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相思引
相思引  发于:2012年03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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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那是你给你们之间最后的机会,可是这个机会,你连一点余地都未曾留!”

于繁看着他笑,讽刺至极。“谢偃,不爱便不爱,你又何至于要对他做到如此地步?”

谢偃阴沉的脸在听到他这句话瞬间狰狞起来,他大步踏上前,箍住于繁的手腕,力道大的让于繁皱紧了眉。“我不

爱他?我不爱他?我不爱他?”他像是想大笑又想发怒,“于繁,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不爱他?我那时候……我那时

候真的恨不得跟他一起死了算了……他回来那四天,你知道我过的有多绝望吗?明明他就在我身边,我却什么也抓

不住,明明在我怀里……后来眼睁睁的看着你们离开,我发奋读书,考了状元……你以为考了状元便能事事顺利吗

?朝中结党营私,人人都有裙带关系,我小小一个状元,即使心怀热血又能如何?白天朝事郁郁,晚上我想找于简

说说心里话,可是他在哪里?”

他语气激动,脸色扭曲的可怕。“你以为世上的男人就跟于简那样么?只会活着幻想中不面对现实,你们知道被人

排挤的滋味么?你们知道明明发现有人贪污舞弊想要弹劾却反被陷害的滋味么?”他甩开于繁的手,变回了居高临

下的姿态。

于繁的手腕已被他掐的青紫,心思更是在听了他这番话后变得混乱。

谢偃调整好自己的呼吸,突然冷笑起来,“忘了说正题了,于繁,你这次也逃不掉了罢?”

“什么?”

“我一直在想着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你崩溃,现在终于是发现了。你喜欢你的学生是吧?”

于繁警觉起来,“你要做什么?”

“呵,我谢偃也不是卑鄙的人!关赋很有才华,定然会考中科举。他家境如此,比旁人更渴望出人头地罢?若他跟

当年的我机遇相似,于繁,你说他会不会作出跟我同样的选择?”

于繁一惊,手抖的说不出话。

“于繁,当年于简尝过的,你一定也要尝上一遍,这才叫公平吧?”

于繁硬生生咬住牙,才将心底的怒气压制下去。“随便你。”他语气刻意平淡,“反正我与他,也不再有可能了。

23.

第二日于繁才知道谢母生了重病,终日卧病在床,连神智都开始不甚清晰。谢偃说她一直在念叨着于简和他,还道

:“我公事繁忙,三公主身份尊贵,若让旁人去照料她老人家,我也放不下心。于繁,你如还有丝良心,便当侍奉

她至痊愈。”

于繁自然应允。

他这一生,亏欠人甚多,除了于简,便还有谢家父母。他总记得,似乎昔日不管他如何顽劣吵闹,谢家父母都没有

一丝不耐烦,反而更显宠爱。

以前的于繁觉得这一切都是麻烦,现在却明白,都是自己这辈子无法再还清的帐。

谢母住在别院,是偏后园的院子,离前厅客房都远,所以显得格外宁静。谢偃将他送到那处,突然笑道:“于繁,

说不定你下次见到关赋时,便是他做状元之日。只是你也不用欣喜,他到那一步,离当驸马想来也不会太远。”

“呵,若能如此,也是他的造化。”

谢偃看着他不动声色的脸,忽然眯起眼,“睁着眼睛说瞎话这种事,是你们于家特有的遗传吗?就跟当年于简一样

,明明心里难受的要死,还笑着跟我说恭喜。哼,恭喜……”

于繁皱眉,“谢偃,你说的话别太过分!他那样的人……他那样的人,是不可能哭着求你跟他在一起的。”

谢偃冷笑一声,转了身回走几步,突然又转过头来,语气冰凉,“若我说,当日他若这么做,我便会立即抛下一切

带着他离开,你信不信?”

