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看着他死。”

我愣了，心底涌上来的竟然是重黎，成为妖魔？与重黎为敌？然后老死不相往来？只是想到重黎失望的眼神我就心痛的无以复加。更何况还有姐姐，姐夫，以及那些带给我快乐的朋友，怎么可能让我放弃他们？可是，难道看着玉清死在我面前？不，我做不到，这不可能！

我难以做决定，就听到任海的声音：“君上，是否可以给火神些考虑的时间，也不急在一时，更何况，再拖下去玉清就没得救了……”

那位’君上‘顿了一下，冷冷地说：“先带他们回魔宫！”

我收回思绪，虽然不知道那位君上做了什么，但是玉清的状况是越来越好了，只是一直到今天都没有清醒，安静的躺在床上，就像睡着了一样。

我看了看门边的身影，在这里待了七天，虽然一直被半囚禁在这个房间里，但是也从往来人的交谈中得知这人就是现任魔君，那位有史以来第一位统治所有妖魔的君主，唯一一位能够克制住妖魔天生的嗜血狂躁的冲动。

理智，强悍的可怕。

他有绝对的野心，上一次太古铜门破开也是他所为。

只可惜遇上了重黎，被无情的扫荡。

想起重黎，心里就十分难过，难道真的要堕入妖魔界，虽然魔君没再提过这事，但是玉清迟迟不醒，摆明了是在警告我……如果背叛天界，好不容易得到的又要失去，想起在人间的时候孤儿院阿姨说的话：这孩子真像是古人说的天煞孤星，克死父母亲人，谁都无法靠近他。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真的不想再失去……

“不用叹气，只要你想，他马上就会醒。”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魔君是以为我在为玉清的事情着急，自嘲的笑了笑，胡思乱想些什么，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无论如何也求不到。

魔君飘到床边，将一粒赤色的丹药喂入玉清嘴里，我麻利的端过水喂玉清咽下去，这动作经过几天的锻炼都成条件反射了。

说起来也奇怪，这么恐怖的一个人却长了一双极美的手，修长洁白，柔和的简直像泛着光辉。

往常这个时候，魔君治疗完毕就会离开，可是今天却站在那里一直没动静。

人家不走，我也不好赶他走不是？更何况还是寄人篱下。

可是面对这么个无脚鬼，以及那让人无法直视的面容，我，我不想看现场版恐怖片啊！

纠结了半天，我试探的开口：“君上？您有事就去忙？”

“我不忙。”

直接堵的我开不了口，大哥，能不能识趣点，你长的这么有创意，我看着你很需要勇气啊。

当然最主要的是，我心虚啊，生怕他提起堕天的事。

不甚自觉的’车祸现场‘转头看着我，开口说：“想不想出去走走？”

15.酒坛

我被他那张脸直面刺激的愣是没反应过来。

“不去？”

“去！”话刚出口，就有点后悔，虽然想出去多了解下，看看有没有昆仑镜的下落，但是，看了眼还在昏迷的玉清，心里怎么也放心不下。

魔君估计是猜出我的想法，也看向玉清，漠然的问：“不相信我？”

“不，不是的，我怎么会不相信，要不是您出手相救，玉清现在就危险了，您既然费力救了他，自然不会再杀了他不是？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我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也分辨不出那张丑脸上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就听他说：“至少有一点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死！”

的确不会让他死，可是却要逼我堕入妖魔界，我想起这事就恨得牙痒痒，却又没有别的办法，要么看着玉清死，要么我就重新光溜溜的一个人……

狠狠的摇了摇头，不，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探探路，多点情报多点希望，困在这里不是办法！

下定决心，我最后看了看玉清，心里安慰自己一定会找出两全的办法，然后头也不回的跟在魔君身后，走出离宫。

离宫建于妖魔界之巅，不同于九重天上的金碧辉煌、端庄华丽。

它纯黑肃穆，占地极广，林立于重山深渊的间隙，出得殿门就是悬崖峭壁。分殿由耸立的山头天然分割，更神奇的是前、中、后三殿依次递增，遍布整个山脉，由山尖上俯视，整个宫殿群尽收眼底，顿生君临天下的豪放之情。

