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土(男女支)下——里乘
里乘  发于:2012年0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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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的,那帮警察见了货就跟疯了一样。

所幸的是,后来知内情的上司打电话来,这才放了他。

“你那边呢?怎么样?”

甄纯摇摇头:“没进展,温煦阳今天去了夜场的地下钱庄,洗了一大票黑钱。不过他当时没让我跟着,拿不到证据。”

“继续盯紧,密切关注蓝鬼的货源从什么地方发过来的。还有,那根长线是时候往回收了,记得收慢点,别打草惊蛇。”

钟子立顿了顿,提到夜场,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忙把手机拿出来,开机。

果然,有三通未接电话,来电人是七目。

那家伙从来不会主动打电话给自己,这下一连打了三个,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回拨过去,对方却已关了机。

休息室还算宽敞,可温煦阳往那一站,活生生用气场将整个空间压至逼仄。

七目缓缓后退,看着温煦阳走到沙发边坐下,手指搭在扶手沿上,姿势有些倦怠。

他没吭声,温煦阳于是合眼假寐,且示意:“过来。”

七目走过去,坐下。

“到我怀里来。”

七目没动,他还记得那夜被注射毒品的恐惧,以致大腿处又开始幻痛。

半晌,他道:“温先生如果要点我,请先找leader签个合同,流程走下来后我才能向您提供服务。”

温煦阳不语,继续假寐。

“如果不点我,那我还要忙,先走一步。”七目起身就要走开,腰间忽然一阵猝痛,继而脚软跌回沙发上。

“难道你不知道,这场子也是我的产业之一吗?”

一段沉默后,温煦阳终于睁开了眼,淡淡说道,言语间却已有叫人心寒的情绪。

这人有种气度,从第一次见就知道,和锦衣华服无关,是一种刀锋嵌在骨血中的气度,举手投足,仿佛他一现身,诸神也隐去。

七目垂眉。

“那……您现在要服务吗?”过了有一会,他才回话,将手搭在纽扣上,只要对方一句话,他就解衣。

温煦阳的手重新搁回沙发沿上,姿势仍然倦怠,眸底浑浊。

许久他都没说话,七目缓缓靠近,吻上他的喉结。

只觉唇上那片皮肤微微牵扯了一下,后渐渐放松下来。他又伸手去脱对方的衣服。

衣服褪到一半的时候,温煦阳突然伸手阻拦,低声道:“今天不用。”

说完,理了理衣服,起身,疲态一扫而空。

七目不吭声,往边上挪了一下。

“你有心事?”

“没有。”

答的很快,看不出破绽,可温煦阳的眼神却让他如坐针毡。

许久。

“没有?那就好。”温煦阳淡淡一笑,不再继续追问。

他揉揉发痛的眉心,忽又说:“跟着我,你的前途就是玫瑰色的。”

“黑玫瑰吗?”七目缓缓笑了。笑容绽放在黑暗中,恰恰如一朵怒放的玫瑰。

天还没亮,看图书馆的老大爷就发现台阶上坐着一个男孩子在等。

离开门时间还早,老大爷不忍心他在冷风中受罪,便好言相劝让他离去。

那男孩有一张好脸孔,漂亮的像年画中走来的小仙人。

他笑笑拒绝,说要继续等。

说等就真的硬生生等了五个小时。

九点半,图书馆开门了,他走进去对图书管理员说:“要9X年份青蔷市所有报纸。”

一大摞报纸摊开在桌上。

七目埋头在报纸堆里,一张一张仔细翻找。

从太阳升起找到太阳落山。

终于,在关门前找到了要找的东西——关于当年那桩凶杀案的报道。

很奇怪,那么大的一件凶杀案,居然只有一条报道,且只占了报纸最下角的一块不起眼的篇幅。

几行铅字,几张照片,极简单的就将整个凶杀案介绍完毕。

”9X年8月21号,本市发生一桩入室凶杀案,三名被害人两位确定死亡,一位正在住院。目前警方已将凶手拘捕归案,待法庭裁决。”

照片有三张。

第一张是被害人的儿子,李可可。

黑白油墨照,年代久远,可依稀能看见现在coco的模样。

清纯,秀美,穿着校服,好好学生的模样。

coco现在也很美,可他一生最美的时光一定是做学生时。

七目眼波稍稍暗淡了一下,继续往下看。

第二张照片是母亲与李世昌的照片,他只扫了一眼就立刻别开了。

第三张,是个陌生男人的照片,年纪在三十上下。

照片旁有小注:凶手。

七目瞪大眼睛,怎么也想不通钟子立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幅模样?

