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冷越终于受不了儿子们的“视奸”了，他放下手中的工作，将电脑移向一边，问：“你们这几天怎么怪怪的？一直盯着我。”

“爸爸，你……”宋乐扭扭捏捏着开口道，“你难过就哭出来吧，我和哥哥保证不会笑你的！你不要老憋在心里，会生病的……”

难过？冷越心下一愣，继而想到方闻谦那事儿，了然道：“方叔叔的事，爸爸确实是很难过，很伤心，可是爸爸不能总沉沦在这件事上，不能就此垮下。爸爸还有你们，还要照顾你们，没有了爱情，还有亲情，日子还是要过的，一蹶不振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爱情这种东西，得到了固然是好，得不到，勉强也没个好结果。伤心了，难过了，生活还在继续……你们还小，很多东西，不是你们现在能理解的……”

冷越怎么能不难过呢？情到深时方知痛，每夜的辗转反侧又是为何？每天捧着报纸不敢翻开，就怕看到关于他的婚礼的报导……一时的决定，来到这个城市，不想竟爱上了那个男人。回想起共处时的点点滴滴，没什么特别，也不是很美好，可就是觉得很珍贵，和他的交集，也仅止于此吧。本来不是打算在此久居的，如今，也该回去了吧？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回家去……

冷越一手揽着一个儿子，犹豫了一下，说：“安安，乐乐，我们回家吧，回L市去……那里是爸爸和伯伯、姑姑们一起成长的地方，你们也回去吧，在爸爸长大的地方成长……”

两人不语，宋乐抱着冷越的脖子，宋安难得地抱着他的腰，久久沉默。最后，宋乐擤着鼻子说：“爸爸去哪儿，我和哥哥就去哪儿……”

“我们一起回家吧……”宋安也跟着说。

纵使很喜欢方叔叔，纵使很舍不得他，纵使很舍不得这个住了两个多月的小窝，纵使舍不得公司里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以及他们的私藏品……但是，宋安和宋乐更舍不得的是离开他们的爸爸，也舍不得看他伤心难过……如果离开会好过一点，那就离开吧，开始新的生活，或许他还可以开始一段新的感情，虽然那可能性几乎为零……

“好！我们处理好公司的事情后就回家……”

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回去的时候多了俩儿子，如此大的收获，知足吧！冷越心下如此对自己说。

说了就做，冷越一向不是只说不干的人。他开始整理公司的事务，期间将还将手下的人交给他的一些个人资料整理出来寄给了远方的杜林。他打电话给所有的家人，宣布他的第二次失恋。冷越想想也觉得可笑，自己的初恋竟然是自己搞错了感情，而且刚告白就失恋了，第二次更悲催了，还没告白就三振出局，难道自己今生今世注定孤独终老？

冷家人对此很是痛心，如此优秀的弟弟，怎么情路就如此坎坷呢。可是感情这种事，他们也不能帮上什么忙，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默默支持着他了。所以，当冷越要求冷诚回来继续接手诚瑭时，虽然千万个不愿意和爱人分开，但冷诚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弟弟就是用来疼、用来宠的，不是吗？

得到哥哥的同意后，冷越和俩儿子就开始收拾行李了，有空的时候还跑去之前没玩过的地方，把C市玩了个遍，就等着冷诚回来后撒腿走人了。

第38章

冷诚回来的日子刚好是方闻谦大婚的前一天，冷越就郁闷了。本来他是打算在他结婚之前离开的，他再怎么看得开也无法看着自己所爱的人和别人步入殿堂。书桌上那张红红的喜帖是他心里的刺！看吧，人家连喜帖都送来了，你还能有什么念想？所谓的喜欢，不过是南柯一梦，是自己的幻想罢了。

刚走进弟弟的房间，冷诚就看到自己的宝贝疙瘩弟弟正坐在床边对着窗子发呆，从后面看不出他的表情，但是那孤寂的背影，着实让他心疼。不想打扰他，却又不忍他继续如此，轻轻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一手揽过他略显单薄的肩膀，就如儿时一般。

“孩子都睡了么？”

冷越顺势倒在哥哥的怀里，很久了，没有哥哥们这般相处，家人的温暖，他是很依赖的，尤其是哥哥们的温暖的胸怀，那是他最坚实的港湾。小时候就特别喜欢呆在哥哥们的怀里，不是他人有多娇气，也不是他有多脆弱，他不过是，贪恋那暖暖的味道……冷越将头埋进冷诚的胸前，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闷声闷气地回答他：

“睡了，他们这几天都比较安分……”

冷诚叹气着揉揉弟弟的脑袋，这是他一直以来最喜欢的动作，只是冷越被蹂躏多了就开始反抗不给他摸，如今却安安静静地任由他作怪，他也不好弄得过分，毕竟弟弟不高兴着呢。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你不也还没睡？”