穿过整个山系，就来到山下的城镇，类似于人间都城的存在，它有个古怪的名字—黎明之城。

妖魔界没有日出，永恒黑暗的城市却渴望着光明。黎明？永远不可能的存在。

然而真正让我惊讶的是，这里很有秩序。

天界人口稀少，大多神仙不受拘束四处游荡，居所也随心所欲。而这里，明显有规划过的痕迹，民居，街道，商店，有模有样，除却’百姓‘比较另类，根本就是模仿人类的城镇建设。

踏入黎明之城，不出意外的，我再次被围观。

不过这次小爷想开了，敢把我当残疾人，我还不把你们当人呢！

我努力端出一副神仙该有的高贵冷艳的架势，目不斜视的穿行在宽阔的街道上。

这’高贵冷艳‘果然名不虚传，我架势一端，周围的人直接退避三舍。

Kao ，这帮妖怪当老纸是瘟疫？躲那么远！

“喂，看什么看，不用乱瞅，就说你呢，你以为把头埋土里就不是偷窥了，你眼睛长在屁股上好不好！”我这话一出，那长在屁股上咕噜咕噜乱转的眼睛瞬间收了进去。

他的眼睛倒是收起来，我的青筋可都鼓起来，刹那间怒火飙升，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身后的人追了上来，语气难得的温和：“别这么可……”一句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住，我回头看他：“可什么，不用你可怜，老纸不仅玉树还临风，只是你们这帮妖魔鬼怪不懂罢了！”

他再没吭声，板着一张丑脸，我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怎么跟这个妖怪祖宗说妖怪不好，万一他恼羞成怒剁了我，唔，画面很血腥，还是谨言慎行保住小命才是正理。

于是，我再一次目不斜视起来，一路上走的越发无趣，直到看到一件物事，我才陡然精神起来，连忙跑了过去。

一只古朴的玉簪，没有任何多余的坠饰，极浅的绿色，圆润光滑，放在黑色的绒布上显得更加柔和，仿佛散发着淡淡的光辉。不需要任何奢华的雕饰，就足以让人移不开眼睛。

我紧紧的盯着它，心里想着自从用镜把寻路之后玉清就没有东西束发了。再说，镜把和镜体还是合二为一的好，也许我可以买下这个玉簪送给玉清，那样他是不是会……狠狠的摇了摇头，我不是想要抢他的东西，我只是，只是……对，他救我一命，我送他个东西也没什么，刚下定决心，就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个买东西好像需要钱吧，时至今日，我还真是没见过钱长什么样。

摆摊的绿皮怪物显然是个行家，轻视的瞥了我一眼，舔了舔他那根伸出来的獠牙，开口说：“小子，没银子一边站，别挡着老子做生意。”

你才没银子，你全家都没银子。输人不输阵，我昂首挺胸的问：“少瞧不起人，这玩意怎么卖？”

绿皮怪物呲了呲牙，伸出一根粗壮的手指凭空摆了摆，说：“这个价。”

哪个价？一块钱一毛钱还是一分钱？我淡定的哼了声：“还以为多贵呢。”然后转头看向魔君，倍狗腿的说：“君上，借点银子用用，你放心我肯定会还你的，我好歹也是个正规的神仙，有仙籍有阶位，据说俸禄不少，只是没带在身上。”

魔君瞟了眼那个玉簪，问：“你是想送人？”

“是的”

“送给受伤那人？”

怎么这么多废话，算了，有钱就是爷，我点点头。

然后他竟然一声不吭的扭头就走，我怒了，人长得丑还小气，刚想跑上去咆哮一番，就发现手心多了个东西，打开一看，一粒金光闪闪的小豆子，顿时，小爷我眉开眼笑。

捏住金豆子，底气十足的看着绿皮怪物，问道：“够不够？”

