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仙(生子)——芷然
芷然  发于:2013年05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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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闹,这件事情万万不能告诉他。”

“为什么,他要是往后几日见不到你,也必会生疑啊。”

一想到蓝芷,桓敬之不由叹了口气。要是让他知道了,肯定会自责不已。

“那你有空就去跟他说我这几日忙得很,没空抽开身来。”

“你又不让他知道,那这顿打不是白挨了么?!”

“丫头,等你有了心上人便明白了。”

第十五章:凌虐

初冬的早晨,天气已陡然转凉。伫忘川的小倌们这时候一个个都还在房里睡着,伴随着外头寒风凛冽,呼啸而过的声音,屋内时而可闻火炉内的木炭“啪啦”一声炸响。降温以后,人也变得愈发懒散,离开那温热的被窝似乎也变成了一件难事。

有冷风借着微开的窗口缝隙轻巧的钻进屋内,合着屋子里微高的室温,这阵风并不冷,但吹在身上,却是凉飕飕的。一夜未睡得蓝芷,此时困顿地揉了揉眼,张口打了哈欠,把看了一宿的册子扔到一边,随即便就着双手叠加,俯身枕着头的姿势,恹恹地往那桌案上一趴。

闭眼没多久,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惊扰了。他披了件银白色狐裘起身去开门,寒风就肆无忌惮地从微阖的门缝里吹进来,只见门外站着的墨竹也是简单系了一件连帽斗篷,一副衣衫凌乱,俨然刚从被窝里钻出来的样子。

蓝芷单手扣在门沿边,紧了紧衣领道:“出什么事了?外头冷,进来说。”

墨竹的脸许是吹了太久的冷风,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他听蓝芷这么说,赶忙拽了他的袖口。

“当家的,门外有说是官府的人来找你,那人还说我们青楼涉及到了一桩命案里……这可如何是好。我们平日也是按着规矩经营,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扯进官司里呢。”

“不急,你换了衣服随我一同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里面万一有诈倒是怎么办?”

眼下,墨雪也还没从冥界回来。蓝芷蹙眉思忖了一会儿,抬手顺了顺被风吹乱的长发,望着一脸忧虑的墨竹道:“光天化日,量也不敢有人打着官府的名号出来行骗。我们既然本本分分做生意,就算被叫去查问一番也无妨。”

二人走到伫忘川门外时,果真见得几个个穿着官服模样的男人一脸不耐地候着。其中一个上下打量了一眼蓝芷,搓了搓被冻僵的双手上前一步。

“你就是这青楼的老板蓝芷?”

“正是。不知何事劳烦官爷特地来此?”

“有死者的家属来衙门击鼓,说是他那儿子半夜猝死于家中,而他昨日又刚好到你这儿喝过花酒。所以,麻烦你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

“敢问官爷那死去男子的名字,这样我心里也好有个数。”

原先同蓝芷讲话的那个青年刚准备接口,便被身旁另一个看着年纪稍长点的给打断了。

“问什么问,到了衙门,你就什么都知道了。别耽搁时间了,快随我们走。”

蓝芷凑到墨竹耳边小声交待了几句,那男人见了正欲打断,蓝芷侧头对他微微颔首示意,他便噤下声来。只余墨竹欲言又止地说了一声“当家的,万事小心。”

蓝芷在回身之际,对他扯出一抹宽慰的淡笑,留下一句“等我回来”,便随着那一众官差离开了伫忘川。

到了衙门,那县太爷也只是例行公事地盘问了几句,便派了狱卒要将蓝芷收监。蓝芷虽是跪在地上,但与生俱来的清高气息却未薄弱半分。

“大人还未彻查清楚那王少爷的死因,此时要草民入狱,岂不是荒唐了些。”

“大胆,你还敢质疑本官办事不成!来人,将他暂且压下,择日再审。”

那县太爷看了一眼堂下跪着的清高出尘的蓝芷,随之,桌上的枕木被拍得啪啪作响。他本是极其不愿一大早就开堂审理这案子,但碍着死者家属送来一大笔丰厚的银两要求为其儿子讨得公道,他才肯离开软玉温香的大床。眼下,把蓝芷寻来,也不过是想找个替死鬼去交差罢了。

