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说笑了,那及得上公子天人之姿。”为掩饰自己的失态,少年低下了头。
“我想到了,犹梦,你的名字好像出自哪句词里面,我一时半刻想不起了,好像是自在飞花犹似梦来着。”
“又不好好学,是自在飞花轻似梦,你今年春末初试怎么办?”一个清秀少年从幕布半掩的小门走进来。
“不是有你在吗?晏清你替我考。”俊秀少年圈住刚进来少年的腰身,头抵在清秀少年的肩膀上。
清秀少年皱着眉不悦的看着俊秀少年,“有外人在,就不知道收敛点。”
“是,是,吾爱卿卿,这就放。”俊秀少年听话的放开了手。
“师兄我今天有些事,就先出去了,麻烦你待会跟班主讲讲。”
清秀少年转过头,“好了,你今个满意了,说说又遇上了什么新鲜事,我的大少爷。”
“哈,我跟你讲……”俊秀少年伏在清秀少年的肩上,不一会儿,两人笑得前仰后俯,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少年紧握的手指从袖子里抽了出来,掌心里印着道道血痕,忽的站起身推翻了桌子,青花瓷具摔落在地上,尖锐的
声音划破两个少年走时留下的静谧。
少年蹲在地上,未卸完的妆容被泪水冲刷得零零散散,但仍不减少年绝美风姿。
第19章: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我想我找到你的记忆了。”瑶碧丝毫不在意裙裾上下翻飞露出的似玉如藕洁白的大腿,是以明白阿七意不在此,
才不在意。
骨肉均婷的手指拈起垂在脸颊的发丝,举手投手之间妩媚天成,“阿七,我想我找到你的记忆了,那你的诺言是否
也该实现了,解了我身上的噬心蛊呢?”
“我是让你找人,可没要你找什么劳什子记忆,如此阳奉阴违,就不怕我让你命丧当场。”
“真是个急性子,老是不听人把话讲完。”瑶碧将手臂放在阿七肩膀上,红锦衣领滑落至手肘,酥胸半露,一阵暖
香扑鼻。
“离我远点。”
“真是的,有多少男人想这样美人投怀送抱,都没有机会,你倒好,拒人千里之外。”话是这样说,瑶碧假意举袖
啜泣,掩在袖下的眼神,波光暗转注意阿七,仍未将衣服穿好,任这大好的春光外泄。
“我没有时间听你讲这些废话,讲重点。”
“一点怜香惜玉都不会,莫非对阳玉子也这样。”
阿七掌心一道黄白的光束直直向瑶碧劈去,瑶碧险险避过,索性坐在地上,“呼,好险,就要变成烤鱼了。难不成
说中了,恼羞成怒!?”见阿七又举起了手,“别急嘛,等会人家。”
瑶碧从束衣的衣带中拿出一个用黄绸包裹着的物事,“诺,这个东西呢,是流风道观的镇观之宝尘缘镜,能够照出
照镜人与之有深刻牵绊的人三百年内的事情,你现在离成妖至今也不过三百年上下,靠这个应该能找到你想找的人
,晏清。”
阿七拿过从瑶碧手中接来的物事,入手尽是冰凉的触感,黄绸翩然落地,一块斑斑泛着青黄锈迹的铜镜,细小的雕
花纹路槽凹里的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柔和的光芒。
落英缤纷,一季争芳斗艳姹紫嫣红的满地花瓣堆积。去年阡陌小道不复旧时景,万物蓬勃生长。
俊秀少年立于桃花树下,俯身拾起花瓣,“可惜了,本是如花娇容颜,却要碾做尘土。”
清秀少年用衣袖兜起一笼花瓣,“古有薛涛制花笺,你为何不学呢?”
“你也知道平日里父亲只要我学诗作文章即可,我从哪学会制花笺嘛。”
“哦,你不会,难道我就不会吗?傻子!”清秀少年笑着一指言锦西额头,“风住尘香花已尽,物是人非休言往。
锦西你可要把握好时间啊!”