于繁站在原地,迎上谢偃的目光,回答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不信。”

谢母的病情并没有谢偃说的那般严重,虽然畏寒不能四处行走,但也不至于不能动弹。倒是神智真的有些不清楚,

看到于繁拉着就叫小简,情绪激动得眼泪都落了下来。

于繁反握着她的手,应着声回答,一遍一遍的唤她“阿娘”。

大夫每日会来为谢母诊治,不过也都是开几副安神静气的药,便告辞而去。于繁熬了药端进厢房,也不要下人动手

,都是亲自喂给谢母喝。

谢母乖乖的喝着药,浑浊的眼睛中都是满满的宠爱,“小简,记得那年刚见到你们时,你才十七岁,小繁也才十三

岁。阿娘看着你们,总觉得可怜,背后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泪。阿娘知道你懂事孝顺,也知晓你的心思。你不敢跟阿

娘说,阿娘也知道……”

于繁微笑着哄着她,细细的吹凉了药喂她,却没有仔细听她话中的意思。

谢母好像很努力的想把要说的话表达出来,“小简,阿娘不怪你,你跟小偃的事,阿娘从来就不怪你。阿娘知道你

这孩子心地好,若是女娃儿,就算小偃不喜欢,我也会让他娶了你……”

于繁一惊,看着谢母那张慈祥的脸,有些慌张。

“现在阿娘想明白了,阿娘老了,不再盼着什么孙子,只要你跟小偃好好的,把小繁也教得好好的,就好。”

于繁心尖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拧住,疼痛蔓延到全身的四肢百骸,所涌起的浪潮最后全部冲到眼窝,刺痛的难受

他抓紧手里的药碗,狠狠咬了咬下唇,才将眼泪逼了回去。

谢母看他默不作声,伸出手来抚他的脸,慌张的问道:“小简,怎么了?是阿娘说的话让你不高兴吗?”

于繁猛力摇头,然后抬起头,露出一个笑脸,“我很高兴!阿娘,我真的很高兴!”

谢母端详了一会他的笑容,等确定是真的高兴后又笑了起来,“你高兴就好。小简,阿娘知道小偃性子要强,脾气

也硬,喜欢管三管四,以后你少不得多受些委屈。不过阿娘相信他会真心对你好!”

于繁再咬了咬下唇,脸上的笑容分裂得再也挂不住,于是只好举起药碗,“嗯,阿娘说的是,不过现在最紧要的是

把药喝了,等阿娘的病好了,我带您出去看桃花,好不好?”

“好,小简说的都好!”

谢偃每天都会来陪谢母说一会话,谢母每次都将话题绕在于简身上,抬头一看到于繁便会眉开眼笑的甚为开心。谢

偃皱着眉看着于繁膝下承欢的模样,偶尔冷言道:“于繁,你应该知道你的学生已经开考了吧?前两日六公主来府

上玩,看到你的得意门生关赋,还喜欢的不得了呢。”

又过几日,他脸上神情越来越轻松,“于繁,你还不知道吧?今日一大早六公主就跟关赋出城游玩了,想必傍晚才

会回来。”

再过几日,他说:“今日贡院放榜,关赋排名第一,中了会员。过几日圣上亲自在金殿上举行殿试。”

四月初的时候,谢偃笑着说:“关赋果然中了状元,于繁,你高不高兴?圣上早已知晓了他与六公主的事,今日特

地在皇宫设宴,谅来会说起那赐婚之事,于繁,我真希望你还能继续笑下去!”