冷越嘟囔着，有些撒娇的味道。这让冷诚心情稍微好了点，有些愉悦地打趣道：“我是看你没睡，进来陪陪你。怎么，这么久没见哥，见着了就兴奋得睡不着了？”

“我是不是这样无所谓，不过，我知道现在某人肯定在因为想你而睡不着，就像你现在一般……不打个电话过去吗？”

“不打不打，打了更睡不着了……我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不想让自己情不自禁表现出来的幸福刺激到弟弟，冷诚连忙转移话题。

“明天。”

“明天？！这么快？”

“不走留下来干嘛？难道还真的要参加人家的婚礼不成？”

“唉……”冷诚都不知道这是今天自己的第几次叹气了，这个弟弟，虽是天才一枚，却总不能让他们这些个做哥哥的放下心来。“回去也好，冰她很希望你回去吧，她老嚷着无聊呢，安安和乐乐回去刚好给她解解闷……”

“哼！我养儿子不是给她玩儿的！”

“好好，不给她玩儿……你快点睡吧，明儿还要回家呢，别顶着个黑眼圈回去……”

“嗯……你也是。晚安！”

“晚安！”

将行李都堆放好，冷诚坐到司机的位置上，等着冷越上车后开车，然而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上车，就站在车门外一动不动的。

“怎么还不上车？还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冷越沉思了一下，低下头对哥哥说：“哥，我不想留下遗憾……你先带着安安和乐乐去机场等我，我随后就到。”

“你要干什么？”

“没干什么，就是想把心里话说出来罢了……”冷越说着又转向儿子，“你们先和伯伯到机场去，爸爸还有必须要做的事，等会儿再和你们会合。”

“嗯！爸爸加油！”宋乐说。

“我们等你。”宋安说。

不知道是冷家人的喜好问题还是不想麻烦，方闻谦的婚礼还是在方闻馨的结婚的地方举行。第一次来的时候，这里是热闹非凡、喜气洋洋的，那时自己也是有些高兴的。今天再来这里，或许是早了些，人还没有几个，现场还是冷冷清清的。华丽的现场布置，寥寥几人，就像冷越现在的心情。冷越不知道是该为对方得到幸福而高兴，还是该为自己夭折的暗恋而伤心。人就是这样，永远都是矛盾的主体。

就在冷越犹豫着该怎么叫方闻谦出来的时候，方闻谦正好从里面出来了。看到冷越，方闻谦也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反应，只能走过去，客套着说：“早上好！怎么这么早呢？婚礼还没开始呢，可能会招呼不周呢！”

嘴上是很熟络的调侃，心下却是揪心的痛。给他的喜帖是他亲手写的，当时怎么也下不了手，字迹都是扭曲的，因为写的时候手是颤抖的。他没有亲手送上那张帖子，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忍不住当着他的面将喜帖给撕了。

“我来这里不是参加婚礼的，”既然都来了，就该果决一些，也不用去另外找地儿了。“我是来找你的，有些话要对你说，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什么事？”方闻谦有些不解。

“我是来向你告白的！我喜欢你！”

“……”方闻谦脑袋当机了，脑子里全是“我喜欢你”、“我喜欢你”的回音。

冷越见他没反应，也没等他的回应，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我知道，我不该在你婚礼之前对你说这些，更不该不顾你的感受就说出口。可是，如果不说出来，我就会遗憾一辈子……你喜欢王小姐……”说到这里，冷越不得不极力忽略左胸的抽痛。“说明你应该是不喜欢男子的……也是，又有几个会是那样的呢，像我这种人才是不正常吧？或许，你会觉得gay很肮脏，我的告白更让你觉得恶心……我很抱歉！可是，喜欢一个人又有什么错呢？我也只不过是刚好爱上了与自己性别相同的你罢了……”

“……我不认为我的爱有多么肮脏恶心，对爱的侮辱，就是对自己和对方的侮辱。我从来没有这么爱过一个人，而且爱的还是一个男人，这种感觉……你不会了解……我曾经犹豫过很多次要不要向你告白，可是又一次次的退缩了，因为害怕被拒绝，更害怕被你厌恶……这种爱恋……这种有违常理的爱恋通常是不会被接受的……虽然早已做好准备，这只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暗恋，只是……在收到你的喜帖的那一刻，我……心碎了！整个心就像被活活撕裂般难受，感觉，整个世界都坍塌了黑暗了……或许你会觉得我很可笑，我不在乎你的嘲笑，还有什么能比看着自己所爱的人和别人喜结连理更让人心痛呢？”

“今天……我来这里，不是来祝福你的……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那种感觉就像在自杀……我也不奢望你能对我的感情有何回应……我只是来做个了结，对自己这场无疾而终的荒唐的感情做个了结。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更不会要你去改变什么。今天之后，我，冷越，会把这段感情放下……或许需要些时间，但是我会尽力去忘记。萎靡不振不是我的作风，无望的感情我不会执着……”

