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勒是缓了一会儿后才慢慢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朦胧，变得清澈，算是彻底醒了过来。

“抱歉，有些睡糊涂了。”将毯子放到一边，米勒坐了起来，随便撸了几下碎发。

“下一场戏还有一个小时，你可以再休息一会儿，我晚些来叫你。”

“嗯。”没有看吴斯，米勒拿起一旁的剧本，看了起来。

没有再打扰他，吴斯离开了休息室，想着晚餐一定又是三明治，米勒昨天就说有些胃胀气，要不出去给他买点易消化的食物吧。

这么想着，在转弯时没注意，竟和白芮熙撞个正着。她似乎在找人，也是探头探脑，没注意到转角有人突然走出来。

“啊，我正好在找你。”捂着额头，白芮熙看到吴斯反而很兴奋。

没等吴斯问怎么了，她突然拉住吴斯的手腕，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没人后，把他拖进了旁边的化妆间。

化妆间里没有其他人，看白芮熙又小心翼翼做间谍一样把门关上，吴斯竟本能地摸了下兜里的手机，她到底搞什么鬼？

“哎，”转过身来，白芮熙竟然双眼泪汪汪地看向吴斯，吓得吴斯以为她被人欺负了，“小斯，你一定要帮帮陌儿啊。”

“什么？！”不怪吴斯瞪大眼睛傻子一样的表情，实在是这发展太穿越。

“陌儿的老婆要和他离婚啦，”白芮熙继续说着神展开的话题，完全没注意到对面的人已经石化，“这次好像是来真的，他烦恼死了，却不敢告诉其他人，小斯是他最好的朋友吧，又是律师，所以一定会帮他的吧？”

151.

白芮熙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告诉了吴斯。

荆陌的婚姻出现问题是在很早之前，是荆陌自己的问题，他一直和一个曾经交往过的女生纠缠不清，被老婆抓到过几次，最后老婆实在受不了了，躲到娘家，提出了离婚。

这些信息像炸弹一样在吴斯的脑中爆炸，比起劲爆的内容，自己对此毫无所知更是让吴斯出了一身的冷汗。

竟然，那么大的事情，自己居然什么都不知道，不，不止是不知道，如果不是今天白芮熙告诉自己的话，根本是一点都没察觉到。

这可是荆陌啊，并不懂得掩饰自己情绪的人。自己怎么可能一点都没发现呢？

事实也正是如此，晚上拍摄的时候，荆陌即便再想当做没事人一样，但只要停下来时，总会唉声叹气，一脸踌躇，怎么看都是有烦恼的样子。

他……这个样子多久了，按照白芮熙的说法，这件事已经持续很久了吧，为什么完全没有发现，不是，吴斯微蹙眉头，自己的视线已经太久没有在他身上停驻，自然是发现不了的。

这个自己看了二十几年的人，是什么时候起离开自己的视线的？

吴斯认真看着荆陌的样子，自然落入了习惯性抬头看向他的米勒眼中，原本心情不错的某导演，脸突然黑了下来，吓得一旁的某演员菊花一紧，不会吧，这条还是不过？都排了十几遍了，自己屁股都快摔烂了，好不容易没再中途就卡掉。

“导演……这条……”战战兢兢询问着的是摄像师。

眼光瞥回屏幕，原本看着勉强可以用特效修饰的画面，竟变得难以接受，米勒眉头一皱，“不行，重来。”

哦，不！！！某演员内心的哀鸣自然是被周围的低气压硬是压了过去，泄露不出半丝半毫。

直到晚上的拍摄全部结束，大家才松了口气，不知道今天米勒晚上吃了什么辛辣食物，竟下手黑成这样，操得他们体无完肤，别说演员了，就连剧务换道具都快换到手抬不起来。

好不容易结束了，一群人一边收东西，一边抱怨，回去要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谁知一抬眼，竟看到比之前脸更黑的米勒大神从休息室走了出来，吓得大家哪里还敢怠慢，低头奋力工作了起来。