一旁的衙役见他哈气连天地退了堂,便上前去抓了蓝芷的肩膀准备收监。蓝芷被捏的生疼,起身拂了拂袍角道:“不劳烦衙役大哥了,我自己能走。”

牢房里因常年不见阳光,因此分外阴暗潮湿,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子腐味。被关押已久的犯人听到了开锁的声响,已是没有一点当初的激烈反应,自顾自继续干着手里的事情。那些刚进来没多久的,此时便成片哀嚎起来。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没杀人……”

“去去去,都给我安静点,再不闭嘴,有你们好看。”

带路的狱卒不耐地敲着牢房的栏杆,他开了其中的一间,指了指里面让蓝芷进去。蓝芷弯腰步入,只见那残破的木床铺着一堆稻草,墙角边缩着一个蓬头垢面,看不清面容的人。他一身囚犯的衣服满是污垢,走近几步便可闻到熏人的馊臭味。

蓝芷听着那铁链被狱卒拴上的声响,眉头微蹙,还是与那人保持了几分距离,在床边坐下。先前一直埋着脑袋的人此时却直起身子来,他一副痴傻的模样瞅着眼前人。

牢房的门全是由一根根的木头间隔搭成,所以对面和隔壁几间的犯人也是能看到蓝芷这边的情形。从他进来到现在,已有不少人凝视了他良久。其中不乏些混混模样的,见狱卒去了外间看守,说话的音调不由提高了,言语间也竟是不堪入耳的市井脏话。

“他娘的,怎么不把这美人关老子这来。白白便宜那半疯半颠的傻子了。”

“这娘们长得真漂亮,要是栽到我手里,我一定操的她欲仙欲死!”

“那明明是个男人,赤佬,你眼睛斜了么!”

“格老子的,只能看不能干有个屁用啊!”

谩骂声此起彼伏,蓝芷却是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他只盼着墨竹能早点见到墨雪。不知是先前吹了冷风受了凉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此刻的意识有些昏昏沉沉,胃里也一阵阵的隐隐作痛。那件银狐雪裘虽然厚实,但他的额上却覆着一层薄薄的冷汗。蓝芷垂首颓然靠坐在灰败的墙边,五指微曲,抵着不适的胃部。

落下的几缕碎发遮挡住了眼前的视线,在半醒半睡间,他隐约察觉到有东西的靠近。睁开沉重的眼皮,只见那看着痴傻的男人已凑到自己跟前,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扑鼻恶臭。蓝芷下意识往旁边躲去,手腕却被他狠狠摁在床上,刚想曲腿踢开他,那人就立即俯下来,将全身的重量压到他身上。动作来的太过突然,蓝芷本就猝不及防,如今就算想推开他也显得力不从心。

挣扎中,散乱的长发被汗水浸湿,腕骨处也传来剧痛。

“娘子,娘子……”

那人口中不住重复着娘子二字,神志不清的眸子里燃着灼灼的欲火,牢房里的骚乱也再度响起来。

“他娘的,这傻子现在是在强暴那美人么?!”

“傻子也不傻啊!还懂得操人!”

“赤佬,你没读过书啊,野兽都会交配,傻子就不可以啊!”

“格老子的,太生猛了。”

系着银白狐裘的带子已被扯开,衣服顺着床沿滑落到地面上。蓝芷双手都被钳制着,下半身也被稳稳地压着,耳畔传来的都是淫秽不堪的嘲讽声。那人将他的衣衫悉数扒去,只留下雪白刺目的亵服。一双手游离在大腿内侧,他咬紧牙关,不让一丝呻吟声溢出。

眼下唯一自由的便是这张嘴,可任凭怎样被凌虐欺辱,它终是发不出一点声音。狱卒平日里也习惯了牢内的喧哗,此时并没特别留意。打马吊的继续打着,喝酒的继续喝着,划拳声里夹杂着不满的咒骂。

