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颜锐不禁有些佩服塞西尔的耳力。当然，他不知道这份耳力是经受多少训练才得到的成绩。

塞西尔敏锐地感受到颜锐略带惊讶的目光，向他微微摇了摇头。

“好了，那个重要的实验材料你们带下去吧，这些人关在这里就好了。”少女清脆的声音此时已经清晰可闻，回应她的是一个男声，应了一句后就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

塞西尔眉毛微微扬起，他认出了少女的声音，不禁冷笑了起来，对颜锐打了手势，大方地推门而出。

银发青年的身影在他眼前掠过，被身穿淡蓝色制服的男人抗在肩上，似乎已经不省人事，被带往下一层。

“易？！”塞西尔的眉毛拧了起来，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冷光。他脚下发力，追了过去。

不过片刻之后，他猛地停下脚步，微微侧目，瞥了身后的少女一眼。

在他身后，是气势汹汹的少女——柏丽雅。而柏丽雅身后，则是百多个双眼无神的平民，穿着褴褛的衣衫，茫然地立在原地。

塞西尔面前，是一片密集的银丝。

“柏丽雅。”塞西尔笑了起来，如同舞会上的绅士，他冲柏丽雅伸出右手，仿佛要邀请他跳舞一般。

但柏丽雅说不出话来，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塞西尔，强自摆出一副冷静的模样，身体却不自觉地轻微颤动，她锁操纵的“蛛网”也轻微地颤抖了起来。

“你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吧，我倒是没想到，你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背叛我。”他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用咏叹般的语气低声说道，而他对面的柏丽雅则咬紧了下唇，猛然将银线收紧！

用特殊方法制造的银丝锋利如同刀刃，银线上还留有剧毒，若被碰到，便是化成血水的下场。

塞西尔无声地笑了起来，看向柏丽雅，用唇语说道：“我是蜘蛛啊，柏丽雅。”

柏丽雅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在她的视力来不及捕捉的刹那，塞西尔已经冲破了她布下的银线蛛网，冲到她面前，狠狠地捏住了她的手腕！

“咔擦”一声，少女的手腕如同破烂的零件，软软地垂了下来。

柏丽雅狠狠地咬住下唇，额角冒出冷汗。她的手腕如同滑腻的蛇，用力挣扎之下，从塞西尔手上滑出，这才避免了两只手都变成报废的零件的下场。

“塞西尔笑盈盈地看着她，温柔体贴，说道，“很疼吧？抱歉，骨骼碎了，神经也断了，已经没办法复原了。”

“你……！”柏丽雅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如同受伤的野猫，死死地盯着塞西尔全身的关节。

“哦？这倒是没忘。”塞西尔赞许地点点头，灰蓝色的眼里也流露出几分笑意，“‘防御的时候，注意对手的关节，留意关节的动作，提前预知攻击路线，然后防御’。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好学生，这些都记得很清楚。”

“但是，你就没记清楚，背叛者的下场吗？”

话音未落，柏丽雅眼中已经流露出绝望的神色。塞西尔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握着锋利的小刀贴着她眼角，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背叛者死，不过，在我这里，不会死的那么轻松。”

说话间塞西尔抬起手直接捏碎了少女的下颌关节，阻止了她咬舌自尽的意愿，随即敲碎了她从肩膀到手肘的每一个关节，让柏丽雅如同破碎的木偶一样瘫倒在地上。

柏丽雅倔强地抬起头看着他，忍着疼痛说道：“你就不想知道这里到底在研究什么？我知道这里所有的一切，这些情报，你都不想要了，蜘蛛阁下？还有，你不想回到地上去了？”

