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多少懂一点了，做了男倌的人，出去不见得会强过在这里，况且还遇上我这么个善良的主子。
第 4 章
“自愿？哪个男人会自甘堕落做倌人。”
不错，没有男人会自甘堕落成为倌人，只是世上很多事，跨出一步就难以回头，做了男妓，就要一辈子锁着这么个
枷锁。
“为何不呢？吃好住好又有大把银子花，老了玩够了银子也赚足了，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过完下半生，你以为这里
的男人还能老老实实的再娶妻生子吗？”这段话我对每个进阁的人都会说，趁早给他们提供一条活路，或许很寂寞
，却是最正确的一条路。
“那……雪一也这么想吗？”他苍白的问道，不难听出里面压抑着的颤抖，好福气的雪一，有人在为你心疼。
“这个我不清楚，我说的是一套，别人做的也会是另一套，这就得看人了。你可知我为何与你说这些？”
“不知。”他显然无心听我再说下去，敷衍般的说着。
“我是要你明白，你没有资格说什么替雪一赎身的话，断情阁里的人什么样我最清楚，雪一比谁都干净，他除了你
还有没有过人你心里明白。雪一不是你看上的小倌，而是你喜欢上的男人。”两个人只有平等的看待对方，没有谁
欠谁，谁比谁付出更多，才能够长长久久走下去，雪一是否是个例外，我不知道，只是我想他现在，也是希望我这
么做吧，人老了，反而变的多管闲事了。
“雪一当然是我喜欢的人。”听他这口气，显然没能明白我的意思，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送佛送到西，帮人
帮到底，也对得起你送来的那些东西。
“一句喜欢谁不会说呢。如果你想带走他，就要明媒正娶。”在这里，男人娶男人不是没有，先朝也有不少男妃，
只是男人娶小倌恐怕还是头一遭，主角还是堂堂的当朝大将军，这下可有趣了，雪一，我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一切还要看你的造化。
“明媒正娶？他要的是这个？”徐春周喃喃的重复着，应该有被吓到。
“不能给他保证他凭什么和你走呢。徐将军，你回去想想清楚。听说你尚未娶亲，这样也好，少了不少麻烦。”只
是你那庞大的家族该定要费不少神。
“请你给我一月时间，一月后我定要来带走雪一。”一个月？还真是有信心。
“好啊，我也万分期待，我这里好久没怎么热闹了呢。”断情阁嫁人算不算天下第一奇闻？啧啧，希望到时不要惹
到什么麻烦。
以为他要离开了却迟迟不见他起身，沉默了半响才听他开口，“敢问阁下尊称？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唤我清欢即可，相貌实在有伤大雅，将军莫要介意。”
“怎会。只是你的声音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徐将军，莫要折煞了清欢，清欢一个男馆的鸨头，何来荣幸是徐将军的故人。行了，快去办你的正事吧，我可在
这等着你来娶雪一呢。”挥挥衣袖，定不能再让他待下去。
“那，告辞了。”
“不送。最后奉劝一句，别把你的家事扯到断情阁来。”若不提醒他这句，难保他那些财大气粗的家人不会找上门
来。
他点点头，算是明白了我的意思，转身终于潇洒的离去。
待到确定他离开，我轻轻舒了口气，果然他还是听出不对劲了，相貌可以遮，声音可改不了，我也没傻到把自己弄
哑。好在还有雪一这张牌，但愿他无暇顾及到我。
“当家的，你何苦逼他如此？”雪一没有通报就闯了进来，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我正摆弄着海叔刚送来的万寿菊，看起来真好看，只是一点都不香，凑上前嗅嗅不由皱起眉头。我和小倌们的作息
时间不同，雪一这一趟起的还真是早。
“雪一，去把桌子上的肉沫拿来，我的小呆瓜，饿了吧。”摸摸小鹦鹉的头，笑着问它，虽然它肯定不会回答。这
鹦鹉跟着我也快三年了，还是个小哑巴，当初看它一身雪白的毛，以为多机灵呢，看来连鸟兽都不可以貌而定。
“当家的，你别逗我了。”雪一看着我如此有兴致，估计不耐烦了。
我笑笑，放下竹签，缓步躺到榻上，喝一口茶才打算开口，“逼他？还没嫁呢胳膊肘子就往外拐了？”
“当家的，我何时说嫁他了？”雪一气急败坏的也倒了口茶，他生气的时候也很好看，脸上跟抹了胭脂似的，那是
女人求都求不来的风韵。
“没名分你如何和他在一起？”
“我……我没有要和他在一起。”
