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理由朦朦胧胧，多少知晓一些。

拿起手机，发现上面有三个未接来电，几条短信，其中一个来电还是荆陌打来的。自己什么时候把手机调成无声的？显然吴斯并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只可能是在自己洗澡的时候，米勒擅自动了自己的手机。

眉头不自觉聚拢，他不喜欢米勒的这句行为，但却能够站在他的角度去理解这个举动。他只想抛开一切，安静地和自己缠绵一会儿，然后睡个好觉，如果这期间有电话铃声骚扰的话，必然会有些闹心吧。

荆陌电话没找到人，便发了短信过来，说让吴斯有空来看白芮熙演戏，她进步很多，越来越有大牌的范儿了，也顺带提到了一句米勒最近法西斯得厉害，把演员们都给整怕了，开玩笑让吴斯给他买点静心口服液，别三十几岁就开始进入更年期。

看了眼连姿势都没有动过一下的米勒，吴斯摇了摇头，自己什么时候也开始会为米勒着想了？将手机塞回裤兜，离开了房间。

清晨4点，天还没有亮，走廊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吴斯静悄悄地走在地毯上，没有乘坐电梯，而是从应急通道，直接下到车库，开车离开。

没有遇到人。

但今天没有遇到，不表示以后也能那么顺利，他需要想几个理由可以搪塞过去的，不被怀疑的理由。时近冬季，冷风吹在脸上有些痛，吴斯关了车窗。

荆陌和白芮熙都住在那个宾馆，自己居然在荆陌所在的宾馆里，和别人上床。这种假设以前连想都不敢想象。

开车回到公寓，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在门口的咖啡馆吃了份早餐，吴斯才给荆陌回了消息，告诉他，自己三天后会去拍摄现场。

等吴斯坐在办公室开始一天的工作时，荆陌回了短信过来，说今天法西斯心情不错，一段戏拍了十几条，脸还没黑，居然还很耐心地叫化妆师补妆。

弯起唇角，吴斯回了条无关痛痒的短信，不一会儿荆陌又发了条短信，哭诉法西斯不搞怪，这段怎么拍都过不了，都二十几遍了，今天别想睡了。

想象着荆陌此时又期待米勒发作让这段快点过，又希望米勒别发作，让演员们好受一些，那种不知道怎么样选择的样子，吴斯就情不自禁地会心一笑。

两人短信你来我往，一上午时间飞逝而过，当泽马在MSN上喊他一起出去吃饭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一上午竟只看了几封邮件。

只有对荆陌，吴斯不会拒绝，不会主动说，自己要工作了，等空了再聊。他会一直陪他侃下去，如果他不想停的话。

终于，荆陌兴奋地告诉吴斯，那段过了，今天的午餐盒饭竟然有炸鸡，先不聊了，口水都流出来了。

收到短信后，吴斯愣了一下，炸鸡？印象中，米勒个人资料里，最讨厌的食物就是鸡肉，莫名就联想到吃完午饭后，米勒大变脸的样子。

估计小陌会因为这块炸鸡泪流满面吧。

拿起手机，吴斯给米勒在片场的助理打了个电话，让他赶紧替米勒再订一份牛肉套餐，以后只要盒饭是鸡肉的，就给米勒另外订一份。

对方啊了一声，刚想起米勒不吃鸡肉这点，狂谢吴斯，说马上开车出去买吃的。

米勒拿到披萨的时候挑了下眉，小助理赶紧道歉，说自己忘记鸡肉的事情了，还要多谢吴斯提醒，以后一定注意。

啃着芝士味浓郁的披萨，米勒先是为吴斯的贴心感到幸福，随即就意识到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会知道那么细小的事情？连他们午餐的盒饭吃什么菜都知道？

视线一转，看到荆陌正在兴奋地啃着鸡排，边嚼边和旁边的白芮熙聊天。米勒脸色一沈，默默地放下吃了一半的披萨，用纸巾抹了下嘴，朝休息室走去。

下午刚准备好好工作的吴斯，再次收到了荆陌的短信。

【哎哟，我的妈呀，法西斯又发作了，杰森和白芮熙要被整死了～好可怜……】

【……】

75.

