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万心里一抖,背脊僵硬地转过身来。
他这才发现张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到了一个药瓶,放在手中转来转去。
“你……你怎么……”
“你以前不是不记得我吗?每次看到我都要重新认识一遍。”张千也不看他,自顾自说着:“2000年,五高,二班
,你是体育生……”
李万震惊着,还是不顾张千反抗地劈手把药瓶夺下:“你怎么……”
话音未落,张千另一只手往嘴边一扣。李万瞪着眼,大喝一声:“不能吃!”
他扑过去掰张千的嘴,十万火急地说:“快吐出来,快!”
太晚了,张千推开他,继续说:“你还记得张千吗?告发你跟女同学鬼混,被你打了一顿,导致你退学……”
李万哪有心情听他,使劲晃动着他,暴跳如雷地吼:“你别说了,你知道你吃的是什么吗?!那是最新发明的高浓
度兴奋剂和冰毒的提炼混合物,你吃了几颗?你会休克的!”
张千摇摇头:“我再跟你说一遍,那是我的药,治疗心肌炎用的。不是你说的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怎么跟你说
都白搭,不吃一点证明给你看看,你根本不知道这完全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这个那个,还不让人解释。算了,跟
你沟通也是白费劲。你看好了,过10分钟要是我好好的,你以后都别再来烦我。明天出了这个门,咱们就你走你的
……”
话音停顿,李万眼睁睁看着张千的脸陡然扭曲起来,捂着肚子弯了下去,心里悲哀地想哭。
执行任务前,强哥介绍M-6时严肃的声音再次响起。
“……M-6是高浓度克伦特罗也就是俗称的瘦肉精,和冰毒的混合物,每服用1盎司就足以使人产生强度致幻和生理
兴奋,过多服用会导致心律失常,严重休克,甚至死亡。因为它制作简单,费用低廉,但是毒效大,范围广,而对
服用者产生的危害性又极高,让人若颠若狂,所以学术界也把它命名为“小月月”……”
李万终于想起来了,张千是谁,但是张千也“咚”得一声倒在了地上。
“班长?班长?”
李万悔恨不已地想伸手去碰他,可那赤红火热的脸颊却提醒着自己的失误:“我真该死,我居然让你吃了‘小月月
!’”
那天的后半夜是李万这辈子最大的恶梦。
不知道嗑了多少粒“小月月”的张千,象疯了一样,变得力大无穷。李万一是太累,二是实在不敢伤他,一时疏忽
竟然被他压制住了,反抗不能。
张千有样学样地把李万捆自己的方法,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
李万不知道该不该夸他领悟力太强,然后又是依样画葫芦的地毯式搜身抚摸,连自己教他的那个吻,都生搬硬套了
好几遍。
李万就在惊恐懊恼和自我唾弃中可耻地硬了。
接下来的事情,太过惨痛,他再也不想回忆。
药性持续了有1个多小时,张千毫无预警地忽然停止了疯狂律动,啪一声,死鱼一样伏在李万背上,任李万怎么呼
喊,却是再无声息。
“班长!”
“张千!”
李万被他折腾得嗓子都哑了,脖子上湿呼呼得,侧目一看,张千口吐白沫,他一阵恶心,欲哭无泪地喊:“喂,你
好歹把我解开呀!”
“你……你好歹把你那玩意抽出去啊!混蛋!”
人命关天,十万火急,这时候他再也顾不上别的,强忍疼痛,从张千身下爬出。
拨电话是用的脚趾,抬腿的时候他面目扭曲,觉得自己象是给撕成了两半。先拨了120,跟着拨总台。
门很迅速地被打开了,值夜班的服务生扫视屋里的惨状,饶是他见惯了世面,依然嗔目结舌,无比震惊。
“要……要不要……报警啊?”
“报屁啊,我就是警,快把我解开,警察办案!”李万怒吼。
光着屁股还能气场如此强大,服务生心悦诚服地赶紧过来照办。
李万下半身只剩下碎布和不堪的痕迹,这要是120赶到,实在太损警队形象,揉着手腕严肃地说:“你做的很好,
现在我以政府名义征用你的裤子。”
“啥?”服务生心惊肉跳,李万已经不由分说地过来动手了。
“不……不要啊……”反抗无效,服务生痛苦地把脸扭向一边,心里内牛满面:“上当了,你是喊我来3p的吧!”
救护车呼啸赶到的时候,一层楼的住客都被惊醒了,纷纷衣衫不整地出来围观。
李万已经做了急救措施,用床单把张千全身都裹严实了,跟着医护人员一起用担架抬了出去。
服务生穿着一条短裤夹在众人间浑身发抖,还是被大家发现了,指责四起:“你们啊,闹得也太过分了。”
“时间长动静大,还让不让人睡啊!”
