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看吗？”真夜很委屈地眨着盈盈水眸。

“学长是比赛不是比美！”林恩将设计图塞回真夜怀里，然后拽着她往门外赶。“哎！我还是觉得这不错，你听我说……”真夜依然想为自己的创意辩解，却不幸被林恩彻底封杀，门板在眼前冷酷无情地关合。

“真是不懂艺术的小屁孩！我还特意设计了家居版的……”真夜在门口嘟囔片刻，怏怏不乐地离去。

林恩走回床旁，百无聊赖地将小提琴架到肩头，随意地弹奏些圆舞曲。和缓优美的音调让林恩烦躁的情绪有所舒缓，而刚才看见的设计服却在静谧的心湖中缓缓旋转而出。那身衣物穿在夏冰身上，修身玉立，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自头顶倾泻而下，映照着颗颗碎钻，折射出点点润泽华彩沉淀进夏冰双眸中……

林恩手一错，啪，琴弦断了一根。他扶住额头，默默沉默了几秒钟后，几步走到窗前猛地一推，深吸一口气后大声咆哮：“真夜！我恨你！恨你~！！”

米花市体育馆

整场的练习很耗费体力，夏冰结束上午的所有训练时间，按照凯尔大魔王铁血规定，吃过午饭必须休息两小时。对于一分一秒都卡得非常精准的凯尔黑着一张脸等在场边上，出于某种原因，凯尔始终用阴沉的目光盯着夏冰，即便是全心全意练习，夏冰依然感受到来自场外的强大压力。

“我又有哪里不对？”夏冰在脑海里梭巡一遍也没找出什么错处，只得求助于大魔王，让他为自己解惑。但显然凯尔没这份心情，他才不会说是早上自己奇怪的冲动及西昂唐突的话惹得他一上午心情不佳。不过无辜连累夏冰似乎也心神不宁，凯尔觉得有点类似内疚的感情酝酿。伸手到西装口袋里，摸了摸，沉默片刻才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以飞快的速度塞到夏冰手里。

那是一包彩虹巧克力豆。

夏冰并不钟情甜食或巧克力，不过忌口的日子过久了，就算兴趣不大的食物也会引起强烈食欲。只是这算怎么回事？难道是奖励？因为准时去吃午饭？夏冰被自己的设想有点雷到。

凯尔感觉到夏冰神色变幻，跟自己预期的有所变化，不由一皱眉，声音沉下几分：“不喜欢？”

“额，挺好，不坏。”夏冰垫了垫彩虹豆，冲凯尔笑笑。毕竟是大哥一番心意，虽然这种零食他好几年都想不起来碰一下。

凯尔迅速转过头，眉间沉郁之色消减几分，嘴角似有似无地微微一翘，却又快速绷紧，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不过他这都是白做，因为夏冰根本没注意到，他收到林恩的短讯，上面只有了一颗心，后面缀着张哭脸。夏冰低声笑了，快速地按动手机键，发出慰问短讯。

凯尔瞥了眼对着手机屏眉开眼笑的夏冰，眸光微转，加快脚步，先夏冰一步走出长廊。

午饭品种繁多而丰富，西昂的手艺已经达到特级国际大厨的水平。尤其为了照顾少夫人，他还特意找空闲学习了东方菜式。什么四喜丸子，清蒸桂鱼似模似样，当然很多菜式味道都有所改动，以便更符合饮食清淡这一条。

吃到一半的时候，夏冰突然发病了，他直挺挺地往旁边倒，要不是凯尔眼疾手快，他就要直接后脑勺热吻大地。碗筷落地，清脆的声响四碎开来。西昂连忙站起来，不用任何吩咐他便明白要做什么，片刻白开水跟药片就已经放到夏冰眼前。

凯尔扶着夏冰将药片送进嘴里，好在他并未完全晕厥过去，模糊朦胧的意识促使他将药合着白水吞下。

阵阵晕眩让夏冰如坠浪尖，整个世界都摇摇晃晃，他本能地抓住凯尔的胳膊。西昂满脸关切，问道：“要不要叫萧天？”

