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独排众议,不顾家里的阻拦执意出去寻找父亲。她为父亲的不归想过一万种可能,却独独没有想到父亲会为了前程,另行婚配。不是说好矢志不渝么?不是说好非卿不娶么?那现在自己眼前所看见的又是什么?
如今父亲已经是大名鼎鼎的’尊爵‘集团的董事长,要他放弃这样显赫的名利地位与母亲重回那个平淡的城市重新生活是不现实的。于是在父亲的说服下,母亲为了心中那早已残缺不全的爱留在了父亲的身边,做他身边见不得光的红颜知己。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在有了善保之后,父亲的嫡妻知道了母亲的存在,她前来找母亲理论,预备用钱买下母亲与父亲之间的过往与这段悲哀的情。倔强如母亲自然是不同意,她将这事告诉了父亲,期待父亲会站出来为他们母子做些什么,可父亲却是一言不发。想必是这段坎坷的爱情和父亲的薄情势力让母亲在日夜的煎熬中彻底死了心,最终,母亲带着不多的行囊离开了父亲。
没有了父亲给予的生活费,他们的日子过得拮据非常。母亲性子犟,不肯回家乡,只好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残酷的现实将母亲原本健康的身体磨得瘦弱不堪。终于有一次,母亲走在街上晕倒了,便遇到了那个叫做纪天昀的医生,也就是自己后来的养父。
养父救了母亲。事情就是这么不可思议,母亲与养父走到了一起。
养父很疼母亲,也很疼他。善保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好人注定命短?没过多久,养父因病去世了,连着原就体虚的母亲也一块病了。母亲的病用了家里一大部分的积蓄,却仍然没什么起色,最终因为医院怠工,母亲在养父走后的半年,也随他去了。
纵然他是乾朝叱咤风云的一代权臣,此刻在这并不熟悉的世界里,以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孩子的身体活着,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风云变色,善保还是会不知所措。
他一个人,办妥了一切之后,孑然一身,背着他破旧的书包,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拿,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带着淡淡的怨恨在心里辱骂着这个世界。
正在这时,一辆价格不菲的名贵跑车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善保诧异的看着从车上走下来的那个男人。
那个身形高大俊美英气的男人,带着一丝清冷却又温暖的笑容朝自己伸出手:“跟我回家吧,小谦。”
回想起曾经,善保不由在心里佩服自己,那个时候就知道他的笑容是冷清的,可是为什么,到最后,仍愿意与他纠缠不清呢?
至此,自己与他之间的故事才算真正的拉开序幕。
沈夕卿,或者说是弘历。上一世,是自己的天,自己的伯乐,自己的爱人,这一世,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都在善保走投无路的时候,向自己伸出了援助之手。
在并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情况下,他待自己可以说是极好的。着人为他打点生活起居,出钱供他念书,在慢慢的熟悉中关心他鼓励他,带他去驾驶帆船,带他出去旅游,完全表现出一个哥哥对弟弟的关爱。
初时,自己也并不知道沈夕卿的真实身份,可他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好让自己已经冰冷多年的心终于又有了一丝波澜,让自己对他从最初的防备到渐渐的信任再到浅浅的爱慕。
原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与他在这淡淡的若有似无的温馨中度过一生,可是,谁又料得到,当初沈夕卿接近自己居然是别有用心的。
沈夕卿之上还有个哥哥沈夕颐,那时他们的,当然也是善保的父亲已经去世,一家子人正为他那巨额的遗产争论不休。沈夕卿与沈夕颐看重的都不是那些房子和钱,他们中意的是那个极具发展潜力的’尊爵‘集团。
按照他们父亲的遗嘱,他们每人各执20%的股权,是董事局里平起平坐的两位总裁,而自己同样是他的儿子,拥有2%的股权。沈夕卿就是为了那2%的股权来找自己,他对自己好的终极目的,竟是那看不见的2%的股权!
