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感觉就和当年失去父母的时候一样。

突然，有一线青光透了进来，嗣忆茫然地抬起头，看见一个熟悉的白色人影站在高空。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这么熟悉……天……天尘？他是天尘。嗣忆正准备上去找他，还未动身，一道红光直直向天尘

射去。“天尘，小心！”嗣忆不由得惊呼出声，可是，晚了。红光贯穿了天尘的身体，渐渐腐蚀他的躯体……这是

通天最得意的招数，狂放的大笑从黑暗处传来，“羽落，这都是你自找的，哈哈哈哈。”

嗣忆听不见通天的声音，眼中只剩下了那抹红色，那是血，是天尘的血。天尘的身体被瞬间染红，血液的腥味和甜

香刺激着嗣忆的大脑。

嗣忆绝望地扑过去，在他还没有触到天尘的时候，一个青衣青发的人出现了。嗣忆只能站在那里，看着墨隐扶起天

尘，看着墨隐给他疗伤，看着墨隐去和通天战斗。

是啊，这一切和他早就没关系了。他和天尘，本来就不算什么，现在更是如此。墨隐那么美，又是仙帝顶峰的高手

，而且他和天尘都是填星天和列宿天的最高领袖，他们才应该站在一起吧。

无边无际的绝望……浓烈地让人窒息，无法摆脱，也让他不愿摆脱，就这样沉睡吧，沉睡在这片黑暗之中，再也不

用面对纷繁的世事，再也不用心痛……

天尘只能源源不断地给嗣忆输送能量，只要嗣忆的心魔没有去除，他的能量就会一直混乱，天尘只能用自己的能量

帮他疏导。可是，如果再不想办法，就算天尘功力深厚，也耗不下去。

嗣忆没有睁开眼，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是要说什么。

天尘俯下身，听到嗣忆在反复喊两个字，天尘、天尘、天尘。天尘大惊失色，难道说嗣忆心魔的起因是他？他做了

什么会引得嗣忆产生心魔的事吗？

“嗣忆，嗣忆，你能不能听见我说话，我是天尘，我就在这里，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拦，只要你醒过来。”天

尘一边在嗣忆耳边重复这句话，一边用神识给嗣忆传音。

本来嗣忆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了，可是有个坚定的声音一直在耳边锲而不舍地响，硬是把他从黑甜乡里拉了出来。

“嗣忆……嗣忆……”好像是天尘的声音，可是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他不是跟墨隐离开了吗？

“醒过来，嗣忆，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醒？难道他一直在沉睡？

嗣忆迷迷糊糊地站起来，思维开始活跃起来，对了，今天是他修炼一千年的日子，他站在山顶想事情，然后他就去

修炼了，他不应该在这里！

天尘惊喜地看到嗣忆睁开了双眼，虽然这双眼暂时没有焦距，不过嗣忆终于醒过来了。

天尘收回贴在嗣忆额头上的手，一阵阵的虚弱感涌上来。嗣忆昏迷了十多天，他不眠不休地帮嗣忆疏导混乱的能量

，此刻已然有点吃不消。

“天尘，我昏迷了多久？”

天尘敛起所有情绪，“十三天，还差一夜就整整十三个日夜了。嗣忆，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才使得你产生心魔？”

“没有，你没做什么。”嗣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天尘，微垂下眼睑逃避天尘冷静犀利的目光。

“唉。”天尘低低叹了口气，“最近暂时不要修炼，你心魔未除，下山转转吧。”

15.赤霄

天尘站在山巅，看着嗣忆走下山的身影，心不受控制地疼起来。

总有一天，他会这样离开他的吧？他会永远地离开他，去九天闯荡，然后他会遇到一个美丽的女子，在功成名就之

时与那个女子携手归隐……反正怎么看，都和他没关系。

“嗣忆，你还记得吗？你曾经问过我，天尘，整天待在云上不会寂寞吗？在你没有出现之前，我一直没有觉得寂寞

。可是当你离开的那天，我或许真的会变得很寂寞吧。”男人低沉的话语被风吹散在空气中，遗落到过去的时空中

。飞扬的白色衣袂看起来有些寂寥，令人无端端的难受。

嗣忆没有御剑，而是一步步走下山。竟然会产生心魔，这件事是他始料未及的。难道说，那个人在他心中已经重要

到这个程度了吗？已经重要到可以干预他的思考甚至心灵，以致使他走火入魔。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出好远，嗣忆仍是没个头绪，突然，一阵野兽的咆哮夹杂着人类的呼喊传了过来。嗣忆将神识

无限制地放远，一个身穿灰色衣服的小金仙被一只成年的吊睛白虎精逼上了死路。

妖兽天生就比人类强大，但是当妖兽修炼到仙君顶峰时想要突破就比人类困难了。所以仙帝以下的人类落单遇到妖

兽只能跑，而仙帝以上的人类则是可以稳赢妖兽。这只吊睛白虎并不是什么厉害的妖兽，嗣忆可以轻易解决，他好

奇的是这个小小的金仙是如何惹到这样一直对他来说可以称之为死神的吊睛白虎的。

嗣忆驾驭着白云晃了过去，吊睛白虎一看见吓了一跳，他自己也才是仙君中期，欺负欺负仙帝以下的普通仙人就算

了，仙帝那可是度过九九重劫拥有大神通的仙人，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惹，不过他可以回去搬救兵。抱着这样的心

