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飞去落谁家。道士举杯小口饮了一口酒,随口接到,岁岁年年花相
似,年年岁岁人不同。是啊,曾经沧海难为水,更见桑田变成海。谁能求得不变?想不变的,怕是自己的痴想。少
年眼神一暗。
道士见少年这样,不作他想,继续饮自己的酒。“阿七,”“嗯?”道士疑惑的转过头,“什么?”少年指指自己
,“我的名字,”说罢,少年继续低头看掌中的酒瓶,“老是道士道士的叫别扭。”
道士立刻会意“阳玉子。阳是夕阳无限好的阳,玉是一片冰心在玉壶的的玉。”阿七不禁有些怔怅,真是有点莫名
熟悉啊!
“嗯,阿七啊!’’少年回过头,便瞧见阳玉子微醺的醉脸。阳玉子扯住阿七的袖袍,“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为
何而死。”阳玉子仗着自己酒醉,毫不迟疑把自己的疑问道出。
“真是如此想要知道。”滔天的白雾席卷而来,阿七的脸隐匿其中。那种眼神是多么熟悉,好像在哪见过。阳玉子
想伸手触摸阿七的,抚平少年眼角的悲伤,却顿觉冒失,呐呐收回手。
阿七轻声一笑,按住阳玉子的手,“你不是想看见么。”
道士随即一顿,跌入了漫天的剪不断愁绪里。
那一日,言锦西骑着青璁白马,大红的喜袍映着玉色脸颊,是如此的相得益彰,丝毫不见与相爱的人分别的痛楚。
晏清看着这一切,不由得苦笑,言府到处张灯结彩,一派喜气,这红比那日初见的桃红尤甚,没想到白云苍狗转眼
一瞬,情这一字果真难解。晏清忍住向言锦西质问的冲动,泛白的手指紧紧抓住自己衣领,生生把白皙的脖颈勒出
一道血痕。
夜幕很快就降临,星子黯淡。言府的人都忙上忙下,都没有注意到少爷的喜房内,潜入了一道暗影。
子时刚过,喝得醉醺醺的言锦西推门而入,脚下一步踏在房内,险些摔倒。
黏滑猩红的血液张开绚丽的触角,像等着猎物投进自己的怀抱。言锦西被自己的这一吓,惊得醉意醒了大半。他惊
诧的看着死相恐怖的今夜本该是自己的妻子的女人倒在喜床下,而最不应进来的人正坐床沿上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 你你你” 昔日总是冷静的言锦西,言不成句。手指在空中虚指半响,却总是落不下来。晏清迎上去,握住言锦
西的手指,从自己怀里抽出锦帕轻轻擦去言锦西额上的汗珠,“为何这么紧张,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不是应该高
兴吗?” 语气一顿“想来昨日锦西你不是说要我到城外去避避风头,你说要为我们将来好好做打算。”
晏清手指抚上鬓边细发,“不知怎的,今个我眼皮直跳,便想来瞧瞧你。原打算只看看你就好,却不知是这般变故
。”腕边明晃晃的刀光,也在言锦西的脸颊晃荡。
“小清,把刀放下,咱们有话好好的说。”
“好好说啊,那要说什么呢?说,生死契阔。说,海誓山盟。说,与子偕老。是说这个吗?”