俊秀少年握住晏清手指,“你才是傻子,这么容易感春伤秋,你不是有我在身边么?我会让你一生只羡鸳鸯不羡仙
。
日暮沉沉归去,橘黄色的余晖下两个少年在绿草茵茵的山坡上咿咿呀呀的唱着戏,前面一个清秀少年教的认真,后
面的少年倒也学得不差,只是这花旦阴柔唱腔就不敢恭维了。
少年们唱累了,并肩躺在山坡上,夏末清爽的微风迎面吹过,痒痒的惹人想睡觉。
“锦西锦西的,老叫觉得有些生分,以后就叫你阿七吧!”
清秀少年抱膝坐在花丛里,闻着沾染些许花香气的袖子。
“为什么?”言锦西嘴里嚼着草根不满的说道。
“因为我在戏班年纪排行老七,我也想这样叫你,就像叫着自己一样。我想爱自己融入骨血一样爱你。”清秀少年
笑吟吟对着言锦西说道。
“好吧好吧,拗不过你,我就叫阿七了。”俊秀少年别过头,却遮掩不住满面的羞红。
“你啊,一个大男人,怎么会这么容易脸红呢?真怀疑你是女孩子。”
“喂,好歹我也是你相公。”
“阿七姑娘,来追我啊!”
云舞蹁跹,少年纤细的身影变成细小的光点。
“明天我想见见伯父伯母。”
“不行!”清秀少年一口回绝。
“真的不行吗?我想见见是怎样的父母养出这么独特的儿子。”
“你……”
“你要想想你的父母肯定也是舍不得你去的,你有一个弟弟还有一个妹妹,你的父亲恐怕不行了,你真的不想去,
也许就是天人永隔了,晏清。”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派人查了我的身世。”
“我只是想多了解你,晏清明天咱们一起去吧!”
“要不,你站在外面,我替你进去看看你父亲,如何?”
“好吧好吧,只这一次。”
“儿啊,为娘的也是迫不得已,你不原谅我,娘也是自作自受。”老妇人巍巍颤颤柱着拐杖离开。
“娘。”一字落音,包含多少心酸。
俊秀少年倚在竹篱笆笑了。
桌上昏黄的灯光被窗外微凉的夜风吹得灯芯摇摇晃晃,简陋的竹桌上一个少年就着微弱的灯光,拿着针线仔细的在
绢布上绣着什么,彩线交织,倾注的是少年无限的爱慕。
斑斓彩蝶双双飞舞,在旁绣上自在飞花轻似梦,少年想了想,拆了线,重新在轻字上绣上犹字。
明明是女儿家的活计,在这少年的手里却无半点违和感,许是这柔情蜜意融化了这般不适,也许是少年相貌天生就
如女子细致艳丽,气质小家碧玉般自然。
少年放下绣笼,怔怔凝望着不留神被针头扎破的手指,殷红的血珠映衬樱花般粉红的指尖。
少年倚着廊柱,这月还似往日般圆,人却不似往日了,深重的思绪该如何解开。
“春水春花春流尽,伤心处,风又萧萧,雨也潇潇,怎得思量,怎不思量,离恨重重,几番春迟暮。”
墙头跃下一道黑影,倒抽一口冷气跌在灌木丛里,不大不小的声响惊动了愁绪中的少年,“谁?”
