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日子 下——连城雪
连城雪  发于:2013年06月01日

关灯
护眼

他走神的想,当初郑洛莱为什么会那么狠心的抛弃自己呢?

既然抛弃了,现在这一套又一套的回马枪是什么意思?

和他恋爱,是因为开心,是因为契合。

可是现在剩下的除了痛苦就是讲不明白。

自己怎么能够仍然念念不忘。

杜威颓然的吐了口烟,想起郑洛莱眯着眼睛坏笑的模样,喉咙里就一阵酸痛,好像要哭了似的。

当然要憋住,哭有什么意义?

在这段感情里,他露怯露的实在是够了。

——

却说方羽洗完澡,正认真地拿电脑查着资料,杜威扔在旁边床上的手机就又响了起来。

这晚上真是没完没了。

方羽本不爱管人家闲事,又想可能是杜逸,索性接通说:“您好,杜威现在不在。”

那边传来了陌生的男声:“他人呢,你是谁?”

方羽道:“我是他领导,他出去买东西了。”

男人哦了声,又道:“帮我跟他说一声,我叫郑洛莱,我找他有急事。”

“好……”方羽听到名字迟疑了片刻,待到电话挂断,便忍不住穿上衣服匆匆的出去寻找杜威。

他看得出这个小徒弟最近都在为情所困,看来现在有转机,那么心结越早解开越好。

就算方羽自己的感情不得圆满,他也希望别人能幸福。

——

县城在黑暗中远没有北京的灯红酒绿,即便偶尔出现个路灯,也是暗暗的。

正因为没有过多人类居住的气息,天鹅才最喜欢在这附近的水域活动。

若是闹市,鸟儿也便绝迹了。

“杜威!你在哪儿?”方羽东瞅西看,最后大声喊道。

正猫在角落里抽烟的二萌听到呼唤,赶紧跑过来:“这儿呢,这儿呢,咋啦?”

方羽把手机塞给他:“刚才郑洛莱一直给你打电话,我接了,你快给你他回过去吧。”

杜威哦了声,蔫蔫的拿过电话,没有行动。

方羽劝说:“何必呢,这段感情挺不容易的,起码你自己心里要放它一马。”

杜威呆呆的问:“师父,你觉得我该回头吗?”

可是尚未等方羽回答,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个衣衫邋遢的男人,手持铁管,朝他俩慢慢地走了过来。

杜威首先把方羽挡住,警惕的大声问:“你们是谁?!要干吗?”

男人们都蒙着脸,只是带头的那个怪声怪气的说:“敢挡别人的财路,就别问这么多废话。”

“我擦,又是为了天鹅,你们知不知道抓这个是要坐牢的?”杜威非常不服气。

男人大笑:“知道,所以只好请你们滚。”

方羽见识这种场面比杜威要多得多,他扯开二萌,冷静的说:“他只是个学生,我才是电视台的,你们要找就找我,让他走。”

“少废话,谁怕谁啊!”杜威特别冲动,骂了一句便伸手抢过人家棍子,迎面便挥了上去。

——

那是一场黑夜里的混战。

杜威虽然从小就爱打架斗殴,但毕竟没有什么专业训练,以少敌多身上不免挨了不少的揍。

最后不知谁狠狠地照他脑袋给了下,二萌立刻晕头转向,感觉湿乎乎的液体流了下来。

他被打的红了眼,却不知方羽那里发生了什么意外,让几个男人互相一招呼,跌跌撞撞的就逃走了。

杜威听不见方羽的声音,不敢去追,只是扔下棍子捂着头,慌张的喊:“师父!师父!你咋了!”

周围似乎有些轻微的呻吟。

杜威哆哆嗦嗦的摸出手机,在亮光之中勉强找到倒在地上的方羽,扑到他身边才发现,一把弹簧刀正插在方羽的腹部。

“师父……”二萌吓坏了,但好歹是个男孩子,赶快拨通了110和120,而后才吃力的扶着方羽的头说:“师父你坚持一下,医生就快来了,都怪我,都怪我……”

方羽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变得惨白至极,他看似呼吸很都很困难,在不自觉的吸气中露出了诡异的笑。

杜威担心的眼泪都淌了下来:“师父,你别说话,我们等医生好不好?”

“别……别放弃……喜欢的人……”方羽还是努力的把想讲的话讲了出来,哆哆嗦嗦的拽下自己的手表:“这个……给你哥……替我跟他说……说……”

杜威很努力的想听清方羽要讲的话。

可是向来口齿伶俐的师父,却像忽然放弃了似的,虚弱的闭上了眼睛。

杜威茫然的抱着他,拿着那块沾满了血的手表,在黑暗中大哭。

他不可能想得到,这块表,是当年杜逸送给师父的生日礼物。

十五年过去了,秒针还在滴答滴答的走着。

时间,终究比人长久。

Chapter 11

我们匆匆忙忙的生活这几十年,总会遇见些难熬的境况。

那时不是靠理智不是靠勇敢不是靠坚强,只是在靠着时间自然的流动硬熬。

悲痛离别,过去就好。

过不去的时候,也只能过去。

那晚杜威哭的像小时候一样没有出息,后来郑洛莱再打电话的时候,也是没有思量就接起,却讲不出半句完整的话。

本想劝慰他和他好好谈谈心的流氓大人慌了:“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杜威已然唤不醒昏迷的方羽,只能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我师父……被人捅了……”

“啊?那你有没有事?你在哪儿?”郑洛莱忙问。

杜威心里很明白这次是自己不对,他特别特别的害怕方羽死掉,满脸眼泪在冬夜的寒风中带来了冰冷的疼痛。

郑洛莱又问:“打120了吗?”

