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时也笑道:“你们怎么还是这样啊?我和小谦特意在宿舍整修的时候搬出去,就为了让你们俩培养感情,可见没什么成果啊?”
“培养感情?”秦岳夹起一筷子鱼香茄子就往嘴里送,口中含糊不清的说:“要培养感情也不和他培养啊,是吧小谦?”
纪谦没有说话,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啤酒,几乎没有尝一下味道,直接就从喉咙处灌下去了。
那边秦岳也忍不住了,张口就来:“你能好好的么?德行!”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又抬起杠来,弘时笑着偶尔插上一两句,只有纪谦,从头到尾在那里坐着,没动几筷子菜,而是一杯接一杯的灌着酒。
“感情要是能培养的出来的话,多好。”纪谦的声音轻轻的,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话一说,三个少年一愣。
纪谦平时是很温和的一个人,看上去很好欺负,很厚道,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看英语读书,最多也就和弘时一样在秦岳和宋惟笛打闹的时候添油加醋的说一两句。从来对人都是一脸腼腆的微笑,像今天这样多愁善感还是头一回。
几人交换了个眼色,都觉得今天纪谦有点不对劲。
秦岳看他还是不停的往口中灌酒,忙拉下他,小心翼翼的问:“媳妇儿,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就被宋惟笛拍了一下肩,力道大的让秦岳往前一呛。秦岳回过头,没好气的瞪着宋惟笛:“妈的有病啊?拍我干啥?吓我一跳。”
宋惟笛闻言皱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开口骂道:“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没瞧见小谦失恋了啊?还口无遮拦媳妇儿媳妇儿的这么叫,不是更让他难过么?”
秦岳不想承认宋惟笛的想法很可能是对的,还是不死心的问:“你怎么就知道人家失恋了?”
“你白痴啊?除了感情,还能有什么这么伤人啊?”宋惟笛真想一巴掌劈开秦岳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稻草,真是个反应迟钝的家伙。
秦岳正准备骂回去,就听见纪谦痴痴的笑了一声,带着几分醉意到:“能认识你们,真好。我最近是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说出来哥几个帮你参详参详!”秦岳还没等纪谦说完,就豪气干云的拍了拍胸口。
宋惟笛受不了的翻了秦岳一眼,无奈的直摇头:“秦哥,您要不说话能他妈憋死你啊?”
秦岳很认真的想了想,接着委屈的看了宋惟笛一眼,口中讷讷的吐出一个字:“能。”
纪谦被秦岳滑稽的模样逗乐了,他举起手里的杯子,声音温和的说:“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是兄弟的,今天就陪我喝个痛快!”
弘时喝了一口酒,对纪谦说:“人的一生太悲苦了,求而不得的东西太多,以至于到最后都认不清自己,不如学学放下,可能会轻松一点。”这话,连弘时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对纪谦说的,还是对自己的告诫。
纪谦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弘时,随即仰头喝了杯子里的酒。几人陪着他,一杯接一杯的灌。
深夜十一点多,四个人才醉醺醺的从饭店里走出来,只有秦岳和弘时还算清醒。
两人商量了一下,现在这个点,估计宿舍门早就锁了,他们醉成这样,回去要是被逮个现行那就是一个过的事。于是两人分别搀扶着烂醉如泥的纪谦和宋惟笛去附近宾馆开了两间房。
弘时将纪谦扶倒在床上,刚准备离开去洗把脸,却被纪谦抓住了手腕,借着弘时的力量,纪谦坐起身来,双臂趁势勾住弘时的脖子,迷蒙的双眼紧紧盯着弘时隽秀的脸,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喷在弘时脸上,带着一股酒气。半晌,口中呢喃了一句:“为什么,非你不可?”说罢,仰头便含住了弘时紧抿的薄唇。
还没反应过来的弘时本能的将贴在他身上的纪谦一把推开。他厌恶的皱皱眉,脑子里毫无预警的出现弘历那张俊美不凡的脸。
纪谦被他一推,因为身体使不上力又软绵绵的躺回床上,终于沉沉睡去。
弘历。他的四弟,爱新觉罗·弘历。
弘时也说不清他对弘历究竟是什么感情。厌恶么?在他要吻自己,要抱自己时的确是厌恶的,喜欢么?在他奶声奶气的喊自己哥哥时也的确是喜欢的。也许,只是嫉妒吧。嫉妒他明明没有比自己多出色,却得了那人青眼。要是,他也用那样期盼的目光看自己,那样关心自己爱护自己,那最后,自己与他,又何至于到如此境地?