绿皮怪物不愧是商人本色，立马变脸，獠牙也收起来了，小豆眼瞪的铮亮，讪笑道：“够够，来，爷，您看看是不是现在就给你包起来，要是送人的话用不用带个纸条，小的还支持送货上门服务，您只需要给点跑腿费。”

“不用那么麻烦，给我包起来就行。”当大爷的滋味真是爽。

我扭头看了看，那丑八怪竟然走出去那么远了，拿好玉簪就想追上去，临走了不小心瞥到角落里一点亮光，定睛一看是一块晶石，没有雕琢，不成规则，大约有鹅蛋大小，但是让我很意外的是它的色泽，淡紫色，柔和温润。像极了重黎的眼睛，美丽的让人心跳加速。

我几乎颤抖的把它握在手心，光滑细腻的触感，微微有些凉意但是很快就顺着手心的温度变得温和滑软，第一时间，我就想到了重黎。

“爷，您是看上这块石头了？您要是喜欢就拿去吧，本来我也是看它色泽比较特殊才收了回来，摆了这多长时间也没人买，今天就送您吧。”

我心里一动，以前念大学的时候曾经业余学过一点小手艺，也许我可以用它做点东西送给重黎，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行性，当下毫不犹豫的把剩下的所有银子都给了绿皮怪物，也不管他目瞪口呆的样子，只觉得心里美滋滋的，像是淘到宝一样，怎么都合不拢嘴。

我怀揣着两件东西一路小跑的追上魔君，心情大好，对着这张丑脸也觉得没那么吓人。

魔君看着我赶了上来，轻飘飘的说：“你倒是上心，给他买个礼物就这么开心？”

我想都没想的说：“它太美了，像极了他的眼睛。”

魔君走在前头，整个身子突然僵了一下，我跟在他身后，感觉他的长袍都跟着抖动了一下，刚想问怎么回事，就见他又恢复平常，缓缓的向前飘。

我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不过魔君提前走了，并没看到我后来买的淡紫色石头，应该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想着又放松了些。

继续前行，魔君停在一个巨大的建筑物前，整个圆形的建设，棕色的墙体，屋顶是红色，由上而下的圆润，活像一个超大型酒坛蹲在那里。或者说就是个酒坛，因为门匾上偌大的两个字：酒坛。左右两边还有很古朴的两行字：来到酒坛，不醉不归。

魔君站了一会，说：“进去歇歇吧。”

我早就好奇的不行，尤其这里飘散的浓郁的酒香气，肚子里的馋虫都快唱起歌了，连忙点了点头跟进去。

里面的装饰很统一，桌子也被做成酒坛样式，圆溜溜的正面贴着红纸黑字硕大一个’酒‘字，顶上被削出一个平面，凳子也如法炮制，基本就是缩小版的桌子。

然而最好笑的是，这里的小二哥们也个个是酒坛样式，统一的棕色制服，难的是都圆不溜秋的，虽然看起来肥肥的但是穿梭在大厅里却又十分灵活。我乐的合不拢嘴，设计这里的人简直太有创意了。

魔君挑了一个靠窗的地方坐下，我跟过去坐在对面，眼睛还在四处乱瞟，想看看这’酒坛‘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直到小二哥送上酒来，我才回过神。

眼前的情形，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起在那片竹林里，和重黎一起喝酒，醇美的佳酿，绝美的人。而现在……酒也许是好酒，可这人嘛，真是……惨不忍睹！

眼前的酒坛大约被施过术，自顾自的就给我们斟酒，魔君似乎有心事，一声不吭的端起酒杯一口干掉，然后酒坛又自发的给他斟上，如此来回三次，我彻底傻了眼了，牛饮都不带这样的。

