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虫 上——莫青雨
莫青雨  发于:2013年05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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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飞龙默默无语地盯着他看。

丘北山一拍光秃秃的脑袋,“了解!”说完他就带着几个兄弟沿着山路小道抄近路往太平村去了。

臧飞龙这才满意了,微勾嘴角,看着那已经变成小黑点的背影,喃喃道:“别以为老子只会宠着你,别仗着你年纪小就往老子我头上爬,别以为你读过书就很了不起,这是给你的小小惩罚,在这左山头大营,任何事都得问过我臧飞龙才算数。”

站在臧飞龙身后的兄弟打了个哈欠,看着臧飞龙得意洋洋的样子,无奈地想:他家大王会不会太幼稚太无聊?

林冬走了很长的路,才终于看到前头村庄的影子。村子靠山而建,山头遮挡了大部分的光线,村子里绿树环绕,看上去十分和平。

他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已经累得如牛喘了,暗暗想着不能老是想着吃,也要找时间运动运动,比如跑个步什么的,一边进了村子。

几个小娃娃一眼看到他,先是一愣,随后奔进屋里找各自大人。很快有人出来,其中一个白发老者道:“请问您是……”

看林冬模样年纪并不大,又穿得斯文,像个读书人。

林冬道:“我是从左山头大营下来的,想暂时借住在这里。”他礼貌道:“不知村长可否收留我?”

村长似乎奇怪,却是邀请道:“当然当然,你就来我家住吧。”

“多谢!”

等到在村长家里安置下来,村长有个儿子,娶了门媳妇就住在隔壁屋子,两家挨得近,父慈子孝正是让人羡慕的家庭。

院子外围着猪和鸡,还养的有兔子。

林冬放下包袱,村长送来一碗水,“从左山头到这边可要走好一阵子,你该渴了吧?”

林冬暗赞老人家贴心,一边道谢接过来咕噜噜喝了下去。

老头也不催促,见他喝完,又给他接了一碗,一边道:“你为何会从左山头上下来?”

林冬知道这些人定然是熟悉臧飞龙的,倒也不瞒,简单地将事情说了说。

村长皱了皱眉,“你这事做得不算错,可偏偏踩了臧飞龙最大的忌讳。”

林冬早就想知道臧飞龙和昊天的事了,赶紧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村长坐下来,拿了床头一根烟管,塞了些烟丝,又用打火石打燃了,吸了几口。

他慢慢道:“这事具体是怎么的,咱们也不知道,但臧飞龙和昊天在很久以前似乎是结下了梁子,所以凡事和昊天有关系的事,他总是不能冷静应对,做事也未免过激了一些。”

“你虽然是帮左山头丢掉一个麻烦,但在藏飞龙看来,巴不得和昊天来一场恶战,你放走了这个机会,又让臧飞龙觉得自己好像不如朝廷大军,他自然不会高兴。”

林冬皱眉,“可这事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若是打起来,其他的山贼也会有所牺牲。”

村长摆摆手,“左山头大营的人以臧飞龙和陈南海马首是瞻,他们本就是从不同的地方投奔而来,也有臧飞龙曾经的兄弟,他们为了臧飞龙是什么都能做的,更别说去死。”

林冬不赞同,却也没多说,看得出来村长对臧飞龙并不害怕,甚至对整个左山头大营表现出来的态度都不是畏惧,而像是说起多年认识的老友般。

村长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道:“虽说是山贼窝,他们却从未做过坏事。劫了那些贪官污吏的钱财,还常常用来接济我们。”

林冬点点头,这个他倒是知道的。

“他们和右山头大营不同,只是一群在那里养家糊口的大老爷们,只是做事的方法大胆了些。”

林冬笑起来,“可不仅仅只是大胆啊。”

要想当正义的大侠,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得罪权贵,总有一天会被人连锅端。

想到这里,林冬笑容又收敛起来。

“他们做了多久了?”

“一年?两年?”村长敲了敲烟头,吧嗒吧嗒吐出烟气来,“老了,记性不好了,最多不超过三年吧。”

当天夜里,林冬吃了顿素斋,半夜就被饿醒了,肚子咕噜噜像在唱歌。

他叹气,睡不着干脆就起身去外面看看吹吹风,披着衣服刚出门,却见村长儿子在门口打太极。

林冬纳闷地看了看天色,“请问……你在做什么?”

村长儿子干巴巴笑了笑,“锻炼身体。”

林冬佩服,“你们都是这么早起来?”这会儿还在深夜吧?

村长儿子点头,“也不是,只是……偶尔。呵呵、呵呵呵。”

林冬歪着头看看他,随后慢吞吞在院子上的一块磨刀石上坐下来,“我睡不着。”

村长儿子跟过来,蹲下身,“为什么?”

“……”总不能说因为饿的。看这村子也不富裕,就算有臧飞龙接济也不过个人管饱,谁能顾得上他呢?

