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易惊讶地说不出啊来，如果说之前见过的虫子虽然诡异但还在他理解的范畴之内，但这个，这个有智商、会说话的虫子，已经完全将他的世界观踩到地上了！

出生以来二十二年，易头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回去重造一下比较好。

“……为什么你那么惊讶？”触手颤动着，控制着扩音器说道。这本来带着一些撒娇意味的话语，被冰冷的电子音说出来，说不出的诡异。

“咳咳，”易吞了口唾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和这只虫子进行这样的诡异的“交流”，“那个，那个，你到底是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样的话到底还是太失礼了，易实在无法把眼前的这只虫子当成一般的生物看待，只好把后头的半截吞了回去。

“他们叫我蜂后。”蜂后，姑且先这么称呼吧，说道。

“……好，好吧。”易说道，“那么，你知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哪里？”

“……”蜂后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摇动触手说道，“他们说这里是蜂巢。”

“他们？”

“穿着白衣服……还有淡蓝色衣服……”蜂后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很严肃，我不太喜欢他们……”

易彻底被它震撼了，这样一只虫子，不仅能和人正常交流，它还具备一定的逻辑能力，甚至有自己的情感！

“他们到底制造了一个什么样的东西啊……”易忍不住感叹道。

触手轻柔地动了动，冰冷的电子声响起：“我比较喜欢你。”蜂后顿了顿，似乎是歪着头看着易，说道，“我们，我们是同类。”

“……？！”易茫然地盯着它，不明白它在说什么。

“是同类，是同类，是同类！！！”蜂后似乎激动了起来，头顶上的触手疯狂的扭动起来，

无数个喇叭轰鸣，吼出同一句话，连白塔本身都似乎感受到了它的愤懑，似乎剧烈的摇晃了起来，震得易差点跌倒在它面前。

“好好好！你先，你先别激动……”易连忙安抚道，露出一抹苦笑，“有话好好说行不行？”

蜂后轻轻“嗯”了一声，狂乱一切瞬间平静了下来，所有的一切又回到了平静的状态。

随后，易和蜂后——这只虫子——开始进行了十分有意义的谈话。蜂后对易非常亲近，知无不言，没过多久易就从它“口”里得知了白塔里的情况。

根据蜂后的话，这个地下世界和虫子们的牧场，是很早就存在的。而这座白塔，才是这个世界里的新建筑，从他的描述里，易推断这做白塔，是专门为了培养蜂后才建立起来的。

蜂后也不知道它是如何被培养出来的，只知道从它有意识起就被浸泡在这个液体能量矿的培养槽里了，并且，那时候，它已经能明白一直围着他白衣研究人员说的话了。

最开始没有人意识到它有智力和自我意识，知道某一天它的神经——就是那些触手——被接入白塔的中枢系统后，人们才惊讶的发现它的奇异之处。

那些研究员都要疯了，培养出一个非人的智力生物，这是多么天才的成就？他们几乎是立刻就投入到变本加厉的研究中去，在它身上尝试了各式各样的实验，除了一般的逻辑、反射实验，还有很多更加血腥残酷的研究。

易听到这里时不自觉的皱起眉，那些研究员，对待已经有了智商的蜂后，没有把他当做一个平等的智慧生物对待，而是仍旧将他当成一个珍惜的实验体。更要命的是，这个珍贵的实验题有着变态的恢复能力，无论怎么蹂躏，只要给他24小时，它都能完全复原。

他说不出自己有什么感觉，虽然同样无法将一只虫子视为自己的同类，但对于有着自己意识，并且有将近十岁孩童智商的蜂后，他也无法完全忽视它的感受，将它视为一个实验的器物。

谈话结束，易叹了口气，问道：“后来呢？那些研究员呢？”

“他们吗？”蜂后动了动触手，说道，“我吃了他们。”

“啊？！”

蜂后没有说话，触手奇异地扭动起来，随着它的动作，实验室里铺着的厚厚的蜂胶慢慢形成扭曲的形状，像是在吞噬着什么。

易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升上脑门，颤抖着问道：“……这些是……？！”

“是‘他们’啊。”蜂后歪了歪头，说道，“蜂王浆。”

不敢去想那些人是怎么被“吃”掉的，易忍不住离培养槽又远了一点儿。

“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蜂后犹不自知，天真地问道。

“……”

虫子似乎是怕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又补充道：“让我吃掉你，好不好？”

易猛地后退了数步，忍不住想离着个培养槽和这些诡异的蜂胶远一点，说道：“那个，这个问题我们一会儿再说好不好？我现在还有些事。”

