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还好。”

段然想起可怜的田野就有些忍不住笑，那个敏感的家伙……每次换药都要挨自己的掐啊。

“晚上没什么事吧？来跟我值班，我带的是个女学生，不用值外科的夜班。”

韩旭慢慢的喝着杯中的咖啡，虽然是用的是询问的语气，但跟人的感觉说的却完全是肯定句的。

其实倒不是那个女生不想值夜班，人家是挺积极的，可就是有些积极的太过了，所以韩旭很明确的不许她值了。

“你今天夜班？”

段然有些诧异的看了看手表，确定自己没有记错的日子后，他的语气都变得无力了。

“大哥，今天是渺渺姐的生日啊，你是不是又忘记了。”

“是今天吗？”

韩旭经段然一提醒，也恍然的记了起来，正了正神色的拿出手机拨通了女朋友的电话。

“渺渺，生日快乐……你自己都忘了吧？”

段然听着韩旭在那里讲电话，心想这一对还真是让人无语，他们是从高中开始交往的情侣，然后一个学了医一个学了法律，现在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每个月却好像只会例行公事般的见上个几面，而其他时间基本都在各忙各的……

“那过两天再帮你庆祝吧。”

知道薛渺渺这几天有个大案子要忙，韩旭也就不耽误她的时间了，很快的挂了电话。

“她这两天要上庭，没时间。”

“话是这么说，但你的花和礼物总不能少吧。”

段然有时候真怀疑他这个完美的旭哥以后是否能胜任人家丈夫的角色，至少渺渺姐每年生日的礼物就都是自己替他准备的……

“你看着办吧。”

已经吃完了饭的韩旭优雅的擦拭了一下嘴角，然后就起身准备回科里了，末了还不忘叮嘱了段然一句，让他晚上来陪自己值班。

“旭哥，我生日是哪天？”

段然突然有些冲动的追问了一句，然后又暗想自己找什么挫，又不是不知道旭哥一向不记日子。

不过……每年自己的生日礼物旭哥倒是从来没有落下，而且不是服务公司的派送，而是他亲自给的。

“十月二十四。”

韩旭反射性的应了一声，回头询问似的看着段然，好像在问他有什么事。

“……没事，我去给渺渺姐挑礼物。”

段然的表情沉默了下，随即便展开一抹明朗的笑容，套上白服和韩旭挥手道了声晚上见就先离开了。

普外科的夜班比起泌尿外来就要忙多了，因为楼下的急诊外科只负责简单的外伤缝合处理，而只要是涉及到需要入院或者手术的病人，他们都会转分到楼上的各科室，所以韩旭他们忙起来一晚上不休息都是常事。

就像今晚，段然和韩旭在科里刚吃完晚饭不一会，楼下就来电话让他们准备收患者了。

“急性阑尾炎，打电话让手术室准备术间。”

韩旭吩咐完值班护士之后，自己也拨通了普外二科的电话，请他们值班的同事给自己配个台。

他们普外一科和普外二科向来这样配台合作，加上实习学生通常足够应付，而再不够人手的话才叫其他休息的同事回来加班。

“一会跟我上台，之后的关腹缝合你来做。”

拿着护士准备好了的病历本，韩旭神情严肃的吩咐了段然一声，然后一边翻看着检验报告一边向患者的病房走去。

“是。”

目光追随者韩旭的身影，段然一直都觉得，身为医生时的旭哥……是最帅的！

07.同台

“患者是76岁的独居老人，阵发性腹痛七天，未作任何处置，今晚疼痛突然加重难忍，才被邻居送来就诊的。”

韩旭在给老人进行过仔细的问诊和查体后，回到办公室下起医嘱和准备手术同意书等。

“他血象不太高，但疼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低烧多长久了，再参考B超，考虑化脓的可能性很大……”

“老人生病这么长时间，他家里人都不知道吗？”

段然刚才随韩旭看过老人，很瘦很消沉的样子，看着挺可怜，而他身边只有邻居的一对老夫妇跟着忙活，却也是一问三不知的。

“已经联系过他家人了……”

韩旭的话正说着，门口走进来了两个男人，年轻的那个面色不善的像是在生气，而年长一些的那个则好像有些为难的劝着他什么。

“岳先生？”

虽然只是见过一面的人，但那个初见可是让段然印象深刻的，所以一看到来人，段然就马上认出了他。

“段医生。”

岳宇泽向着段然微笑了下，但眉间的轻皱未曾舒展半分，注意力很快就转回了身边的男人身上。

“是魏洋先生吧，你外公的手术情况我要跟你说一下，并需要你签署手术同意书。”

韩旭随着段然的目光看了看岳宇泽，然后就转向了他身边的高个子青年身上。

“不用说了，就是签个字吧？”

魏绪洋起桌上的钢笔在同意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就转身要离开的样子的，但是被他身边的岳宇泽给拉住了。

“魏先生，术中术后可能出现的情况我必须要跟你交代清楚，请你耐心一点。”