“秋月秋实秋收近,风光好,云且溶溶,雾亦融融,何费思绪,何有思绪,语笑盈盈,一愿秋来早。是我,言锦西
。”黑影开得口,却是吸气不断,“劳驾服我一把。”
少年正欲起身,却不愿太过唐突,仔细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小心翼翼的走下阶梯,站在墙角树丛前,“呼,吓死我
了。”
昔日骑着高头大马的俊秀少年,此时狼狈不堪,身上的外衣被护院的荆棘矮从刮破了,条条缕缕,发冠歪歪斜斜的
挂在脖子上,脸上还被刮上两三道血痕,便是最落魄的叫花子也不过如此。
少年回过头看见还是一片暗黑的厢房,拍着胸口缓口气,还好没有人因为这声惊呼醒来。
“犹兄,好兴致,怎么想起在秋深露重晚上吟起诗来,不过不应太悲伤感秋,对身体不好,哈……哈……哈”俊秀
少年本想展开手中的锦扇,无奈手中空空如也,应该是翻墙下来掉在树丛里,只能干笑一声。
少年轻声笑了起来“无须客气,叫我犹梦就好了,谈不上什么诗兴,也只是有感而发罢了。”少年扶着站立不稳的
俊秀少年,见俊秀少年脸颊上沾满泥土,用自己的袖子小心的擦拭着,“你看你呀,都不知道要小心点。”语气如
胶似漆的亲密恋人。
“不用了,谢谢。那个……”俊秀少年别过身,踌躇再三,终于还是决定开口,“晏清,睡了吗?”
少年满腔爱意霎时冷却,“晏清,早就睡了,言公子明天请早吧!”
“原曾想还能见上一面呢,好不容易等到父亲睡着了偷跑出来……”少年一面絮絮的说着,一面回头希冀自己的心
上人站在走廊上等着自己。
“犹兄,天也不早了,你也早点睡吧!”
“都说了要叫我的名字。”少年拉住俊秀少年的袖子,“你说,我跟晏清相比,论相貌不输于他,才情也不输给他
,你为什么只注意晏清呢?”少年抬起头,泪珠在水汽氤氲的眼眶里打转。
“嗯?”俊秀少年的脚停在石阶上,内心太过震惊以至于面孔都有点扭曲。
少年突如其来的表白让俊秀少年手足无措,“我喜欢你,从你第一次来到戏班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锦西。”
俊秀少年收敛起笑容“赶快去睡觉吧,看这入秋天气冷得舌齿打颤,说话都说不清了。”
“我说我喜欢你,你为什么都不信呢,我甚至比晏清更爱你千倍百倍。”
“放手,我也该回家了。”
“他会为你如此做吗?”少年左手纤细的手指解下自己的衣结,缓慢而煽情。洁白的身体绽放在夜空下,幽幽含香
,“他会为你这样做吗?”少年重诉了一遍刚才的话。
刚进秋初来不及换下的轻薄的衣衫堆叠在地上遮住少年纤细的脚踝,月华沿着少年的身体曲线蔓延,少年一步一步
走进俊秀少年的身边,“会吗?”
眉若远山,“锦西,你不说话是代表你默认?”艳若桃李的双唇在俊秀少年耳边轻轻吹气“还是否认?”
俊秀少年视线偏离少年的身体,脸色开始变得不自然,“请自重,我敬你是晏清的师兄,才对你如此礼让!”
肉体撞击地面沉闷的声音,被俊秀少年一把推开的少年俯卧在地上,少年精巧的膝盖磕出血来,“你!?”
“晏清,你怎么醒了。”
“是啊,早不醒,晚不醒,就在这时候醒了,扫了你的兴么?那我现在走了,你们继续。”一清瘦少年只着白色里
衣站在走廊上,将庭院的情形看得仔仔细细。
俊秀少年狠狠的看着地上的少年,追上离去清瘦少年的背影。
摔倒在地上的少年默默穿上自己的衣服,不过嘴角流下一丝殷红血迹,眼神早已不是刚才的痴情少年。
“阿七啊……”瑶碧软若无骨柳的身体攀附在阿七的身上,“我突然觉得脚好酸。”瑶碧宽大的红袍袖子盖在尘缘
镜上面。
“滚开。”
“可真是站不起来,兴许是找这面镜子找得乏了。”
尘缘镜被瑶碧推到阿七的身后,里面光线明明灭灭,微弱的说话声被瑶碧渐大的说话声盖过去了。
瑶碧见阿七不耐的举起手,“好哥哥,你有没有觉得阳玉子跟晏清长的真是一模一样,除了一个是戏子,一个是道
士之外。”
“你在这胡说个什么劲,还不快些滚开。”
“让开就是了,为什么这么凶。”
“想起来刚见那小道士,白白净净,可就是不知道身上一股子清甜的桃花香,莫非是个女儿身,阿七你跟他同床共
枕这么多天,是男是女你应该明白吧?”