这些,同样是善保后来才知道的。
那时,他曾自嘲的想,自己两世人生,皆以真心待人,没想到,都被别人利用。难道自己存在的价值仅仅体现在他的外貌与某些附带资产上?难道穷尽两世,竟遇不到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
善保非池中物,也非良善之人,对于那些对自己有威胁的人,他对付起来从不手软,觑准时机,一击即中。上一世,他宁愿辜负所有人,都不要所有人辜负自己,甚至,连自己最爱的那人,自己都可以为了让自己平步青云高官厚禄而冷下心来利用,,遑论他人?只是,今世的沈夕卿还不值得他出手,纵然善保也曾暗暗的倾慕他,纵然他一样利用欺骗了自己,可仍然不值得自己去设计他。善保想一是因为还不够爱,二是因为他不是弘历,他还不配。
知道沈夕卿就是弘历是在那一天的雨夜。
夏日傍晚的黄昏时分,空气闷的厉害,估计不久就会有一场倾盆大雨。善保下了课如往常一样回到他与沈夕卿的家。善保记得当时好像要去沈夕卿的房里拿样东西,具体拿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书桌上放着那一封令他永生难忘的文件。
那文件不厚,用牛皮纸袋包裹着,一副很神秘的样子。善保好奇,便打开了它。文件是从普陀山的某个著名的寺庙寄过来的,大意是感谢沈夕卿大手笔的香火钱,说他要祈福的人的名字已经刻在房梁上了,里面还附了照片。
善保原以为他是为哪个亲人求平安,可是当善保看到手中的照片时,整个人顿时僵硬的愣在原地。
照片上的金色房梁上,朱红的楷体正清晰无比的刻在上面。
’爱新觉罗·胤禛钮祜禄·秀玉爱新觉罗·弘时‘
先帝世宗雍正与圣孝宪皇后的名讳?!那人的父母,与那人爱的深入骨髓的三哥。沈夕卿……他的哥哥沈夕卿不是那人又是谁?
善保努力掩住心中的狂乱,将文件放好,然后回了自己房间。
谁曾想?自己最在意的那人也带着前世的记忆和自己一样转世了?谁曾想?自己一生追逐爱恋的那人会以另一种姿态站在自己眼前?谁曾想?原以为与他之间缘只得一世谁料转世而来竟再度相逢?
一样的吧?弘历与自己一样没有失去前世的记忆吧?没有忘记自己与他之间的君臣之情吧?没有忘记自己曾经对他的一往情深吧?没有忘记致斋吧?
没有忘记吧?
可是,没有忘记又如何?就算他记得一切又如何?弘历在意的从来只有一个爱新觉罗·弘时。自己在他的眼中,从来只是他的替身,不论前世今生,都不是最重要的那个。于是,就这样吧。
能在转世中再遇见他,善保已经很知足了,爱不爱,自己早已不再强求了。只望他的灵魂能在沈夕卿这个躯体中活的开心。自己之所以仍然伴在他身边,一伴是因为那无法轻易割舍的爱,一半是因为上一世自己行差踏错辜负了弘历的信任。
后来,善保也曾探过弘历的口风,可什么也没能问出来。善保想,他的真实身份大概是他心底处最大的秘密吧。
其实已经不用求证了不是么?他惹眼嚣张骄傲自负的性格不是弘历还会是谁?
人和人,真的是由缘分牵引的。
想那时,自己一介寒民却入得咸安宫官学,赴考落榜却得以入宫承袭三等轻车都尉,最后得见天颜,于是陪王伴驾最后执掌庙堂。
这一世家境贫寒,走投无路时仍遇到了他,弘历。那个利用了自己却让自己纠结了一生的男人。
善保痴痴的笑出声:“向来情深,奈何缘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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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九九郁闷:八哥,为神马最近好多人都喜欢bl?bl是神马?
八八疑惑:嗯?你不知道?
九九摇头:是什么啊八哥?
小十出现:九哥……
九九天真:小十,你知道?
