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之路 上——万俟海
万俟海  发于:2012年0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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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维扬赞赏的看着他,“你已经做了很多,很了不起,够了。”

江帆点点头,任林鑫扶着,拖着脚,慢慢的往回走。

苏笏停在那里,若有所思的看着前方,“那里的小吃店,会不会能听到些什么?还有,那辆自行车……”

王景宁瞪着他,过了一会儿,目光慢慢转为柔和,“你们去办吧。”他走到戚维扬面前的时候停了下来,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示意,就这么走了。

戚维扬想,给领导当了一次替罪羊还能忍住一言不发,看来苏警官有所成长。他回身看去,苏笏神情严肃地注视着前方,目光好似没有焦点,却又似有似无的扫过每一个人,看起来既憔悴,又疲惫,就像一根孤独的矗立在那里的标枪,因找不到方向而满心困惑。

第六十一章:新情况

苏笏和陈锋去了小吃店问情况。店老板叫郭建安,三十来岁,肿眼泡,尖鼻子,薄嘴唇,瘦骨嶙峋,缩着脑袋,讲话油腔滑调,铁嘴钢牙一口咬定案发当晚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您别看我这儿地头偏,晚上来吃饭的人还真不少,大家伙儿喝喝酒划划圈看看电视什么的,闹闹哄哄到十来点钟,外面天摇地动都不知道……”

苏笏冷不丁问:“晚上几点关张?”

店老板想了想,“一般十点以后吧,不到十二点。”

陈锋绕着店转了几圈儿,小店里除了后厨没有什么休息的地方,“不住这儿吧?”

“这儿是租的,晚上我回家住,不远。”

陈锋点了点头,“住南边儿?”

店老板一怔,转了转眼珠,点头哈腰的说,“是,南边儿。”

苏笏眯起了眼睛,背着手,绕着店老板踱步,仔细观察着店内的摆设,突然笑了笑,“南边儿是吧,好。”

出了小吃店,没走两步,陈锋就拽住苏笏,“哎,这小子,你觉不觉得……”

苏笏点了点头,“没说实话。我们等等看,看这小子整什么夭蛾子。”

他走了两步,回身跟陈锋说,“我车停那边儿了,你在这附近等会儿,我把车开过来。”

陈锋瞅了瞅小吃店,好像有个人影在那里探头探脑。“不远的话我跟你去吧,我看这小子有点儿心虚,那眼睛一直盯着这边呢。我留在他视野范围内反而不好。”

入秋的北京街头有点儿冷,何况这种人丁不旺的地方,萧萧瑟瑟的更觉得风吹到身上有股透心的凉。郭建安找借口早早关了张,锁了门,抄着手就往家走去,瞅见路边一辆黑色的沃尔沃停在那里,心里正纳闷这是什么人的车,就走到了跟前,没想到,车门竟然开了。

郭建安吓了一跳,等他仔细看清来人的时候,更是浑身一个激灵。

苏警官从车上下来,阴测测的冲他咧了咧嘴,“今天关张很早啊,不赚钱了?”

郭建安张着一张大嘴,半晌才哆哆嗦嗦的笑着:“太……太冷。”

后车厢门开了,陈锋从车上下来,“那我们送你回家吧。”他站在郭建安的身后,恰好和苏笏两个人堵住了他前后去路,“反正是南面儿,也顺路,保护公民是我们人民警察应尽的义务。”。

郭建安站在两人中间,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两条腿像筛糠似得抖了起来。

“不……不是……不是我。”

“什么不是你啊?”

