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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接近他,越是触摸到司中玉一些晦暗的记忆。即使那是褪了色的斑驳陈旧回忆,却至今还深深影响着司中玉。
覃泽不想问他太多,从不经意的透露中,大概得知司中玉很小的时候母亲便病逝了。身为医生的父亲眼睁睁地看着妻子离开而束手无策,他的愧疚和痛苦太过深重。此后他便一心扑在工作上企图借此减少思念和悲伤,然而他同时却忽视了一个已经有自己思考能力需要加倍爱护的儿子。司中玉一直很优秀,因为他渴望得到父亲的认同。
许是父亲突然发觉儿子还小,家里也需要一个母亲的角色,于是他便娶了阿笙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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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是阿笙的生日。
学校还在补课,司中玉已经请假回家了。
覃泽一早也知道,是司中玉亲口跟他说的:
“过两天是阿笙的生日,我答应陪他一整天的。”只要一提到阿笙的名字,他的声线就会暖起来,软起来。
这一天,覃泽都自我感觉很好,上课听讲未有走神,吃饭也香。很好,这样的状态。
夜晚,华灯初上。
满世界都是亮的,自己却发现突然看不见方向。
放空着自己的思维,直到走到一个似曾相熟的小区一角,站在树下,望着明亮的那扇窗,覃泽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走到司中玉家楼下了。
原来,白天的状态良好不过是自我麻痹而已。人散天暗后才敢剖开看伤口。
一直不承认的,现在还是无能为力地说,那道坎我跨不过去。
真的能牵着手一直走下去吗?
喂了一夜的蚊子,天微泛白覃泽才起身离开。留下满地的烟头。
什么叫穷途末路……许是这样吧
挑逗着你,勾着你,上了瘾。
最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再也戒不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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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的初夏。
六月,是覃泽的生日。
司中玉和覃泽约好这天替他庆生。
同样是生日,二人却是选择安静地呆在一起,细尝难得的独处。
喝了点红酒后的覃泽脸开始烧起来,眼眸直泛水,雾蒙蒙的一片。殷红的嘴无意地轻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舍不得打破美好的沉默。
司中玉切完蛋糕,抬眼望着覃泽,一眨不眨的。红酒的香靡挥发在空气中,随着呼吸一点一点渗入体内。明明未饮酒的司中玉突然觉得自己也醉得不清了。
司中玉挑了一小块切好的蛋糕递至覃泽嘴边。就见他毫不犹豫地露出贝齿咬上一口,唇角不可避免地沾上了甜软的奶油,然后无意地伸出小舌头舔了舔。
!——弦断了
拿走蛋糕,司中玉不迟疑地欺身上前,含住那还带着水果甜香的唇瓣。
一切开始得理所当然,顺其自然。
几近全裸的覃泽身前被坏心的某人到处抹着奶油,白晃晃的,白花花的——
推了推司中玉,覃泽昏呼呼地说:“不舒服……”
司中玉舔了舔他的唇,咬着说:“不急……”
然后向下一点点地吃掉奶油,一点点吃着某人的豆腐。
“嗯……啊……”胸前被肆意玩虐着,感觉不止脸在烧,身子也烧起来,覃泽忍不住溢出呻吟声。
司中玉节奏把握得很好,一点点地抚摸着覃泽,一丝丝地融化了他的僵硬。
拿出准备好的润滑,司中玉抱住覃泽,在他耳边低语:“放松,要进去了——”
“啊——”虽然是涂了润滑剂,手指这般的异物还是激的覃泽全身一紧,不禁牢牢地吸着司中玉的手指。
似吻似咬的在覃泽耳后脖颈处往返流连,身下手指温柔地进进出出将前戏做得十足。
“要进来……就快些……”颤着嗓子,覃着搂住司中玉,皱眉抱怨。这样吊着像猫抓般。要死要活也给个痛快啊。
“呵……”司中玉有些好笑这人的急性子。手里却是节奏渐强,另一只手托着覃泽的臀让他坐在自己腿间。
“这么想被我吃掉?”上抬的戏谑惹得覃泽忿忿地咬了下司中玉的耳垂。
“那我就不等了——”
“啊——”紧紧地抱着司中玉,身下的撕扯虽然疼痛,覃泽却不希望对方停下去。
仿佛这样紧密无间地贴合才能赶走心底的不安和痛楚。
“乖些,放松点……”司中玉轻轻拍打着覃泽光溜溜的臀瓣。
覃泽这时候倒是听话,放开了些司中玉,面对着他,直勾勾地望着。刚才因进入而疼痛得不禁含泪的眼眸也盈满了水雾,看着你又象没看着你,相当勾人,让人不住就想将底下的东西深埋进去,抵到最里。
司中玉向来温雅的俊容也因这疯狂的心思染上了情色,眉眼间都是诱惑。
覃泽恍惚间仿佛看到爱琴海的日出——万道霞光从金色的大海里迸射出来……
深沉而闪耀。
身体的狂流沿着脊柱向下乱窜,喘息不断,一深一浅,连呼吸都在燃烧,身心都与他合契。
“嘟——嘟——”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震动着狂叫着,惊醒了沉醉中的一对人儿。
狠狠地抱着司中玉的肩膀,覃泽却不语,眼里尽是黑暗汹涌。
长手一捞,司中玉看着来电号码,眉头一皱,放开些身下的人:“喂……”
覃泽细细地关注着司中玉的表情——越来越阴沉,越来越慌乱……
“该死,我马上过来。”挂断电话了,覃泽才意识到司中玉情绪波动有多大。
他起身,绷着脸穿衣,只对覃泽说了一句:家里出事了,我得先走,房间的费用我已经交了,你可以明天再走。
不到两分钟,身体的热度还未散,那人就已匆匆离去。
还保持着歪倒的姿势,仿佛死过去一般。
原来,穷途末路来得如此快。
一动不动,时间仿佛抛弃自己,世界好似离去。
覃泽蜷缩着,试图温暖自己。全身都疼得发抖,从骨髓里散发着无望。
自己已经够贱了,这样把尊严都放下,只是因为放不下那个人。
狠狠地抓着床单,害怕一松手,自己会坠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什么?