弘时他们到底也没有问纪谦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过了几天,纪谦又恢复到从前那斯文腼腆的样子。对于那天晚上他吻了弘时的事,他提也没提。弘时也乐得装作不知道,省的尴尬。
弘时想他一定把自己当成别人了。
弘时从小就是王府的三阿哥,身份贵重。建府之后也从来不缺女人。唯一让他痛苦纠结的也只有那人……他一生的努力与心思都放在那人身上。所以在他否决自己时,自己才会那样痛。那纪谦呢?也和自己一样对于某些人求而不得,所以默默的痛苦着嫉妒着挣扎着然后伤心着么?
……
这天,弘时下了课便与纪谦他们一起回宿舍,刚到宿舍楼下,就远远看见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穿着一件灰色风衣优雅的站在那里。他的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仰起脸露出灿烂的微笑看向他们。
“靳贤?”弘时惊呼出声。
靳贤走到他们面前,咧开嘴笑着:“Hi,小词,好久不见?”
纪谦看着笑的春风得意的靳贤,诧异的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们认识么?”弘时看向靳贤和纪谦。什么时候他们居然认识?
纪谦浅笑着含糊的说:“啊,算认识。”
靳贤伸出手揉了揉纪谦的头发,语气温和的说:“什么叫’算认识‘?明明已经很熟了,撒谎可不好啊!”
纪谦微红了脸,没有说话。
靳贤朝弘时和纪谦笑了笑,语出惊人:“我辞了厦大的工作,明天开始来这里任教。”
“任教?”弘时和纪谦异口同声的喊道。
“为什么?”纪谦问。
只见靳贤低下头在纪谦耳边说了什么,纪谦便息了声不再说话。
靳贤说’我不放心你‘。纪谦讽刺的黯了黯眸子,明知道没有结果的,又何必呢?你给的,我未必还的起。我本无意伤你,真的无意伤你。如果那一夜没有遇见你,如果我前世的记忆已然全消,那么今天我们之间,可能会不一样。
只可惜,从来没有如果。
第十六章:困惑
靳贤终于还是留在了T大教书,教语文。为了纪谦。
那一夜的意外让靳贤遇见了纪谦,他瑟缩着单薄的身子站在街边,好看的脸上流露出一股无可言说的哀伤。于是那一眼的流连便让这两个毫无关系的人联系到了一起。
纪谦那深沉而凄凉,悲哀又无奈的过去像一只无形的手,要将纪谦推入永远的黑暗。靳贤的出现总算让纪谦的世界多了一些阳光,久违的阳光,也让纪谦有了诉说的对象,一件件,一桩桩,纪谦面带微笑的毫无隐瞒的对靳贤娓娓道来。
“为什么要忍受这些?不觉得委屈么?”靳贤带着隐隐的怒气问。
“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经为了某些东西,利用过辜负过他的信任,如今,却不想再犯了。我本并非良善之人,只是对他,心中除了歉疚还有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所以我可以忍受。”纪谦温润的声音像潺潺流水一般传入靳贤的耳朵:“不会永远都这样的,可以改变的,就算他爱的人不是我,就算他对那个人有着很深的执念,可是时间,它想一把无形的利刃,会慢慢的划开他们之间所有的羁绊。”