韩旭虚伸手示意魏洋和岳宇泽坐，而魏洋依然是站在那里听韩旭解说，不耐的神情好像在催促他快点说完算了。

“魏先生，患者术后不能一个陪护的人都没有，你是他的家人，怎么可以一走了之？”

段然为魏洋的态度而不满，之前问老人家里人联系方式的时候，他就为老人的沉默感到怀疑了，现在看来，他的家人也太不孝了，居然就这么不管不问的。

“他自己有钱，请看护或者爱找谁来陪都随便。”

魏洋对于段然语气中的指责毫不在意，要不是岳宇泽拦着他，只怕他人早就离开这办公室了。

“你……”

段然刚想发作，手臂已经被韩旭抓住了，回头看了看韩旭冷静沉稳的脸，段然控制住情绪暂时不再说什么。

“这个你们家属自己拿主意，住院期间必须要有人照顾他的饮食生活，现在你们先去病房等吧，一会麻醉师会找你们签字，之后手术室就接患者了。”

韩旭和魏洋讲完手术的情况后，就让他们先离开了，然后才安抚性的轻拍了下段然的肩膀，让他把这些事情别往心里去。

“真没见过不孝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段然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看向走廊，越发看那个还在发脾气的魏洋不爽。

“你对段叔叔不是更理直气壮？别人家的事情不必了解太多。”

韩旭想起段然两父子的僵局状况就无奈，段然小孩子置气还说得过去，段叔叔也跟着一起闹什么脾气，弄得五年来谈话都不超过十句，还回回都不欢而散的。

“我跟他怎么能一样……”

段然可不高兴韩旭拿自己跟魏洋做比较，再说了，那个花花公子要是真病了，围在他身边伺候的美女恐怕都得有一个连多，轮不到自己操心。

段盛，段然的父亲，是X市某网络游戏公司的总裁，以多情风流出名的‘段王爷’，段然的母亲因此跟他离婚，段然一直为自己的抚养权被判给父亲而恼怒着，在年满十八岁后就没有回过段家，反而一有时间就跑去母亲那里团聚。

“韩医生，那位病人有前列腺增生，尿管我下不进去，您能帮个忙吗？”

年轻的护士在办公室的门口探进头来，不好意思的向韩旭请求着，而段然闻言先韩旭一步应了下来，生怕韩旭在跟他说起段盛的事情似的，快速的闪人了。

“患者现在的血压是180／100，用过降压药后效果几乎没有，这样在麻醉过程中的危险性就加大了……”

段然刚一推开病房的门，就看到了苏易晨的身影，他正在跟站在窗边的魏洋讲述着麻醉的情况，而看到段然进来了，他也礼貌性的向段然笑笑算是打招呼了。

“苏医生，你今晚是夜班吗？”

和苏易晨碰台对段然来说，可是件让他很高兴的事情。

“今天是加班，我五天一个夜班。”

苏易晨应了段然一声，就继续和魏洋的讲解了。而段然则坐在护士给他递过来的椅子上，戴好手套准备给那位患者下尿管。

“大爷，您忍下疼啊。”

用液体石蜡充分润滑过导尿管后，段然用碘伏在患者尿道口消了消毒，然后将导管徐徐插入，在感觉到有阻碍时，改用镊子夹住导管，用力顶了进去……

实习了几天，段然现在再面对患者时，已经不会再轻易的有‘过敏反应’了，这也可以说是他的敏感点提高了，不是高品质如岳宇泽和苏易晨这般的，还触动不到他的临界线。

那患者明显疼的抖了一下，但却硬挺着没有吭声，在段然给他处理好了之后，就长出了一口气，躺在床上闭目不语了。

而站在窗边听苏易晨讲解的魏洋看了看老人，冷着脸拿过苏易晨手中的麻醉同意书就签了。

“情况你们都了解了，那就等手术室接患者吧。”

苏易晨的眉头微皱，看着魏洋的表情中也隐现出一丝不满，无意在跟他多说什么，苏易晨把麻醉同意书递给段然后，就准备回手术室去准备了。

他刚才看完上个术后患者的情况正准备下班，还没等走出办公楼，就被通知有急诊夜班不够人手，害他连吃点东西的时间都没有……好饿。

段然和苏易晨一起离开病房，在转进办公室的时候，余光看到等电梯的苏易晨揉了揉自己的胃部，神情颇为怨念，段然心里一动，跟韩旭说了声想先去手术室看看，就从另一部电梯直升去了十一楼的餐厅。

打包了几个口味不同的小蛋糕外加一杯奶茶，段然拎着盒子进了麻醉科的办公室，看到苏易晨正坐在电脑旁打字，就走过去把东西放在了他的旁边。

“？”

苏易晨微讶的抬头看段然，不理解他现在这样的举动，若说他是在拉关系，苏易晨实在不觉得自己一个小麻醉师有这样的价值，而且他已经有了韩旭那层关系，也完全没必要讨好别人。

若说是为了副眼镜……那就更没必要了吧？

“总请你不到，我干脆自己送上门，够诚意了吧？”

