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踢踢踏踏的停在王府门前,胤禛从车厢里探出头,被苏培盛搀扶着跳下马车,待他走进府里时,众人皆是一愣。
胤禛受伤了!
胤禛的胳膊上缠着绷带,英俊的脸庞上面色凝重,他进府后一言不发的往书房走去,那拉氏跟在胤禛身后,她见这般情况,便挥了挥手中帕子,打发了众多家眷离开,只剩几个知心的陪在胤禛左右。她将胤禛扶进书房,自己站在了胤禛身侧。年氏,李氏和钮祜禄氏也站在一边,待弘时和弘历赶到时便见着众人沉重的脸色和胤禛手上的伤。
“阿玛,你怎么了?”弘历飞奔到胤禛身边,揪着他的衣角问:“你手怎么了?”弘历真的很聪明,至少比弘历聪明,他很清楚什么时候该装傻,什么时候要出头。
胤禛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弘历的头,脸色终于温和起来,道:“阿玛没事。”
“爷,您怎么会受的伤?”那拉氏皱起眉头,关心的看着胤禛手上的绷带问。
胤禛瞧了一众妾氏一眼,道:“是在处理完山西旱情后回京的途中遇袭,皮肉伤。”
弘时起初见到胤禛受了伤,心里一惊。如今见着他精神无碍,便放宽了心。心里暗道等会子让小淳子嘱咐膳房这两天多煮些清热解火的素食,顺便去取些清热的菊花茶给那人送去。阿玛这趟差事办回来,似乎又清瘦了些。
年氏听了胤禛的话瞪大了眼睛:“谁敢这样放肆?光天化日的打劫?还好爷没事。”
胤禛冷笑一声,道:“只可惜,没能如的了他的愿。”
心思细腻的弘时疑惑的看了胤禛一眼,难道此次阿玛遇袭不是山贼流寇所为?难道……
“本王乏了,你们都下去歇息吧。”胤禛的眼角扫过房里众人,意味不明的目光在弘时身上停留了好一会,最后还是移开了。
“爷……”那拉氏正欲说什么,却被胤禛打断。
“你也下去吧。”胤禛深沉的声音响在那拉氏的耳畔。
那拉氏见状便不再说话,她福了福身子,道:“那妾身帮您进宫递牌子请太医,您好好休息。苏培盛就在门外,有事您就唤他。”
“知道了。”
待那拉氏踩着那精致的花盆底出门之后,胤禛的脸色却更加阴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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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时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架子上的绿叶正好遮住头上毒辣的太阳,为弘时布置出一块乘凉的好地方。可弘时现在可没有心思乘凉,他低头转动着胤禩在很久以前赠与他的玉扳指,眉头紧皱,目光有些无奈,心里反复咀嚼着胤禛方才的话。
’可惜没能如的了他的愿‘。
如的了谁的愿?弘时苦涩的掀了掀唇角。阿玛是此次前往山西赈灾的钦差,是当今圣上第四子,大清国的雍亲王,皇亲国戚,身份贵重。去山西的路上无论陆路水路,走的也是官道,侍卫成群,高手无数,若不是准备充足,目标明确,怎会近得了阿玛的身,伤得了阿玛?这样缜密的心思与安排……
真希望自己的猜想是错的,可是按照目前形势和阿玛与他势成水火的局面,教自己想不怀疑他都难。想必阿玛已经知道是谁了,否则,他看自己的眼神怎么会那样复杂?还是,他怀疑自己也有份参与?
弘时掂量了一下事情严重,便起身往胤禛的书房走去。
刚到门前,便叫苏培盛拦下来了。他弯着腰,毕恭毕敬的对弘时道:“三爷请留步,主子留话说任何人都不得入内。”对于弘时,苏培盛还是能够体谅的。虽然这小主子不被他阿玛所喜,可是他仍然事亲至孝,冷了热了均会着人提点自己,于是自己对他,还是很有好感的。
“那劳烦苏公公为弘时向阿玛通传一声。”弘时身着一件白色衣衫,整个人在这炎炎夏日显得清爽优雅。
苏培盛陪着笑,道:“不是奴才不愿为您通传,只是实在是主子爷留了话,说这会子不见人。估计是琢磨着在写呈给圣上的奏折呢。”
弘时愣了愣。
苏培盛又笑说:“三爷您若有事不若待会再来,等主子爷忙好了,奴才着人知会您?”