天色渐暗,西天是临暗前的一抹淡粉。

一轮生铁般冷清的月亮镶嵌在天上。

不知如何一天又结束。

艰难的一天。

七目颓然后仰,攒着眉,眉间突显一条极浅的皱纹。

不过二十年华,沧桑就已爬上他的脸。

从图书馆出来后,七目没有回家,独自一人晃到附近的公园里,在长椅上坐着,苦苦思索。

长夜漫漫,初夏夜寒意袭人。

打个寒噤,不知是因为风冷,还是世态凉薄。

快到天亮时,天上突然降下一场雨。

风来了,雨就来了。

不大,却细密。如针般倾洒在他身,如一双轻抚的大手。

七目没动过分毫。

远处,有禅院的晨钟被风雨送来。

只觉所有是非得失都是一场空。

一切愚弄,赔上一切,还是没有终结。

七目眯起眼,雨铺满他一头一脸。

他站起来。

手机里有两条短讯。

一条是钟子立的,一条是coco的。

钟子立说:你在哪?

coco说:我在你家等你。

七目觉得,他付出这么多代价来掩饰的秘密,绝不能被人戳破。

所以,他必须要对付coco,把他逼到死路上去。

而死路的第一条,就是让他对这人世间绝望,心如死灰,继而不用他亲自动手,也可以从这世间消弭。

他沥干衣服上的水渍,朝家走去。

coco早已等候多时。

他今天很不同,和平时打扮的不一样,穿着素净的学生装,脸上没有妆容,端端正正坐在台灯下,专心读着书。

“你来了。我等你好久。”

七目进了屋,身后沥下一串长长的水渍:“私闯民宅?”

郝帅今晚居然不在?

“想起来了没?”coco头没抬,翻着书慢悠悠问他。

七目神情平静如海:“就不要拐弯抹角了。你,知道多少?”

“你觉得我知道多少呢?”

“你爸虽然死了,可是死有余辜。”

coco笑了一下,终于合上书,抬起头来。

黎明天色很朦胧。

碧纱窗外,雨水淅沥沥倾洒。

朦胧的灯光将他的脸笼成极其柔和,他说:“我知道。因为我爸上了你吧。”

“……”七目抿抿唇,额发上一滴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滚到唇边,流进嘴里。

“我爸那么好色,你长的这么好看,他一定被你迷的神魂颠倒。”coco顿了顿,继续说,“你被一头肥猪压干,有快感吗?。”

“你可以自己去试试。”

coco托着腮,微微一笑:“我在二楼都被各种动物干过的,一头肥猪算什么。

七目有些不自在,低语:“这事是谁告诉你的?”

总之,不可能是他自己发现的,不然的话,早在team之争中,他就该拿这件事威胁来自己。

“一个男人。他告诉我的。”

“谁?”

“秘——密!”coco又笑,回眸望向窗外,眼神突然变得飘渺起来。

“于是,你到底想要什么?钱?还是报复?”过一会,七目又问,不想再把这个话题延伸的更深。

过往的一切都过去,那段岁月,他一点一毫都不想再记起。

“报复?没用的。我知道,你一定打算好了要把保我的那个客人勾引到手,让我在二楼一辈子翻不了身。你想逼我死,对不对?”语调极软极轻。

七目大惊,被戳破心思,面上却不肯表现出来。

coco继续说:“钱?现在要有什么用?你一个男娼再有钱,还能有钱到哪里去?有金山银山可供我将福利院重建吗?有钱可将阿婆的命追回吗?”

当然不能。

所以他什么都不想要了。

唯一想要的就是……

coco没再继续说下去,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翻着书。

时间就这样一秒一秒溜达而过。

七目开始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到底是哪里,他想不出。直到鼻尖嗅到一股血腥味,他才顿悟——

书变色了。

书潮湿了。

隐隐然,有红色液体滴下来。

顺着coco的衣服,往下渗。

汇聚成流。

血。

缓流而下,浸透了书桌。

书桌本是朱红丹漆,此刻被血浸的颜色更深。

旖旎下流,血如河海,缓缓爬到他的脚边,一点一点将他鞋子浸湿。

窗外雨更大了,分不清哪道是水声,哪道是血声。

远方的雨中,传来警鸣。

只见coco绽开了笑容,用他那双沾满血液的手,合上书,表情纯真温柔如婴儿。

这一刻,他是可可,不姓李,不是暗娼coco,只是福利院中那个温柔阳光又体贴的可可。

爱护弟弟妹妹,孝顺阿婆的可可。

认真学习,发誓毕业后赚大钱给阿婆和弟弟妹妹们最好的生活的可可。

会在阳光明媚的下午,跟弟弟妹妹们在院子里玩捉迷藏游戏的可可,每次都躲在极显眼的地方,或者故意将衣角露出,就为了让弟弟妹妹们找到他那一瞬间时露出的灿烂笑脸。

在得知福利院要被拆迁,弟弟妹妹们将无家可归时,躲在被子里大哭一场后毅然决定卖身的可可。

也会在半夜,脆弱痛哭的可可。

偶尔记起妈妈,还有那混蛋爸爸的可可。

七目望着满身是血的可可,以及他小腹处不知何时多出的那把水果刀,怔怔。

记忆中,可可很爱笑,脾气泼辣,说话刻薄。

可可怕痒,据说怕痒的人都心软。

一大堆人饮酒时,可可会帮他挡酒。

被ken欺负时,可可给他上药,并气的破口大骂。

假如没有那次他的陷害,假如没有那个斗争……

可可倒在血泊中,神色温柔纯真。

他说:“这一生,活的如此辛苦。假如没有阿婆和弟弟妹妹们,我一定早就死掉。所以现在,这条命也要给他们……只要弟弟妹妹们能幸福。”