牢里的其他犯人也全当是看戏一般,除了大声叫好,热血沸腾以外,便再没任何别的想法。当那人的手触及到亵裤时,蓝芷绝望地闭上了双眼。若是此时出声求救,倒不如死了算了。即使在这样的关头,他内心却是超乎寻常的沉寂。脑海里闪过的是桓敬之的眉眼,或笑,或沉默。

“我喜欢你,蓝芷。”

“你不再是只身一人,我愿携你之手,百年江湖。”

“京师虽是繁华,但却过于喧闹。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却是想隐居在紫藤山的双溪边,过那弹琴煮茶的日子。”

“做了官,自然有一部分是身不由己,不过这些朝廷中的事你没必要去担心……蓝芷,你只要能做自己喜欢的便够了。”

“那就让我爱你多一点,就算真的有那一天,我的难过也就比你多一些。”

“我在。”

……

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蓝芷都能记得一字不差。他承诺说要和自己百年江湖,他承诺说要辞去官职归隐山林。

紫藤山的日出还没看,他的一曲长相思也还没奏完。

前世有太多的错过,今生有太多的遗憾。

他原以为历经种种艰苦磨难后,这一世终于能同他白首不相离,却没想到姻缘本是天注定。死别,生离,如今他都尝了个遍。

只是……桓敬之,现在你在哪里呢。

蓝芷从闭上眼的刹那就从没有想过要苟活下来。虽然生活在青楼,但他的身子除却桓敬之以外就再也没有被他人见过。即使他是小倌,是伫忘川的老板,此刻也不能容忍被人肆意蹂躏侮辱。

也许他可以等,等墨雪来救他,然后将这一段在牢里所受的屈辱所忘却。他内心清明,桓敬之是不会因为他失身而就此放弃这段感情。只要他不死,他们的故事就依然可以待续。

可是蓝芷知道……他做不到这样。

眼角有一滴清泪落下,贝齿抵住了舌根。往昔的种种回忆一路风尘而去,恍然若梦。

第十六章:药成碧海

桓敬之听闻蓝芷被官府的人带走后,立刻备了马车赶到了府衙。他知道蓝芷素来身子弱,在监牢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呆久了必会吃不消。他一心急着要带他出来,就连县太爷的面都没去见,一路沉着脸,不顾衙役的阻拦来到了大牢门口。

“桓御史,这万万使不得!没有大人的允许,我们不敢私自开牢门。”

衙役碍着他的官职,只能跟在他身后,试图劝他先去找县太爷商量一番。但走在前头的人却是充耳不闻,目光扫过一间又一间的牢房,却都不见蓝芷的身影。只是越往里走,那喧哗声就越大。

最终他的步子停留在最里面的一间,那衙役的目光也是就此一滞。只见牢内一片狼藉,原本铺在木床上的稻草此时散了一地,几件外衫七零八落。蓬头垢面的那个疯子不时发出粗重的喘息,他身下压着的是一具修长的身体,面容被长长的黑发所遮掩,看不大清。唯一暴露在外的就是布着红痕,却又如凝脂般的皮肤。

轰然间,拴着木栏的铁链啪嗒一声落地,几根粗壮的柱子也被内力震得倒地,压在蓝芷身上的那个男人被重重甩开,撞到到墙上,咳出几口鲜血后,便昏死过去。

桓敬之拾起地上的狐裘给蓝芷裹上,将他打横抱起。蓝芷倚着他的胸膛,睁了睁疲惫至极的双眼,低低唤了一声:“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闭上眼睛,都过去了,我带你离开这里。”

桓敬之绷着的脸扯出一抹苦笑,他紧了紧怀抱。一旁呆愣了许久的衙役这才如梦初醒,看了一眼断裂的木头柱子和角落里瘫着的疯子,下意识用身体堵在门前。

“滚开。”

只是冷冷的两个字,他却是硬生生地不能回答,退到了一边,这时安静了好久的牢房却再次吵闹起来。

“壮士!麻烦将我们的木门一并劈开吧!”