晏清目光柔和,似是想起那天相遇的经过。言锦西见晏清恍神,心下想机不可失,立即用手抢过晏清手中的刀。哐
当一声刀应声而落,言锦西用双手制住晏清,晏清挣扎扭动之间,言锦西早已叫来家丁来援手。
晏清人虽单薄,力气却不小,一挣一推在晏清背后的言锦西磕上了八仙桌的边角,眼看着言锦西就要倒在地上面,
晏清奋起替身在言锦西之后,随后血红染上言锦西的大红衣襟,形成诡异的暗红。
“晏清!” 一声惊呼,言锦西松开晏清的怀抱,掉落的刀斜斜插入倒散的桌椅间,从晏清的胸肋间穿出。
“我是真的好爱你,深入骨髓,切入肌肤。”晏清伸手朝言锦西的脸上抚去,言锦西侧脸躲过,无法置信般晏清的
手僵在半空,迟迟不愿放下。
言锦西站起身来,宽大袖袍拂过晏清的双手,像是在嘲笑晏清的痴情。嘲笑晏清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爱人无情对待。
窗外星空早已被浓重的夜雾遮得密不透风,呜咽的风声卷起屋檐的风铃,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铃声。
言锦西背对着晏清,厉声对已经目瞪口呆的家仆,一字一字无比清缓的说,“今日之事你们有无‘可推卸的责任,
不过杀害大少奶奶的人已经伏法,就不再追究。至于他,”言锦西眼里流露出漠然的目光,“扔到乱坟岗,让其野
狗噬其身体,以儆效尤。”
晏清无法相信自己的用情至深却遭此下场,频死的身体机能似是一下复活,惊骇地盯着言锦西,“你… 为何… 对
我如此狠毒?”
“ 哼!狠毒,要不是你,我今日早已娇妻在怀。”
言锦西俯下身,食指紧紧扣住晏清的下巴,曾经深情不移的双眼,射出恨不得眼前人大卸八块的目光,看到晏清的
下巴逐渐被自己捏出紫红色的血痕,随即厌恶的挥开手,她要不是被你害死的话,明日她娘家的家产就归我所有,
你教我如何甘心!来人啊,还不把他给托到乱坟岗!”
晏清缓慢的爬向言锦西,紧紧抓住言锦西的裤脚,苍白的嘴唇费力的张开,“我…只想… 问一句,你是否爱过我
… 言锦西一脚踹开晏清的双手。
“你也配和我谈爱,笑话! 要不是看在你尚有几分姿色,我根本就不会让你踏进言府!” 字字句句打在晏清的心
里,犹如千斤之重。本以为找到了真心相待的人,现实却跟他开了这么大的玩笑。
晏清绝望了,一行清浅的泪顺着清秀的脸盘滑落。他睁开眼睛,死死地盯住言锦西,“我死也不会瞑目!” 凄厉
的喊声飘荡在言府同时传出整个城镇。
第3章:秋深凄清
阳玉子怔怔看着,抬头看着阿七,“这是你的死因。”没有用反问或是疑问,阳玉子肯定这是面前少年的死因……
阿七不肯再继续深谈下去,头靠着琉璃亭,大口饮酒,如羽长睫在眼角投下淡谈阴影。“呵,算是吧。如此良辰美
景,谈这些岂不太煞风景,来,今夜只喝酒,不谈过往。”
“阿七,你……”阿七不待阳玉子说完,振袖向空中跃去,阾人曼妙的身段在空中如蝶转移,一抬首一回眸是数不
尽的妩媚风情,这就是他本来的样子吗?阳玉子托杯不禁想。‘何必呢,酒醒何处,故人犹在。’“今朝有酒今朝
醉啊!”阳玉子微微一笑,饮尽杯中酒,将杯子随手一抛。
清澈的液体划出优美的弧线,坠落尘土,混合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阳玉子举剑,随口吟来。“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阿七旋转回身,纤长的身影和衣袂交织出淡淡飘渺之感。“你的剑舞的很好。”“额,真的吗?谢谢。”傻道士
挠了下头。
“呵…呵…呵,傻道士。”阿七随意拂开额前碎发,往阳玉子方向靠近,在阳玉子耳边轻嗅了一下,“道士,你的
身上有桃花香啊!好像我一位故人。”温热的气息氲绕在阳玉子耳畔。
“你怎能如此轻薄!”阳玉子伸手一推阿七,似羞还怒地瞪了阿七一眼。
“你不知道吗,阾人本性轻薄,我又何尝不是。”阿七没有恼怒,平静的说完,随即从半空中直直降落在地面,衣