杜威小声道:“恩……”

忙着弄房子的郑洛莱换了个安静的地方,担心的不行:“你在哪儿,告诉我地址,我去找你。”

此时杜威已经远远地听到了不只是警车还是急救车鸣笛的声音,只觉得被打破的头越来越晕,他尚未来得及说,就不自觉的失去了意识,软软的倒在方羽的旁边。

听不到答案的郑洛莱心急如焚,他又追问几声,赶快又暂停住通话,给电视台打电话问他们的行程。

其实不是没有办法立刻见到二萌。

郑洛莱只是觉得,有些事儿太勉强了不好,在他同事面前闹也不体面。

但现在怎么还顾得了这么多?

根本就恨不得立刻飞到杜威面前,看看他是否安然无恙。

其实无需郑洛莱如此费心,很快北京记者被当街杀死的报道就铺天盖地的传播了出来,引起了巨大的公愤,让动物保护又一次成为了风口浪尖的话题。

只是这些,躺在病床上靠着输液维持必须营养的杜威,半点都不知道。

——

事业对于任何社会人来说都是生命里非常重要的事情,特别是吊儿郎当的杜二萌,他只有在做新闻的时候,才感觉自己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

他很喜欢这份工作,很感激一直不计回报教育他照顾他的方羽。

他非常重感情,非常知恩图报。

所以这次的意外在杜威的情感层面上,是根本无法被接受的。

由于身上的伤并不重,头部检查似乎也没有大碍,医生便简单的给这家伙料理了一下,输上药水,就离开了病房。

毕竟这个地方的医疗水平并不高,重伤的方羽,才是医院头痛的大问题。

那晚杜威昏迷的很彻底,好像一直沉浮在梦中,一会儿梦见师父教自己剪片教自己采访,一会儿梦见和凶狠的歹徒奋力搏斗。

真的是吓坏了,即使睡着,也颤抖的泪流了满脸。

直到有一只又陌生又熟悉的手,轻轻地搭上他的额头,才停止了杜威的抽搐。

像是有心电感应,二萌恍然微微的睁开了眼睛,在晕眩中瞅见郑洛莱消瘦的脸庞,仍旧没什么真实感,他以为自己仍在虚幻的梦境里面,毫不掩饰的哽咽。

连夜赶到的郑洛莱握住他的手,轻声说:“我来了,没事儿了。”

这下杜威才反应过来,也顾不得自己的爱恨情仇,吃力的问:“我……师父呢……?”

郑洛莱说:“输液呢,你先睡吧。”

明明天已经亮了,杜威却感觉自己很累很累,可他再累,也不会相信这种话:“你他妈……别老撒谎行吗?”

郑洛莱不动声色:“我说真的。”

杜威忽然伸手拽掉了手背上的针头,起身说:“我去看看。”

郑洛莱立刻拦腰抱住他:“你也受伤了,你先休息,休息好了再说。”

“放开我,操……”失血过多的手软脚软让杜威很难立刻挣脱出来,他费劲儿的掰着郑洛莱的胳膊。

郑洛莱越抱越紧:“先休息。”

“你放开!”

“先休息!”

杜威忽然停止喊叫,怔怔的看着郑洛莱的脸,眼睛里湿漉漉的:“我师父是不是死了?”

郑洛莱不再回答,只是依然不肯松手。

杜威渐渐的又开始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就反抱住了郑洛莱。

不是之前的恐惧不安,而是长久的疲惫之后,那种安静的啜泣。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此后,杜威就再也没为方羽的事情、或者说任何人任何事窝囊的掉过眼泪。

如果说生命是有长度的,那么在这漫长的过程中,总有着几个刻度在区别着今天与明天。

这一夜在杜威心中,就留下了一个很深的印迹。

——

像大家都不期望的那样,方羽被伤到要害部位,当夜就匆匆的走了。

他是一个好的记者,好的编导,一个好的儿子,也是一个好的朋友。

虽然平日里做事低调,为人也很淡薄,但仍旧在这种时刻,被大家怀念与不舍。

但所有的人,都不可能和杜逸有着同样的心情。

他请了假来到了陌生的南方小镇,见到了健康的弟弟,却失去了那个死心眼的男人。

杜威当然怀着悲伤的心情转交了手表,可他猜不透哥哥眼底的痛苦到底是什么意思。

或许杜逸自己也不清楚。

他愣愣的坐在旅馆里,握着被擦去血迹的表,无法言语。

恰巧此时身在北京的蒋雨裳来了电话。

接起,寥寥数语,笑了笑,又很茫然的挂掉。

杜威在对面问:“咋了,哥?”