“真的,我也就是……就是贪了点儿小便宜。警察同志,我没那胆儿……我……”

苏笏拉开车门,“有什么事儿去局里说罢。”

第六十二章:矛盾重重

郭建安供述,当晚他确实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因为店里开着电视机,又有几个常客在划拳喝酒,吵吵嚷嚷的,即便真有那么一两句求救的声音传到耳朵里,他也听不真切,何况他从来就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自述)。只是在收工往北走回家的时候,看见地上倒着一辆自行车,他一时贪心起念,就把自行车推回去了,当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黑得厉害,附近拆迁,没有什么光亮,也没注意到,等回家的时候才发现自行车上全是血迹,手上也是粘糊糊的。

他哭丧着脸,“我吓坏了,赶紧把手洗了。本来是想报案来着,后来一想当时路边就没有人,也可能是小混混打架,没出大事回家了或者是已经送医院了也不一定,刚好前两天我闺女自行车被偷了,就侥幸想着白得一辆自行车,何况……”

“何况你已经破坏了现场,还把物证推回了自己家。”苏笏冷着脸说。

郭建安使劲儿拍自己的头,“我这该死的贪小便宜的个性哟,警察同志,您一定要相信我,我真没做别的。”

“你还做了什么?为什么现场没看到血迹?”

“我……”郭建安抬起头来看看苏笏严肃的脸,又低下头去,嗫嚅着:“我回家一看鞋底子上全是血,又琢磨着把自行车都推回来了,万一那帮小混混顺着找过来怎么办?就干脆趁天还没亮把马路打扫了一遍……”

苏笏咬着牙说:“还得了居委会的表扬和大红花,挺光荣的吧?”

郭建安低着头不敢吱声,觉得脑门上的头发要被这黑脸警察的眼睛给烧秃了。

“你知不知道你损毁了多少物证?给我们增添了多大的麻烦?!只为了一己的蝇头小利,这个案子一直处于胶着状态都是因为你造成的,如果在这期间有新的受害人……”

苏笏突然停住,真的,一直没有新受害人出现了。

郭建安却把他的停顿理解为暴风雨前的一次阴霾,忙不迭的告罪:“警察同志,我认错,我认错,但我真的只是干了把自行车推回去这么一件事,其他的我一概不知道啊……”

苏笏紧紧地抿着嘴唇,在强光灯后的阴影下看起来就像是一道线,他瞪着郭建安。许是被他的气势吓倒,郭的嘴唇抖动着,都快哭出来了。

“警……警察同志,真……真的不是我。我还有……有个线索,但不能确定,可能就是瞎蒙的,万一,我是说万一,如果有用,我能不能将功赎罪?”

他一脸祈求的看过来,苏笏和陈锋对看了一眼,“说。”

郭建安供述,他第二天在路边捡到了一个塑料药盒,据他说药盒主人是小吃店的一个老顾客,平日里说话“嘴边没有把门的”,喜欢胡吹冒料,满嘴跑火车,那几日却出奇的沉默。

“他手里总是拿着那个药盒,翻来覆去的看着,那眼神依依不舍的让人直起鸡皮疙瘩,我以为他要喝药,问他要不要白开水,他还狠狠瞪了我一眼,那叫一个凶。那天晚上也是,怪怪的,没呆多一会儿就走了。时间啊,时间大概是晚上八点来钟吧,对了,不到八点半,因为那会儿中央八套的电视剧第二集还没开始。第二天早上我扫马路的时候见到这个小盒,我以为是他头晚不小心掉的,因为他特金贵,还想着等他来了还给他,可是那天晚上以后,他再也没来过。”

根据郭建安提供的线索,苏笏和陈锋在他家里找到了那辆自行车和一个约十公分高的药用塑料盒。自行车已经被郭建安擦了多遍,估计很难提取到证物。药盒里是江苏某药业公司出产的白色状药片,拿到医务室去问,大夫说盒子上注明的是一种叫碳酸锂缓释片的药物,专门治疗精神疾病的,盒底还剩下一些药片,已经拿去化验了。

陈锋神采奕奕,“哎,你觉得怎么样?”

苏笏看着他,“你怎么想?”

陈锋高兴的搓着手,“离破案越来越近了。”

苏笏有些沉默。

“怎么?你觉得那个店老板说的是假话?”