坐在苏易晨桌旁侧头看他，段然开玩笑似的耸了耸肩，见苏易晨还是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段然微微一笑，也不再说其他，就转身先去手术室了。

“嗯……不错……”

目送着段然出了门，苏易晨迟疑了一会，还是打开盒子叉起了一块小蛋糕咬了一口，然后抿着嘴角点了点头，就一边继续聊QQ一边享受的吃了起来。

【晨曦：刚才收了盒糕点。】

【传说……蛇：这么好啊，刚说饿就有人送蛋糕，哪个美女啊？】

【晨曦：是男的。】

【传说……狼：嗷嗷……那更好了！】

【晨曦：……总之我今晚不定什么时候回去呢，副本不用等我了！】

……

走廊里，段然路过麻醉科的大玻璃窗那里时向里探了探头，正好看到了苏易晨的小动作，段然向上勾了勾嘴角，然后脚步不停的走了过去。

他之前看苏易晨收了糖，就猜想他喜欢甜食，今天这次果然是压对了。

段然换完衣服进入手术间时，患者已经被接了上来，护士正在打麻醉科和外科的内线通知医生们。

最先过来的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苏易晨，他让患者侧身躬起将腰背对向他，段然就先护士一步去帮患者摆体位，而苏易晨见状，没说什么的打开麻醉包准备开始麻醉了。

“老先生，后背消毒有点凉，进针会疼一下，别动。”

苏易晨在给老人消完毒后，坐在老人身后在他腰上按了按间隙，说句话的功夫，他已经入针到位，然后就开始给药了。

“好了，摆体位吧。”

摘掉手套往桶里一扔，苏易晨酷酷的说了一声后，就推着椅子退出了术区范围，整理自己的药品和机器去了。

“嗯。”

段然欣赏的目光一直落在苏易晨的脸上，被他和此时的气氛所影响，段然的隐隐的感到兴奋起来，这次不再是见习，也不再是模拟，而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手术！

当段然他们将患者的体位摆好后，韩旭和普外二科的夜班医生也到了，韩旭先和苏易晨打了个招呼，知道麻醉已经好了，就把目光转向了段然。

“段然，你先去刷手，然后消毒、铺单。”

韩旭来之前先跟二科的同事招呼过了，说给学生一个锻炼的机会，而最锻炼的人的方式就是让他去亲身实践，这样才能牢记住自己的对和错。

“……”

段然在刷手台前对着镜子深呼吸，一边拿着刷子细致的动作起来，一边在脑子里面将模拟过多次的手术程序快速的演练了一遍。

当段然确定自己没有任何遗漏之后，他将双手举在胸前闭了闭了双眼，然后沉稳的走向了他的术间。

08.亲昵

“看手术不是看刀看血，而是要记清每一个步骤，弄懂它的意义，不能缺步，也不要做多余的动作。”

穿好手术衣后站上了术者的位置，韩旭接过器械护士递过来的酒精棉球消毒了一下刀口位置，然后摊开右手说了声“刀”。

“血管钳、钩。”

段然配合着韩旭的开刀，用弯钳钳住出血点止血，然后一手拉勾，一手接过护士递过来的纱布沾血，而随着开腹的进程，不用韩旭提醒，段然看着另一个助手拉的钩，也将自己的入钩深度跟进，直至进入腹腔。

“现在开始找阑尾。”

韩旭拿过两个长镊轻夹结肠，沿结肠带向盲肠顶端寻找，幸运的是，这个患者的阑尾位置很好，韩旭很容易的就将它暴露了出来。

“这里面都是粪石，所以疼痛明显。结扎系膜。”

韩旭用镊子指着那肿胀起来的阑尾给段然看，然后用血管钳贴着阑尾根部和系膜接处戳了个口，做一助的那个医生则将护士夹好的线送到钳口，韩旭接线退出血管钳，拿着线尾的医生接住线头，熟练的将系膜结扎好。

段然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两人的手上，每一个步骤都深深的印刻在了脑子里，韩旭从结扎阑尾系膜到切阑尾，再到荷包缝合结束，时间没有走过三分钟，干净漂亮的操作让段然佩服不已。

虽然阑尾炎不是多么复杂的手术，但以小见大，也足以体现出术者的水平了。

“甲硝唑冲洗，圆针四号线。”

检查过没有出血之后，韩旭向那位同事招呼了一声，然后让段然和自己交换位置，进行关腹缝合。

“缝。”

左手拿起镊子夹住腹膜，段然微张开右手伸向护士，感觉到持针器压在自己掌心的重量与凉意，段然弯起手指握紧了它，判断好落针点就缝了下去。

“换角针。”

韩旭主动给段然当着助手，当他准备要开始缝皮时，韩旭淡淡的吩咐了器械护士一声。

视线从段然的手上移到了他的脸，韩旭将他眉眼间的冷静和认真看的清清楚楚，隐藏在口罩下的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

而在段然的身侧不远，写着麻醉记录的苏易晨将视线从段然的身上收回来，心想就刚开始实习的学生而言，段然的基本功和心里素质都真是非常不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