思，吊睛白虎很识相地走了。

穿灰衣的金仙一看见嗣忆乘着白云，吓得赶紧跪下：“仙帝大人，求求您不要拿走小人好不容易保住的玉华兰。”

嗣忆皱了皱眉头，他看起来有那么凶恶么，吓得人家一看见他就下跪，“你说清楚一点，什么玉华兰。放心，我救

你只是一时兴起，不是要抢你的东西。”笑话，以前他就因为这种事被人追杀，所以他这辈子最痛恨强抢别人东西

的人，自己又怎么可能去做这种事？

“我……”

“你先站起来。”

“是是是。仙帝大人，我出去游历的时候误食毒果，忘记了自己的道侣，还喜欢上了别人，我的道侣很生气，她说

如果我不找到玉华兰，就不要回去见她。我没找到三色玉华兰，倒是找到了更为罕见的七色玉华兰。那只白虎精硬

说这七色玉华兰是他种的。可这等天地材宝怎可人为种植？”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嗣忆叹了口气，“傻小子，你不知道这样做有生命危险么？”

那金仙苦笑，语气颇为凄凉地说，“如果她不原谅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当年我和她好不容易才结成道侣，结

果又出了这等事。是上天在阻挠我们吗？”

嗣忆看着他，不自觉想到在山顶上等他的那人。

天尘等了他整整一千年，还有他为他炼制的那些丹药，还有他帮他抵挡天劫时耗费的心血，还有这次十三天的守护

……即使他曾经骗了他，他做的这些也足以向他祈求原谅了，不是吗？可是那个人还是在傻傻地等，甚至……他连

见他都只敢隐去身形。他说，他怕他看见他生气。

笨蛋，笨蛋，笨蛋。嗣忆难受得几乎要流出泪来，碍于旁人在场，只能忍住。

“仙帝大人，我叫清远，等我将这七色玉华兰炼制成丹药，七分之四都归您，能否留下您的姓名，到时我和她方便

答谢您？”

“答谢就不必了。”

“那您可以将名字透露下吗？”

“嗣忆。”

“你快点走！”嗣忆突然大喊出声。

那金仙不明所以，嗣忆焦急起来，“快点走！快点走！这次来的妖兽不是你能应付的，快走啊，回去见你的道侣，

你在这儿我反而危险。”那人不敢多留，暗自将这位好心又长得好看的仙帝大人记在心上，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报

答。

这次来的妖兽何止是那金仙无法应对，连嗣忆自己都没有把握。清远刚走没多久，一团红的像火的影子旋风般冲了

过来，在距离嗣忆只剩下百米距离时，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

一头火红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血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黑色的纹饰和腰带冷酷而华丽。

那男子的声音冷漠中又带了几分戏谑，“啧啧，真是美人儿啊。我说小美人儿，你为什么要抢我手下白虎的东西呢

？”

“别叫我美人！”嗣忆愤愤地瞪了过去。看在那人眼里却是道风情，“你再抛媚眼我就酥了，到时候想陪你练练手

也练不成了。”

“业障！”嗣忆手中长剑挥动，冲了上去。

“哎呀呀，美人儿，脾气太冲了可不好~~”说着幻化出一条燃着烈焰的鞭子，缠住嗣忆的长剑，从容不迫地挡住攻

击。

嗣忆运转法诀，挣断红发男子幻化出的鞭子，当头朝那男子劈下去。

红发男子冷哼一声，“你一个一云仙帝也敢在我面前放肆！”正要攻击，又止住了攻势。

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嗣忆身侧，“换成我呢，赤霄？”

“羽落，你真是没出息。”赤霄眯起眼，眸色阴狠，“放着好好的填星天不呆，跑到我的地界来，而且……啧啧，

还在受了些伤似的情况下。”

“那又怎样？这个人是我的，放了他，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天尘神色淡然地道。嗣忆听天尘说自己是他的人，心

中五味陈杂，却也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天尘不说明关系也就没有立场保护自己。

天尘手动了动，握住嗣忆的手，传音道，“嗣忆，会没事的，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除非我死。”宽

大的衣袖使得赤霄看不见两人的动作，正当天尘准备收手，嗣忆却主动握住他的手，转头看着他说，“天尘，我相

信你。”

“嗣忆，你……”天尘一时失语。

赤霄打量着天尘和嗣忆，“羽落，你还真是潇洒，遇到我还有心情跟你的小情人调情，死也要做个风流鬼么？”

“赤霄，当年蓝羽放你一条生路，你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过分？！”赤霄听到蓝羽这个名字，像是爆竹被点燃一样，“他凭什么封住我一身修为！他凭什么！他修炼的又

不是龙族心法，不知是什么鬼东西！那种人也配当龙皇？！”

“不管他修炼的是什么，他就是比你强，我这个做兄弟的为他自豪！假以时日，蓝羽创出的修炼法门必会在九天流

传，受后人推崇！况且至少蓝羽是光明正大赢你的，而你呢，只会在背后使些手段！”