吴斯到片场的时候，正好碰到在门口打电话的荆陌，他原本因电话内容而纠结在一起的脸瞬间洋溢起笑容，糊弄了对方三两句后就挂断电话。应该是国内某些不好对付的媒体，躲不起，惹不起，只能忽悠。

也许是有几天没见了，荆陌特别兴奋地和吴斯聊着这段时间的情况，两人一起朝片场内走去。吴斯今天是来探班的，说是为了两份需要米勒过目的合同，实则是因为今天拍摄的内容，吴斯本人很想要看。

拍摄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今天的戏更是后半阶段的第一个小高潮，听说之前试演过一次，情况不佳，米勒特意留到最后来拍摄，托莫拍完今天的戏就要和剧组暂时说再见了。

今天的戏是说托莫饰演的花花公子被恶灵传染的情节。他在对女一号伊娃一见钟情之后，就开始大献殷勤，完全不顾她已经有男朋友的事实，还在她因男友突然性情大变心情不佳的时候趁虚而入，就在两人在女主角的家里热吻时，突然，托莫抱着的不再是女主角，而是已经被恶灵附体的伊娃男友杰森，杰森吐出黑色的物质，逼迫托莫吞了下去。

托莫终于意识到问题，用力推开杰森，才发现刚才热吻的对象竟是个男的，捂着嘴唇，一脸吃了屎的表情。杰森却只是笑着，怀里抱着昏厥过去的伊娃，感谢托莫送她回家。见偷情被抓现行，托莫也不好意思说什么，赶紧离开。就在他离开的时候，回头一看，发现在灯光下，杰森的身体变成了透明的，正在邪恶地对着他笑。

之后托莫回家，脑中始终挥散不去杰森的笑容，自己吻着他，被迫吞下他的口水，其实就是那黑色的物质，胃里不停翻转，托莫开始止不住地呕吐，直到吐出鲜血，但还是不够，恨不得把整个胃都呕出来。在呕吐的过程中，托莫不停地用水洗着脸，洗着洗着，手指渐渐变成了透明。

他一个晚上没睡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变化，越来越透明，他在清晨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驾车想要去医院，他已经癫狂，一边飞驰，一边拨了伊娃的电话，说他生病了，很严重，表述起了身体的状况。伊娃听到后瞬间清醒了过来，看了眼躺在旁边还在熟睡的杰森，跑到阳台去继续讲电话。

伊娃告诉托莫，千万不能去那个地下车库有问题的商厦，否则会出车祸的！谁知，这句话还没说完，电话那边一声巨响，托莫正好经过那个商厦，被一辆SUV迎面撞上，手机飞了出来，掉在马路中央，被另一辆小轿车碾碎。

伊娃惊恐地看着已经变成嘟声的电话，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发现杰森正靠在阳台门上，看着她，不痛不痒地说了句，放心，他是不会复活的。

这句话算是承认了他自己是死后复活的一样。杰森之前也是同样的情况，当他们被困在地下车库好不容易爬出来的第二天，杰森的身体便开始发生变化，当全部变成透明时，就在那个路口出了车祸，伊娃伤痛欲绝，几近崩溃，被送进了医院。等她醒来后，发现自己睡在家里，而杰森居然在一旁照顾她，让她感觉一切只是自己做的一场噩梦。

只是，这个杰森，却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伊娃产生了怀疑，但她却不愿意相信杰森已经死了，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大脑，自己的记忆，自己所存在的这个世界。

直到碰到了托莫，那个在地下车库遇到的人，提醒她之前的噩梦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记忆，那也许才是事实。她产生了混乱，对杰森开始防范，直到刚才电话里听到托莫的状况，才确认，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幻觉。