谢偃每次说这些话脸上必然带着讽刺,于繁看着他的脸有些恍惚,脑海中又闪过以前看到他跟于简在一起的模样,

霸道的肆意的,双臂将于简困在怀中,目光暴戾得似乎能将隔在他跟于简之间的一切阻碍摧毁。

于简以前说:“只是他不明白,他以为阻碍我们的是你,却始终不知道造成如今局面的,从来都是我们自己。”

于繁那时候笑,笑的有些难过,“哎,哥,如果这个阻碍只是我,我会很开心。”

如果终究只是如果,难以成为现实。

谢偃与于简,所怀的梦想与实践做的事,明明是可以互补共通的,但是却还是走不到一起去。谢偃太强势,太自我

中心,也太自卑。

于简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夸耀,被人追捧,被人喜爱。他的光芒太甚,激烈的远远超过了谢偃所能承受的一切。所以

谢偃想摧毁,想禁锢于简,所以他潜意识的要去扑灭于简身上所有的光芒,去剪掉他的翅膀,防止他终有一天,隔

空飞翔。

于繁看着狼狈的谢偃,低低的笑,“是不是被说中了,你就是这么想的对不对?他其实都知道,死之前一切都知道

。”

地上铺了一层青草,于繁靠着桃树干坐下,抬头看到枝上的桃花渐谢,青翠的叶子正发芽,不禁一声长叹。“你看

不起他的画,看不起他的梦想,因为你怕他超越你离开你,所以你费尽心机向上爬。如今你权利地位名声全有,你

知足了吧?”

谢偃抿着唇不说话,脸色发暗。

于繁看着他微笑,“于简曾经,让我给你带一句话。他说他信你。”

谢偃脸色一变,双目圆睁,嘴唇颤抖。

桃花上头是湛蓝的天空,偶有云朵飘过。于繁说:“若你是要报复我,你已经达到目的。我是放不下关赋,我喜欢

他,我想跟他在一起,知晓他会成亲我很难过很痛苦很伤心,谢偃,听到我说这些,能否消除你内心的恨意?”

谢偃挺直身板,神色有些怔忡。“为什么告诉我那句话?”

于繁知道他指的是于简叫他带的那句,“院士跟天下百姓都说你是好官。但若你一直心存怨恨,那一丝正气也迟早

会被吞噬。算我积阴德,不想看到这种情况。如果那句话能洗礼这一切,我相信于简也会很开心。”他站起身,“

阿娘的病情在好转,过上几日,我便离开此地,从今以后,谢偃,我不想再看到你!”

他笑了笑,“因为发现无论如何,我都还是很讨厌你!”

谢偃也笑,“彼此彼此。”

24.

过了几日,院士来寻于繁,说高中的学生在京城最好的酒楼设了宴。于繁这才知道有几名学生中了进士,其中就有

李子涵。

见到他时他喜气洋洋的跑了来迎接,脸上的稚气未褪,但认真看起来,却另有一股别的感觉,琢磨不透。

“夫子,我们都等您很久了,快进去吧。”

于繁点头。

果然学生都已经到了里面,一个一个焕然一新,喜气洋洋。院士被他们簇拥在最中间,似乎在努力的灌着酒。有人

看到他进来,立马就拿了一杯酒走过来,“夫子,学生得以考中,全靠您教导,如此大恩,今生难忘,还请饮下这

杯酒!”

于繁失笑,接过酒杯饮下。他向旁边一扫,才发现每个学生都拿了酒杯倒了酒走上前来,心底暗叫一声“不好”,

抬眼又看到院士脸色发红,已成醉态。

李子涵笑盈盈的站在旁边,“夫子,您都喝了他的酒了,我们的也没理由不喝吧?”

于繁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笑有些勉强,“你们的心意,我都明白的……尊师重道什么的,你们也应该明白吧?”

“就是尊师重道,我们才请夫子您来酒楼好好享用一番。夫子若看得起学生们,就应该将我们敬的酒尽数饮了才是

。”

于繁还在挣扎,“饮醉了,可难看的很,你们也不想看夫子的笑话吧?”

众人脸上简直写着要看他的笑话,李子涵在旁笑的良善,“夫子若不甚醉了,我们便在这酒楼里开一间房。夫子,

您放心了罢?”