“……好吧。”蜂后有些委屈地说道，居然相信了易毫无可信度的话语，歪着脑袋问道，“你要去吃掉那些人吗？他们欺负你了吗？我帮你好不好？”

“……”易深吸了一口气，从最初的震惊中冷静了下来，露出一个美好的微笑，对虫子说道，“不用你帮忙，我们是同类对吧，你要相信我。”

“嗯。”虫子乖巧地答道。

“乖孩子。”易笑了笑，对他说道，“我要到这座塔顶上找一样东西，你知道在哪里吗？”

“什么东西？”

易定了定神，微微皱起眉，说道：“不是，是我的一点私人的东西。你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蜂后看着他，似乎是点了点头。

第43章：前奏

易勉强笑了笑，慢慢远离玻璃管，小心翼翼地沿着滑腻的蜂胶地板行走，期间蜂后一直直直地盯着他。直到易快要走出蜂胶地毯的边缘，他才感受不到蜂后那份胶着的视线，才抹掉了脸上勉强的笑容，一路飞奔，远离了这块诡异的地方。

等他回到了原本的实验区时，这里已经一片狼藉，实验仪器、药品等等铺满一地，到处都是虫子肆虐的痕迹，咋看之下如同经历了浩劫，一片混乱。

只是，诡异的是，无论虫子还是研究员，他们的身影都消失了。

易皱起眉，一边返回上一层一边推敲，他不禁想到一个结论，冷汗都冒了出来。

“该不会……这些人和虫子，都被吃掉了吧？”他自言自语道，充分觉得这个结论很有可能，忍不住再次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冲进了返回上一层的电梯。

电梯平稳地运行，稍微安抚了易内心的烦闷。

不到一天时间，他在地底经历了数个起落，内心遭受无数冲击，此时只觉得一阵疲倦。

“唉。”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只是现在却还不是他能放松的时刻。

这时候，电梯回到了第五层，“叮”的一声停了下来。

“回来了。”向他打招呼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易偏过头，看见塞西尔靠在一旁，手里夹着烟，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易看向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怎么了？”塞西尔掐灭烟，理了理衣服下摆——那里有一片暗红的痕迹——问道，“地下有什么？没关系，这里的研究人员都被我弄到二楼去了。”

易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但显然刚刚经历的事情对他冲击更他，他犹豫地说道：“地下……室非常惊人的东西。”

塞西尔挑起眉，说道：“还有你想不明白的东西？”

易苦笑了起来，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当我是什么了？再说，如果你下去看过那玩意，也会和我一样受到冲击的。”

“跟我无关。”塞西尔干脆利落地说道，“不过我在上头找到了个人，大概能解决你的疑惑。”

“颜锐？”

“你也知道？”塞西尔眯起眼说道，“你都知道什么了，说说看？”

易盯着他，说道：“……你该不会对重要的科学家用了什么奇怪的手段吧？”

塞西尔也意识到自己摆出了审问者的气场，干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道：“没有，捉到了一只逃跑的小猫。”

“柏丽雅是吧？她是你手底下的人？”

“啊，现在不是了。”塞西尔无所谓地答道，态度自然地仿佛丢掉了一张碎纸，“说正事，你能侵入这里的操作系统吧？”

易冷笑了一声，说道：“和舰队上的系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东西，你说我能不能操作？”

塞西尔点点头，道：“那好，去把二楼的囚禁系统打开吧，还有一些平民困在上头。”

易想了想说：“……打开这个倒是没有问题，但是你知道怎么把他们带回地面上吗？白塔外头，还有很多人。”

“没问出来。”塞西尔抿起唇地说道，“柏丽雅不知道，级别不够吧。”

易不再说话，以塞西尔的手段都问不出来的，那就是真的不知道了。他随便挑了一台开着的主脑，轻松侵入了中枢系统，解放了那些被囚禁的平民。

“好了。”易耸耸肩，说道。

塞西尔没有说话，眼睛只盯着白塔里唯一的“交通工具”电梯。

下来的人是颜锐，年轻的学者一脸虚弱，不知道曾遭受怎样的对待，但一双眼睛还闪着光。他先看了塞西尔一眼，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她还活着。”

“啊，是啊。”塞西尔淡淡地说道，“死了就没意思了，她会一直清醒到死亡的最后一刻，还有12个小时的时间让她慢慢享受。”

“……”颜锐皱起眉，说道，“你这样的方法，放到普通人身上，一分钟都撑不过吧。那位女性经过什么特殊的训练？”