大脑放空,视线也找不到落脚点,终是闭上眼睛,一抹淡淡的光仿佛无处可归的游魂似的,在浓暗中不停地徘徊。黑暗中,覃泽几次伸出手去,那抹小小的光线在他指尖就快碰着的地方,但却什么也碰不到。
不知道沉沦了多久,覃泽终于慢慢坐起来,静静拾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地套好后便开始吃着桌上残留的蛋糕,上面还写着“祝你生日快乐!”署名是司——后面二字的那块开始就被司中玉喂给他吃掉了。
那么大的蛋糕,覃泽几乎吃了个干净,甜到腻人,甜到想吐,仍是不停地塞进口里,像自虐般。最后盘中唯独剩下奶油上涂着“司”的那块孤零零地躺着。
未有逗留,拿起钱包钥匙,覃泽出门前顺手把仅剩的那块蛋糕扔在垃圾桶里,带上门,便离开了。
第十三章
待上学后,数天都没碰到司中玉。
手机中仅仅只有一次他的来电未接,时间显示是半夜两点十分。
隔了半个月,才传出风声,说司中玉休学半年。
覃泽想不通他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交代,解释很难么?
原来,自己只不过是司中玉的补养品,阿笙才是必需品吧!
然后,像强迫症似的,生活中的一切细节都会让覃泽想到司中玉,香烟,歌曲,日光,细雨,一个眼神,一个笑容……
就连无意间看到书本上的英语习语——Creep before you walk——循序渐进,也会让他想到那人。
Creep before you walk……
司中玉深得其道。他的爱,是温柔为名的残忍之剑,一点点地插进覃泽的心房,慢慢蚕食干净。直到覃泽找不到自己时,才发现一切不过是场庄梦,就连何时醒何时醉的权利都在那人手心。
半年来覃泽反复问自己——
你说童话太虚假,你说预言太浮夸……那么我们之间是什么?
荒诞剧,悲剧,闹剧,或者根本什么都不是?
司中玉休学的前三个月里,覃泽状态很不好。
有很多人向他打听司中玉的情况,他居然一反常态耐心地一个个回答:不知道。
只是,这样反常的覃泽活得有些不真实。
那个不屑的覃泽,那个烦躁的覃泽,那个冷酷的覃泽,都消失了……
深夜里,室友无意间起身上厕所发现蹲在阳台仰头抽烟的覃泽——那是一个悲伤成河的少年,执迷着什么,无望着什么,黑暗的夜幕浓重地压着他难以呼吸,唯有抬头大口地呼吸着……
“没事吧?”室友小心翼翼地问道。
“……”摇摇头,覃泽的笑容在月光下,点点灯光下显得苍白无比。
是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生活态度的呢?
大概是某天早上在家里起床后,亲爱的妈妈温柔地递上香喷喷的早餐,不苟言笑的父亲体贴地送给自己喜爱的原文珍版,楼下的小弟居然把新买的PS2主动献出来,姑妈给自己买了新鞋要表姐送过来……
突然间才意识到家人是多么强大而温柔的存在,覃泽一时间无地自容。
接下来的日子便开始好过起来,人也渐渐活气,偶尔回归WS本色,逗逗曦宝,调笑死党……
多说几遍,I’m ok!真的就会好起来。
每天如此!
除夕那晚,和家里的兄弟姐妹们正放着烟花,覃泽的手机响个不停,都是拜年的同学们。
也不知接了多少通,又一个来电响起,覃泽想也没想便接通,夹在耳边,一边玩着手中的烟火,一边笑呵呵道:“喂……”
“……”
以为对方听不清,覃泽走到一边安静地带再次出声:“喂?”