于繁见逃脱不过,只得拿过酒杯张口饮下。

酒是烈酒,入口烫喉。于繁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尝过这滋味了,印象中他很少喝酒,即使是跟关赋在一起,两人也

仅是食用简单的饭菜。

想到关赋,他这才发现关赋竟没有来,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酒一杯一杯送入他唇边,尔后又倒入他的口中。大脑被酒液刺激得有些模糊,双眼弥蒙间他看到一张张熟悉的笑脸

,陪伴了他三四年的笑脸。

还记得,初见他们时他们顽皮捣蛋,爱在课堂上哄笑,爱挤着他让他放宽些戒律,也爱闹着要出去游玩。他们给过

于繁太多回忆,多到占满了他这几年的全部时间。

而现在,终于是……成长了。

于繁趁着最后一丝清醒劲,举着酒杯温柔的笑,“夫子祝你们……以后一切都好!”

话一说出口,鼻尖顿觉一阵酸涩。于繁低头去喝酒,顺势掩去了眼眶里的热潮。

不多时他已喝醉,脑海昏昏沉沉的格外难受。依稀感觉有人走到他身边,抱着他往什么地方走。那怀抱温暖熟悉,

他伸出双臂环上那人的腰身,咕哝着唤了一句:“关赋……”

抱着他的手缩紧了一些,脚步加快了速度。

慢慢听到门开声,关门声,感觉自己被放在了床上,柔软的被子覆盖住身躯。于繁闭着眼,执着的将抓住的那只手

紧紧握住。

思绪流转,来来往往,过去未来,慢慢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时候他还小,于简拉着他的手,走到戏院里去看戏。台

上的小生花旦都画着精致浓厚的妆容,依依呀呀的唱着戏里面的人生。于繁看不懂,攀着于简的手要他买桂花糕给

自己吃,于简低头对他微笑。

后来,他躲在树上看着于简在树下画画,远处的房舍树木在他的纸上慢慢成了形,于繁却也慢慢睡去,最后跌落下

来,使得墨汁沾了两人一身,那幅画自然也不能幸免。

再大一点,家乡遭了水灾,父母离世,俩人坐着马车北上。于简依然拉着于繁的手,只是这一次,于繁感受到了从

未有过的沉重。

那段时日,并非不开心。谢家父母对两兄弟都很疼爱纵容,于繁对这一切接受的心安理得,于简却小心翼翼。他依

然喜欢画画,甚至能用画出的画换来大量的金钱。但他却很少卖,大部分都留着,也是那时候,他开始喜欢画于繁

,画他的笑脸,画他的睡颜。

游历的时候其实很辛苦,经常餐风露宿,夜里听着野兽的吼叫入眠,第二日又在朝阳的照耀下醒来。

但于繁觉得很快乐,他觉得有自由有新鲜,也慢慢在其中寻找于简说的那种目标。后来他如愿以偿的找到了,于简

却离他而去,再不能回来。

虽然有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想过,于简说不定没有死,说不定被谁救了。可是这种期望渺茫至极,连自己都说服不

了。

因为于简曾经说:“小繁,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放弃你!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会看

着你成长,看着你开开心心的活下去。”

眼眶里噙着的泪慢慢从眼角落了下来,于简,他的哥哥于简。

有人探出手拭掉了他脸上的泪,于繁张开口,喉咙发干,声音有些哑,“他们不能在一起,是因为脾气习性思想有

偏差,可是我们没有这样的阻碍……”他没有睁开眼,眼角的泪却越流越多,最后几乎哭出声来。他用空着的那只

手使劲扯着被子,把自己紧紧的包裹起来,身体也蜷缩成一团,微微颤抖。

拉着他的手的人抚下身去亲他的唇,单纯的亲,以唇瓣摩挲,然后又伸出舌尖舔了舔。

“于繁……”关赋轻轻唤他。

于繁眼角的泪还在往下滴,泪痕隐没在枕间,印出点点痕迹。

关赋脱了鞋袜,掀开被角躺了进去,然后用手臂将于繁整个的拉入自己的怀中,紧紧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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