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O,到底为什么,我们已经可以好好的在一起,为什么还要继续。”
“没什么,可能我还是喜欢的。”
SHO摇着头,把他按回床上。
NAGI直视SHO的眼睛,那人转过头去不敢看他。于是NAGI沉默下来。
当天晚上,NAGI很早就上床睡了过去。大约到了半夜三两点,他听见SHO下地的声音。
NAGI静静地在黑暗中听到SHO控制的呼吸,听他小心地下床,然后在自己额角亲吻了一下,关上门出去。
NAGI坐起身,穿上衣服。
夜风很凉,他一个人站在十字街口的正中央。周围没有人,连星光都吝啬地藏在月亮后面。
今天的下半夜又是满月。NAGI抱紧自己的胳膊。
他仿佛忽然明白了SHO心中的害怕,那人一千多年来都在这样孤独的时候害怕地无所适从,而他依旧自私地叫SHO要坚持下去。
等待是多么痛的事情,他现在才忽然懂得。
NAGI皱着眉蹲下去。他仔细凝听自己的心跳,闭上眼睛,寻找跟SHO有关的味道。
左转,右转,向前,直走三百米,左转。
NAGI睁开眼睛,抬头看着大字招牌,他站在公司楼下。
这个地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为什么心理强烈的预感是SHO在里面?
NAGI迟疑地走进去。
楼道里回荡着一种不寻常的味道。酸腐的,略带一点迷醉。NAGI皱起鼻子,没有光线。
一直往楼上去,走道里的灯全熄灭着。
最高那层最里面有一间门,那个门是NAGI的梦魇。多少次在里面生不如死,身上的伤口好像有记忆一样害怕地疼痛起来。
然而最糟糕的是,他感到SHO在里面。
NAGI轻轻将门推开一条缝隙,忽然震住。
SHO在门里抱着巳激烈地拥吻着。
NAGI呆呆地看到最后,看到他们彼此带着一种近似仇恨地力量撕扯拥抱,摔到床上,滚在地上。
衣服破成褴褛碎片,SHO的嘴角渗出殷红的血,而巳还是在笑。
NAGI忡怔着,连脚步也忘了提起。
他不明白SHO在做什么,只是看见巳的血顺着嘴角流下来,然后SHO贪婪地吮吸着,直到那人嘴角发白。
NAGI的身子微微发着颤,他抬着手,却沉重地无法推开面前那扇轻质的木门。
忽然之间,巳抬起头来,目光轻佻地和他对视在一起。
那人就笑起来。
SHO转过身,看着NAGI。他没有预想中的惊慌,只是眼神忽然一下绝望起来。
NAGI僵硬地走进门去。
巳放开SHO,舔着手指,安静地坐到床上。SHO摇摇晃晃地走到NAGI面前,笑的难看地道:“晚上风那么大……你出来做什么?回去。”
“你在……干什么?”
NAGI纠住SHO的领子。
SHO困顿地将他的手打开,满脸都是疲倦。NAGI被他的力道向后推了一步,他不依不饶地上前,继续抓着SHO的衣领。
额发垂下来,遮住了脸上的大半表情。他的嘴角依旧微笑着,伴随着微微的颤抖。
“你想听什么。”巳冷笑着跳下床,走到两人面前,轻轻打开NAGI的手。
NAGI退后一步,依旧愣愣地盯着SHO。
他的头偏向一边,巳的手亲密地搭在他的肩上,笑得一脸真挚。
“仙人,你本来就不该招惹我们。”巳傲慢地开口,SHO的头偏向一边。
“你……”
“就因为你给他的痛苦,让他又吃了人。你要知道,我们做妖怪的,要和自己的天性对抗,是多么难过的事情。”
“什么意思……”
“难道你还不明白?”巳把SHO揽到自己身后,站在NAGI面前。
他的身高与SHO一样,就连笑起来的邪恶神态都是一样的。
NAGI盯着他看,眼神毫无躲避。
“那你有没有听他说过,这些年来,一直跟着你们的人是谁?”
“你。”
“呵呵,SHO还真是不可爱的家伙。”巳回过头去,抱怨地瞪了SHO一样,又转回来,“那你有没有听他说过,我是什么人?”
“你是狼妖。”
“bingo。”巳笑容更大,他凑得NAGI更近了些,几乎就要贴在他脸上,“但是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SHO杀不死我。”
“为什么?”