“我,司中玉。”久违的声线,安静的背景。
“……”这次反倒是覃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新年好。”
“……新年好!”覃泽丢掉手中烟花,碾了两脚直至熄灭。
一时彼此无语,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面对沉默和盘桓在二人间的鸿沟。
“我年后回来,上学。”
“哦……”
“覃泽——”
“什么?”不用见面,司中玉也知道他正在皱眉。
“回来先见个面。”一贯的祈使句突然惹怒了覃泽。
“不用了,有什么开学了再讲吧。”覃泽语气很淡,很淡,比月色,比雪地还甚。
“那好。”
“嗯,先挂了。”覃泽不等对方回答,也未说再见如此的礼貌话,便匆匆挂掉,好像生怕再说下去自己会暴露什么,那些一直被掩埋的心思。
第十四章
元月十五,开学,正值西方情人节当天。
司中玉的回校不可避免地引起一定程度上的轰动,毕竟他人缘好,大家也都好奇他为什么休学。
官方版回答是:生病了,做手术。
很模糊的答案,却技巧性的不让其他人问得再详细。
课间,司中玉身边都围着人,他只好抽身经过覃泽座位,侧头贴近道:“放学后,天台。”
覃泽不可见闻地嗤笑了一声,扭头看向他处。
傍晚,覃泽还是如约攀上楼顶,不未别的,只是告诉自己全当作个了断。
司中玉估计被老师留下来问话,或者推脱其他同学的相约。覃泽先到。
冬天还未结束,天色暗得依旧很早,寒风也刮着人生生作痛。但这都不影响覃泽的心情,或者说此时的他根本没什么心情——趴在栏杆上,吹着风,什么也不想,只因一想着和那人有关的事就会头痛。真TM的作孽!
没过多久就听到天台老旧生锈的铁门被拉开的吱呀声。
覃泽转过身子,双手插在荷包里朝越走越近的司中玉问道:“什么事?”
“这学期上完,我就要走了。”司中玉望向覃泽,深深的,牢牢的。
“走?哪里去?”覃泽楞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美国,我外婆外公在那里。”
“……”覃泽无意识地咬着下唇,眼色未变。但司中玉明白覃泽潜意识的这个小动作代表着慌乱。
“我外公也是医生出身,他会介绍更好的医生和医疗设备给阿笙……阿笙……我决定带他到美国做手术……”覃泽亦发现司中玉每次提阿笙的名字时特别轻,特别……
“阿笙……他怎么了?”
“他脑部血块变大了,除了语言中枢受影响外,现在视觉神经也被压迫……医生说如果压迫到呼吸中枢……”司中玉的声音开始颤抖,覃泽也惊到,他未想过有如此严重。
“为什么不赶快去?”覃泽上前两步,不由自主地握着司中玉的肩。
“现在在办签证,而且那个女人——”
覃泽又迷惑了:“那个女人?谁?”
“阿笙的妈妈……她是阿笙的监护人,她不肯让阿笙出国,因为……”好像有难言之隐,司中玉不禁顿了顿。
叹了口气,司中玉的脸色实在不好,“她怕阿笙如果在美国手术失败,她将拿不到属于阿笙的那份遗产。”
“如果在国内,阿笙有个什么……她也拿不了啊……”
“是的,所以现在她还有监护人权利,而我还未成年时,她准备逼着阿笙签让渡条约……”
覃泽是属于那种很容易爆脾气的性格,忽然间就很想骂人,替司中玉不平,替阿笙不平。
“你家现在没大人,那你怎么办?”
“我爷爷出面,找律师在谈判……”
“哦……”一声哦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着司中玉说,覃泽突然放开手,微不可见地退后半步,道:“那提前祝你一路顺风,阿笙的手术也成功!”
本想微笑地说这句话,却奈何面部肌肉罢工。
“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捡起书包,低着头,覃泽准备离开。
才走半步便被司中玉拉住,覃泽也没回头,声音已经很低:“什么?”
他没看见背后一脸挣扎表情的司中玉,也未看到那瞳孔中的痛苦。
久久不见回应,覃泽用力抽回袖子,蹬蹬蹬地跑下楼。
司中玉不是不想跟覃泽解释清楚。
于他,有两个世界——阿笙的那个,是守护,是责任;覃泽的那个,是渴望,是愉悦。
可是,当一方无法平衡时,另一方必定要被牺牲。
阿笙的母亲,父亲这方的亲戚,家族的丑闻,让他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少年艰难地背负着。
认识覃泽是个美好的意外,所以沉重就全由自己来背。
因为不懂爱的方式,司中玉的选择让彼此关系走到了绝境。他无能为力,而覃泽也精疲力竭。
本可在这学期专心在家陪阿笙,却因为放不下那人,还想看看他,所以返回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