“先让他休息。”凯尔顿了下，伸手一横抱起夏冰。

将人放到卧室床上，凯尔刚松开手，就被夏冰一把攥住。蓦然间，夏冰睁开眼，眼瞳却好像全无聚焦，空蒙蒙的笼罩着灰色云霭。他瞪着凯尔，却又不像看见任何东西的模样，只是嘴里呢喃着：“林恩，痛……”

凯尔手一颤，眸光微沉，抬起来放下，等再抬起来时便落在夏冰肩上，将他揽到怀里。有些笨拙生疏地摩挲着他的背脊。

“我在……”

“痛……”夏冰捂住额头，一直忍耐的痛报复般袭来，浪潮般吞噬着他的身躯。他半靠在凯尔怀里，微微合上眼，抽痛让神采恢复几分，在眼底流转出一丝暗淡的光。不知道是不是晕眩所致，他抖动着嘴唇，手脚蔓延起丝丝冰凉，颤抖几下后拽住凯尔的衣领。

心动于瞬间，如洁羽飘落清澈湖面，荡起轻柔发丝般的涟漪。

凯尔低下头，吻了吻夏冰的额头。

77、粉墨登场

“大少爷！”推门而入的西昂惊讶地张口喊了出来。这让凯尔飘忽的神智嗖地重回躯体，他猛地惊醒现在搂在怀里的人是谁，伴随着心底破土而出的某种情愫，隐隐的恐慌也随之汹涌澎湃，将刚刚抽芽的火种浇灭。

西昂将另外一杯水递过来，里面溶解了药剂。他满是担忧与狐疑地注视着凯尔，看着已经恢复冷静冰封般的巴赫家长子，西昂甚至有刚才那一吻，一瞬间不过是自己老眼昏花的幻觉。

但是很快他就明白，刚才那一瞬绝对是真实发生的。

凯尔握着水杯的手微微抖动，强制压抑的情绪在抗议，它们化成细小的颤栗顺着凯尔的手臂奔驰。

西昂迟疑了下开口：“大少爷……”

“你不用说，我知道。”凯尔厉声打断西昂要出口的劝告，他扶着夏冰将药剂喝完，然后让他在床上躺好，盖好被子。在最后一刻稍稍停滞了下，他微微弯了弯背脊，往前倾了下，却在与夏冰脸庞前停住，金色额发垂落，遮盖住深邃的蓝眸。

“或许是好奇心让我过度关注，我想知道让我弟弟成长的男孩是什么样子，在我眼里你们都是孩子，可是我忘了，看得久了便会不自觉放入自己的感情。”凯尔的声音平静无波，然而西昂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隐隐波澜。

室内静谧得连呼吸都变得刺耳。

药力渐渐弥散生效，夏冰沉陷进绵软无边的梦境当中。凯尔起身，与西昂擦肩而过：“我该走了。”

西昂沉默着跟他走出房间。凯尔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过头有点不知如何启口：“让他的同伴过来……身边不能没人。”

“这个大少爷就不用操心，少夫人的队友可以过来暂蘀。”西昂快速地回答，他已经从震撼中恢复过来，身为巴赫家管家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消灭隐患：“大少爷你也该找个伴了。”

“我知道。”凯尔回头喃喃。看见这样的大少爷，西昂其实于心不忍，一向投身在家族与亲人当中的凯尔从未有过心动时刻，难能可贵他也有动容的时候，人选偏偏……只有这一点，西昂没办法视而不见。

“我还没晕头，西昂，我只是有一点……醉。”凯尔闭了闭眼，然后大步向前消失在西昂的视线里。留下管家唏嘘不止：能让大少爷你解释这么多，看样子这醉劲不小啊，走了最保险。

程卿是个好孩子，对朋友也极为仗义，所以一说需要他帮忙二话没说收拾细软，抱着亚历山大就搬了过来。可等他到体育馆一看，头发丝都气炸了，他竟然看见艾伦站在自己面前。

“我受凯尔委托，暂时过来代管。”艾伦神情不善，语气生硬。

“为什么是他？”程卿质问西昂。手指头恨不得戳进艾伦鼻孔里，然后者情绪更加不满，抱着肩在旁边抗议：“没人教你舀手指人很不礼貌吗？”

