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长安——闵生
闵生  发于:2013年05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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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醉击玉壶缺,恨写绿琴哀。悠然往事谁问,离思渺难裁。绿野堂前桃李,燕子楼中歌吹,那忍首重回。唯有旧时月,远远逐人来。

主角:梅清影青冥

配角:李亨李隆基等路人

第1章:初见

时入深冬。

凤鸣山上已是千里冰封,惨白的苍穹下只有不畏寒的雪鸟在寒风中盘旋。

山间的小筑里,一株古老的红梅树凌霜傲雪,鲜艳的红色有如火焰般灼人,孤寂而清冷。它的寂寥,只有我才知道,因为我是这株梅树的化形。

温了壶自酿的梅子酒,坐在梅树下独酌,却觉得这酒也是越发的淡而无味了。

“梅清影。”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打破这片冷人窒息的沉寂。

我略一抬眼,一名俏美的漂亮少女坐在不高的院墙上,柔软洁白的长袄衬着她被冷风吹得有些红的脸,分外的美丽动人。

我坐起身,宽大的衣襟间的红梅花簌簌的往下掉:“狐女,这冷的天,你过来作甚么?”

狐女笑盈盈的从墙头跃下:“你看我捡着个什么东西?”

我放下酒盏,朝她臂弯看去,一名三岁左右摸样可爱的小男孩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

“这是你在哪儿捡的?”我有些讶然,这分明是人类的小孩子,但是一般的人类是不可能爬上凤鸣山的。

狐女得意的一笑:“就在山前呢。昨天雪崩了,压死了一支商队,这小东西的父母都死了,我想养着他来玩儿。”

“你知道怎么养活这小男孩儿吗?”我反问她。狐女一怔,有些苦恼的摇头:“你会吗?”

我苦笑:“你明知我从来未下过山,连人间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怎么会养这人类的小孩?”

似是听懂了我们的对话,小孩瘪瘪嘴,大大的眼睛里渐渐的溢出了一层水雾。

“那就只有把他交给人类来抚养了。”狐女有些不舍的亲亲小东西的额头,“梅清影,你把他送下山吧。”

“为什么你自己不去?”我问。狐女把小孩交到我手里:“上次遇到一个秃驴,可恶的很,差点我就被他打杀了。要是让他瞧见我了,我肯定会被他打的魂飞魄散的。”

我感到手里一沉,有些忙乱的抱着小孩:“你可是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才惹得人家?”狐女一滞,气呼呼的瞪了我一眼:“才没有。那些家伙一见了妖族就要喊打喊杀的,哪里容得我们辩解。”

“你从来没有下过山不知道,这人类都是可恶的很,特别是那些道士和和尚。”狐女咬牙切齿的说。我低头逗着小孩,小家伙颈间有一枚银锁,上刻着“清岚”两字。

狐女又喋喋不休的讲了会子,才停下问我:“那你什么时候把他送下山去?”我想了想:“现在就走吧。我怕他受不住这山上的寒气。”

狐女扑哧一声笑出来:“这附近的妖族,都以为你是梅花所化,没有感情。今天倒是见着你还会为别人担心的。”我淡淡一笑:“他们是这样看我的?”

“你还在意别人的看法吗?”狐女意有所指。我摇摇头,自然是不在意的了。

狐女把我送到了凤鸣山下,转身又停下,欲言又止的叫住我:“那个,梅清影……”

“嗯。”我停下来回头看他。“你自己多多保重,遇到人类自己多些警惕,不要轻易相信人类。”狐女小声说。

我微笑点头:“只是送到附近的人类村庄,不会太远。”狐女咬咬唇,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清岚,我们也走哦。”我对着怀里的小家伙轻声说,小家伙咯咯地笑着抓住我垂在胸前的头发:“娘娘……娘娘……”

我:“……”“你认错人了,叫我哥哥……好像也不对,我都一千多岁了,算了,你随意吧。”

清岚笑声很清脆,软乎乎的小手不时地扯扯我的头发:“娘娘,娘娘。”

我想把清岚送到长安。

长安,只是听说过。听说过那里的啼金井阑,白日春空,绿杨袅风,紫阁丹楼,还有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只想着能去瞧一瞧这堪比九天宫阙的城市,心里的欢喜便又多了几分,连带着行路的速度亦快上几许。

“娘娘,饿。”清岚的声音小小的,软软的。

我有些愣,才想起来人类是要吃东西才能活得下去的。“那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我去给你找些吃食。额,你要吃些什么?”