米勒在片场扫视了一圈，大家被他的目光扫到，只觉得芒刺在背，手上动作更快了，殊不知这尊大神的视线里完全没有他们的存在，他只是在找吴斯罢了。

“如果找吴斯的话，”穿上外套的白芮熙心情还不错地替米勒解开了疑惑，“他和我的助理先走了，让我和你说一声。”

吴斯是追着荆陌出去的，白芮熙还对他比了个大拇指，和他说自己会和米勒说的，让他不用担心。

米勒眯起眼睛，低气压达到临界点。

吧嗒，一个道具凳子掉在地上，摔断了腿。

手滑了一下的道具助理，看着断腿的凳子，欲哭无泪，这位大小姐啊，你是想要我们的老命么，明天你自己的戏可是有十二场啊，其中还有一场是在婚礼现场闹事的，这是得准备多少箱酒杯才行啊！

吴斯是在荆陌上出租车要关门的时候挡住车门，钻进出租内的。看着硬坐到身边的吴斯，荆陌瞪大眼睛，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半句话。

“好久没聊了，喝一杯吧。”吴斯关门，语气强硬，报了个酒吧名字给司机，车子启动。

知道再拒绝也没用，荆陌叹了口气，赌气一般扭头看着窗外漆黑的街道。

吴斯选的是一家静吧，没有吵杂的音乐和炫目的灯光，却也很有特色，全木质结构的酒吧内，这个时间点，仍然很有人气，跟着服务员，两人来到一张靠里面的桌子，吴斯点了两杯长岛，和一些小吃。

待酒和食物全部上齐后，荆陌终于忍不住先打破了僵局。

“芮熙告诉你了吧？这丫头，都让她不要多嘴了。你别听她乱说，她一直很夸张，根本没什么大事，只是和老婆斗嘴罢了。”越说越乱，荆陌越想表现出没事的样子，反而越紧张，他从来不适合掩饰心情。

“为什么不告诉我？”

看着吴斯认真的表情，荆陌抓了下后脑勺，低头错开了视线，“太没用了啊，都是结了婚的人了，还什么都要靠你，很丢脸诶。”

“你是笨蛋吗？”伸手摸了下荆陌的头发，这是吴斯以前经常会做的动作，现在做来，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感，“我永远是你的朋友，不管你有没有结婚，有没有做父亲，这都是不会改变的。”

虽然此时说得信誓旦旦，吴斯也没料到几分钟后，这个朋友的关系就几乎被自己打破。

前发被弄乱，荆陌却没有觉得吴斯的动作不舒服，反而本能地蹭着那只温度始终比自己低一些又很有安全感的手。

“真的很糟糕……我……对不起她们，都是我的错……”

“是谁？”不夸张地说，荆陌的所有女朋友，吴斯都知道。

“……”荆陌的脑袋更低了，躲开了吴斯的手。

“果然是袁琴？”

荆陌没回答，而是拿起面前的长岛，用力吸了一大口。这也相当于默认。

之前认真的表情变得严肃，吴斯眉头紧皱，变得生气起来，果然是她，在白芮熙说的时候，就猜到是这个女人，没想到那么多年，他还和她纠缠不清。

袁琴是荆陌大学时候的女朋友，也是伤荆陌最深的女人，她很漂亮也很会玩，总是不甘寂寞，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还连菜地里的都不放过。只要是喜欢她的，她都不允许他们背叛她，即便分手，心里也要有她，否则便会死缠烂打，把你勾回来，等你魂儿回到她身上了，再继续去勾搭其他人。

由于自己感情的关系，吴斯一向不干涉荆陌的恋爱，唯一多嘴阻止过的，就是袁琴，吴斯绝对不希望荆陌和她还有牵连，在被甩之后。

估计这也是荆陌不告诉自己的原因，知道自己一定会反对。

“其实你误会小琴了，她对我……很好，一直很关心我……”

