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这麽多人，个个还都是武艺高强之辈，就算只有一个，自己也逃不了啊。
只是没想到，楚羽竟然是右大丞的独子，而洛子枫，虽然一直觉得他并非普通人，但他竟是“水翼帮”少主？自己
身边，怎麽这样藏龙卧虎啊？
不过，若洛子枫肯帮忙的话，朗天应该还有希望吧？
不论如何，也要试上一试才能罢休！
“哟，姜总管怎麽有空来寒舍？”远远地传来洛子枫含笑的声音，姜墨舒一怔，定睛望去，眼里却撞进了一片青色
，楚羽？
“哪里是我要来，我是才刚走出门就被敲晕了带来的，洛少主欢迎人的方式还真特别。”姜墨舒没好气地说道。
洛子枫轻笑：“不这样的话，哪能请得到姜公子光临呢？”
姜墨舒冷著脸，没有理会。
楚羽上前一步，轻轻拉住姜墨舒的袖口，低声：“洛兄会帮我们救出朗天的。”
“是麽？”姜墨舒终於动容，定定地注视著洛子枫那无所谓的笑容，“是真的？”
“是啊。”洛子枫笑道，“反正死活都牵扯进来了，再脱身的话就显得太不够朋友了。”说著他却严肃了面目，凛
声，“你不能冲动行事，知道麽？”
“啊？”姜墨舒又是一愣，“你什麽时候听说过我很冲动？”
洛子枫温和地笑笑：“是，你一向都是个温润如玉的人，但此次有关霍朗天的生死，我害怕你会不够冷静。”
“我知道了。”
洛子枫满意地颔首，冲黑衣人吩咐道：“按我之前说的去做吧。”等到四下里一片静寂，他才轻拍双手，召唤出了
隐藏於暗中的黑衣人。
“她安顿好了？”
“是。”
“小心点，她可是个不好应付的女人呢！”洛子枫笑意深深，似乎对蔓枝充满了赞许。
“楚羽，姜墨舒，相信你们也都猜得到，现在霍府已经全被封了，所有的人，当然是除了你们二位，都被抓进了牢
里，估计现在官府的人正满大街地找你们，所以不要轻举妄动！”
“你只要承诺保住朗天，我自然不会妄为。”姜墨舒冷笑道。
“那麽，我就许下这个承诺。”洛子枫扬眉，“不过这之前，你们可以再见他一面。”
“真的？”姜墨舒狐疑，“我们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跑去牢里？”
“当然可以，有我在嘛。”洛子枫微微一笑，“只要我想去，到哪里都是小菜一碟。”
姜墨舒冷哼了一声：“那你为什麽不直接把朗天救出来？”
“那样也无妨，如果你想让他一直过逃亡生活的话。”
姜墨舒默然。以朗天的性子，若此生无法光明正大地活在阳光下的话，怕是会从此一蹶不振的吧？自己想要的，并
非这样的结果。
“相信我们有共识了。”洛子枫懒散地打了个哈欠，语声模糊，“那麽，明天早上去吧。”
“早上？”楚羽惊讶，“这麽张扬？”
洛子枫温柔地摸了摸楚羽的头，笑容柔软干净：“就是要大张旗鼓地去，才能显示我们没想耍什麽手段啊，况且众
目睽睽之下，更没有可能让‘水翼帮’少主有去无回吧？除非，他们是真想和‘水翼帮’撕破了脸！即使是李容，
也没那麽大的胆子吧？”
“你果然是心思深沈哪。”姜墨舒叹道。
洛子枫侧头，朝姜墨舒一眨眼：“彼此彼此。”
楚羽和姜墨舒从没想过进死牢是这麽简单的：洛子枫拿著一块象征“水翼帮”掌权人的令牌就一路横行无阻地进去
了，甚至连他带来的人也没人来盘查。
看来“水翼帮”，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强啊，朗天应该有救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著，更加坚定了“朗天不会有事”的信念。
可在见著霍朗天那一瞬，两人都愣住了。
略长的额发遮住眼睛，衣物上还有隐约的血痕，似乎是听到了有人到来的声音，他费劲地抬起头来，眼神却是散的
，失去了焦距，很久才凝起了一点光。
“墨舒，楚羽，你们来了？”霍朗天笑了一下，目光接触到洛子枫时却变得凌厉起来，“你怎麽回来了？”
洛子枫没有过多责怪眼前人的无礼，他弯弯唇角：“若没有我，他们怎麽可能进得来。”顿了顿，又道，“忘了自
我介绍，在下‘水翼帮’少主──洛子枫。”
“哦。”霍朗天咬了咬牙，还是硬憋出两个字，“谢谢。”
“那倒不用。”洛子枫微笑道，“我也不需要你的感谢。好了，你们先聊，我就不打扰了。”说罢真就靠著牢门闭
上眼，悠闲地养神去了。
“你受伤了？”楚羽颤抖著说，慢慢走到霍朗天跟前，半跪下去握住了他的手，“严重麽？”
“没事。”霍朗天扬唇一笑，安慰道，“我的身体一向不错，哪里会这麽容易被打倒。”