苏警官摇了摇头,“郭建安说的应该是真话,这不是他能犯下的案子,作案人不是他。”

“那你是觉得这个盒子和案件没什么关系了?”

苏警官皱着眉头,“我也说不上来,但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作案手法残忍、血腥,而且受害人应该都遭受到了性侵害,这是一致的,但又有些什么不同的地方。

苍白冰冷的尸体,刻着数字的胯骨,消失的脏器……

活着的,浑身是血,被打掉了牙齿的受害人,疼痛的记忆……

特殊职业者与学生,尸体与受害人,为什么要将江帆搬运到离案发现场不远的路口去?费力费神还容易被人发现?江帆听到的那个人说的又是什么?

苏笏觉得头痛,“等检验和化验结果下来吧。”

第六十三章:猫

苏笏来到跃云轩小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接近八点半了。他开着那辆黑色的沃尔沃,从七点半就开始在小区门口徘徊,在附近的路上绕了一圈一圈又一圈,最终还是开进去了。

他犹豫,彷徨,下车的时候,手心里全是汗。

甚至站在挂着鹭鸶牌子的201门口,他的手还是举在门铃的位置上迟迟不敢按下去,以至于戚维扬开门的时候吓了一跳。

心理医生很惊讶,“找我?”

苏笏点了点头,偏偏眼神四处漂移,像是没有聚焦点似的。

戚维扬心想他今天看起来气色很不好。

晦暗,所谓的印堂发黑大约就是指苏警官现在的状况。

苏笏看着戚维扬,他穿了一件浅灰色的帽衫,和近年来已十分少见的墨水蓝仔裤,没戴眼镜,前发有些散乱的覆在额头上,看起来分外年轻,手里还拿着一个塑料盒。

“下楼?”

戚维扬将塑料盒里盛的东西举给苏笏看,“猫粮,喂楼下的流浪猫的。”

苏笏神情复杂的看着猫粮,“你心很软。”

心理医生笑了,“养了猫以后就觉得所有的猫都可爱,如果它们冲你喵喵叫你又无所回报的话就会觉得很对不起它们。这是一种很奇妙的心理状态,据说喜欢猫的人都是受虐体质。”

他拎着塑料盒往楼下走,苏笏跟着他,在身后闷闷的问:“为什么?”

“受虐体质吗?因为猫是搞不清楚它在想什么的动物,一切以自己为中心,想和人玩的时候就来找你玩,不想理你的时候怎么叫也不管用,和狗完全不一样。在它们的眼里,人类不是主宰者,只是它们的玩伴。”戚维扬推开门禁,“你听说过一个笑话吗?人类养了一只狗一只猫,狗心里想,这个人真好啊,喂我食物,给我洗澡,提供我舒适的住处,纵容我各种任性的行为,难道他就是上帝?猫心里想,这个人对我真好,喂我食物,给我洗澡,提供我舒适的住处,纵容我各种任性的行为,莫非我就是上帝?”

心理医生说着笑起来,“其实这也只是人类自己的揣测,我个人认为,猫是以猫类特有的方式纵容宠溺着饲主的,并不是饲主以为的自己宠着猫。”

他走到小区地面停着的一排车前,咪咪咪咪的叫几声,就出现了一只姜黄色的很瘦弱的猫,然后又是一只黑白的,三花的,转眼间就出现了四五只野猫,毛纠结在一起,看起来就很肮脏的样子。

戚维扬将塑料盒放在地上,几只猫立刻围了上来,开始大嚼特嚼。

心理医生低头看着这些大快朵颐的猫,轻声说:“没有饭吃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苏笏沉默的看着那群吃的头也不抬的流浪猫,突然问道:“不喝水没关系吗?”