弘时站在门口想了想,抬头果断的对苏培盛说:“不必了,我现在有重要的事见阿玛,若阿玛怪罪,弘时一力承担,必不会连累公公。”说着便不顾苏培盛的阻拦,直接推开了胤禛书房的门。
若是阿玛认为此事是八叔所为,上书皇玛法,岂不是让皇玛法对八叔更加厌恶?要趁着奏折还未递上去之前看看能不能为八叔说说情。
然而弘时进屋后,只见到胤禛累极而睡倒在桌案上。
弘时轻轻的走近胤禛身边,看到他密呈的奏折上苍劲有力的字,写的是山西赈灾的事和山西巡抚及当地官衙贪污粮食的事,对于胤禛此次受伤的内幕,他居然只字未提?可能阿玛和自己一样,也只是猜测,并无真凭实据,所以不好贸然上奏吧?
弘时看着桌上凌乱的笔墨和奏折,在不惊动胤禛的情况下,一一轻声的帮他摆放好,指尖不经意的触到胤禛的额头,却令弘时浑身一惊。
阿玛的额头怎么这样烫?
弘时伸手在胤禛的额上度了一下温度,体温果然高的厉害。于是弘时两三步走到门前,唤来苏培盛,让他立刻进宫请太医。接着回到桌案便,架起昏睡的胤禛往床上扶去。
不一会,太医院的左院判便提着诊治箱进了屋子。此事也禀告了福晋,于是一块进来的还有她和其他一些受宠的女眷。
那太医诊治后对大家说四爷是因为伤口发炎,加上酷暑难耐,所以体虚,进而引起发热,身体并无大碍,要注意休养之类的。福晋听完后便让苏培盛带着太医去账房领赏去了。自个儿和其他女眷则陪在胤禛身边侍候着。
弘历也站在弘时的身边。屋子里没人说话,安静的能听见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最终还是弘时开了口,他道:“福晋,您不若先回屋里休息吧?这里有弘时陪着阿玛。”
那拉氏看了弘时一眼,道:“这……”
“姐姐,就让弘时陪着爷吧,您先回屋休息,爷若醒了,就让弘时给咱们知会一声,咱们再来。都在这儿,自己休息不好,也扰了爷休息不是?”李氏朝那拉氏呵呵的笑道。弘时和胤禛关系本没有多好,若这次能让胤禛对弘时另眼相看,那弘历还不靠边站?钮祜禄氏也不敢再将她这个侧福晋不放在眼里了。
那拉氏听了李氏的话后,点点头,便对众人说:“听侧福晋的,都散了吧。杵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转头又吩咐弘时仔细照顾胤禛,这才带着一众人离开。
书房顿时安静了下来。
弘时怕胤禛吹风,起身关了窗子,又用手触了胤禛头上的湿帕子,将它取下来,浸了冷水,拧干后又再敷上去。如此反复,天也渐渐已晚。
琉璃灯里的蜡烛还在燃着,映着胤禛安详的面容,使得他整个线条都温柔了下来。弘时坐在床边,看着胤禛的睡颜,就这样一直守在他身边。仿佛只有此刻,他们才像父子,才能好好的相处。弘时不由的想到小时候自己生病的时候,胤禛也是放下朝廷的事来照顾他,整日陪在他身边,那时的时光竟流逝的这样快,转眼间已然历经了十年。如今,胤禛与他还是父子,只是早已不见了当时的父子情了。
正在弘时走神时,胤禛开口轻轻的唤道:“水……水……”
弘时忙起身为胤禛倒了一杯热水递到胤禛面前,扶他起来坐着。胤禛皱着眉,微眯着眼,口中呢喃道:“是你……”
弘时将被子递到胤禛唇边,声音温柔的说:“是我。”
胤禛抿了两口,复又倒下睡去。整整一夜,弘时都守在胤禛身边,直到胤禛的烧逐渐退去,弘时才安心下来。
天已经蒙蒙亮了。弘时正准备差人告诉福晋阿玛已经退热的消息,只见钮祜禄氏搀着弘历走了进来。
“三阿哥,爷怎么样了?”钮祜禄氏轻声细语的问道。弘历则往床边走去,坐在胤禛身边。
弘时对钮祜禄氏点点头,道:“热已经退了,正要差人告诉你们呢。”
钮祜禄氏微微笑道:“这一夜真是辛苦你了,你也累了,这里交给我就好,你也去休息一下吧?”