“因为——我就是他啊。”
巳忽然大笑起来,SHO跪在地上,抱住了头。
NAGI蒙住一般抬头看了看SHO,没有得到他的确认,NAGI的心往下沉下去。
“你的意思是……”
“我就是从他心中的邪念变化来的。SHO就是我,我就是SHO。他要杀死我——就等于杀死他自己。我们从一出生,就注定要牵扯一辈子。”巳仰高下颌,表情忽然肃穆,“所以你还不明白么?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他——没有人会爱别人超过爱自己的……仙人。”
“是你让他……变成这样的?变得,这样痛苦?”NAGI的手握成拳。
巳斜眼蔑了蔑他的动作,忽然表情又变得温柔。他伸出手,轻轻覆盖在NAGI的手背上,然后转过头去看着SHO。
“SHO,你的痛苦还有我的痛苦,都是因为这个人。你为了他一次次背弃我,一次次的——让自己受到这种肉体和精神分离的苦楚,这样不值得。”
他摇摇头,SHO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抓住自己的头发。
“杀了他吧,”巳朝NAGI点点头,“杀了他,一切痛苦都没有了……”
SHO从跪变为跪坐,然后变为伏趴。他用力抓着自己的头,用手肘捂住耳朵。不去听,或者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巳的手慢慢锁在NAGI的喉咙上,NAGI被他提起,脚逐渐脱离地面。
他觉得胸口窒得发紧,一直一直泛着充血一般的疼痛。他努力看着SHO,那人脱力地无法回望他。
NAGI觉得自己在这一刻真正明白这么久以来,SHO那种无法言表的痛楚,那种在胸腔里回荡千万次后,浮现于脸上的悲伤的笑容。
他朝SHO伸出手,手指无力地悬挂在半空中。
巳的声音好像海面的妖姬一样低低吟唱着。
“看,你死以后,SHO和我再也不用烦恼——他不用再害怕光,再害怕自己的兽性,不用再和老天做这种无谓的抗争……多么好。”巳抬起头,看着天空,忽然也笑起来,眼泪就这么一点一点顺着脸颊滑落,“呵,一千年了,我已经为了你这样的人——痛苦了一千年……凭什么。”
NAGI猛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尽力气从巳的手底下挣脱出来。
他跌跌撞撞地回到SHO身边,抱住那人的胳膊。
SHO抬起头,眼里的红色和绿色时而暗淡时而妖艳的变化着。
NAGI心疼地伸手出去,摸在他的眼睛上。
“别忍了。想变回去,就变回去吧。我没关系。”
SHO怔怔地听他说着,身体僵硬地无法动弹。
NAGI抱住他的头,闭上眼睛。
巳踉跄着走过来,停在他们身边。
“他现在,狼狈地要靠我的血才能活下去……太难看了。”他丢下来一把刀子,摔在NAGI脚边。
SHO困惑地抬头看着他。
巳蛊惑一般俯下身对SHO耳语:“SHO,你那么想保护他,到头来一样是害了他。来,杀了他,什么都没有了。杀了他。”
SHO颤抖着,犹豫着始终无法握住那刀子。
他眼里的颜色变化得更加繁厉,身体一边寒冷一边滚热,喉咙中发出痛苦的状如呜咽的声音。
NAGI紧紧盯着他看,巳的微笑近在咫尺。
“瞧,你们只是不甘心而已,何必在这样坚持下去。”
NAGI没有理会巳的话。他忽然一下按住SHO的手。SHO用一种状如天真稚童的表情看着他,NAGI笑起来。
“别再忍了,我们都已经努力了。”
他将刀子捡起来,紧紧攥在手心里。
就在这样的一瞬间,NAGI猛地转身。他将刀子狠狠插进了巳的心窝,喷出的血液染红了他的眼睛。
巳难以置信地盯着NAGI,倒退几步,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SHO猛一声钝呼,跟着巳一起无力地倒下去。
NAGI呆呆站着看着SHO,慢慢弯下腰,将SHO的头费力地抬起来,抱在怀里。
SHO的体温迅速散失着,他无神地睁着眼睛,看着NAGI,心窝的位置裂开一个小口,往外汩汩地流着鲜血。
然而他眼睛的颜色却终于恢复了正常。
NAGI流着泪看着SHO,那人就好像终于从一个噩梦中惊醒过来,浑身虚软的靠着他,嘴角扬起一个无力的笑容。
“SHO啊,这一辈子……我们都太痛苦了。不要再累了,好好睡一觉吧……”
“好……”
“你找了我那么久……不要再记得了……”
“好……”
“下一辈子,换我来找你,好不好?”
“……”
NAGI笑起来,把头紧紧贴在SHO的额上。SHO的手从他脸边滑落,始终没能碰到他的脸。
他的体温这样冷,却有前所未有的安静着。
NAGI知道,他的SHO不是死了,只是睡着了。做个好梦,第二天醒起,自己还是会守在他的身边,就好像SHO曾经一直坚持的样子。
NAGI微笑着,闭上眼睛,举起了刀子……
37.尾
七月中,流火。
天气热得让人抓狂,奈义一个人独自坐在街头的咖啡店里喝茶。
昨天刚和女朋友分手,身心轻松。他早就知道自己喜欢男人,偏偏老妈就是不同意,硬塞了这么一个女人给他。
卡布奇诺的咖啡冷着喝效果更好,他无聊地玩弄着浮在咖啡上的泡沫。
啊……有场艳遇就好了。
奈义是一个写书的人,畅销作者,专写爱情。不知道为什么,他笔下的爱情个个坚贞如斯,并且命运坎坷。
其实他本人并不相信这种奢侈的感情能够在全然付出后得到应有的回报。
所以结论是,越将自己装扮得深情如斯的人,内心就越是寡凉淡薄。
奈义在写书时有个习惯。每一个故事开头,他总会开始一段崭新的感情。
随着感情的走向,猜测故事下一步的走向。
他并无悲伤,也不激动。他觉得自己就好像一直在谈一个人的恋爱,从头到尾,充斥着无聊的却又催人泪下的想象。
奈义无聊地开打苹果,摸摸桌面上的银色的狼,叹口气。
卡布奇诺被他推到一边,他认真想了半晌,敲下几个字——半朵栀子花。
嗯……无聊的名字。
奈义点上一支烟,眯着眼睛揉揉头发。
“先生,这里不准吸烟。”身边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奈义回头去看,一个长相精致的男孩站在他身边,手心朝上伸出,模样认真。
他冷冷地笑了声,将烟夹在硕长的指间。
“干嘛?”