故事之后会围绕伊娃和杰森之间展开，为了解开杰森复活的谜团，伊娃毅然前往那个一切根源的地下车库。

托莫的定妆很帅，所有的花花公子，都有一定的本钱。和好好先生完全相反的人物，托莫整个人的气质都不同了，焕发着一种招摇的，自信的，甚至自负的光芒。

自从上次记者招待会之后，两人就没有任何联系，不，应该说，除了那次单独见面之外，两人没有任何私下里的联络。

看到吴斯，托莫挑了下眉，勾起唇角，朝他点了点头。

就连打招呼，也带上了花花公子的特色，吴斯甚至觉得那一眼那一笑，比起招呼，更有一种挑逗的意味。这是花花公子的另一个特征，他们对任何人都会放电，不一定为了让对方上钩，只为了试验自己的魅力，他们喜欢被别人关注，被别人爱慕。

不愧为法国一线演员，可以把角色骨子里的东西演绎得如此传神。

米勒也看到了吴斯，却只是扫了一眼，马上就和灯光师和摄影师确认机位。杰森和伊娃在一边对戏，白芮熙不在，听说还在化妆。

不一会儿，米勒的小助理拿来了两把折椅过来，让吴斯和荆陌坐下，荆陌受宠若惊，狂说谢谢，不用客气，让你特意忙活，真不好意思。就像米勒知道小助理不会细心注意到自己不吃鸡肉一样，吴斯也同样相信，这椅子，不会是小助理自己想到要拿过来的。

当一切就绪，米勒坐回导演椅上，演员结束走位，各就各位。

今天的拍摄，即将开始。

76.

“还是不行。”

托莫和杰森已经拥吻了十几次了，但托莫最终的那个震惊表情却总是不够自然，或者说达不到米勒希望的，那种厌恶的样子。对于这样一个花花公子而言，和男人接吻，就应该像是吃了苍蝇一样令人作呕。但托莫，怎么都演不出这种效果。

为了增加惊讶的程度，杰森也想了很多办法，比如嘴里含颗超劲爽的薄荷糖，在接吻的时候吐到对方嘴里啊，或者不惜牺牲自己，吃了很多臭洋葱，但托莫依旧没能表现出自然而然的厌恶表情，使得整整一个多小时，拍摄现场的所有人，就都在看他们接吻表演。

尴尬倒是没有，但两个男人吻来吻去这种事，一开始还能算是惊艳，后来看到第十遍的时候，大家只有想吐的心了。更别说，杰森的助理，采尼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哪有这么刺激人的，看着爱人和别人接吻不算，还一吻吻那么多遍，这是要闹哪样。

“我说老兄，和个男人接吻，你就不会别扭么。”杰森无奈了，能想的方法都想过了，也有几条表情挺自然的，但米勒就是不满意，一遍一遍让他们重来。

累了，没感觉了，休息十分钟继续。

“抱歉，我是BI，和男人接吻并不会别扭。”叼着烟，托莫也没半点估计明星隐私，将自己是双性恋的事实供认不讳。杰森愣了一下，认命似地摇了摇头。

托莫其实根本没有表面上那么淡然，他也够惨了，再拍下去，这嘴唇估计是保不住了。因为问题出在他的身上，而杰森不得不陪他演那么多遍，后来把他整急了，接吻的时候，一通乱咬，恨不得托莫快点露出嫌弃愤怒的表情。

然，事实却是，再这么激烈地吻下去，只怕自己非但做不出讨厌的样子，反而会腾起欲火吧。托莫吐了个烟圈，冷静冷静，想象一下，对方是自己最讨厌的男人……

米勒一直在看之前拍摄的东西，没有下达指令，沉默到令人害怕。

“休息二十分钟。”米勒终于下旨，大家一哄而散。并有人开始祈求米勒行行好，找一条还算不错的过掉算了，这都吻那么久了，只怕会越吻越熟悉，哪里还能有意外效果？

托莫其他的戏都拍完了，只差这一场，此时已经接近十二点。

“又来了……”荆陌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没骨头一样靠在椅子上，“如果能够将就一下，之前就将就了，他一定很不满意才会拍那么多遍。”

“离预期效果还有些距离。”看了一天，吴斯已经了解了荆陌所说的法西斯。别被这三个字误导，以为米勒也会和冉轩扬一样在片场大发雷霆，他完全是另一种形式的发怒，他会冷着一张脸，替你完成你做不到的效果。比如发抖不自然，会让你去洗个冷水澡，根本不管现在温度几度。