“你这妖精也是颇有趣,竟也有这份善心来对待人类的小孩。”一抹蓝色的身影接近,清雅温润的声音淡淡的如同冰雪。

借着渐渐暗下来的暮光,我看见来人俊美的五官,修长的双眉间一粒鲜艳的朱砂痣。上挑的凤眸幽暗深邃,让人不由自主的就陷入了那一片无底的幽潭。

一袭洗的有些发白的蓝道袍。及腰的长发随意绑在脑后,腰间配着一柄朴素的有些破旧的长剑,身上所穿戴配饰的无一不显得简单甚至寒酸,但是却掩不住他一举一动之间的优雅从容,仿佛生来就是该教人仰望着的。

“人类的道士?”我想起狐女的叮嘱,本想着避开这人,但却又只在原地站着,有些好奇又有些警惕地看着他不语。

“呵呵,真是有趣的小妖精。”那道士笑了一声,向我走过来。

我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手里的小清岚嘟着小嘴咬着指头,明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可爱的看着对面的人,然后试图伸手去够那道士腰间系着的青玉腰牌。

那俊美的道士在我身边坐下,伸手要接过青岚。我犹豫了一下,把清岚递给他:“你要做什么?”

他抱起清岚放在腿上,从包袱里取了些干粮和着谁喂给清岚:“这小孩眼见是饿了,自然要喂些食物。”

果然,吃饱喝足的小家伙打了个嗝后安静下来,许是太过乏了,竟在那人的怀里睡了。

旁边的我看着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像是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夺了。这孩子开始明明只肯要我抱的。

“我叫青冥,你呢?”那人竟自顾自的取了我腰间的白玉葫芦,惬意地饮着我酿的梅子酒。末了,才意犹未尽的舔舔嘴角,道:“确是好酒,可惜太少了。”

我沉默片刻,在他身边坐下:“梅清影。”青冥把酒壶还给我,脸上的笑意更盛了:“你倒不像其他的妖精,个个是不待见我们道士的,还肯给口酒喝。”

我没有提醒这个人,是他自己拿了我的酒壶的,“听说你们道士一见了妖,就要打着替天行道的口号降妖除魔。”

青冥轻轻的笑,没有回答。片刻后低头拢了拢清岚的衣:“你怎么带着这个小孩?”“我只是把他送回给人类抚养。”我回答道。

“然后呢?”青冥挑眉。

我微微侧头:“想去长安城看看,你呢?这么冷的天来这凤鸣山做什么?”

青冥漫不经心道: “我是四海为家,走到哪里就算哪里。想起来,也是好久没有回长安看看了,我们倒可以同路。”

虽然很明显这只是他临时起意,但我还是点头了。能有人一起照顾着清岚,自然再好不过了。

“你们的马呢?”青冥四下看看。我摇头:“我没有马。”青冥愕然:“你想走去长安还是飞去?”

我一愣:“倒是没有想过,依你之见呢?”

青冥翻了翻白眼:“那你也没钱啰。”我忍不住笑起来,这样俊美的人做出这般的动作丝毫不显惫懒,倒有些可爱。“自然是没有的了。”我回答的一本正经。

“那就拿你最值钱的东西给我,总不能我搭钱给你吧。”青冥也笑了,笑得不怀好意。

我看看自己全身上下,除了一件青绿的长袍,连束发的簪子都没有,不由得耸耸肩:“看得上我的什么东西拿去就是。”

横竖你总不能扒了我的衣服吧。我正想着,青冥竟一把把我拉过去,圈在他怀里:“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了你好了。”

我愣了,陌生的感觉自心底蔓延。正要挣开他的手臂,清岚竟也被这动静吵醒了,迷迷糊糊的看着我和青冥:“爹爹……娘娘……”

没等我再动,青冥已经放开我的手笑的不能自己:“梅清影,这可不是我教的。呃,不过能白捡这么一儿子和媳妇儿,我也不亏了。哈哈哈……”

清岚显然还不太清楚状况,见青冥笑,也跟着傻笑起来。

“无聊。”我一把抱过清岚,捏捏他可爱极了的包子脸,白了青冥一眼。想想,又有些好奇,“你们道士也能嫁娶的吗?”

青冥惬意的躺下,将胳膊枕在脑后:“自然是可以的,我又不是和尚。”

“那和尚和道士,哪个更厉害一些呢?”我眯上眼睛问。青冥玩世不恭地笑着回答:“佛法无边,道法自然。各有千秋。”

说了等于没有说。我不再理他,自寻了个地方休息去了。

傍晚时分,青冥领着我和清岚在一处小村落投宿。

主家是一户和善的农民夫妇,男主人回家后,女主人才把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桌。

青冥谢过主家,用一只小的粗瓷碗舀了些稀饭,在里面拌了分的细碎的鸡蛋,放的温温的再用小勺子喂给清岚。

看清岚吃的香极,我不免有些汗颜,若真是我带了这小孩去长安……真是不敢想象。

女主人见了青冥看似娴熟的动作,忍不住看我一眼,摇摇头叹口气又回了厨房。

“她为什么那样看着我?”我很是不解。青冥嘴角抽搐:“大概是因为这喂孩子的事,一般是由妻子来做的。”

“哦。”我恍然的点点头,但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我自是不需要吃东西的,只坐了片刻就起身回了女主人为我们腾出来的客房。说是客房,也只是一间稍小点的空房间,里面用木板搭了,再铺上的被褥。

“您夫人不喜欢吃这些吗?抱歉,我们农户倒折腾不出什么好的东西。”隐隐约约听见女主人的声音,“不必在意,拙荆只是有些身子不适。”青冥的声音里带着些笑意。

女主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难怪看着夫人脸色不太好。不过道长您倒是有福的,娶了这么漂亮的夫人。您是没有瞧见刚才你们进村来,村里的老少爷们瞧得眼珠子都瞪直了。”

青冥回答的声音有些刻意的大:“你夸奖了,我替拙荆谢过了。”“哪里夸奖了,你夫人我刚瞧着,还真以为是哪里的下凡仙女呢。”“是么,呵呵呵。”

我郁闷不已,难道我看着这么不像是个男的吗?