戚维扬蹲在地上伸手摸摸那只最早出现的姜黄色的猫,它用头顺着医生的手掌蹭了几下,继续低头开吃,“喝水很重要,尤其是要喝干净的水,而且最好不要给猫吃人吃的东西,因为对它们来说过咸会对肾脏造成负担。但是流浪猫没这么多讲究啊,有的吃还能多活一天就是幸运了。”他回头仰望着苏笏,“我本来带了水的,出门看见你就忘了拿,不如你帮我上楼取一趟,就在门厅那个地方,比这个大一号的红色盒子,里面有水,小心些”,说着从帽衫兜里掏出一串儿钥匙交给苏笏。

苏笏有些犹豫的接过钥匙,走到楼门口的时候还回身看了戚维扬一眼,医生正蹲在地上逗猫,没有注意。

苏警官打开201的门,一眼就看见门廊下那个红色的装了水的小型塑料盆,他蹲下要拿,抬眼的时候却不期然发现一双圆滚滚的琥珀色的眸子正好奇中带着几分审视的盯着他。是戚维扬那只毛色黄白交杂的猫,叫狗才吧。

叫狗才的猫慢慢的挪动着白色的小爪子,怀疑而小心翼翼的走到他面前,歪着小脑袋看他,突然抬起头在他脸上闻了闻,又看了看红色的塑料盆,俯身下去舔了舔,发出啪哒啪哒的声音,苏笏想起小茶说过的狗才的骠悍事迹,心想莫非这只猫一定要其他猫喝它剩下的水?

猫喝起来没完没了,苏笏蹲得腰痛,直起身来在客厅里走了一会儿,右前方的房间里亮着灯,那就是戚维扬的书房吧,每次来拜访医生还从来没有进去过,他扫了一眼,书架上一排排几乎全是专业书籍,突然有一件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苏警官拿来塑料水盆的时候那几只流浪猫已经吃的七七八八了,有两只在心理医生裤腿上蹭来蹭去的撒娇,还有一只离远了些在专心致志地舔毛,那只姜黄色的猫眯着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戚维扬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替它挠着脖子。

苏笏将塑料盆放在地上,几只猫凑过来闻了闻,有一只猫开始喝水,另外几只在附近游荡,明显不是特别感兴趣。

戚维扬站起身来,“它们得等会儿再喝呢。”

“盆要一直搁在这里吗?”

医生摇摇头,“我一般过一个来小时会收走,否则会被物业当废弃物扔掉的。”

苏笏看看天,已经黑的有些深了,不过是初秋,外面贪凉的人倒也不少,“一个多小时的话,就在附近走走吧,有些事情我还想……问问你。”

戚维扬眨眨眼,他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第六十四章:求证

区政府在转河堤岸修了一条长廊,心理医生和警官就坐在这里,戚维扬正对着廊壁上装饰的那些不知道什么人绘的抽象画,皱着眉头向苏笏说:“这些画色彩艳丽、视觉冲击强烈,看的时间久了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晕眩感,放在这里太失败了,旁边就是水。”

苏笏回过头,他对艺术一窍不通,只觉得几幅画从这里看上去一片猩红,油腻腻的色彩仿佛要滴落下来,没什么美感,倒也不至于晕眩。于是他提议和戚维扬换个位置坐。心理医生略一沉吟,很痛快地接受了他的好意,想想这个人一贯的别扭劲儿,苏笏心想大概这些画真的令他很难受。

戚医生背着画坐下后看起来舒服多了,很快发挥了他的职业特色,掌握了话语的主导权。

“那么,你想问我的是什么问题?”

苏笏盯着他,“小吃店的老板在现场发现了一瓶药,化验已经确认是碳酸锂缓释片。”

戚维扬睁大了眼睛,“这样?!”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他朝左面看去,似乎是老人带着孙辈来这里散步,小女孩看见河水发出了兴奋的叫声。

“碳酸锂缓释片主要是用来减轻躁郁症症状的。所谓的躁郁症,是一种双向性的情感障碍,患者情绪波动,时而抑郁,时而狂躁。尽管没有彻底治愈的办法,但是可以通过适当的治疗减轻症状。这些治疗就包括对锂盐的运用,而碳酸锂缓释片的主要成分就是锂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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