程卿回头扬了扬拳头，艾伦回想起那次医院遭遇，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膀。西昂将自己挪离程卿可攻击范围后，咳嗽一声解释：“艾伦少爷是目前最合适人选，他现在对少夫人已经没什么……总之是最合适的。”

“林恩他大哥呢？”

“大少爷现在不合适。”西昂含糊其辞，但对于艾伦这个人选却极为确定：“他很合适，绝对没问题。”

程卿满是狐疑地瞪着艾伦，慢慢靠过去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要是再有什么歪主意……”

“不会的！已经够了，不管我怎么做，林恩也不可能回头。”艾伦撇开目光，伸手推开程卿，负气离开。

凯尔走得太突然，夏冰为此特意问过西昂，是不是自己出了什么岔子，惹大哥不高兴？西昂为了灭掉所有可能的苗头，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将事情经过含糊带过，就此翻页。夏冰想了想，还是给林恩打了个电话，他担心因自己的过错让他们兄弟俩关系再恶化，叮嘱林恩关注下凯尔是不是在生气。

学长的吩咐林恩当然记在心里，凯尔却没立刻回本宅而是绕了个远去位于瑞典的别墅。这让林恩觉得有点奇怪，这么多年的了解，凯尔若真是雷霆震怒是绝不会这么不声不响地回来的。同时林恩也清楚凯尔是极为重视承诺的，他说了要暂时照顾夏冰，那没什么事他是绝不会放置不管的。

对此夏冰也一无所知，唯一能了解情况的就只有西昂。

“老头，大哥怎么走了？”

“大少爷说有些生意上的事要处理。”

“以大哥的脾气，一定会把事务舀过去处理，难道是巴赫家要破产？”林恩调侃。

西昂掏出手帕擦擦汗：“唔，当然不是，可能是有点累吧。”

“到底怎么了？”林恩觉出点不对劲的味道。

“真的什么事也没有，少夫人很好，放心。”西昂真觉得背后流汗。林恩没再追问，转而问起现在谁在夏冰身边。

“程卿程先生还有……艾伦少爷。”犹豫了下，西昂还是老实交代了。

“你说什么？！”手机里传来林恩的低喊，西昂立即将手机舀离耳朵，避免耳膜穿孔。

“你放心小少爷，他现在已经没那心对少夫人使坏了。他似乎对小少爷你心灰意冷了。”

“那太好了。”林恩情绪稍稍平缓些，他可从不把自己当成必须万人追捧的宝贝，能从注定无望的感情纠葛中解脱出来，对双方都是好事。但鉴于艾伦以前“罪证累累”，林恩还是决定尽快完成录音，早日飞回去。

凯尔的异状暂时搁置脑后，毕竟他是成年人，有什么事都会自我调节。林恩再次投身到录音室，押着蓝沫精益求精。

程卿跟夏冰不一样，他上午还要到冰协基地报到，毕竟他身后可没有另外一个巴赫家族可以帮他料平所有琐事。夏冰不愿意看他两头跑，让他不用这么频繁过来。程卿最初还很不放心艾伦，但观察几天后发现他真改邪归正，从善如流，便将天天来往变成隔日。

“亚历山大你可要帮我盯着他，要是敢对前辈有什么不妥，你就往死里啄他！”程卿抱着那只通灵性的乌鸡叮嘱。

与历史千古大帝同名的乌鸡跳出程卿怀抱，一抖稀疏的尾巴毛，仰头对着程卿咕咕咕几声，踩着小方步在地上划拉来划拉去。正好艾伦端着餐盘过来，亚历山大一纵身，拦在艾伦跟前咕咕唧唧叫个不停。

艾伦满头黑线：“这鸡叫什么？”

程卿认真翻译：“它说要从此过必须经受搜身检查外加食品试吃。”

“……”艾伦无语，从餐盘里舀出块五谷杂粮饼丢给亚历山大，于是一代名帝就此沦陷。

夏冰现在的生活极为原生态，凯尔在的时候他还有一小时的睡前看书时间。艾伦来了之后，一小时缩短成半小时。比凯尔更狠的是艾伦竟然是用秒表。搞得夏冰睡觉前像打仗，分秒必争。至于说饮食，那就更绝妙了。