袖翻飞,姿态优雅好似谪仙。
阳玉子自觉反应过大,‘怎么能挑起阿七的伤心事,当阾人也不是他的意愿啊!自己怎么能说他轻薄,我怎么能做
这么失礼的事。’脸颊通红,讷讷跟在阿七的身后。“对不起,我是无心的。”阿七抬袖遮住自己半边脸,肩膀耸
动,一个人偷笑得欢。看在阳玉子眼里,便是不可自抑的抽泣了,顿时慌了手脚。
“你没事吧,我真是无心的。”阳玉子扯着衣袖,侧头看阿七的反应。阿七一听更是乐不可支,‘真是呆子,明明
该是他生气的啊!不是我先轻薄他的么?’阿七转过头,躲过阳玉子的探视。
“那,我要怎么做,你才不哭了?”阳玉子瞧见阿七越来越大抽动肩膀的频率,不由得走近阿七身旁。
阿七怔住,放下袖子,脸上光洁白皙,哪有阳玉子意想之中的泪迹斑斑的脸盘,立即惊觉上当了。“你!竟…”阳
玉子气愤的说不出话来,阿七接过话头,“竟敢骗你是不是,”阿七仔细看着阳玉子的眼睛,“可是你答应了,我
不哭,你要答应我件事。”
“我要你从今往后不再踏进这座宅子一步。”阿七说完转过身,不再看阳玉子一眼。阳玉子不明白,事情情况怎么
突转直下,刚才不还是把酒共饮亲密的友人么?
正待问个明白,阿七开口言道,“你心知肚明,你为何而来。你既已收伏不了我,就该滚回你的劳什子道观去!”
阿七狠狠撂下话,弋地长袖向后一挥,阳玉子被隐现的气流挟带着跌向门外。
“疼。”阳玉子被摔的眼泪汪汪,看着在自己面前砰的一下合拢的朱红漆色大门,颇感无奈,深深叹了口气‘阳燧
子,我真的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更似一轮月,秋深露重,梧桐叶旧。他年里,细数楼前颜色老,插遍茱萸,依旧孤烟绕。
开尽一芳菲,冬来残雪,寒梅凄清。昨夕往,疏至庭中草木青,折断柳丝,还做几许愁。
酒水沿着阿七微合着嘴角流出,沿着形状优美的颌骨滴落绣有繁复锦华花纹外衣。光滑的石砖上散落零零散散的酒
瓶,阿七散着发髻,斜躺靠在廊柱上。
除却脸上的醉酒的酡红,阿七眼底一片清明。“呵,无论我喝了多少酒,还是醉不了啊!”阿七自暴自弃的嘲笑自
己,本来不敢确信的事实清朗起来,那一抹桃花香啊!自己心心恋恋不忘的一缕香。要不是自己再三查证,怕是还
不知晓那道士的底细。
“你,终于要回来找我了吗?”酒瓶在掌中被握碎,殷红的血丝混着酒香从手掌滴落,“可是你竟然妄想让我魂飞
魄散,你教我如何能甘心呢?”阿七静静看着自己面前飞舞着翅膀的白色纸鹤。
第4章:人心似海深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生生打断阳玉子思绪,趿踏着木屐去打开从未有访客的大门。
自从阳玉子来到小城,搬在一座破旧的小院开始,别说活生生的人,就连飞禽走兽也从未落驻小院。阳玉子不由得
暗自提防小心,右手按在斩妖剑上。
“谁?”阳玉子侧身站在门旁,静待门外的人动作。
回应阳玉子是越门而过的纸鸟,是熟悉的师兄的声音“阳玉子,事有变化,即刻回流风道观。”
话音刚落,纸鸟被蓝色火焰燃烧成灰,风一吹,溃散不见。
阳玉子那一刻怔然,‘师兄为何在此刻召自己回去,难道……’。
踱步走出小院,愁肠百结的阳玉子不禁抬首仰看依旧晴朗的天空,那一日阿七重演自己死时的惨象,天气坏的吓人
,踞今日已有三四日了吧!想起自己问他为何而死的傻态,道士嗤笑了一下,自己也终于要走,不知那个少年还好
不好。
师兄这次派自己来小城,名为收伏少年,实则是来让自己平复少年的怨气,成全少年的心愿,让少年安生去投胎。
“如今要回到道观,师兄交代自己的事情还没办好,唉……反正阿七从未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投不投胎没多大关系
吧!那这样是不是算办好了。”阳玉子头痛抚额自言自语。
思绪百转,忽的又想起,少年昨日不明原因赶自己走的凶狠模样,道士心里涩然,相处了那么几天,却终究是陌路
。罢,自己就要走了,就去跟少年道个别吧!