眼看他喝得这么爽，我赶紧抿了一口，虽不及瑶姬的仙酿，但是也十分可口，我暗赞一声，喝了一大口，凛冽的酒香顺着喉咙一直滑到胃里，火辣辣的感觉，真是舒坦。

酒下肚，让人烦躁的事都忘在脑后，心情莫名的很好，连带着喝酒也喝的更加起劲，对面的丑八怪不说话，我也乐得清闲，一杯一杯的喝得很是尽兴。

也记不清喝了多少，直到对面的人开口说话：“你喜欢这里吗？”

我不愿意看他，但是却不能否认心底真的很喜欢这里，说道：“喜欢，这里有趣极了。”

良久，他轻声说：“那就好。”

16.礼物

良久，他轻声说：“那就好”

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没弄明白他什么意思。

他没再说话，只是不停的喝酒，我心底有种不赶紧喝就被这丑鬼全抢光的猥琐念头，所以直接和他拼了起来。

一坛接一坛，我越来越迷糊，可眼前的人反而纹丝不动，眼神越来越清明。

我一个激灵立刻想到这是在妖魔界，眼前的人一心想让我堕天，万一趁我喝醉了使什么阴招，我可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瞬间清醒了不少，不敢再喝下去，只是端了酒杯慢慢的抿着。

魔君还在灌酒，那架势简直跟自己有仇，一副不把自己灌醉不罢休的样子，我有些看不过去，开口问道：“君上？您少喝点？”

他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玉色的杯子，然后一饮而尽。

我一愣，这人，根本没理我。你不理我，我还不想理你了，喝吧喝吧，你喝醉了，我正好独自去溜哒溜哒找找线索。

谁知道让他喝他又不喝了，就见他放下酒杯，用手轻轻托着下巴，没头没尾的问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鬼使神差的，我心里立马想到重黎，然后竟然傻愣愣的点了头。

他换了个姿势，修长洁白的手放下来，在玉杯上细细的打着圈，接着说：“他收到你的礼物一定很开心。”

我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不自觉的捂住放在怀里的玉石，想着它那美丽的颜色，以及那双比它还要美丽百倍千倍的眼睛，简直迫不及待的想要雕刻它，然后送给重黎，几乎能够想象到重黎收到礼物的时候会绽放的美丽笑容。心怦怦直跳，从没像现在这样，如此渴望见到一个人。

“绿色的玉簪，碧绿色的眼睛……的确很美。”话刚说完，他又喝了一杯，然后紧紧的握住酒杯，手关节处都用力的有些发白。

玉簪？跟玉簪有什么关系？

下一刻我就恍然大悟，原来魔君误会了，他只看到我买了玉簪，并没看到那块石头，他以为我喜欢玉清？真是天大的误会，我刚想解释，又马上停住。为什么要解释给他听，他不安好心，拿玉清的性命要挟我，而且我要是真的堕天，还想送重黎礼物？他别见面给我一刀就行，想到这里，心里一阵酸涩，刚才的好心情瞬间不翼而飞。

心里堵得慌，我忍不住也灌起酒来，一心想用烈酒来冲散堵在心口的石头，忽然觉得酒真是个好东西，喝着喝着，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什么重黎，什么玉清，谁死谁活，谁要我，谁又不要我了，有什么关系。

酒不醉人人自醉，之前喝了再多也感觉头脑清明，可这次几杯下肚就觉得晕乎乎，抬头看了看对面的人，就见他半低着头，长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松散下来，滑下脸颊，刚好遮住了那张诡异的面孔，只是勾勒出模糊的轮廓，竟然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他依旧低着头，用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句：“我也有喜欢的人。”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却觉得他这话说得很是伤情，排除堕天这件事，其实他再没得罪过我，而且也在很用心的去救治玉清。

又想到他那吓人的面孔，长成那样很难有人喜欢他吧，我心底竟然划过一丝同情。一时间有些不忍，开口安慰到：“应该有些术法可以修改容貌，也许你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