桃花香,桃花香,晏清身上的桃花香。
言锦西惜花,每逢春末残花落地,都会叹花伤情,自从晏清教会言锦西制笺,言锦西身上是以花香终年蕴绕,未曾
散去。
晏清却独爱桃花,言锦西曾笑问为何独爱此殊,第一次见面就是桃花做媒,才让两人相恋。
虽然言锦西身上也有桃花香,但终究没有晏清身上如此浓烈。
难怪自己在靠近阳玉子身边的时候,会有一股莫名的桃花香,以至于在记忆混乱的时候以为自己是晏清,还认为阳
玉子是言锦西派来的,以至于杀了流风道观上下几百号人口。
会在阳玉子受伤之时,会有一种心悸,会对阳玉子产生一丝怜惜。
何曾就忘记,晏清身上的桃花香。
“晏清,你一直都在我身边么?”阿七目光转向地上的尘缘镜,却没有看见瞬间面容狠厉的瑶碧。
“难不成阳玉子真是是晏清?”
第20章:生死两茫茫
夜色朦胧,筱城街道街灯被点亮,连成两条绵延不绝的长龙盘踞在筱城上空,明亮如昼,摊贩吆喝不休,摊前人群
驻足流连,热闹不减白日。
天上的一轮明月也从云雾薄纱露出面容。
“爹,你看,月亮出来了。”
“是啊,出来了,明天应该是个大晴天,出太阳好哇,让庄稼快快的长,卖了钱,给咱儿子买好多的吃的。”
“可是为什么它的右下角会有个红色的点?”
“瞎胡说。”
粗糙的大手打落孩童手里的冰糖葫芦,红艳艳的山楂冰糖葫芦滚落在地上。
“娘,爹把我的冰糖葫芦给弄没了。”
“你这个挨千刀的,一串冰糖葫芦要一文钱,你不心疼我心疼。”皮肤晒的黝黑的妇人扯着汉子的耳朵。
“疼,疼,轻点。”朴实的庄稼汉子捂着被自家媳妇揪得通红的耳朵讨好儿子,“爹待会给你捡起来,咱回家洗洗
就能吃了。”
自远而近,细如蚊虫的声响渐渐变成千军万马奔腾似惊天霹雷踏破城门,撞破街坊夜灯,燃起熊熊大火。城楼大门
碰的一声,排列有序的士兵推向两边,膘肥体壮的胡马打着响鼻井然有序走进来,为首的是个彪形大汉,怀里还搂
着一个纤细的人儿。
“不好了,匈奴来了,快逃。”人们惊恐不已,惊叫声刺破夜空。
“公子不好了,不好了。匈奴破城。”言锦西好梦正眠,被丫鬟尖细的嗓音叫醒。
“太平盛世,说甚胡话,小心你的舌头。”
“真的,领头的好像是匈奴有名的骠骑将军。”
俊秀少年外衣都来不及披上,正准备走出言府。
突然被人拉住手臂,“你疯了,匈奴破城必定有备而来,你这一去必定送死。”
“爹,我要去找晏清。”
“啪”鲜红的掌印,少年捂着脸颊,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老人。
“不孝子,”老丈急得用手里的拐杖敲地面“昔日你跟那个戏子怎样胡来,爹都不想管,这一次你无论如何都得听
我的,你要不走,爹就死在这!”老丈撇下拐杖,双手攀上栏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