“您这样会影响其他客人,请不要吸烟。”男孩固执地重复了一遍。
奈义仰高下颌。
盛夏中,那男孩穿着一件白色无袖T恤,赤裸的胳膊上纹着一个狼头。下身的牛仔裤破破烂烂,脚上套着双43码的球鞋,整个人的皮肤被阳光晒出健康的小麦色,显得精瘦而硕长。
奈义眯着的眼睛露出一抹笑意。
“行啊。”
他说道,忽然将烟头摁在男孩手心里,熄灭了。
那男孩稍微一颤,却倔强地咬住下唇,冷冰冰地对他说了声谢谢,攥紧手心转身要走。
奈义盯着他的背影,忽然心头一恸。那种感觉如此突然而陌生,他收回笑容,皱起眉头。
“喂,我说。”
“什么?”男孩侧个身,耳边钉着嚣张的耳钉,头发高高耸起。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翔。”
“啊,是飞翔的意思?”
“估计是。”
“哦……我叫奈义。你喜欢狼?”
“是。”
“呵呵,我也喜欢。”
男孩没有说话,回过头去离开了。奈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再转过头去。
他在餐牌上轻轻用笔勾下一个汉字,翔。
奈义笑起来。他明白自己找到了下一个灵感的来源,只是不知这次可以维持多久。
他重新打开文档,点燃另一支烟,想了想,在题目下方敲出一行字。
爱情有时候是一种负担,虽无法给人自由,却还是有人甘愿如此惨烈的继续幸福下去。
完。
番外
翔觉得自己这一整天都处于无比倒霉的状态。先是在打工的咖啡吧里遇见个不可理喻的男人,手心上烟头被灼的痕迹还历历在目,然后是发现自己经常去的地下PUB遭警察突遇式临检,面临倒闭危机,最后是在回家之后发现自己钥匙没有带,只能折回咖啡吧,于是最后在咖啡吧门口再次遇见早上那个肆无忌惮地在他手心里烙下烟印的男人。
翔仰天一声长叹,不耐烦地伸手推推那个男人。
“借光。”
“呵呵,是你啊。”那男人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借着街边路灯发出的暧昧光线,翔看清楚那人醉得不轻,只能勉强靠着墙壁站立。
他心里的厌恶更多了一层,伸手挡住冲天的酒气,他绕过男人,去开咖啡吧的门。
手刚放在门把上,那个叫奈义的男人忽然一巴掌按在他手背上。皮肤接触的地方传来令人不适的奇妙感觉,翔皱着眉瞪着奈义。
“干嘛?”
“呵呵,我等了你……一整天。”
“你等我干什么?”
手从门上放下来,翔抓抓乱成一团的头发,将背包往上提了提。
“诶……”奈义忽然露出一个迷糊的眼神,手上的力气稍微松了松,脚下一个踉跄,再使劲将头扬起来,“不知道……”说完他呵呵地傻笑了半天,用一种好像要把自己呛死的力量。
翔皱起来的眉越来越深,他实在讨厌和老爹一样的醉鬼。
“不知道就算了。”他推开咖啡吧的门进去,听见身后哐当一声,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半个小时后,翔从一堆待洗的员工服里扒出自己的钥匙。他关上灯,出了门。还没站稳忽然就一脚揣上个什么东西。
翔怔了半天,街口那盏灯不知为什么熄灭了,周围黑成一片。
他弯下腰去看,忽然对上一双黑得惊人的眼睛。
翔吓得忘记说话,直到感觉自己的嘴唇被个温热的物体覆盖住,他才恍然惊醒过来。
“你干什么!”翔一把推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那人摔回地上,趴着缓缓喘着气。
“唔……难受……”
翔瞪着他的身影,这样瘦弱,真的不像一个成年人该有的身形,于是心里又软软地放下来些。
“唉,算我倒霉,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唔……”
“你唔什么唔,我问你家住哪里?”
奈义翻个身,没了声音。
翔目瞪口呆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醒悟过来,这人竟就这么——睡着了。
39.从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