“弘时不累。”
“守了一夜,怎么会不累呢?”钮祜禄氏看了一眼床边的弘历,道。
弘时思量了会,然后对钮祜禄氏说:“那劳烦额娘帮弘时照看会,弘时去将阿玛的药端来。”说着便去了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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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微微睁开了眼,就看到弘历正坐在他的床边,钮祜禄氏则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轻握着自己的手。
见胤禛行了,钮祜禄氏惊喜道:“爷,您醒了?感觉好些么?”
胤禛被钮祜禄氏搀扶着做起来,他面无表情的道:“好些了。昨夜……”
“您还说呢?弘历见您病了,昨个儿在这儿陪了您一夜,连带着妾身也不能休息,一会儿要喂您喝水,一会儿要为您煎药,扰的我是一刻也不得停。”
“是么……”怎么自己在梦中,仿佛是见到了弘时呢?到底……还是一场梦啊,弘时在意的始终只有老八吧?若不是为了让弘时不难做,自己早就上书禀明皇阿玛关于胤禩派人刺杀他的事了,自己究竟,还是在意弘时的吧,连梦里都会出现他,只可惜……
“可不是么?总归您没白疼他。”钮祜禄氏美艳的脸上绽放着笑容,她伸手摸了摸弘历的脑袋。
“难为弘历这么小就知道孝顺……”哪像弘时……
弘历端着滚烫的才煎好的药,刚到书房门口,就听见里面欢声笑语的。弘时纳闷的透过窗户朝里看去,只见胤禛和弘历有说有笑,钮祜禄氏在一旁跟着附和,气氛好不融洽。
弘时黯了黯眼眸。就算自己怎样至孝,怎样对他好,他心里,怕是只有弘历一个,对于这个衣不解带守了他一夜的儿子,他哪里能想的起来?
弘时随即召来高无庸,让他把药端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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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小四子郁闷:偶不要再当恶人啦,大家都快不喜欢偶鸟~~
康师傅疑惑:你本来不就是恶人么?
小四子皱眉:说的好像你自己不是恶人一样的?
康师傅严肃:当然不素,朕怎么可能素?
小四子笑:你虐起某八来,让人讨厌的程度不比偶差啊~~
康师傅怒:放肆!偶怎么可能让人讨厌?话说康八比历时受欢迎多了好伐。
小四子鄙夷:一把年纪了还偶啊偶的卖萌,大家不讨厌你讨厌谁?
康师傅发火:来人!传朕口谕!封和致斋为总攻,小四子总受不解释!
小四子瘪嘴:爷爷,不要酱紫……
康师傅YD的笑:啊……打击报复神马的感觉真好啊……约老八看月亮去咯~~
第三十章:援灾
三月初春来临,草长莺飞,院子里的迎春紫罗开的正是灿烂的时候,黄色紫色的花骨朵儿配着嫩绿嫩黄的新叶,显得生机勃勃,春意盎然。弘时早已开学将近一星期了,一切都按照正常的步伐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周六的早晨,阳光和煦的洒在景氏别墅的屋顶上,像在告诉人们新的一天的开始。张妈一早就来了,她把买的菜放在厨房,然后洗了昨天胤禛和弘时换下来的衣服,煮好了早餐,刚摆上桌时,胤禛和弘时就前脚跟着后脚的就下楼来了。
休息的日子里,两人都只穿着一身简单的家居服。胤禛和弘时分别坐上桌,享用着张妈做的三明治和牛奶。
香醇的牛奶散着淡淡的奶香,入口柔滑,弘时慢慢的品尝着。胤禛坐在他对面,正用着手中美味的三明治。
自从经历了停电的那晚后,弘时便有些害怕与胤禛单独相处。他喜欢胤禛,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那种喜欢,有关爱情的那种喜欢,名为’不伦‘的那种喜欢。尽管胤禛不知道,可是弘时仍然觉得心虚。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了这种禁忌恋的,如果他在言语行动方面透出自己的想法,哥哥会不会把他当成疯子?会不会再也不理他?就跟那人一样?弘时思量着,这种情况之下,自己还是尽量少与胤禛接触。说不定冷却一段时间之后,自己会发现自己对他的喜欢会淡些,或者已经不喜欢了。
弘时其实并不排斥同性恋。想当年胤禟还是双性恋,弘时照常与他们相处亲近,没有丝毫觉得恶心厌恶,只是当自己也变成这类人时,状况就不一样了。弘时当然也不会厌恶自己,可他开始在意胤禛对这方面的看法。胤禛是怎么想的呢?对自己是单纯的兄弟之情还是有些什么其他的情感在里面?