靳贤永远记得,纪谦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闪烁的神采,哪里是平日里那个腼腆温和的纪谦。那势在必得的锐利目光配在他那张隽秀的脸上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他生来就不是凡物,仿佛他生来就有着改变自己命运的手段。
那样充满神秘和悲哀的纪谦让靳贤怀着一颗探究的心想慢慢追寻下去,只可惜,计划不过变化,他从没想过自己会爱上纪谦,于是从当初到现在,一路与他携手同行。
就算他爱的人不是我,就算他对那个人有着很深的执念,可是时间,它像一把无形的利刃,会慢慢划开他们之间所有的羁绊。
纪谦的这句话,既是在说纪谦本人,也是在说自己么?靳贤无奈的笑。
现在在学校里,他和纪谦的关系看上去真的很好。他经常骑着他那辆还算拉风的摩托车载着纪谦横穿整个S市兜风散心,经常用他并不丰厚的薪水请纪谦吃午餐。
弘时他们也问过纪谦他与靳贤究竟是怎么认识的,纪谦只笑笑说’就这么认识的‘。虽然大家都不相信,可也没有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高傲尊贵的三阿哥弘时竟然重生在一个叫景鸢词的少年身上。别人不想说,又何必一味追问呢?
纪谦依旧和以前一样经常彻夜不归,靳贤也还是和以前一样风趣幽默。
一切都没有改变,可又仿佛有什么在改变。
胤禛最近也正在为易生的事烦着。S城中赫赫有名的易生与香港银行界的翘楚瑞华准备拿下S市某区的一块地皮来发展房地产。原本已与卖方谈好价钱,可对方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硬要在成交价上再增加三个亿,令胤禛和瑞华的代表人头疼不已。胤禛寻思过,三个亿是没有问题的,可是他很想知道,对方突然加价的原因是什么。
胤禛决定将这事先放一放,他看了看手腕上的欧米伽,已经五点四十了,今日周末,估计弘时也快到家了,于是胤禛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桌面,拿起挂在衣架上的西装外套就出了办公室的门。
胤禛刚到家就看见歪在沙发上看书的弘时,手里拿着的是一本《乾隆传》。
见胤禛回来了,弘时抬头对他笑道:“哥你回来了?”
胤禛将外套递给张妈,自己走到弘时身边坐下,说道:“嗯,马上要摆饭了,还看书?”
弘时呵呵一笑,道:“随便看看。”
胤禛掸了一眼弘时手里的书,口中淡淡道:“你对弘历,倒是很有兴趣?”
弘时皱皱眉,心想:怎么着这弘历也是爷的弟弟,是乾隆皇帝,你不喊他的年号,紧巴弘历弘历这样叫,真是没大没小,要是让那个心胸狭隘的小四子知道了,非扒了你一层皮不可。口中却道:“没有啊,只是觉得他最后闭关锁国的做法与态度大大限制了中国的发展,不然的话,清王朝应该还可以继续延续下去。”
胤禛摇头,说道:“也延续不了多久,封建的帝国主义本就不是长久之计,百姓需要的是和平的社会主义。”
弘时点点头,表示认可。
胤禛侧头看他,问道:“快放寒假了吧?”那日在拉市海公园弘时策马而来的模样一下子在胤禛的脑海中渐渐放大。
胤禛也不明白怎么会对他越发的在乎起来,甚至从什么时候起自己都不记得了。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很在乎了。
弘时’嗯‘了一声,又问胤禛:“哥,你知道靳贤来我们学校教书了么?”
