多少？”萧蓦沉声问。

众人摇头。

“或许不是人。”老丁沉默了片刻，说出了这句除萧蓦和令狐小白之外，令其他人都大吃一惊的话。

“昨晚，我和安彤在一起……”老丁略有些尴尬地顿了顿，略去某些细节，“半夜的时候，我突然惊醒，发觉自己不在床上，而是在一堆尸骸里，那些尸骸是你们残缺不全的肢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