“你要是有兴趣，等回到地面上慢慢告诉你。”塞西尔露出一抹笑容，说道。

“好吧。”颜锐点点头，终于把视线挪到易身上，微微低下头，问道，“这位是？”

“易·莱斯瑞尔·莱斯利。”易想了想，报出了全名。

“嗯？”颜锐似乎想起了什么，盯着易的脸，片刻后再次缓缓说道，“你的基因图谱，我见过。”

“……啊？！”

易愣在当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颜锐转过来面对易，说道：“我见过你的基因图谱片段，并且修改、培养过一部分，第六层的实验似乎需要用到这些材料。”

“什……什么？”易眨了眨眼，只觉得脑子里变成了一团浆糊，只能本能地像颜锐发问。

“你见过下面的试验了吧？那是什么？”颜锐显然不耐烦解释这个问题，反而对第六层进行的实验更感兴趣。

易看了塞西尔一眼，对方对他微微点头，易想了想，整理起自己混乱的思路，片刻后开口。

“他们在下头养了个东西，叫蜂后。”

说完，他缓缓将自己在地底的见闻，包括和蜂后的谈话，详细地告知颜锐。年轻的学者听得十分仔细，时不时打断易的叙述，询问他一些细节问题。

“……就是这样。”易最后叹了口气，说道，“这是个……非常惊人的研究。”

颜锐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良久，他才缓缓抬起头，黑眸盯着易，镜片微微反射着冷光。

“我了解了。”他说道，“还是详细给你们讲一讲这里进行的研究吧。”

听到他这句话，塞西尔也站了过来，洗耳恭听。

“我大概在三年前开始加入这里的研究，主攻的方向是基因改造。”颜锐说道，“但是根据这里的资料记载，整个研究已经开始了十到二十年，我加入的时候，他们已经有了第一批成果。”

“虫子？”塞西尔问道。

“对，昆虫因为其生理特性，是最好的研究材料。”颜锐道，“我加入实验的时候，昆虫的变异方向已经有了雏形，不过介于实验的复杂程度，之前肯定产生了大量的废品，不知道被他们处理到什么地方去了。”

“银河系外。”易皱起眉说道，“而且那些废品……已经繁衍成一个族群了。”

“意料之中。”颜锐点点头，继续说道，“我的主攻方向是虫子的恢复力和与人体的相性，目的是为了借助虫子的恢复力来治疗一些现在在医学上还难以治愈的疾病。但是——”说道这里，学者的脸上露出愤怒的神情，“他们把我的研究成果用于研究虫子和人体的寄生，甚至为此动用了活体实验，这是我无法忍耐的。”

易点点头，表示理解。

“失态了，”颜锐推了推眼镜，哑着嗓子说道，“回到正题，我加入研究后，并没有人来限制我的研究方向，大部分研究员都在第五层挑选自己热爱的方向和材料进行研究。但是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人来询问我们的研究进度。如果研究成果对他们有用，就会拷贝带走。”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观察过一段时间，他们挑选的都是让虫子身体变异、富有攻击性的研究成果，但是我并没有多想，直到他们拿走我的研究成果。我才发现，他们在进行人体研究，研究生化武器，并且为了安抚暴躁的虫子，将平民视作食物饲养他们。”

塞西尔点点头，说道：“都串上了。早在十年以前我就在监视这个计划，他们的防御做的很好，一直以来我只知道有这么个计划存在，而不知道具体内容。这一次彻底爆发出来，是因为柏丽雅反叛，趁我不在议会星的时候进行的大规模行动吧。”

他眼神一凛，升起一股杀气。

如果塞西尔一直在议会星，以蛛网的严密防护，断不可能让整个星球的平民都消失这样的神秘事件发生。蛛网一直在暗地里探查这个计划的实质，十年来双方拉锯，结果就这么一小会儿的疏忽，便被对方趁虚而入，由不得塞西尔不生气。

不过片刻后他收敛了杀气，对颜锐问道：“基因图谱？”

“有一次有人带着一段基因图谱给我，让我帮忙分析培养，”说着，颜锐看向易，似乎想要将他拆开来研究一下他体内的构造，说道，“你的基因很有趣。”

塞西尔不禁皱起眉，看向易，说道：“什么时候的事？”

“……我觉得，大概是小时候那次吧。”易面色凝重，摇了摇头，“那么早的时候，他们就开始进行这项研究了？”

颜锐扫了他们两一眼，自顾自继续说道：“我着手研究了那段片段，是加速大脑发育的。他们大概把你的基因，拿下去和地底下那个东西合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