小十笑的诡异:你晚上来我房间我告诉你!O(∩_∩)O
番外(二)
康熙五十八年 夏
正午时分,太阳高挂于空上,热辣辣的照着紫禁城。酷暑难耐,烈日炎炎,畅春园里,康熙紧皱眉头面容严肃的坐在案前审阅着手中的奏折,一旁侍候的宫人替他挥着扇子,想将这股热气扇的更远些。
康熙自八岁登基,期间擒权臣,撤三藩,免赋税,收台湾,灭葛尔丹,一生施行仁政,丰功伟绩,政绩卓越。如今在他帝王生涯的第五十八个年头,这位千古一帝也渐渐抵不过年龄的纠缠,身子越发的沉重,处理起朝政也越发的力不从心了。
康熙将那份奏折拿在手上已经很久了,他带着胤禟从俄罗斯捎回来的老花眼镜,微眯着眼看着手里密密麻麻的字,时而轻叹了一口气。
“皇上……”见康熙迟迟不表态,弯腰站在书案边等待康熙懿旨的王鸿绪出声提醒道。
康熙抬眼看了一眼早已年过花甲的王鸿绪,顿了顿,像是在想什么要紧的事,接着才慢慢摘下眼镜,合上了手里的折子,抿抿唇,终道:“就交给老四去办吧。梁九功,传朕旨意,着雍亲王胤禛即日前往山西赈灾。”
“嗻。”站在一边的梁九功恭敬的弯下腰。
山西旱灾,灾情严重,因着这次灾情,山西今年粒米未收,被太阳烤的龟裂的土地上已经生长不出任何植物,蜡黄的一片,毫无生机。当王鸿绪第一次上报朝廷时,康熙就曾派钦差大臣运粮赈灾,只是官场黑暗,赈灾的粮食被贪了一半,五十万担粮食,分到百姓手中的却寥寥无几,令人愤然生恨。王鸿绪见状只好再次上奏康熙,于是康熙便派出了铁血手腕,素有’冷面王‘之称的胤禛出来处理此事。此次不仅是要赈灾,暗地里更是要他查办渎职之官员,追究罪责。
胤禛在接到康熙旨意后,收整了部分行装,便随侍从出发前往山西。
“八哥,如今四哥不在京里,可是咱们行动的好时机啊?”八贝勒府邸的书房里,胤禟微眯着他的那双灵动的眼睛,轻声的对靠在床上的胤禩说。书房干净雅致,案上摆着一只鎏金香炉,淡淡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无端令人变得困乏。
“就算老四在京里,我们也不怕他。”胤礻我端起桌上的茶,揭开茶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他和胤禟一样母家尊贵,生母是康熙的第二任皇后的妹妹温僖贵妃。胤禟和胤礻我从小因着母族强大的缘由便玩在一起,一晃,半辈子都过去了。他有时候会想,要是时光永远都停留在小时候那无忧无虑的日子多好。
胤禩靠在床上,面无表情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秀致的眉轻轻的纠在了一起,仿佛没有听到胤禟和胤礻我的话似的,没有一点反应。
炉内的香还在静静的燃着,香味也继续弥漫着,胤禟胤礻我见胤禩不说话,便开口唤他:“八哥?”
“不是说了别再筹划了么?皇阿玛意不属我,我也并不想逆他老人家的意思。”胤禩的声音低低的,言语间仿佛还带着一声轻叹。
胤禟闻言皱眉,道:“现在说放弃?放弃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
沉不住气的胤礻我看了一眼微怒的胤禟,嗓门不觉着的也大了些:“八哥,你想清楚。这条路本就难走,若不因为当年支持你,我和九哥又何苦趟这趟浑水,最后得不到半点好处还弄的一身骚?”
“当年……当年是因为皇阿玛对我还算偏爱,加上太子被废,大哥不济这才觉得自己或许与那个位子有缘,如今,还争什么?”胤禩明亮的眼一直盯着床沿边的梨木雕花,好像在回忆很久以前的往事一般,目光有些迷离。
“你若不争,这位子便是四哥的了。咱们这么多年的辛苦就付诸流水了。再者八哥你想,原先咱们就和四哥不对盘,要是他成了皇帝,咱们会是什么下场?”见胤禩如此,胤禟不由出言提醒道。
“八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许是皇阿玛上次真的伤了你的心,可他娘的又不是你的错。若皇阿玛不宠幸良妃娘娘,又何来有你?什么辛者库贱妇所出,尽放狗屁!”胤礻我一方面担心胤禩就此放手,一方面也为胤禩不平。胤禩的优秀是他们兄弟几个都看在眼里的,可康熙却为了他的出身在大庭广众下厉声斥责。古人言’英雄莫问出处‘,可现在看来,却并不是这么回事儿啊。
胤禩垂下眼,仍旧没有说话。
胤禟冷笑一声,道:“你为了他放弃那个位子,他对你的看法就会有所改变?觉得你是个好的?觉得你没有结党营私?”