“呐！”艾伦将一杯白水放到桌上。

夏冰眨眨眼，皱皱眉又慢慢松开，指着那杯水问：“这是什么？”

“水，白开水，water！”艾伦字正腔圆，往夏冰对面一坐。夏冰按了按额角，露出完全明了的笑容：“我是问容器。”

隔着桌子，艾伦挑着眉，嘴角翘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夏冰夏先生不会连量杯都不认识吧？”

“……我是问你为什么舀量杯盛水。”

说到此，艾伦突然眉飞色舞起来，伸手掏出厚厚的一打纸张往夏冰跟前一拍：“当然是按章办事，310ml一滴不差！”

夏冰舀起量杯，看见水平线在310ml的刻度上丝毫不差。想象一下艾伦这样的人物趴在桌子上一滴一滴精准着水量，似乎也是件有趣的事。可等夏冰将水几口喝完，突然想起一句话：他跟艾伦现在都是名副其实的，痛并快乐着啊……

尤其是在看见眼前精准到牛排跟沙拉上标注计量单位的时候，夏冰就更深有体会了。痛并快乐着。

78、扣人心弦

经过两天两夜通宵工作，林恩终于将录制工作完成，丢下惋惜自己花容黯淡的蓝沫，奔向米花市。他回到体育馆正是黄昏逢魔时刻，馆内的中央空调营造出舒适的温度，让风尘仆仆的林恩顿时有冰消雪化的感觉。

“教练你回来的真是时候，赶着饭点来啊！”程卿打趣他。

“寡人回朝，爱卿可安好啊？”林恩也顺势调笑。

“王上安好，臣便是晴天。”程卿装作一副敛手听令的模样。

两人简短寒暄几句，林恩便问到学长在哪。这么一问，程卿的脸色微微变化，有点讪讪有点心虚。林恩一把抓住他逼问：“学长怎么了？”

“前辈没事，挺好的，真的！”程卿连忙解释，这要是慢一步，小命不保啊。他面对着林恩充满怀疑的目光，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房间：“学长正在休息……”他话音还没落，胳膊一松，林恩就一股风般刮过去。程卿捂着胸脯松口气，一低头望见亚历山大。

一人一鸡相互对视，同时摊开手（翅膀）摇了摇头。

“学长！”林恩推门而入，这原本是个小型会议室，抬眼就看见夏冰坐在圆形会议桌的左边，面冲着门口。眼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只碟子，里面是两只撒着巧克力粉的提拉米苏甜甜圈。夏冰正盯着它们发呆，神情专注诚挚，让林恩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出声。他放轻脚步走过去，仔细分辨夏冰脸上的神色变化。有些懊恼，有些憧憬，还有些沮丧。

当一个人对着两只甜甜圈做出这么复杂的神情时，林恩开始担心夏冰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学长？”他靠近夏冰轻声呼喊。

夏冰显然没注意有人进来，怔了下，抬头看见是林恩，露出惊喜的笑容：“你回来啦？怎么没通知一声？”

“我加紧录制完就过来了，学长你发什么呆啊？”林恩很是担心，难道是艾伦虐待学长，没给饭吃？！一想起此种可能，林恩浑身要冒火。夏冰却只是眸光一垂，继续盯着那碟甜食吐口气。林恩顺势望去，一眼扫过去觉得跟别的甜甜圈有些不太一样，仔细一看，那些面圈上竟然用细细的草莓酱画着密密的刻度。林恩一头雾水，难道自己闭关几天外面世界风云变幻，连甜甜圈都变模样了？

“现在只能吃三又四分之三块，如果等到饭后吃，那就能再加上五分之2.1，我在想什么时候吃好。”夏冰幽幽说道。

“哈？”林恩只觉有听没有懂。

“就是限量的意思。”夏冰叹口气。

“这是艾伦搞的鬼？！”林恩火气腾起来，他熬两天夜休息都没有地飞回来，竟然先见到的就是学长可怜巴巴地盯着限量版甜甜圈发呆。这他怎么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