七目无法理解他的话。

不晓得为什么coco要自杀,不晓得coco的死跟那帮孤儿有什么关系,也不晓得为什么他的死就能给孤儿们带来幸福。

只听警鸣声越来越近。

当钟子立推开屋门,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一堆警察时,七目才知道,他跌入了一个巨大陷阱中。

第二十四章

当钟子立推开那扇门时,已找不到任何词来形容眼下的场景。

满地的血。

屋子里的空气像炸开的沸水,翻滚扑腾,血花四溅。

一具男尸倒在血泊中。

气息已止。

钟子立生生顿住。

七目见他来了,一愕,旋即低声,一字一句:“不是我杀的。”

人证物证俱在,这话实在没有多少信服力。

外头警鸣越来越紧。

七目望定他。

一时间,空气滞了。

只有凄切的雨声,在静谧黎明中,唱着最后一首清阙歌。

眼看警车就要开到门口,钟子立突然冲过来,二话没说拉着他从后窗跳下。

“跑。”

刹那,雨似急箭,风如刀,在耳边呼啸而过。

眼被雨锥的刺痛。

手被钟子立紧紧握住,玩命的奔。

“去哪里?”七目低呼。

“不知道,先跑着再说。你跟紧我!”钟子立答,声音洪亮如钟,安全可靠的力量。

七目便不再发问,加快步伐。

脚下泥泞湿滑,视线被雨冲的模糊,却还是能清楚无比的看见钟子立的背影。

很高,脊梁笔直。

肩宽而有力,仿佛再重的担子也能挑起。

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用一片橘子就能哄好的细细少年郎了。

成年后的钟子立,有一种温柔而内敛的气质。

他喜欢笑,笑时只翘一边嘴角,眼睛弯成月牙形。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明朗。

话音纯正,笑声爽朗。

绝不将一丝阴霾的气味传染给别人。

和他在一起,无论做什么样的事,谈什么样的话,都觉得在被太阳笼罩着。

七目的心突有繁花霹雳绽放。

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在那片黑土壤中以电掣之速疯快盘踞扎根。

到底是什么?

他想不到答案。

有点依依。

钟子立回过头,一手将他握的更紧,一边安慰:“你不要怕,跟紧我就好。”

本来没什么感觉的指尖,突然烫的发痛。

七目别过脸,装作没听见。

暴雨如注。

二人就这样一直跑了半个多小时,直到身后警鸣声彻底消失,才停下。

落脚地是坐废弃的老禅寺,无人烟。

神情悲悯的佛像,身上爬满蛛丝。

地上散着几个破旧的蒲团。

金漆香鼎里落满香灰,年岁有些久,都凝结起来了。

总之,暂时安全了。

二人就躲在佛像后面,重重喘息,过了好久才平息下来。

外头的雨也渐渐变小。

“说吧,怎么回事?”钟子立终于开口询问了。

他的身上有很多伤,嘴角破损,额上一块青紫淤血,但毫不折损他明亮眼光。

七目垂首,声音发寒:“有人陷害我,有人知道了我的事。我没杀人。”

钟子立望着他,眼皮微微跳动,等他继续说下去。

可七目却不晓得要说什么了。

他能说的,知道的,也只有这点而已。

对方信不信,他没法决定。

毕竟coco是死在他的家,而他也有过杀人的前科。

七目默默,将手指塞到嘴里,开始一点一点的啃咬。

指甲盖很快就被啃破了,血丝深入齿缝间,甜甜腥腥的味道。

就这样安静了很久,钟子立终于又开口了。

“我信你。”

他擦去七目脸上的雨水,慢慢将他的手从嘴里抽出,握在手心,用湿衣轻轻擦拭。

他道:“我知道你不会杀人,我信你。”

七目一愣,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你真的信我?”

“是,我信你。”钟子立低着头,动作忽然有些僵硬,“可我不会帮你。”

七目的眼波又瞬间黯淡下去。

他抽回手,好像如梦方醒般,无声低头。

钟子立也无言,重新拖过他的手,替他擦着指尖上的血渍。

禅院寂寂,铺满香灰的地上有小虫窸窣爬过。

七目的手很瘦,很冷。手心掌纹细碎曲折,像握着一把多舛的命运。

“好了。”手指的伤被清理干净后,钟子立起身,人往禅门口走去:“现在能帮你的,只有场子。”

七目坐在佛边看他,目不转睛的看,无比疑惑。

钟子立于是苦笑:“场子的势力大,只有他们能压下这件事。”

说完,他就拿出电话,拨了过去。

几秒钟后,他收了线,重新回到佛像身后,回到七目身边,缓缓张开双臂。

七目惨笑,将身子蹲低,毫无留恋拒绝那个怀抱。

“我知道了,我也没指望你帮我。”他合上双眼,让自己暂时浸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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