“我刚才就想投诉来着!”
“没有公德心,活该,搞出人命了吧?”
服务生一人难敌众口,在谴责中分辩不清,忍不住抱头悲喊:“不是我啊……真的不是我啊!!”
把张千送进了急救室,李万捧着屁股小心翼翼地坐在候诊椅上,摸摸身上,却没有烟。
无可奈何之下,把张千的背包打开,找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强哥,我……我可能暴露了。”
强哥本来很诧异,不到万不得已,这不是他们的联系方式。但他还是一言不发地在电话那头听了大致的事情经过,
只有在听到张千误服了“M-6”的时候,才动容起来。
“什么?那你……那你岂不是……”
李万长叹一声:“这个,你就别问了。”
强哥立刻明白了,沉默了一会,声音很沉痛:“李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组织上派你去潜伏,本来只是想让
你出卖青春,并没有想让你出卖贞操啊,你要相信组织……”
李万条件反射地起立,双脚笔直地一夹:“强哥,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抓到幕后毒贩,青春和贞操什么的都不
重要!”
强哥被深深感动了,一时无语凝噎,带着鼻音用力“恩”了一声:“好兄弟!好同志!”
“M-6还留在xx宾馆的419号房间。”
“我立刻派人封锁现场,你在医院等我,我马上就到。”
后援团要来了,李万精神一振,随即在张千的背包中发现了一个写着地址却既没有封口也没有贴邮票的白信封。
他好奇地打开来一看,立刻浑身都绷紧了。
张千的钱包还在,有宾馆订房的电子收据,时间落款果然不是昨天。
银行卡后面藏着一张照片,赫然是高中时的自己和当时的张千并排站立,咧嘴傻笑着,一看就是集体照上剪下来的
。往事流溯,历历在目。
当时自己和张千住得并不远,上学下学会一前一后地共走同一段路。
他对班长的脸根本没有印象,如果非要说有,大概就是浑身散发出的生人勿近的气场。
印象中自己也试图跟他交过朋友,可那漠然的表情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慢慢地也就算了。自己除了体育成绩好,
根本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差生,所以象那种成绩很好的班干部会对他不屑一顾也是正常的。抱着这种觉悟,他
渐渐忽视了班长的存在,即使很奇怪的,总是能在视线范围内,跟班长产生交集。无意中发现班长总是在上晚自习
的时候帮自己留位置,让他多少醒悟到对方的面冷心热。也许还是可以做一同回家的路友什么的吧,就在这种想法
刚萌发没有多久,就爆出了自己在校外早恋弄大女生肚子的传言。一直跟在自己后面,会发现这件事的人只有一个
,并且也得到了老师的证实。
他气愤不已,找到张千,劈头盖脸地打了一顿:“我让你告发!那个女生的肚子根本不是我弄大的,我跟她什么都
没有,我是被陷害的!”
而张千当时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他被送进医院的第二天,自己就被学校记了大过。
沸沸扬扬的流言终于以他被退学而宣告终止,事后再想想,其实还是应该庆幸,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被父亲强行送
进警校,受训收心,那也就没有现在的蓝波万了。
急救室的红灯终于熄灭掉,张千被推了出来。
李万看到他虚弱地睁开眼睛,一直悬着的心才算归位。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他忍不住半蹲在床前,握住对方的手,埋怨着:“班长,你吓死我了。你……”
张千目光中露出惊奇的神色,看着李万强忍痛楚的表情,又看了看自己被握住的地方。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你……你还好吧?”
记忆还残存着刚才的炙热和疯狂,张千看着李万的脸五味杂陈。羞惭,痛心,悔恨,自责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汇
成四个大字,无地自容。
被这样“哔——”了之后,李万一定恨死自己了吧。
他再也没想到对方还能露出这样关切的神色,毫无敷衍,还很真挚,一时之间蠕动着嘴唇,无论如何也回答不出来
了。
李万出了口长气。羞愧是由复杂的心理产生的一种能动用到脸部各种细微肌肉的表情,能顾得上拥有这种表情的人
,多半身体暂时没有大碍。
“你别这样”,他挤出一个微笑,安慰着:“吃了M-6的人,不死即伤,你看你不死,我即伤,这都怪M-6太给力了
。不是你的错。我不会怪你的。”
张千被深深刺激了:“我,我不是黑色会。”
“恩。”
“我也没老大。”
“恩。”
“我没拿你们的货。”
“知道。”
“所以……”
“所以?”