“很抱歉占用了你的时间，如果我的话让你很不舒服，请你忘记吧，反正于你也只是无关紧要的胡言乱语，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什么？忘记？不！

方闻谦正沉浸于冷越的告白带来的巨大甜蜜当中，他舍不得清醒过来，害怕那只是他的一个梦。可是当对方说要他当做没发生过，他慌了。这怎么可以！他正想回应他，正要大声告诉他他也爱他，很爱很爱他！得到对方的告白，让他不禁心下欢喜，笑容也渐露出来。可是，与此同时，他的电话响了。是王美可打来的。

“喂，美可……好你等一下，我马上就来。”方闻谦挂上电话，再对冷越说：“你先等一下，我现在必须马上离开一下。你先在这里等我，我等一下就回来。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很多很多……你一定要等我回来……”说着匆匆离开了。

他转身的那一刹那，冷越终于忍不住按住左胸，脸上痛苦尽显。方闻谦接到王美可电话时的那种愉悦幸福的笑容深深刺痛了他的眼，也再次刺伤了他伤痕累累的心。

方闻谦的身影在视野中消失，冷越咬咬牙转身离开了。还留下来做什么？留下来听对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告？最后的尊严，他总要保住！

嘴上说着会忘记这感情，可是，自己比谁都清楚，那是忘不掉的！第一次爱的人，又哪能如此容易就会忘记？说不定，这是自己最后爱人了！人心有多大？又如何能够再容下另一个人？就算还会再爱上别人，那也永远都不会是完整的爱了。既然不完整，又为何要再爱？那对那人总归是不公平的……

想着想着，计程车已经把他载到了机场。

人流不多的机场里，不难找到自己那两个宝贝疙瘩。儿子们正冲着他笑呢，他们的笑容让冷越心情稍微有了好转。他走过去紧紧抱住儿子们，紧紧地……抱着。

“爸爸，怎么样？”宋乐还是忍不住问了。

“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乐乐，爸爸是不是很贱？”

“才不会呢！”宋乐急着开口，“爸爸才不贱呢……哥哥，你说是吧？”

“啊？嗯……”宋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冷越摸摸小儿子的小脑袋，他着急的模样令他很欣慰。

“怎么不会？是人都是贱的，只是程度不同罢了……”

“总之，我不想爸爸说自己的坏话！”宋乐拿脸蹭蹭冷越的，冷越也笑着回蹭他。

“咳咳，得了啊，你们……越，你可别有了儿子忘了哥啊……”一旁的冷诚看着一家三口亲亲热热的，故意装出吃醋的样子。不过，弟弟心里的伤，估计得花很长时间治疗吧，能不能治愈还是个问题呢，唉！

冷越站起来拥抱冷诚，说：“怎么会呢？我还要哥哥你来养活呢！”

“小子……”冷诚很轻地捶了一下冷越的肩膀，“该进去了，已经开始登机了……回去好好照顾自己和侄子们，别想太多了……”

“嗯，知道……再见！”

“再见！”

第39章

方闻谦再次返回和冷越相见的地方，结果发现人家已经不在了，走了！方闻谦觉得就像突然间被浇了一盆冰水，将他刚才还很雀跃的心情给浇灭了！

打电话给对方，可回应他的永远都是冰冷的女音。他无力地靠在墙上，脸色惨白。

他怎么就走了呢？自己还没来得及说喜欢他呢……难道他真的放弃了？不！不要……我喜欢你啊！我喜欢你……

方闻谦在心里呐喊，可是没有人听到，当然，也没有回应……

正要起身去寻找冷越，方母的电话来了，说客人都来了，新郎却不见个人影。方闻谦才猛然惊醒，自己已经是快要结婚的人了，还有什么资格去说喜欢他、爱他，即使找到了人，还是于事无补……

婚礼正式开始了。红地毯上，方闻谦从王父手中接过王美可，手臂被她轻轻挽着，两人慢慢地走向神父。原本该是欢欢喜喜的日子，新郎新娘的脸上却一点笑容都没有，甚至连化妆都掩盖不了二人的苍白。众宾客及王家人都道今天是好日子，也不甚注意此二人的表情，就算注意到了，也只认为是筹备婚礼累的。而对整件事知根知底的方家人就不同了，那两位不高兴，他们心里也不好受，只恨老天无眼。

若是让家人知道冷越今早告白一事，恐怕会极力反对这桩婚事吧。虽然对王美可不住，可自己是方家人，知道方家人一般都是很没理由地护短的主儿，他们不向着自己又向着谁？方闻谦表面上装得很平静，心里却已想到别处，而他最在意的事情就是，冷越现在到底在哪里，是不是在伤心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