他说的很轻，泛红的眼眶却泄漏了他的心思，“雪一，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他能娶，你就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他
不能娶，你就开开心心的留在这里再找王将军，李将军，况且，我相信徐将军。”最后一句话算是给他一粒定心丸
。
“当家的，如果不能，我也认了。我是个什么货色，有这半年可见老天爷对我不薄。啊！”
狠狠的敲了他的头一下，解解我心里的气，“你是个人尽可夫的烂货？雪一，别再这样想，他徐春周娶你可不亏。
”不仅因为雪一人干净，更是因为他虽外表冰冷，心思却极为单纯，只是个生错了人家的苦命人。
“当家的，你可真好。”
我一愣，抬头看他，只见他一脸被我敲傻了的模样，笑的很温柔，谁会想得到人前那个冰山是这么个痴傻的人，“
雪一，有一点可要记好。”
“何事？”
“莫要在徐春周面前提到我。”以前没见过面我也就不当回事，现在可不得不防。
“那是自然，他要见了你，哪还记得世上有个叫雪一的。”雪一取笑着回我，又吃了我一记爆栗。
“少贫嘴，你去离舞那看看，元月快到了，他该是又编了不少舞。”
“当家的，你不一道去吗？”已经走到门口的他转过头见我丝毫未起身，很是疑惑。
“不了，还是躺着比较舒服。”我可不想去凑那个热闹，到时真像个验货的老鸨了。
“当家的，你心里的那个人可还活着？”我一怔，心下失笑，雪一这个孩子最大的毛病就是好奇心太重。
可还活着？当然还活着。“雪一，莫要再问这些事。”有些事压在心底太久就万万不能再想起，稍一触碰就是排山
倒海般的汹涌。
“你很想他不是吗？”
挥挥手，我不再看雪一，他认真的样子很刺眼，人果然不能太被纵容。
“当家的，徐将军已经和家里人闹僵了，徐老将军还上奏皇上说是要把徐将军的官职削了，他们现在正张罗着给徐
将军找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徐将军的境况很不秒。”海叔忧心忡忡的报告着徐家那的事情，我拿着剪刀修剪着窗前
的小冬青，听着听着不由笑开，这徐春周到是真有骨气。
“他作何反应？家里人物色千金他就干坐着？”
“哪能啊，徐将军自己写了份奏折，说是自愿去关外镇守，这事在朝里已经引起不小的轰动，阁里最近又多了不少
新客。”
“叫人好好招呼着，那些人多半是来凑个热闹的。去关外？哼，他徐春周到想的干脆。”
“当家的，徐老将军放话了。”
“放话？和我断情阁势不两立？”我冷哼，倚老卖老，天下哪人不知他老将军的兵权早移交给了徐春周。“海叔，
别管这些，去置办些上等的红纱，一年又要这么过去了，明儿个叫人把阁里扫扫干净，红纱挂到廊子上，再送些给
妖陆，他尽是喜欢红色的东西。”
第 五 章
“是，我这就去。”海叔拱着身子退下，我对着手上的冬青枝子发了会呆，妖陆要是发现自己身上穿的和阁里的红
纱一个料子，不知道要怎么个气法呢。
“雪一，雪一，你在吗？”推开雪一的房间门却没有见到人，往里走走，原来在窗边的书桌上画画。今天他依然是
一身白缎，外层套着纱衣，一头青丝没有梳起，只是用白绸子松松打了个结，窗边的光照在他身上像是他全身都在
发亮，真是好一个误落凡尘的仙子。
“这么有兴致，这是画的谁呢？”桌子上摊开一张纸，纸上是个英挺的男人，一身玄衣，嘴角含笑，满眼的温柔，
手里拎着几个酒罐，正是那天徐春周送梅花酿时的装束，画的很传神，雪一毕竟曾是有钱人家的少爷，附庸风雅的
事多少都会点，如果不是包给了徐春周定不比情丝差。
“当家的，你看我画的像不像？”雪一放下笔，拿起画端详着问我。这一白一黑，一外柔内刚，一外冷内热，真是
般配的叫人眼红。
“莫要问我，重要的是他是你心里的徐春周。”
“当家的，不要取笑雪一了。”雪一小心翼翼的放下画，用砚石隔好，我看着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曾经的我
，好像也做过这种事。
“雪一，若他要带你去关外，你可吃得了这些苦？”找个凳子坐下来，冬天一到我便开始懒了，总觉得能躺着才是
最好，被人宠坏了就是这个结果。
“雪一是什么样的人，当家的，你不清楚吗？”雪一直直的望着我，他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他是真正要告
诉我，他愿意和他吃苦。
“雪一，他要真能一贫如洗就好了。”叹息着对他说，我裹裹衣领，天气是越来越冷了，窗子外一股轻微微的风就
能让人瑟缩，该让丫鬟把暖炉拿出来了。