“你说，这次他会怎么办？”

“只要一个特写镜头就够了。”只要了解米勒的拍摄手法，并不难想象他会做出的事情，他现在唯一不满意的就是托莫的表情，只要一个他惊讶外带厌恶的表情特写就可以了。吴斯心里已经有几套可能的方案。

浑身颤抖了一下，荆陌双手安抚着自己竖起的汗毛，“为托莫祈祷，千万别被弄死。”

确实如此，无论什么方法，托莫必然是会遭殃的。

以为已经考虑过最糟糕的情况，但当托莫真正遭到黑手的时候，吴斯还是吓了一跳，没想到米勒竟这么过火。他让剧务组最胖的男人趁托莫不注意，强吻他，还是个舌吻。

那比香肠还要肥硕的双唇，湿嗒嗒的舌头，以及带着粗喘的气息，那叫一个刺激，光是想象，就能阵阵反胃，更别说真的享受到这一吻。

托莫的双眼圆瞪，几乎是捂着嘴推开胖子，冲向了洗手间。

其他人还在震惊中，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米勒一脸淡定地问身边的摄影师，有没有抓到特写镜头。

吴斯是慢了半拍追过去的，虽然托莫一向以好好先生闻名，但好歹也是一线演员中人气比较旺的，真把他惹怒了，米勒没好果子吃。习惯替任性导演擦屁股的吴斯，本能地就追了上去，想要第一时间安抚托莫。

吃虫子也好，吓一跳也罢，怎么都算是开玩笑的范畴，但这肥硕的一吻，真心有些过分了。尽管吴斯知道，效果会很好。

托莫一脸震惊外加作呕的表情出现在镜头上，米勒的眼神却不自觉地扫到了追着托莫而去的吴斯，直到摄影师叫了他两次，才收回目光。

心里，却怎么都无法不在意。

特别是在听到托莫承认自己是BI之后。

77.

水声哗哗，托莫不断用水冲洗着脸，漱着口，恨不得用消毒液好好刷个牙齿，额前的头发全部湿了，显得有些狼狈，但配上他此时不羁的造型，倒是很有味道。

“抱歉，让你见笑了。”接过吴斯递过来的纸巾，托莫把水关了，擦拭着脸上的水滴。

“好点了吗？”吴斯关心地问，发自肺腑。

“不太好。”托莫也认真地回答，但显然带着点玩笑的意味，他靠在墙上，闭上眼睛，调整呼吸，“看来这一招直接把我扳回正常人。也许一辈子都不想再吻男人了。”

虽然是玩笑话，却用认真的语气说着，分不清真假。

“刚才的表情很到位。”

“可以想像。”托莫抖出一支烟，想拿打火机的时候，不小心一滑，打火机掉到地上，吴斯先他一步弯腰将打火机拾起，并替他打火点燃了烟。

有些用力地吸了一口烟，托莫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些血色。

“是明天的飞机？”托莫参与的下一部戏的拍摄地点在里昂。

“唔……”托莫看了眼手表，已经过了十二点，“看来是今天了。”

“等下可以好好休息。”

“托你们的福。”

“……”这句话多少表明托莫还很在意刚才那被迫的一吻。

“你还是这么细心。”在吴斯还在想着该怎么能让托莫释怀一些的时候，托莫突然把话题转到自己的身上，让他愣了一下，没准备，视线毫无防范地撞进了托莫别有深意的眼神中。

并不是令人讨厌的视线，反而有些成熟和包容，这种感觉，和连涵有些像。

“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移开视线，吴斯不经意地装备自己，他不习惯那种视线，仿佛看到了人的骨子里面一样，赤身裸体地呈现在他面前。

“作为米勒的助，还是关心我这个朋友？”也许是惊魂未定，又或者是最狼狈的一面被发现，托莫此时的话题愈加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甚至于，这句话还有些咄咄逼人外加挑逗的意思。

他们应该还不算朋友，不，除了那次单独出来喝了一杯咖啡之外，就没有过其他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