赤霄俊美的脸透出几分阴森的寒气，一身火红却让人看得心寒，“羽落，别跟我耍嘴皮子，我很想看看当蓝羽看到

你在我手上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16.身陨

终究是耗损了太多真气，即使天尘和嗣忆两人联手也没能敌得过赤霄。浓艳而惨烈的火光映红了大半边天，天尘的

衣服已经有多处被烧焦。赤霄见状，龙族一代代流传的上古禁术更是一个接一个不计成本地朝天尘疯狂地砸过来，

后来，他渐渐发现，天尘根本不在意自己受伤，只有他攻击那个黑衣的小仙帝的时候，天尘才会露出几分焦急和心

疼的神色。赤霄打定主意攻击嗣忆，却没成想反而把天尘逼急了，原本处在下风的天尘又扳回了几分。

赤霄大惊，在这种处于绝对优势的情况下，焉能让天尘和嗣忆活着逃走，他可是很想让蓝羽跪下来求他呢。

一阵阵语意模糊的音节从赤霄口中发出，带着远古的气息，摄人心魄。

天尘还没反应过来，赤霄双手间已有紫色光芒成型，颜色还在渐渐加深。

“神火！”天尘惊呼出声，刚才看见紫焱天火他已经很震惊了，现下又看到能焚毁空间、至高无上的黑色神火，心

知赤霄是准备拼命了。既然如此，他怎么说也得有点回敬不是？天尘闭上眼，向前踏出一步，脚步玄而又玄地踏在

不同的方位上，每踏下一步，那处方位上就出现一个跟天尘一模一样的幻影。或微笑，或嗔怒，或淡然，或凶恶。

每一个幻影的颜色都不尽相同，气息更是天差地别。

赤霄手中的黑色光芒凝成发丝细的神火，就是这一点点神火，抽空了赤霄大半的真元。与此同时，天尘已在空中布

下三十六道幻影。幻影层层叠加，看不清天尘的真身。

赤霄冷笑，黑色神火外放，一上来就焚毁了两道幻影。可是，随着幻影的数量减少，神火也越发脆弱。到这时，赤

霄才反应过来，天尘是用幻影布下了天罡之阵啊。三十六道幻影看似分散，实则是一体。赤霄觉得自己不能把神火

的能量在阵中耗光，精神力猛然提高一个级别，艰难地将神火转移了方向，射向嗣忆。

天尘眼睁睁看着神火射向嗣忆，在那一瞬间，他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保护嗣忆。三云仙帝才拥有的瞬移名副其实

，天尘堪堪抢在赤霄之前来到嗣忆身前。

神火终究是神火，即使被阵法消耗了很多能量，剩余的几成能量也将天尘的背部几乎完全焚毁，留下一个空空的大

窟窿。

赤霄也傻了。九天之中，还有这样的人吗？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挡神火？不管了，他要做的是生擒或者杀死这两个

人，赤霄努力赶走心中的一点敬佩的同情，准备给天尘致命一击。

嗣忆扶住天尘摇摇欲坠的身体，眼泪一瞬间涌了出来，他看不见天尘的伤口，但他的神识可以。天尘没有用能量修

补身体，因为他此刻已是油枯灯尽，在这种情况下多保存一分能量是一分，修补伤口也显得浪费。艰难地抬起手，

天尘割破手腕，血液从手腕中流出，然后分流，流成一个繁复的花纹。

“天尘，你在做什么？”

“没事……嗣忆，你会活下去的……我说过的，只要我还在就不会让人伤到你。”天尘笑得很虚弱，嗣忆看了没来

由的心慌，“天尘，停下来，停下来，听见没有？！”

“没用的，停不下来的。”赤霄在身后开始攻击了，那些血液放出耀眼的光芒，组成了一个红色圆球将天尘和嗣忆

保护在中央。圆球上，流转的血色光芒全部都是天尘的血液，那些繁复而古老的美丽花纹正在吞噬着天尘最后的生

命。

赤霄郁闷地攻击着那个圆球，可就是攻不破。他每攻击一次，天尘手腕处就流出鲜血，加入到阵法中。就算是嗣忆

不明白这是什么，也知道天尘使用自己的血化成能量抵挡赤霄的攻击。

“天尘，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可以走的啊，我知道的，以你的速度世界上没人拦得住你。”

“傻瓜，这个时候还在说这种话，嗣忆，你真的不明白吗？”

嗣忆哭得更厉害了，“你还说我傻，你更傻！”

“我不傻呀，至少刚才，你原谅我了，对不对？我……没什么后悔的了，只是，我对不起师傅呀……”天尘的声音

越来越微弱，最后渐渐消失，整个人都靠在了嗣忆身上。只有手腕处，鲜血一直在流。

一声嘹亮的龙吟响起，可先到达这里的却是一只冰蓝色的凤凰，“赤霄，滚开！”这声音不是白轩又是谁？

仿佛是听到友人的声音，又仿佛是因为赤霄停止了攻击，天尘手腕处的伤开始慢慢愈合，阵法也在消散，只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