“雪一，我在想，没了你，以后我可要穷酸了，没宝贝享受了。”拾起桌上的一块笈草饼，白色的面皮，吃起来甜
中带涩，但并不是很喜欢这种味道，只是笈草有美容的功效，在那些妃嫔们之间很受宠。
“当家的，情丝那可整晚整晚的堆着宝贝，你还怕没的享受？”
我笑着看看他，把最后一口笈草饼咽下，啧，味道真是一如既往的差，“情丝那儿的一堆宝贝也换不来你一口梅花
酿啊。”
“得了，干脆写个榜文公告天下，断情阁当家的就稀罕宫里的东西，让那些爷儿银子用的有个准头。”雪一笑得眼
睛弯成了一道缝，和他那一身白衣真是不协调。
“对了，徐将军也有给你带薄荷露罢，拿两瓶给我。”薄荷露用起来清凉干净，里面参有治外伤的药，微辣的触感
还可以增加情趣，只是京城没有上好的薄荷叶，我让阁里的小倌用的一直都是莲香膏，虽不及薄荷露，催情效果却
是上等的。
“当家的，这个你都知道。”雪一的脸理科红了，一副害羞的样子，男人最是喜欢他这个味道，“这里还剩三瓶，
他这阵子没怎么来，我也就没用到，当家的，你……可是自己用？”雪一取了三个白瓷瓶给我，瓶身几片薄荷叶，
看起来很是雅致。
看他这个认真的样子，不由让人发笑，“我拿给妖陆的，按他这么个玩法，身子迟早给弄坏了。”即使都是年轻的
身体也不能这样糟践自己，妖陆那个孩子，红的似火，烧的人心疼。
“他那个样子看的人真心疼，当家的，你花了多少银子买他？这么拼命真要出事。”
傻雪一，这就叫人各有命，心若伤透了命还有什么要紧的呢。
“雪一，不该问的莫要问，三瓶我都拿走了，你再和徐将军要吧。”
“当家的，就会欺负我。”笑着逃开了雪一的白眼，我跨出门走向另一个方向，雪一，雪一，天山上的一朵雪莲，
徐春周可是你值得的那个人？
“小呆瓜，你怎么还不说话呢，你不喜欢我给你吃的那些东西吗？那个农户明明说你最爱吃肉，快和我说说话罢。
”白色鹦鹉甩甩头上的红毛，依然没有理我，日子也依旧平平淡淡，阁里最近生意更加红火，多半拜徐将军所赐，
海叔总是早早起来算帐，谁叫我这个主人实在是懒的很。阁里的菊又换了一轮，暖色系的看起来很热闹，越冷自然
就越想要温暖。一个月的期限快到了罢，雪一，是去还是留？
“当家的。”
“海叔，有事？”海叔虽然是恭恭敬敬的站着，声音里却有意思焦急，现在这个时候他应该在算帐才对。
“是，您可有瞧见门外的榜文？”
“呵，别卖关子了，你几时见我出过这阁？”不说别的，一个带面纱的男人在街上乱晃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事。
第 六 章
“是，榜文上说，皇上将断情阁的雪一赐婚给徐春周徐将军，年前完婚。”
海叔有些吃力的说完，他定是吃惊不少，我又何尝不被吓到，皇上这么做到底是帮徐春周还是向那些老顽固示威？
“可有说原因？断情阁何时和皇室扯上关系了。”我走到香炉前添了些香料，这是我用陈年的梅花所制，烧起来很
沉郁留香也长，看一眼海叔，他好像更惊讶于我的平静。
“原因没有细说，只说雪一和徐将军两情相悦，是天作之合，皇上欲成人之美，听说还赏了不少东西。”
年前完婚？到是合了我的意了。年底嫁出一个雪一，接着又要迎新年，这下子可有的忙了。
“皇上都来参合了，我们这些百姓只有照着做的份。告诉阁里的人，雪一出嫁前都不用做生意了，叫人给我把门守
牢了，吩咐个下人留在门外传话，只传徐将军的话，阁里的人不许踏出阁半步。”皇上这榜文一下，是福也是祸。
“是，我都记下了。当家的，您可还有吩咐。”
“和阁里所有的人说，断情阁的主人就是你海叔，不许走漏半点风声。”
“是。”
“等等，”我喊住海叔，他也快要六十了，却总是被我这样呼来喝去，真是难为他了，“刚才那句还是算了吧，只
让他们不要乱说话就好。”当初我并没有完全隐瞒我的存在，有不少人知道断情阁有个以纱遮面的主人，以一传十
，现在亡羊补牢定是不可能了，反而更引人注意。还好我只摘过面纱几次，真正见过我的人没几个，也都很可靠。
去看看雪一吧，他这事可要羡煞了阁里的人。
“当家的，雪一公子求见。”刚要跨出门槛，丫鬟就进来通报了，呵，还省的我跑一趟。
“稀客呀雪一，要走了才知道到我这里来。”我趟回榻上，往炉子里添了些炭，屋子又暖和了起来，天虽冷，我却
没有穿厚衣裳的习惯，只能浪费物资取暖，像那个遥远的时代里，夏天有人喜欢开空调裹着被子睡觉一样。
“当家的，你也和阁里的那群人一起酸我呢。”雪一径自坐到了我旁边，我在他眼里看到了一种东西，叫作幸福。
“呵呵，大家都吃不到葡萄，能不酸你吗。”侧过身子对着他，他的表情有些变化，“怎么了？冰山美人又回来了
。”
“太幸福，就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