塞西尔无声地笑了起来，缓缓摇了摇头。

“这些都不重要，柏丽雅。你绝不是唯一知道这些人。再说，易刚刚已经往下走了，你把他带进来也是为了最底下的机密实验吧？那里是地底世界的中枢吧？你难道不知道……在这方面，他是天才吗？”塞西尔一点都不担心这些问题，他身后的囚室里关着一个重量级研究人员颜锐，只要给他时间，他就能套出所有的东西。再加上易已经前往白塔底部了，这种白塔里无论设置了什么防御措施，在他眼里恐怕都不会比一张白纸好多少。

“接下来，我们有漫长的时间，让你享受死亡。”

第41章：蜂后

而易这边，稍微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柏丽雅使用了药物，让一行人失去意识，被她控制着带回白塔里来。只不过她不知道，易曾经受过严苛的抗药性训练，加上他的体质问题，柏丽雅手上的药剂并没有在他身上起到应有的效果。不过易仍然假装失去自我意识，“被”柏丽雅带进了白塔。

他没想到的是，进入白塔后，柏丽雅为了保险，再次向他体内注射了肌肉松弛类的药剂，将他交给一个男人带往白塔下层。

对此易很无奈，他很清楚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没办法抵抗肌肉松弛剂的作用了，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药剂流入血管，然后浑身无力，虽然意识还清醒，却没办法再有所作为了。

幸运的是，柏丽雅注射药剂的时候只是为了保险，剂量不大，过一段时间他就能恢复体力。

易叹了口气，安心地当起了负重，任由淡蓝色制服的男人扛着他，往白塔之下走去。

再次途中，他算是搞明白了白塔的构造，看着男人毫不犹豫地带他离开了休息区和资料区后，再结合柏丽雅最后的一句话，他已经知道自己将要被带到实验区了。

只是此刻，他还不清楚自己怎么就成了“重要的研究材料”。

如果只是为了研究寄生和活体实验，应该把我和别人一起关在二层吧？易在心底想到，同时默默记下每一层的构造。

白塔第五层，综合实验区。

这是如同迷宫一般开阔的空间，被分割成蜂巢般地诸多小块，每一个小间内都进行着秘密的危险实验，不时有或是诡异或是凄厉的声音传来，让人为之侧目。每一间实验室门顶上都有对应的编号，都是诸如“蚁03”“蛾05”之类让人一眼就明白的表示，易在心中想象着塞西尔看到标有“蜘蛛”的实验室时脸上的表情，不觉露出一抹微笑。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类别的实验室引起了易的注意。有不少实验室头顶上标着“寄生”的名号，让他从生理上厌恶这些研究；另外，最少的一类实验室，是标着“蜂后”的实验室。

不久后男人停下了脚步，正当易以为他要被放下来的时候，男人向旁边让了让，让出一条通路给迎面走来的壮硕的男人。

易瞪大了眼睛，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这个穿着军服，一头白发的男人是卡杜斯中将，军方高层，也曾参与了银星舰队的创立。

“中将阁下！”扛着易的男人冲他行了个礼，中将瞥都没瞥他一眼，直直地走了过去。

易犹自沉浸在震惊当中。他本以为这一切都是议会单方面搞出来的混乱情况，没想到军方高层也参与其中。再加上卡杜斯中将的出现，他想起十年前自己父母的“死亡”，恐怕和军方也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易不觉一阵后怕。议会和军方勾连，迫害银星舰队，他这十年来竟然能在这份威压下好好的活着，哪怕是被塞西尔庇护，也实在是受了幸运女神的庇护。

他叹了口气，深感这个漩涡的庞大，已经不是他能涉足了。

随后男人又扛着他继续往下，一直来到了白塔的最底层。

白塔第六层，机密实验区。

易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等他回过神来时，彻底被这一层的景象震撼了。

这里，与其说是实验室，不如说是斗兽场！

在这一层里，数个巨大的笼子关押着不同种类的虫子，有表情冷漠的研究人员观察着虫子的行为，然后挑起他们之间的争斗，忙碌地记录各种数据。

除了虫子和虫子之间的争斗，还有人类和虫子、人类与人类之间的争斗。

参与这些试验中的人，有的是平民，有的是寄生者，有的似乎是军人，也有不少是身负武力、有一定格斗技术的人类。这些人被药物控制着，被丢进巨大的斗兽场里，变成一组一组研究数据。