正想着,青冥抱着清岚走进来:“夫人,想什么哪?”“莫要乱诌,哪个是你夫人?”我闷闷地说。

“嗬,不高兴了?”青冥放下清岚,好笑的看着我,“这也值得你生气?”

我抬起头:“你看我哪里像女子了??”青冥听了,认认真真的打量我片刻,道:“我瞧着,你呢,本来就是女子。”见我真的不悦,他又笑着安慰着:“莫要生气了。你本就是花精,模样生得漂亮些也是正常的。”

只是我怎么听着这安慰都更像是调侃,便不再理他。

“哎,你挤上来干什么?”我推开要往被窝里挤的青冥。青冥眨着眼,无辜的看着我:“睡觉啊。”我气结:“你非要挤着我吗?”

青冥更无辜了:“只有一床被子,你叫我睡哪里?”

“好吧,我让给你睡。”我起身让开,“你和清岚在这里睡吧。”反正我也不太需要睡眠。青冥竟伸手一把揽住我的腰:“一起睡有什么干系,你还像个小娘子一样扭扭捏捏的。”

这个人的力气真大,我没有挣开。青冥又压低声音说:“别闹了,清岚要被你闹醒啦。”我抬眸,正对上他深邃优美的凤眸,莫名的有些气短:“我……放开,我不动就是了。”

青冥听话的放开手,把清岚放在中间。我感觉有些奇怪,身边的这个人举止既优雅高贵又有些惫懒之气,很是矛盾,却又是怪异的和谐。从来很少与外人接触的我,竟也不会反感与他有些亲近。

想了很久,终于有了些淡淡的睡意。青冥和清岚,似乎都睡着了。安静而平缓的呼吸声让人很安心。

第一次,嗅着陌生的人类身上的淡淡酒香,我竟睡得很沉。

第2章:长安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离开了借宿的农家。青冥买了一头小青驴给清岚和我骑着,自己在前面牵着小驴。

“你好像很有钱?”我抱着清岚,试探的问他。

青冥没好气的看着我:“我把我的玉牌都抵给别人了,你还好意思说风凉话。”

我勾起唇角:“那你还要我们跟着你去长安。到了长安你要我们住在哪里?”

青冥白了我一眼:“睡大街好了。”怀里的清岚听见了,紧张兮兮的抱着我:“爹爹不要骂娘娘。”

青冥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好了,嘴角一下子就扬起来:“爹爹不骂了,爹爹疼你娘娘。”

我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了。清岚用胖呼呼的小手拉拉我的头发:“娘娘不生气了。”

我好笑又好气,拿清岚没有办法,只好回答:“我不生气了。”

清岚靠在我怀里,大大的黑眼睛四下看:“好好看哦,那个蝴蝶。”我伸出手在空中停住,立刻有几只色彩绚丽的蝴蝶停在我的指尖。

清岚大大的眼睛里全是钦羡:“娘娘好厉害,我可以摸摸吗?”我抬抬指尖,蝴蝶又停在了清岚的小手。

“爹爹你看,蝴蝶。”青冥眉梢一挑:“真漂亮。”

走了约有两个时辰,青冥终于停下:“前面有个茶肆,我们去歇歇脚,再过半天就可以到附近的小镇了。”

我有些疲倦的抱着清岚走路:“我们还是飞去长安吧。”

“累了?”青冥微微皱起眉头看了我一眼,接过清岚。我揉揉眉心,倦的连话都不想多说。“可能是日头太大了。”青冥自语。

“小二,先上壶子凉茶。”青冥招呼道。“好了,请等一下,马上就来。”

有小二谄媚的笑着端了壶茶过来,冷不防瞧着我,竟是把一壶茶都洒在地上。青冥低叹口气:“麻烦来了。”

小二回过神来道:“客人对不住了,我去取一壶新的茶给您。”便收拾了茶壶匆匆的出去了。“怎么?”我强打起精神问。青冥无奈:“你可见过店小二虎口长着厚茧的?定然是个剪径的强人,这是去招呼他同伴了。”

“虎口没有长茧的小二我也没有见过啊。”我小声嘀咕。

果然,不出片刻那小二就领着十来个人进来了。

“大王,小的没有说错吧?这绝对是万里无一的美人啊,抢了来做大王的压寨夫人正合适。”那小二只巴结地对着旁边一名虬髯汉子道,冷不防见了青冥冰冷的眼神,骇得一下子噤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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