他只得故作深沉,道:“人生太长了,想着未来,就觉得睡不着。”

村长儿子:“……”

不愧是读书人,想得真远。

村长儿子又在周围晃悠了一圈,随后道:“我回屋了,你早点休息。”

林冬在发呆,闻言点点头,突然又道:“等等,请问,这附近有驿站吗?”

村长儿子一愣,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林冬被他的反应弄得莫名其妙,“当然是……租辆马车离开……”难不成他们想留他在这里种地?会不会太好客了……

村长儿子赶紧摇头,“没有没有,这附近没有驿站,没有马,没有车,更没有马车。”

林冬茫然,“那你们平日怎么出村?”

“我们……我们……我们不出村。”

林冬瞪大眼,“一直就在这里?”

“嗯!”

“我听说前面有镇子。”

“不,没有镇子。”

林冬皱眉,“可我听说……”没有镇子的话,陈南海第三十六任的那个蒲云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是说在镇上遇到的?

村长儿子坚决地摇头,“没有镇子,这里方圆百里只有我们这个村子,你要走的话,只能等什么时候我们有出远门的人带你离开。”

林冬为难道:“那你们什么时候有人离开?”

“短时间内不会有。”

林冬舔了舔嘴皮,只得晃晃悠悠回屋,身后村长儿子道:“其实,你可以去左山头大营,拜托飞龙哥让人带你走。”

林冬脚步顿了顿,点点头,“谢谢。”说完,他转身回房了。

等他走后,村长儿子松了口气,不远处丘北山冒出他的光头来。

“嘘嘘!”他冲村长儿子招手。

村长儿子跑过去,“山哥!这事不好办啊,你们要想他回去的话,干嘛不直接绑回去?”

丘北山啪一下打在他脑袋上,“笨蛋,他是大王赶下来的,怎么可能带回去!”

“飞龙哥为什么赶他啊……”

“我哪知道。”丘北山也郁闷,大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偷偷摸摸。

他道:“总之你给我拖住他,明儿一早告诉所有人暂时不要出村,家里有驴有马的都先藏起来。”

“哦……”

“你们多劝劝他,让他回来就好了。”

村长儿子嘴角抽了抽,“哦。”

可惜的是,天不遂人愿。

第二日村长儿子睡了个懒觉,等到他爬起来想通知村里的人这件事时,就听闻了一个噩耗。

“你说他走了!!”村长儿子听到自己嗓子发哑。

隔壁大妈耳朵有些背,却被他吼得往后退了几步,“哎哟我说小三儿,你调嗓子啊这么大声儿!”

村长儿子只觉头晕目眩,“他他他他,什么时候走的?走哪儿去了?”

“大清早他就出门了,刚好碰见老马去镇里卖货物,顺道就搭驴车走啦。”

村长儿子在原地转了个圈,逮着从他身边路过的一个人,大吼:“快快快!出事了出事了!马上去告诉山哥,就说小先生走了!”

******

通宝,是中国自唐至清末铜币的一种名称。简单来说通宝就是一种货币。

第九章:勒紧裤腰带

稀薄的晨光里,鸟儿鸣啼。

林冬都计划好了,先到镇上寻个落脚处,然后看看有什么活儿是自己能做的,等赚够去安阳的路费就好上路。

他心里的算盘拨得噼啪响,一边问赶驴车的车夫,“这镇大不大?”

“这镇叫池马镇,是去安阳路上最大的镇子了,镇上主要是小吃丰富,往来商客多,客店也多。”

林冬眼睛唰得亮起来,“小吃丰富?”

“是啊,咱们上头临黄河,依山傍水好人家嘛。”车夫笑的得意,“这一带种什么成什么,吃的可多。”

林冬瞬时就觉得自己饿了,肚子咕噜噜响,那车夫看他一眼,递了半个馍馍过去,林冬接过道谢,一边啃一边看着窗外天色。

正这时,头顶传来嘭的一声,好似被谁狠狠踩了一脚。随即一个阴影翻身下来,刚巧坐在车夫身边。

林冬捧着馍馍睁大眼,面前人不就是那日趁火打劫的——叶英!

“搭个顺风车。”叶英将落到身前的黑发往后一撩,随即看到了车厢里的林冬。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叶英猛然掀起车帘子往里看,“臧飞龙也在?”

林冬将馍馍吞了,摇头,“不在的。”

“……你怎么在这儿?”

“我去镇上。”

这一问一答看似没有任何问题,可叶英怎么就觉得问题这么大呢?

他狐疑道:“你不是臧飞龙的人吗?”

“他把我赶下山了。”

叶英扑哧一下乐了,“为什么?”

“因为……”林冬想,这事总不能四处说去,眼珠子一转,道:“我惹他不高兴了。”

叶英不信,“臧飞龙那家伙,别的本事没有,待自己兄弟还是厚道的。难不成……你抢他媳妇儿了?”