阳玉子心理阴霾散开,顿觉轻松。
笑莫问世间事,蹉跎成烟土。经年一别,敢问君可好。
“阿七?”阳玉子伸首探入门内,“你在不在?”一片寂静夹杂清风的呜咽声。
“不在么?”阳玉子笑脸凝固,‘最后一面怕是见不到了,’心下难过,正欲转身离去。
阳玉子转过头。
眼前是阿七阴气煞人的脸,阳玉子一愣。“道士,我不是叫你不要再到这里来了吗?你怎么又来啦!你的耳朵是不
是聋了!?”
阿七掌下聚风,生生把脚下青石板路击出五尺深的大洞。
阳玉子按下被阿七掌风击的上下飞舞飞的道袍下摆,心里忐忑不已。
眼看着少年就要转身离去,道士轻唤一声“阿七……,”少年没有回过头,但没有向前走一步,就站在原地,任凄
风刮过身侧,背影如斯寂寥。
阳玉子已是曾经羞涩的摸样,手脚不知往何处摆放,低着头,嗫嚅道“我……要走了。”
“那快滚吧,别脏了我的地方。”阿七向前踏了一步。
“我要回流风道观了,这一走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我想跟你道别,先别走好不好。”
道士讲的话语早已没有听入耳里,‘流风道观’四字盘旋在阿七耳里不去。‘呵,流风道观么?本想放过你们,既
然你如此纠缠,一再使我想起往事。我倒不介意回你老窝,送你们一起上西天。’阿七的眼里闪过一道狠厉的光。
“哎呀,就走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知心的人。难道要独自留下我一个人吗?要不你就带我走吧!路上有个人
做伴也好。”阿七说的坦然,阳玉子别过头。
“不可,不可,怎能如此。流风道观不会容你,要是叫我师兄看见你,你会灰飞烟灭的!”“道士你是不是在关心
我?”阿七不理会阳玉子气得青白的脸,径自说下去,“道士,你不是一直想要收伏我吗?”阿七笑意渐浓,“你
知我以魂魄之体存于世有三百年,心愿未了。一朝尝我心愿,我就可安然投胎,再也不会危害人间,你就可以放心
了。”阿七扯着阳玉子袖子,神情哀伤,“答应我好不好,这是我唯一要求你做的事,答应……我。”
道士扯回袖子,心想‘这少年情绪还真多变,刚才还凶神恶煞,一会就低声下气求人。’道士无奈地叹气,“不是
我不应,实则是情况不允许。再则你如此求我,那你的心愿是什么,可否告知一二,我好权衡。”
“我的心愿就是结伴与你同行,沿途看尽大好风景,你不能答应吗?”少年可怜兮兮抬眼看着道士。
“好吧,”道士勉强答应,“可是…你魂魄之体,受日光照耀,你恐怕……”道士欲言又止。
阿七连连摆手,“没事,那只是对一般鬼怪而言,我已近三百岁。不受阳关之灼,风雨侵蚀,仅仅是小小阳光,对
我没有伤害的。”
阳玉子苦笑,三百年的岁月弹指即过,如此寂寞,换来的是什么?不怕阳光的灼害么,阿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