楚羽笑著，眼角却还是落下泪来，他伸出手抱住对方，喃喃：“你不能有事，你若出事，我便去陪你。”
“说什麽傻话！”霍朗天回拥住楚羽的腰身，轻吻他的眉尖，再啜去他的泪水，“你要好好活著，知道吗？”
“若要我好好活著，你便不能死。”楚羽决然道。
霍朗天怔了怔，却不料一时间带出了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重重地砸在在场之人的心头。
姜墨舒只觉得心中苦痛难耐。这世上谁都可以受伤，惟独朗天不行。自己自小就立下要保护他的志愿，今日看来，
这无非是一句空话，没有半分价值。
终於控制住了咳嗽，霍朗天微仰起头，温柔地笑著看定不远处的姜墨舒，那样熟悉却那样陌生的眼神跟笑容。
姜墨舒只觉得过去的时光从未出现，记忆中的少年在十数年後带著相同的表情重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长长的睫毛
阴影下那对漆黑如点漆的眼里有著若隐若现的担忧与心疼，只是那麽直直地望过来，自己便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意。
“不要担心我，照顾好自己。”
朗天想要告诉自己的，大概是这样的话吧？
为什麽要在此时揭开我曾经以为埋藏得很好的疮疤？为什麽要让我找到记忆中你的影子？如果找不到的话，我也许
还能心平气和地对待如今的你！
姜墨舒抿著嘴，半仰起头逼回了差点就要泛滥而出的眼泪。
不能哭啊。这里的气氛本就够悲戚了，自己怎能放任自己流泪？再说，自己从来没有辜负过朗天的愿望，即使再任
性的愿望，也不曾辜负。
“我不会负你的期望，也请你保重好自己。”姜墨舒柔声，只有尾音处泄露了几丝哽咽。
霍朗天微笑，轻轻推开楚羽，示意二人离得开些，再扬声唤道：“洛公子，你有话要对我说吧？也许你是准备救我
？”
洛子枫睁开眼，轻笑道：“是呀。本来我是不想管你的死活的，不过你若是死了，怕是有两个傻瓜要殉葬了，我不
想他们任何一个人出事，所以就只好帮你了。”
“你我都是生意人，都不会做赔钱的买卖，你要的代价是？”霍朗天表情清淡。
“和霍兄做交易果然不错。”洛子枫懒洋洋地笑著，走到霍浪天身侧，贴著他的耳朵低声说了一句什麽，然後便退
回了门口，“我等著你的回答，今日傍晚我就想知道答案，我会单独再来一次的。”
说完便架著楚羽和姜墨舒二人离开了。
只来得及看到霍朗天满脸的错愕。
霍朗天，你也许觉得我是在刁难你，不过，不这样做的话，你永远会同时辜负两个人，而他们都是我希望得到珍惜
的人，所以我只好残忍一次了。
黑脸总要有人唱的嘛。
第二十九章：峰回路转
午时，万籁俱寂。
洛子枫独自一人坐在屋中，神色厌倦疲惫，却浑若无意地晃动著酒杯，怔怔地注视著杯中浓稠的豔色，良久长长叹
息了一声。
“主子？”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黑衣人担忧地说，“怎麽了？”
洛子枫紧抿著嘴角，伸出手掌比画了两下，又堪堪落下：“你就不批评一下我这个善变的人麽？”
“属下不能批评主子的行为，只要服从就好了。”黑衣人摇头，“属下相信主子的能力。”
“我当然也相信自己的能力，不过因为这点事儿就要动用我们所有的力量，包括隐藏在暗处的力量，我实在有些不
甘。”洛子枫苦笑，“我都有点不想搅进这滩浑水中了。”
“主子？”
“说著玩的，别当真。”洛子枫饮下杯中的酒，“说是想抛下，其实怎麽能抛得下啊？若我真的能什麽都不管，其
实未尝不是一件快事。你明天代我回京吧。”
“回京？”
洛子枫疏懒地伸个懒腰，笑道：“不动用我们深埋在皇上身边的力量，又如何能下赢这盘棋？至於其他的，我在这
里会安排，你也应该知道我让你去干什麽吧？”
“属下明白，但是……”黑衣人有些犹豫。
“但是什麽？”洛子枫蹙眉。
“属下有个不情之请，请主子派其他人去京城，属下要留在这里保护主子。”
洛子枫抛起杯子，酒杯在空中划过一道银色的曲线，黑衣人轻轻张开手握住了它，再平平推出，让酒杯稳稳落在桌
上。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是有这麽多人在这里，我不会有事的。”
黑衣人还是一个劲地摇头：“主子，原主子告诉过我，无论何时都要首先保证您的安全。”
洛子枫无奈地说道：“那好吧。”
他站起来，静静地推开窗子，双手松松地抓住窗棂探出半个身子，眺望著天边的流云。