“格老子的,这是什么情况!”

直到桓敬之抱着蓝芷踏出了监狱,一众犯人才恍然大悟。

“干!他娘的,谁说他是男人,没看到刚才那个救那小娘们出去的才是货真价实的男人嘛!”

“赤佬,没文化啊你,没见过男人也有相好啊。”

“老大,我的相好怎么还没来救我出狱?”

“滚犊子的,也不看看你长得什么样!”

……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天空中有雪花悠悠然然地飘落下来,触到温热的肌肤却又马上化为了水渍,偶尔有几朵能短暂地在衣衫上停留片刻。

“今年的第一场雪。”

桓敬之抬手欲拭去落在蓝芷面颊上的雪花,却被他微微侧身躲过。

“它等了好久……”

蓝芷倚在马车的边上,看着纷纷扬扬落下的小雪。桓敬之将手掌覆在他的额前,刚刚触及到,便觉得那温度滚烫的吓人。赶忙揽了他到怀里,抱进车内。

“蓝芷,你在发热。哪里觉得不舒服?”

蓝芷从他怀里抽身坐起,单手不着痕迹地抵着绞痛的胃部,冲他淡然一笑。

“我没事。”

桓敬之隔了银白狐裘,将他又拉到身边,运了真气轻揉着他的胃。

“在我面前你不用逞强。”

蓝芷枕在他的肩膀上,木然地点了点头。桓敬之只当他是受到了惊吓,将他搂得更紧了些。看着蓝芷苍白虚弱的面色和那淡然如水的眸子,他抬手把他垂下的长发拢到耳后。此时背上的伤口似乎因为先前动用内里而被牵扯到,隐隐约约有阵阵的疼痛袭来。

他不知道如果自己迟来一步,等来的会是怎样的后果。他不问,按着蓝芷的脾气,他也自然不会说。只是蓝芷越是忍着,越是装作没什么事的样子,桓敬之心里便愈发的不安。就像此刻这般,他宁愿独自一人承受疼痛,而不是开口让他去为他担忧。

“蓝芷,你在介怀什么?不管你是美的丑的,好的坏的,我都会爱你。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到半分伤害……今天的事情就让它淡忘了,它的发生不能改变什么,这只能让我更加坚定,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我对你的感情都会一成不变……这辈子我会一直呆在你身边,一步也不会走远了。累了就闭上眼睡一会儿,回伫忘川以后,我找大夫来给你看病。”

桓敬之的语气是不同于往常的,一字一句,宠溺若海,那是专属于一个人的温柔。蓝芷闻言,把下巴往他肩窝处挪了挪了,这才安心阖上眼帘。

车外的雪还在下着,无声无息地轻轻覆盖在地面,屋檐上。持续了一段时间以后,竟也积起了薄薄一层。墨雪此时隐了身,他搓着手心,哈出一口白气,望着车轮一路碾过的痕迹。

“小王爷,看来我们来晚了。”

“你回去以后把这个给蓝芷服下。”

墨雪好奇地接过封月手心里的淡蓝色药丸,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灵芝草?”

“嗯。”

“哎哟我说,你不是盼着阿芷早日来阴间跟你相聚么,这会儿怎么倒是给他延寿的灵丹来了?”

封月看着落在手心又慢慢融化的雪花想起那人刚才的话来。

这场雪等了很久,蓝芷,你又何尝不是呢。就像是桓敬之永远都不会明白这话里头的深意,有人等了他将近两世光景,却仍不能得到相守到白头的结局。而之所以义无反顾地等下去,为的不过是能在他身边停留片刻罢了。

“你哪来那么多想法,碾碎后混在他平时吃的药里便是了。”

“啧啧,你这终于是打算要放手了啊……”

……

马车停在了伫忘川的门口,桓敬之本是打算趁蓝芷睡着抱着他一路进去。但刚掀开那挡风的厚实帘子时,怀里的人便醒了。蓝芷扯了扯他的袖子,桓敬之便松开怀抱扶着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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