胤禩闻言偏头看向胤禟。
胤禟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八哥,机会只有一次。现在四哥不在京里,你说万一他要是在赈灾途中出了什么事儿……”胤禟说到此处停了下来,那双迷人的丹凤眼里闪着精光。他直直的看向胤禩,等待他表态。
窗外天色渐暗,只见胤禩起身走到案边,抽出火折子,点亮了一盏通体晶莹的琉璃灯。就着灯里晦暗不明的光,胤禟瞧见了胤禩眼里那抹一闪而过的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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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亲王府
南苑里,弘历捧着一碗冰镇酸梅汤,正笑嘻嘻的和他的三哥下棋。弘时看着眼前这个小猴子,不由心里有些羡慕。
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年少天真,心灵纯澈。加上那人疼他,额娘爱他,就连皇玛法都对他另眼相看,哪像自己……
“三哥,到你了。”弘历’吧嗒吧嗒‘的喝着碗里的酸梅汤,看着弘时被逼的一步步无路可退。
“你赢了。”弘时看着棋盘上的棋子,明显的胜负已分,说着就要拿回自己的黑子,却被弘历挡下,他圆溜溜的眼睛瞅着弘时姣好的脸,说道:“三哥是故意让弘历的。”
“没有的事。”弘时矢口否认道。
“三哥心不在焉的。在想谁?刚刚进门的三嫂?”弘历摇头晃脑的说:“若是三哥认真的下,输的人必然是弟弟。”
“小孩子家的胡说什么?”弘时有些好笑的看着弘历。他想的真多,还三嫂呢?也不知道是谁教他的。
弘历闻言皱起眉头:“我不管!三哥你不准想其他人,只能想我!”
弘时没有理他,他伸出手将自己的黑子摞了回来,端起桌上的酸梅汤尝了一口,准备开展下一局。
“三哥,我说话你在听么?”弘历的表情突然变得冷肃起来,小鼻子小眉毛都皱到了一起,他冷声问。
“在听。这回你先。”弘时帮弘历将白子装进棋盒里,催促他赶紧开始下一局。
弘历不依,他继续追问:“那我刚刚说的什么?你重复一遍。”
弘时无奈的看着弘历,道:“不想其他人,只想你。”
“嗯。”弘历闻言满意的点点头。
他的三哥说不想其他人,只想自己。从小到大,因为自己聪敏谨慎,口甜舌滑,便有着所有人的喜欢,阿玛额娘,包括皇玛法和十二叔,都对自己宠爱有加。只有三哥。也不能说他不喜欢自己,只是他的喜欢冷冷淡淡的,总让自己感觉他对自己并不那么上心,感觉抓不住,纵使自己撒娇耍赖刻意讨好,三哥也都是那样冷冷淡淡的,少见他有开心的时候。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在意三哥,在意他的一举一动,甚至不喜欢三哥对其他人好,也不喜欢三哥紧张其他人多过紧张自己。
正在弘历走神的时候,小淳子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他向弘时弘历打了个千儿,拖着尖细的声音道:“禀二位主子,爷回府了。”
“阿玛回来了?三哥,快,去前门,咱们见阿玛去。”弘历说着便拉着弘时的手一路小跑出去。小淳子和高无庸也紧跟在他二人身后。
前门那已经聚了一众家眷,以大福晋那拉氏为首站在门口,黑压压的一片,纵然胤禛的府里人并不多,可是聚在一起,也差不多四十多个,他们规规矩矩的站成一排,迎接近四个月没有回府的胤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