胤禛英俊刚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听他淡淡的说:“知道,是他托我帮他联系的T大校长。”
“好好的厦大不待,怎么跑到我们学校来了?”弘时不解的问。
“不知道,他说有事,我就没有再问。”
弘时听胤禛这样说,便也没有再问些什么。两人聊了会别的,就直接去饭厅吃饭了。
饭桌上,胤禛时不时的给弘时夹菜,弘时也投桃报李,给胤禛夹了两筷子蘑菇。饭厅里微黄的灯光照射在两人身上,将此时的气氛渲染的很是温馨。胤禛深邃不见底的目光凝聚在弘时身上,弘时感受到胤禛的凝视后也抬头去看他,刹那间四目交接时,弘时的脸没来由的红了半边,心中腹诽道:奇怪,哥哥刚才的眼神怎么那么像皇阿玛,害我竟一时失了神。胤禛看着弘时垂下头局促不安的模样,唇角微微的往上一勾,无声的笑开。
第二天星期六,胤禛还是和往常一样去易生了。弘时沿着上一世的习惯,起的很早,下楼用了两片面包,就没事干了。于是继续翻开昨天没看完的《乾隆传》,直到中午。
用完午饭,正无聊的坐在椅子上想要不要喊那三个人出来聚聚,就听自己手机响了起来。
弘时一看是个陌生号码,犹豫了会,还是按下了接听键:“您好,请问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景鸢词,你出来,下午两点,我在’侍皇‘咖啡等你。”
还没等弘时回答,对方已掐断了电话。
沈夕卿站在位于48楼的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视着脚下蚂蚁般的车水马龙,桀骜的脸上浮起一丝阴冷的笑:景鸢词……
弘时看着手中’嘟嘟‘响的电话,皱起眉头,心里不禁疑惑道:他是谁啊?自己认识他么?要是认识的话自己怎么没有他的电话,要是不认识的话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下去两点在’侍皇‘?去是不去呢?
弘时举足不定了好一会儿功夫,终于还是决定去看看。如果不认识,到时候在走就是了,说不定是自己在维也纳的同学呢?想着他便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
牛仔裤配白色羽绒服,整个人显得干净又清爽。
他搭乘地铁来到装修高雅的’侍皇‘。一进门,服务员小姐就笑着迎了上来,语调轻柔的问:“请问是景先生么?”
弘时点点头。
“请您随我来。”
弘时亦步亦趋的跟在服务员小姐的身后。
’侍皇‘是S城中数一数二的咖啡店。价格昂贵自不必说,最大的特点就是它独特高雅的装修。用流苏帷幔将整间咖啡屋格成一个一个的小空间,无论从里面或从外面都能只见其轮廓,看不见实际,无疑给客人们提供了绝对隐秘的私人空间。
服务员将弘时带到一个光线并不明亮的角落,指了指垂下的流苏后的包厢,恭敬的说:“沈总在里面等您。”
“谢谢。”弘时转身掀罢流苏,只见里面坐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虽然坐着,可弘时觉得他的个头少说也有一米八以上,一袭修身的西装将他完美的身材展露无疑。浓密的黑发漂亮的令人咂舌,细长的眉毛,高挺的鼻梁,一双明亮的眼眸中闪着睥睨万物的神采,看上去整个人显得霸道嚣张。
此刻他形状优美的薄唇正有些刻薄的上扬着,他说:“舍得来了?”目光直直的看向弘时。
弘时惊讶于男人如神祗般俊美的相貌,但他很快掩下。他不动声色的走到他对面,坐在柔软的沙发上。
“你认识我?”弘时很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在车祸醒来,在重生以来。他是谁?景鸢词的朋友?
男人嗤笑一声,道:“怎么?你的失忆大戏还想演到什么时候?”
弘时困惑的问:“什么失忆大戏?阁下是……”
沈夕卿的嘴角又上扬了些,他笑道:“阁下?哈哈,有意思,你继续演。”说着漫不经心的往他面前的那杯蓝山里加了两颗方糖。
“对不起,我是真不认识你。”弘时礼貌的看他,虽是礼貌,可言语中充斥着冷冷的疏离。这男人究竟是谁?好像与自己认识很久的样子。
沈夕卿仍然笑着看他,不掩眼底的轻蔑。
弘时见他用那种考量的目光看着自己,迟迟不说话。于是一下子站了起来:“不说我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