血肉横飞，白衣的研究人员则仿佛没有看见这些餐具，忙碌地穿梭其中，记下一组组数据。

一想到也许自己马上就要成为其中一员，易就觉得身上一针战栗。

也许是他的表现太过明显，把他扛在肩上的制服男人脚步一顿，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易心道不好，猛地挣脱了男人，从男人肩上跳下来。

“……！”男人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后开始冲他的背影大吼，“抓住他！！”

——整个实验室开始变得一片混乱。

易存心搅乱现在的局面，在实验室里横冲直撞，专门挑那些控制器械的研究人员冲过去。实验室里有不少精密的器材需要人控制，这些器材或者用来记录数据，或者用来控制虫子的行动，负责操作的研究员都得全神贯注于其中。

易当然不管这些，他在实验室里一路飞奔，撞到的研究人员不计其数，并且运气很好打乱了一场正在进行的虫子之间的格斗实验。被撞到的研究人员手一抖，不慎按错了开关，放开了对虫子的钳制，两只凶残的虫子直接从禁锢他们的铁笼子里跑了出来。

实验室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但仿佛嫌他们不够混乱一样，实验室里的警报轰隆轰隆地响起来了。

一群研究人员都傻了，他们在白塔里呆了数月，从未遭遇过这样的情景。不少人发愣的功夫，性情凶残的虫子已经冲破了囚禁他们的桎梏，朝着这些人扑去！

易看了一眼闪动的警报灯，明白是塞西尔在他头顶乱来了。

塞西尔·乔伊斯，蜘蛛暴君，一流刺客。他一个人，足够有能力让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人员上蹿下跳，自顾不暇了。虽然白塔里有军方的人存在，但易有自信他们绝不是塞西尔的对手。

“你们在干什么啊！！快打开紧急防御系统啊！！”有人喊道。

研究人员愣愣地应道，手忙脚乱地打跑到控制台前，打开了紧急防御系统。

易瞄了他一眼，冲了过去，一把推开了那个可怜的研究人员，扫了一眼操作台，立即接手了紧急防御系统的操作。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跟他说了句谢谢——显然，这是个在机械领域完全一窍不通的研究人员。

易乐的他误会，手指飞舞按动按钮，不一会儿功夫，已经通过防御系统入侵到白塔的中枢系统，关闭了整个白塔的防御机构，打开了所有囚犯的禁锢系统，解放了被关押在地下的虫子。他对这些研究人员，尤其是在最底层进行残酷实验的研究人员没有一点好感，故而对这件事一点负罪感都没有。

他如此折腾了一番，冲旁边的白衣学者露出了一个漂亮的微笑，立即冲了出去。

“你……！”那人终于反应过来，只是等他再扑到操作台前进行补救的时候，整个中枢系统的内核都已经被易更改过并重新加上锁了。这些人终于意识到，从这一刻起，他们对这座白塔，不再拥有控制权了！

由此可见，将操作台暴露在易眼皮底下，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举动。不过，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会有易这样奇葩的存在，只需要扫一眼操作台就能分辨出系统构成，并反向入侵，然后篡改管理权限后加密。他所做的这一切，都建立在他本人非人的计算力之下。

易趁着混乱继续游荡在底层，他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般，想去寻找被隐藏在这一层的真正的“研究对象”。

一边跑易一边暗叫侥幸，他只扫了一眼就辨认出了这个系统的结构——分明是个微缩版的银星舰队的控制系统。自小就呆在战舰上的易对这个系统再熟悉不过了，纵然有些细节改动，但只要骨架没变，他闭着眼睛都能反向侵入系统。