“其实我真想自己只是个天涯旅人，象这样的云一样无拘无束，不要有这麽多的束缚。”
“主子？”
洛子枫漫不经心地笑道：“你不明白的，在外人眼中‘水翼帮’的主子该是如何威风如何自在的人，但在我看来，
只是个束手束脚的可怜人哪。你还记得我十六岁那年在高台上饮酒作歌吗？你们那时都说我是个狂人，其实我不过
是发现了自己永远不可能逃脱这种宿命，而感到要最後狂欢罢了。”
“难怪那时您的父亲对著我喃喃‘只是假痴狂啊。’”黑衣人恍然。
洛子枫一怔：“原来最了解我的，始终是父亲啊。”
说著他关上窗子，转身对黑衣人道：“你知道我们做成了这件事，扳倒了李容後会怎麽样麽？”
“主子你会是这个国家的英雄啊。”
“英雄？只怕不会吧。”洛子枫皱了皱眉，“那个无能的皇上会觉得我是个巨大的威胁，从而防范我。大概事定之
後会表面上优待我实际上严密监视我吧。说不定我还会害了整个‘水翼帮’呢？”
“会吗？”
“就是这样啊。”洛子枫挥手斥退黑衣人，厌倦地阖上眼，“你去安排人回京吧。”
父亲，你知道吗？
我一直以来就想当一个平凡人，可以任性地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可是，毕竟不行啊。
原来当个普通人，才是最奢侈的梦想啊。
第三十章：左右为难
潮湿阴暗的大牢里，白衫公子淡淡笑著，看著面前紧蹙眉头的人。
“选好了麽？”洛子枫软声。
“你这麽肯定我做了选择那人就会跟你走麽？”霍朗天神色冷冽，声线也冷得惊人。
洛子枫笑意更深：“不用为这个担心，我当然有这个信心。”
霍朗天摇头：“那我宁愿不要你救！”
“何必？”洛子枫的面容上满是无奈，“你若死了，他们两人也都活不了，你真的忍心？还是，你真的冷血到如此
地步？”
霍朗天眉头皱得更紧，思索了很久才低声：“你不明白，我不管做何选择，对他们之一都是背叛，我不想伤了他们
。”
洛子枫不屑地低哼了一声：“若真不想伤了他们，那你一开始就做错了。”
霍朗天怔住，半晌竟笑了，笑得恣意：“我是伤了他们，那又如何？你凭什麽管我们三人之间的事？”
“不是为了他们两人的性命的话，我才懒得管你，”洛子枫厉声，“不要以为你有多了不起，霍朗天。”
“那麽，”霍朗天沈吟，“你带楚羽走吧。”
楚羽对洛子枫的信任和依赖自己是看在眼里的，在楚羽心目中，洛子枫的地位定是不低，那麽，若真的自己选择弃
了他，他也会很快调整过来的吧？那样纯真且清透的男子，留在自己身边，也许真是侮蔑了他。而墨舒，他是从小
伴在自己身边的人，早就习惯了彼此，自己又怎能忍受他突然离开？他若离开的话，自己的世界就是不完整的了。
可是，明明是这麽正确的抉择，为什麽心还是会痛，还是会不舍？
洛子枫，你够狠！
“哦？”洛子枫诧异地睁大眼，“你竟然选择留下墨舒？”
“不行？”霍朗天无惧地回瞪回去，神情似是绝望又似是倔强，悄悄然地弥漫了开去一股冷意。
“不，只是有些意外。”洛子枫微笑，“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我当然会帮你。”
“多谢。”霍朗天累极的阖上眼，喃喃，“无论如何，请让楚羽永远活在呵护之下。”
洛子枫悠悠然地踱步出了大牢，身姿优雅镇定，唇角还犹自带了抹莫测的笑：“这句话，你自己告诉他吧。我可不
会代劳。”
霍朗天苦涩地笑。
怎麽能说，如何去说？
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实践诺言，一辈子待他好，可是谁料得到这许多的变故？
自己还是不够强大，不能将他护好；自己还是不够决绝，不能抛下十多年的患难与共；自己还是个心比天高、命比
纸薄的傻子，曾经的许诺竟不能好好地做到。
楚羽，那个总是温柔又哀伤的男子，那个有著纯澈心灵的男子，那个自己不忍去伤害的男子，终究还是为自己所负
！
其实是可以选择让他留在自己身边的，可是一如自己之前所说，自己怎麽会背弃墨舒！
墨舒是一直以来默默陪在自己身边的挚友，是最了解自己的知己，是自己倾心信服的同伴，是……
是最不想他不开心的对象。
是可以放弃一切换他一笑的人。
是即使伤了天下人也不愿意他受伤的知音！
也许在自己心里，墨舒真的比楚羽还要重要。
只是一起相伴的时间太长，长到让自己忘却了对方的重要，可是一旦想到他要远去，心却不可抑止的疼痛，痛到难
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