张千把脸扭到一边,冷淡地说:“所以你还呆在这干吗呢?你已经可以走了。”
李万愣了,他想了想,也对,自己之所以纠缠了张千一整天,不就是因为以上的理由吗?但是现在,情况已经完全
不同了。
他放软声音:“我承认,我前面对你态度不够端正,你生气,也是应该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嘛。”
张千硬邦邦地说:“有什么不一样?!”
“现在,咱俩有关系了呀。”李万努力cos晴天娃娃的脸。
“不要”,张千立刻受了惊吓:“我不会负责任的。”
晴天娃娃刷地就变天了。
李万阴郁地盯着对方,直到张千回避着,眼神闪烁。
“我们从新开始好吗?”
“啊?”
“这次认真交往看看,好吗?”
“啊?!”
这真是一个重磅炸弹,张千睁大眼睛,耳朵里嗡嗡作响,我没听错吧?可瞳孔中的李万皱着眉,表情严肃,声音低
沉,实在不象儿戏。
他忍不住伸出手虚空摸了摸,喃喃自语说:“我药效还没过吧?”
李万闭上眼睛,吸了口气,耐着性子再次重申:“不是幻觉。我是认真的。你能不能也认真点?”
张千很冤枉,在这个问题上,相信应该没有人会比他自己更认真了好不好!
任何一个正常人在被“哔——”了之后,不是都应该恨不得把罪魁祸首生吞活剥吗,怎么可能大脑短路到当面求爱
这种程度呢?一定有阴谋。
等待的时间太长,李万不耐烦起来,粗声粗气地说:“喂,到底行不行?我这么帅,你需要想这么久吗?”
张千胸膛起伏了半天,才鼓起勇气问:“你不怕我再‘哔——’你吗?”
“那你来啊。”
李万不以为然地笑了,有种你敢不吃错药来一次吗?
张千登时鼓起脸来,这就是赤裸裸的藐视。
“我不是你的菜。”
“我……改吃肉了。”
“我没有钱去整容。”
“可以……小额贷款。”
“你不是宁可对着镜子自己DIY吗?还要我干吗?”
“这个……”
李万词穷了,张口结舌了好半天,才自暴自弃地说:“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我没想到你技术这么过硬,行了吧?
”
他想,硬得我都软了。
“真是的,我就是被你强上瘾了,一奸钟情,这样说,你是不是好过点?”
“也不是没有先例啊,这也算那个心理学上的什么爱斯基模症吧……”
“是斯德哥尔摩症吧。”张千一脸黑线。
李万恼羞成怒,挥挥手:“随便拉!怎样?我数到三,行就说行,不行我找别人。”
结果他还没开始数,张千就迅速说了“行”,李万吹了个口哨耸耸肩,一副“看吧,我就知道”的表情。
张千虎着脸,他奇怪自己心里全是负面情绪,怎么完全没有被告白应有的心跳害羞以及喜悦呢?
“班长,你是不是高中就喜欢我了?”李万毫无自觉地继续得瑟。
张千开始慢慢捏紧拳头。
“喜欢我就说嘛,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呢?”
张千一肚子闷气,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算了,以李万这种质素,暗恋的隐忍之美他怎么能理解和体会呢。
“要不,我现在给你个机会,说声‘我爱你’来听听。”
张千把嘴紧紧闭了起来。
“哎,你‘哔——’都‘哔——'过了,还害什么羞啊?”
张千假装没听见。
过了一会,李万仰起头若有所思。
“你说,当年咱们班上会不会还有其他什么同学,也象你一样,爱我在心口难开呢?”
我勒个擦,忍无可忍,张千终于咬牙切齿地吼了出来。
“你给我滚!”
李万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好半天才放开他:“我发现你生气的样子,让人特别有食欲。”
张千反应很快,瞪着眼睛喘息着说:“你才象包子呢。”
李万就又把嘴凑了上去:“来,再来两笼。”
两个人吻得难解难分的时候,有人敲了敲门。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见怪不怪地把手虚握成拳,放在嘴边咳了一声。
李万立刻站直身体,走了过去。
医生瞟了张千一眼,看着李万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歪歪头,退出去了。
“你睡一会吧。”李万扭头对张千交代了一句,跟出去,轻轻把门带上。
两个人很有默契地七拐八拐走到一个僻静的厕所,同时站住了脚步,锁上门,分头四下搜查,确定了安全性,才开
始交谈。
“强哥,有烟吗?”点着之后猛吸了两口,李万才打量着对方,赞叹道:“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这么爱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