只是这些，又加重了他心中的迷雾。

不知不觉他已经离开混乱中心颇远，易放缓了脚步，打量起四周。白塔六层的占地面积非常大，从图上看，实验区和控制区大概占据了三分之二的部分，而他现在就在这另外的三分之一的地方。

这里已经没有穿着淡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和白衣的研究人员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前头的混乱吸引了人们的注意，还是这个机密的地方本来就不允许别人到来。

易停下来打量四周，冰冷的白墙昭示着此处仍然是一处秘密研究室，空荡荡的走廊则仿佛召唤着他，由不得他不继续向前。

易深吸了一口气，确认身后没有人追着过来后，开始缓缓向前。

在他身前，是隐藏在白塔之内的，最后的秘密。

第42章：谈话

哒，哒，哒。

易停下脚步，打量了一眼身边的墙壁，上头出现了一道若有若无的水痕。实验室的墙壁应该有特殊的合金材料制造，不存在受潮的问题，本不应该出现这样的痕迹。易皱起眉，走上前去，摸了摸墙壁。

入手是一片粘腻湿滑的触感，易皱起眉，更加仔细了起来。

又走了一小会儿，走廊的墙壁已经覆上了一层粘腻的薄膜，隐隐透出几分金黄的光泽，易再走过去摸了摸墙壁，此时这些液体已经凝固，变成凝胶，覆盖在墙上。

他心里转过数个念头，猛地联想到在上一层看到的东西，喃喃自语道：“蜂胶？他们在里头养了一只蜂后？”

他回忆起自己对虫子的认知，从在银河系外的虫星，到进入银河系时遭遇的突袭战，两次战役中，虫子一族中都有母虫出没。地底世家豢养了这么多虫豸，如果没有母虫，倒是很奇怪。

不过，他见过的母虫，都和本族的虫子是同一种类型的。就算变异，也能让人看出原型来。但是这地下至少有三种类别不同的虫子，现在看来，“蜂后”很可能指的就是这只母虫。

易隐隐觉得他触碰到了这里最核心的秘密，不觉拧起了眉。

再往前，不止墙壁，连地面也铺满了一层薄薄的凝胶，色泽金黄，走在上头如同走在冰面上，稍不小心就脚底打滑——这些景象，让这个地底实验室，更像一个大型蜂巢了。

凝胶墙壁仿佛有生命一般，微微起伏，像在呼吸一样，这种感觉让人有踩在一滩血肉上的奇异感觉，易连死苍白，强自克制住恶心感，一步步逼近了蜂巢的中央。

蜂巢中央，有一根巨大的玻璃管，直接通往白塔顶层。玻璃管中装着淡蓝色的液体，易愣愣地看着这些液体，猛地发现——这些淡蓝色的液体，是液体状态的能量矿！

“……太可怕了……”他忍不住感叹道，“怪不得军方的编制一直在减少，他们的钱都投到这个里头来了吧……”

接着，易才找到了漂浮在能量矿液体中的“蜂后”。不是易的眼力不好，而是因为这只虫子，个头不及人类婴儿，身体更是呈现完全的透明形态，如同漂浮在水中的水母，只能通过光线变化才能注意到它的存在。

易往前去，几乎贴在玻璃管的外壁上，才能看清楚虫子的细节。这只虫子倒是没有太多变异，除了略有些畸形的脑袋以外，看上去并没有特别怪异的地方。但是等易转到玻璃管另一侧，才看到了吸附在虫子脑后的密密麻麻的细小触手，这些触手一路向上方延伸，像细长的水藻漂浮在淡蓝色的能量海洋中。这幅诡异的场景让易头皮发麻，不自觉地退开了。

“你是谁？”

易觉得脑袋里一声轰鸣，不敢置信地看着那颗诡异的水藻，难得的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会说话……？！”

水藻一阵颤动，易才察觉到发出声音的不是眼前的玻璃管，而是安装在实验室中的扩音器。但是还没等他松一口气，从这些扩音器里又传出一个机械电子声：“是的，我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