“关心？”眉头皱到快要打结，吴斯只觉得一阵阵的火气从脚底冒上脑门，随着荆陌举出的例子越来越多，他越是难以让自己平静。

圣诞夜之所以陪你度过，是因为你足足发了她一百多条短信约她，我替你搜索的网上最打动女生短信；那次高烧会来照顾你，是因为我放出消息告诉她的室友，有其他女生替你买了感冒药，让她怕你被别人抢走；那次你最痛的时候，她不出现哪里是为了让你伤口结巴，根本是在另一个酒吧开party，结果那天是我陪你在江边上走了整整一晚上。

为什么事到如今，会发生这种事情。

明明，讨了个好老婆，自己已经选择放手，可以放心地把你托付给她照顾，为什么会这样？！吴斯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那杯已经被喝光的长岛冰茶在体内发酵着酒精，有什么东西即将冲破理智发泄出来。

“如果她这也叫关心你的话，那我算什么？！”吴斯冲口而出的话，让还在滔滔不绝的荆陌愣了一下。

“这个……不一样，你是朋友……”

“哪里不一样！”一样的，一样的！完全是一样的！如果她连我对你百分之一的关心都达不到的话，那她所谓的关心，根本不能作为喜欢你的凭证！

吴斯吼出的这五个字，终于让荆陌意识到了什么，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这个自己最好的朋友。

气氛一触即发。

就在两人都没来得及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是继续捅破这层纸还是随便找个理由遮掩过去的时候，一杯柠檬水突然出现在两人中间，打破了这阵尴尬。

“抱歉，我来晚了。”米勒将柠檬茶递给吴斯，很自然地勾住吴斯的肩膀，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152.

那句失控说出的话就足以令吴斯震惊，他根本没想让荆陌知道自己的感情，明明应该更冷静的自己怎么会那么失策，然而，还没来得及想好补救的方法，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彻底让他脑子一片空白。

什么都不能思考，就像暂停运作的机器一样。

只能任那个人握着自己的手，说出越来越多震惊的话语，而自己却做不出任何反应。

米勒对荆陌说，“抱歉，其实一直想早点告诉你的，但又怕你会接受不了。毕竟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很在意你的感受。”

比起荆陌疑惑不解的表情，吴斯只觉得血液冻结在了血管里，米勒在说什么，他想说什么，不可以，不要，为什么，不可以告诉他，他是荆陌，荆陌啊！

然而，那只与吴斯十指相握的手却带着坚决的力气，此时此刻，反而成了支撑吴斯最后的力量。

“什么……意思？”荆陌的脸色已经很难看，正因为猜到了什么，是啊，再迟钝的人也看得出来，米勒出现后，他们两人之间的亲昵，仿佛理所当然地勾肩靠近，更别说两只同时放在桌下的手了。

“和你猜的一样，我们现在在一起。”米勒说得很镇定，吴斯瞪大了眼睛，对面的荆陌直接把手边的酒杯打翻在了地上。

“不可能！”但他却没去理睬那洒落在腿上的酒水，激动地反驳米勒，“小斯不是同性恋。他，明明和女生交往……”

想要举例说明，却发现，记忆中吴斯唯一有印象的女朋友，是在大学时，因为自己有了女朋友，所以仗义地要给好哥们介绍女朋友，于是总拖着他出去相亲，后来他突然就交了女朋友，对，那次他们是怎么分手的？

记忆的碎片被一片一片拼凑起来，荆陌想起了那个夜晚，因为和袁琴分手，自己痛苦不已，死活不肯回寝室，最后是吴斯陪了自己一晚上，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陪自己在江边上走了一晚上，吹了一晚的风，那天好像他女朋友病了，一开始短信他，后来打了很多电话，但吴斯都没接，最后还把手机电池给卸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他女朋友的事了，正好当时自己也失恋，完全忘记了谈朋友这件事。