应该是有一点其他的情感吧?弘时感情细腻,心思敏感,胤禛对他,要说全是兄弟之情,弘时是打死也不会信的。正常的兄弟会吻他么?如果说胤禛对他也是有着喜欢的,那是胤禛以前就喜欢景鸢词,还是现在开始喜欢?
区别是很大的。至少弘时认为区别很大。如果胤禛很久以前就喜欢他,那只能说明胤禛真正喜欢的是这身躯体的主人——真正的景鸢词。如果是现在才喜欢他,那边说明胤禛喜欢的是他爱新觉罗·弘时。
弘时连日来被这种内心的矛盾与复杂的情感折磨的身心俱疲,每晚躺在床上都要好久才能睡着,一看到’禁恋‘’兄弟‘’同性恋‘这类词心情就没来由的烦躁,这种种问题像一个巨大的茧,把弘时紧紧的困在里面,一丝空气都不给,弘时觉得自己被包裹的就要窒息了。他想弄清胤禛对他究竟是怎样的情感,可是却不知道就算弄清了自己又能怎样?就算确定了胤禛也是喜欢自己爱自己的,难道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不顾任何人的眼光?
胤禛的情况比起弘时也好不了多少。几乎一闭上眼就能看见弘时的音容笑貌,在拉市海策马飞驰时的英俊模样,送他领带夹时温和秀致的模样,下棋使手段时狡黠聪慧的模样,被自己亲吻时窘迫害羞的模样……
自己是真的爱上了弘时,这是肯定的,那弘时对自己呢?也喜欢么?
两人纠结着同样的问题,慢慢的咀嚼着口中的食物。
张妈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于是从厨房里来到客厅准备收拾餐盘,谁知来了一看,我的天,这两兄弟是在比赛看谁吃的慢么?
用完了早餐,胤禛便与弘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与其说看电视,不如说是在开着电视想心事。电视里放的是曾经两人一起吐槽吐的很厉害的《宫·锁心玉》,里面的女主角仍然那样嚣张狂妄,男主角一如既往的深情霸道。
回想起胤禛当初看到这片子里演雍正那人时的纠结又憋屈的表情时,弘时的唇角微微绽开。是啊,那人那么英明神武,居然找这么个人来演?即使不说演员,就是剧情,也着实让人太无语了。还是哥哥和自己一样有见地,哪像那靳贤,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喂,你看看那人也不像那个严肃隐忍的冷面四爷啊!
听到旁边一声轻笑,胤禛的心情像也好了几分,他偏头问道:“什么事这么好笑?”
弘时调整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他用手撑着下巴,意态慵懒的说:“没什么,就是想起年前我们一起看这电视的时候了。”
胤禛也想起了那时。那时候这电视剧还很受欢迎,那时候靳贤还住在这里,那时候自己就已经不喜欢弘时与别人过分亲密了,那时候自己才知道原来自己在这时代是很受欢迎的。那些什么电视剧,小说之类的,拿自己当主角的可多了去了。胤禛苦笑的想,想当初自己在雍朝因为冷心冷面为人不喜,想不到在数百年之后的今天,居然比皇阿玛还受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