杜逸沉默片刻才道:“你嫂子怀孕了。”

Chapter 12

那几个杀害方羽的小混混根本没多少作案经验,当时只觉得自己是这个小县的地头蛇就装着胆子行凶作恶。

随着事态扩大,地方政府因受到舆论压力而迅速侦查,很快就将逃跑在外的犯人们捉入法网。

同时方羽的父母都从国外匆匆赶来,在当地便决定对他的遗体进行了火化。

火化当天,杜威头上裹着狼狈的纱布,一身黑衣,垂头丧气的出现。

无论平日里怎么不操心,方羽毕竟是家里唯一的孩子。

尽管举止得体的方妈妈在全力克制,最后还是忍不住让泪水花了自己的妆容。

杜威呆呆的看着师父被推进烈火之中,忽然间便走到方爸方妈面前跪了下来。

白霞怕他再惹事,忙要阻止。

杜逸却在旁边拉住了母亲。

他晓得弟弟已经不是个屁事不懂的小孩子了。

“叔叔阿姨,师父遇到这样的事情,都怪我太莽撞,一次又一次的和坏人起冲突,最后才发生悲剧……我知道错了,以前师父在的时候总教训我,我都不听他的,现在我是真的知道我错了,你们要打要骂我都认……我欠了你们一个儿子,以后你们就是我爸妈,师父该尽的孝道我都会做到,师父的理想我也不会放弃,对不起,对不起……我宁愿死的是我,师父是我们台里最好的记者,他真的特别特别好……”杜威强忍住眼泪,虽然没有哭,表情却比哭还难看:“我对不起你们……”

方妈妈瞅着那么优秀的儿子不在了,早就难过的肝肠寸断。

她伸手拍了拍杜威的头,声音沙哑的说:“起来吧……小羽想要保护你,说明他重视你……我们怎么可能怪你?”

杜威什么都没说,只是重重的磕头,一下,两下,三下。

撞得地面清晰地响,也撞得杜逸心脏清晰的痛。

或许只有他才明白那个大家都不太明白的原因。

这几天的睡梦中,总是反复梦见方羽十六七岁的脸庞,想起他那个生涩的、胆怯的吻还有又幼稚又决绝的告白。

原本以为拒绝了,两人的人生就会从那个时候有新的起点。

只可惜方羽的心里只装了感情,没有装得下理智。

如今一个人结婚了、当爸爸了,一个人却死了。

他这样,是在用自己的命爱屋及乌,还是只求一个根本没有用的怀念?

杜逸不敢想答案。

忽然间,就觉得爱是件恐怖的事情。

即使这样安静的看着弟弟的脸,也忍不住觉得过往都模糊了起来。

——

事发的突然,大家都是慌张的赶来。

担心小儿子担心的要死的白霞,完全说不清在自己一路奔波到医院时看到郑洛莱是什么心情。

虽然没多说什么,却也没再撕破脸的吵架。

离开九江县城的那日,只是在早餐桌上忽然问:“威威,坐哪辆车去机场?”

选项只有两个。不是坐杜逸从政府借的车,就是坐郑洛莱跟朋友借的车。

杜威正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包子,闻言恍然抬头,看看老妈和哥哥,又看看郑洛莱,不吭声。

郑洛莱笑笑:“阿姨,我还有点事,你们……”

未等他讲完话,杜威就冷不丁的问了句:“啥事?”

郑洛莱没回答。

杜威把包子放到碗里:“妈,你们先走吧。”

白霞表情恍惚了下,而后点头。

曾经那么欢乐热闹的一家子,竟然会有这么冷清的一天。

——

南方的陌生景色因为方羽的死而蒙上了层悲伤的色彩。

杜威开始还瞅着窗外飞逝的湖水,渐渐的就又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郑洛莱原以为他愿意和自己单独相处,多少会有些话想说。

没想到这家伙依旧像是发条坏了似的,不声不响的不停睡觉。

不过也罢,能平安就好,其他的事情总还有时间解决。

关了音乐打开空调,郑洛莱就这样一直默默地扮演着司机的角色。

谁知道没过多久,杜威却忽然抬起手颤抖抓住了他的胳膊,惊得郑洛莱差点没握好方向盘:“你干吗?”

“你的车咋越开越差了……我想吐……”二萌皱着眉头睁开眼,面色如纸。

——

任何人蹲在路边呕吐都是件狼狈的事儿。

好在杜威也从来不在意形象,更何况此刻难受的起都起不来。

郑洛莱从后备箱翻出矿泉水拿过来给他,而后拍了拍二萌的后背:“没休息好吧?”

杜威漱了漱口,缓了会儿才站起来走到路边,皱着眉头说:“没怎么睡,总梦见方羽。”

死者为大,郑洛莱没吭声。

杜威呼吸着新鲜空气,怪怪的笑出来:“你说死的要是我,你啥感觉啊?”

郑洛莱头痛:“不知道。”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