再之后，他一直在自己身边，无论何时，只要自己遇到问题，他总会替自己解决。自己谈了很多个女朋友，但他却始终单身，问他为什么不谈，答案永远是没有合适的。

越来越多的画面从记忆深处涌现，都是吴斯帮助自己的画面，最终定格在那句失控地怒吼“哪里不一样”。

米勒说，他们现在在一起。

他的意思是，小斯其实是可以接受男人的吧，不，也许他一直以来……

猛地扭头看向吴斯，荆陌的眼神近乎咄咄逼人，是这样吗？是这样吧，小斯你其实一直都……喜欢我？

只有这一个解释，才能让一切豁然开朗，是爱情么？所以才能做到这种地步，再深厚的友情也不可能让一方为另一方牺牲到这种地步，学习、生活、工作、点点滴滴，原来，你对我的好，我怎么可以理所当然地全盘接受呢！？

没有直对荆陌的目光，吴斯始终低着头，仿若灵魂出窍。

“因为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所以希望你能够理解他，支持我们。”没给荆陌消化的时间，米勒再次施加压力，他必须在这里，把这件事情了解。

“你们……”荆陌深呼吸了两次才能继续把这句话说完，他的视线始终盯着吴斯，今晚受的刺激太大，他得不到任何缓冲，“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吗？小斯，你是真的喜欢他吗？”

时间仿佛再次静止了。

荆陌和米勒都看着吴斯，等待他的答案。

终于，那个以为不会动的脑袋，轻轻地点了点头。

荆陌烦躁地抓着头发，米勒表面平静，心里却大大地呼出一口气，那块悬在心口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因为紧张，连手心都出汗了，不知道吴斯有没有发现。

对不起，把你逼到这种地步，是我太没用，对这个你喜欢了那么久的男人，我没有自信，我害怕你会忍不住对他说穿一切，更害怕他会让你犹豫动摇，所以，只有把这种可能性掐灭在摇篮里。

很失败吧，没想到我米勒也会有那么耍赖的一面。

三个关系尴尬的人，再继续待下去只会让气氛变得更尴尬，米勒结了帐，荆陌拒绝了他们送他回宾馆的提议，自己上了出租车。

坐在私家车内，米勒依旧握着吴斯的手，而后者始终保持着低头沉默的姿态。

“我通过你手机的定位，找到这里，抱歉，用了这种方法。”米勒开口，语气平静，但天晓得，他的心跳有多快，“因为无论如何都很在意，所以不顾一切过来了，造成你的困扰，我道歉。”

话是这么说，但米勒也没有自信，此时的吴斯可以听进去多少。

过了很久，久到轿车马上要开到宾馆门口，吴斯才没情绪地回了一句，“嗯。”

到宾馆后，米勒在吴斯想要放开牵在一起的手时，突然用力拉住他，冲进电梯，直接拽进自己的房间。

顾不上开灯，在门合上的瞬间，米勒紧紧抱住了吴斯。

“不会放你回去的，”在耳边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敲打在心脏上的，吴斯能够感受到米勒说这句话时的心情，“今晚，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再也不要一个人胡思乱想了。”

不是担心你会怎么样，而是受不了不知道你情况的自己会再次胡思乱想，就像那时你拒绝告诉自己一切的时候一样。

“我再也不会让你有机会离开我。”米勒更加用力地抱住吴斯。

心跳，变得很快，吴斯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就像是解开了那道沉重的锁，终于获得了自由一般，不顾一切地乱跳着，从未有过的悸动。

喜欢，喜欢这个男人，再也管不了其他，只想好好地爱他。

捧住米勒的脸，吴斯在他的错愕下，封住了他的唇。

153.

主动的一吻本来只想安慰米勒的不安，结果却成了开启身体性欲的钥匙。

被米勒夺回主动后的深吻，夺走了呼吸，舌头都被舔到麻痹，激得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这哪里是接吻，简直是连灵魂都要被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