林冬惊讶,“他有媳妇儿?”

叶英尴尬,“我就打个比方。”

“哦。”

……

风冷飕飕的从两人中间穿过,车夫撇了叶英一眼,主动打破沉寂,“二当家的也去镇上啊?”

“啊……嗯。”叶英回过神,一条腿晃荡在车轮外,双手抱臂,吊儿郎当道:“老三又摸下山去了,大哥让我抓他回来。”

“三当家的又跑了?”车夫哈哈笑,“其实,若是三当家的喜欢,就让他去嘛。”

“去个屁。”叶英狠狠道:“咱们是做山贼的,他想从良做捕头,那不是和咱们对着来吗?以后给老祖宗上坟,让我们脸往哪儿搁去?”

车夫笑得乐不可支,“也许这是老祖宗的意思?”

叶英伸手往那车夫脑门上一拍,撇嘴,“再瞎说小心我揍你。”

一行三人走走停停,到了中午才入了镇子。

池马镇果然热闹,路边随处可见小吃摊位,客店层出不穷,沿大路一字型排开,酒楼茶坊也是应有尽有。

车夫径直将驴车赶到了镇上的衙门门口,石阶上几个衙差正打着哈欠,突见叶英出现,一个个猛然紧张起来。

“叶英!你干什么!”

“我弟呢?”叶英跳下车就道:“叶青衫你们看见没有?”

几个衙差面面相觑,还没说话,从里头走出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他穿着黑红相间的衣服,系着粗布腰带,腰上挂着木质腰牌。

这人一出来,那几个衙差赶紧跟到对方后面去了。

“叶英。”来人沉声道:“叶青衫已经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不久之前。”他想了想,又道:“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叶英皱眉,正准备抬脚走人,却听那人又道:“若是见着他,帮我带句话,虽然他一心想要做捕头的心很坚定,但我们衙门是决计不会收一个和山贼有关系的人的,让他早日死了这条心。”

叶英脚步一顿,回头,眼里带了些杀气,“不用你说我也会劝他放弃,不过却不是因着你的理由。一个连山贼都打不赢的衙门要来何用?”

“你!”那大汉身后一个衙差顿时抽刀,叶英面色不变,只一挑眉戏谑一笑,纵身就不见了人影。

待他人走后,那大汉朝赶车的车夫看了一眼。

“太平村和山贼走得太近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当心到时候朝廷派人剿匪,连你们一起端了。”

车夫懒洋洋看他一眼,半点不惧,只道:“我们无辜百姓每日只求温饱,若是连这都犯法,大唐也就完了。”

大汉冷冷看他一眼,目光又落到在车厢前探头探脑的林冬,因为是陌生面容,他狐疑地又打量了几眼,只是林冬没打算下车做自我介绍,车夫也没想介绍,所以他看够了就径直转身离开了。

车夫挥了挥鞭子,赶着驴车往客栈多的地方行去,一边道:“刚才那人叫王大彪,池马镇的衙差头子,他和镇上地保关系不错,你在这里能不招惹他就不要招惹他。”

林冬点点头,想了想才问出一直想问的疑惑,“叶青衫是谁?”

“叶英的弟弟,右山头大营三当家。叶家听说从曾爷爷那辈起就是有名的山贼,他们每一代都是山贼,也不知是出了什么问题,狼窝里养出只兔子来,叶青衫生来就想做捕头,自己有能力下山之后就三天两头的往衙门跑,可惜衙门不收。”

林冬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想了想道:“他可以走得再远一些,到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换个名字就行了。”

那车夫扯了扯嘴角,“这话可千万别让叶家人听到,否则有你好看的。”

说到此处,车夫已将车停了。

林冬跳下车,抬眼就见面前一家两层楼的客栈伫立眼前,车夫道:“这家老板心底好,钱收得不贵,你去吧。”

林冬转身谢过车夫,见他又赶着车去集市卖货物了,这才转身进了客栈。

大堂不宽,摆着整齐桌椅,此时正是吃饭的点,里面坐了大半的客人,推杯换盏声不绝于耳。

有小二跑到林冬面前,“这位公子,打尖还是住店?”

“都要。”林冬闻着那饭菜香就已是饥肠辘辘,只觉刚才吃下去的馍馍已经打了水漂。

小二赶紧领着他往柜台走,“咱们这里只有上房和通铺,不知公子是……”

林冬不想和人挤通铺,所以他要了上房,差一点都无所谓。只是定下来后才发现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话容易,身前却没钱。

林冬摸出荷包,把所有的通宝倒出来还差一点。他看着掌柜和小二的脸色,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串了红线的钥匙来。

那掌柜的莫名其妙,“这是什么?”

“钥匙。”

“我知道是钥匙,我是说……你该不会以为这个可以当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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