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嫩绿的草地上,不远处是青春少女们悦耳的笑声,身边是友好的新同学“苏灯”。
这节课是户外写生,摄影,素描,作文,自选题材,交上一样就好。
一切都太完美了,我惬意的叹了口气,用铅笔勾勒着远处的建筑和山脉。
“许苗,你父母是做什么的?”苏娃娃背靠着树干,半眯着眼睛。
“我也不知道,没机会问呀。”我犹豫了下,还是回避了这个问题,谁知道他会不会有什么想法。有钱人么,怎么
说也是有些优越感的么。
“他们那么忙啊。”苏娃娃显然是理解错了。
我叹了口气,“我根本没见过他们,他们都死了。”
苏灯抬抬眼皮,“那你怎么能来这里上学呀?”
我合上素描本,仰躺在草地上,蓝蓝的天空带着明晃晃的色泽,云朵柔软洁白。
对于刚熟悉的人,这么推心置腹可不太好,我想了想,不过苏娃娃长的这么面善,新家又似乎不会让我太好过,姑
且就对正常人类倾诉一下吧。
后来,我深刻领悟中国博大精深的文化内涵,比如那句成语:人不可貌相。
还有那么一句俗语:看走眼了。
04.
我一直以为,林泉智是那种败家堕落吸毒入狱最后在忏悔中度过下半生的纨绔子弟,结果发现他才是最终BOSS。
——许苗日记
来到林家已经半个多月,生活渐渐平静。
早晨上学,偶尔会和随口说着“该去次学校了”的林泉智共乘一车,也习惯了他对我总是一副“你就是个臭虫”的
表情。
上午念书,下午和苏娃娃一起上室外课,晚上写写作业,听听楼上的夜夜笙歌,然后一夜好眠。
豪宅里依旧没有任何非生物存在的迹象,连我最开始偷偷想的管家是不是白蛇这个问题,也因为据说只是血统关系
而被解决。
学校里的土地神仍然纠缠不休,各种奇妙生物也陆续登场。
学业松散,生活中熟悉的家具神们消失不见。让我在林家有一种脱离现实的不真实感。
还有,苏娃娃推荐我参加了家政社团。一开始因为周围全是女孩子十分放不开,后来发现做糕点真是很有成就感,
而且有琳琅满目的各种食材随意不限量挑选,让我感觉非常好。
大概是穷人骨子里对“免费”一词的天生热爱。
总之,作为一个没什么理想的人,只是挨挨人家脸色就能生活得闲适,我实在是很感激林家。
今天又有社团活动,我向餐室的女仆要了个便当盒,打算把做好的东西拿回来吃。
司机已经等在门外了,我拉开前门坐进去。还没等我坐稳,车门发出了被人狠狠踢了一脚似的巨大撞击声,我扭头
,看见林泉智一脸不耐烦的表情。
“你出来,我坐前面。”他语气果断干脆。
我尽量露出个友好宽容的笑容,走出去。这是我第一次和他面对面站在一起,仔细对比的话,那孩子其实比我矮了
半头呢。
林泉智一把推开我,坐了进去。
我倒没什么太在意的,有车坐就不错了。
清晨这个稍稍有折于我面子的小插曲,也在午间美味的餐点间被淡忘了。
还有四十分钟的午休,苏娃娃和我一人一个耳机正在森林边缘听音乐,他总能翻出不知名的很好听的音乐。
我惬意的打着瞌睡。
“诶,你去家政活动有段时间了,让我看看效果吧。”苏娃娃突然冒出一句。
我懒的睁眼,不介意的恩恩了两声。
“那你给我一份你今天完成的东西吧。”
我迷迷糊糊的想,原来有钱人们也对纯手工的糕点感兴趣呀。
今天做的是红酒慕司。坦白说,我连听都没听过这东西。
前面圆乎乎的女老师正在做示范,土地神在一边品头论足。
我心不在焉的敷衍着它,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我转头认真的盯着白土地神。
“说,你是不是就是苏灯?”
白色毛球配合我的从空中倒栽下去。
以前我就发现了,苏娃娃从来不和土地神同时出现,开始我还以为是土地神不想打扰我和同学的相处。后来才发现
它就是惟恐天下不乱的那伙,怎么可能那么贴心。
白色的毛球爬上我的菜板,扶了扶墨镜,义正严词的开口:“娃子,这个问题涉及了种族利益以及深厚的中庸之道
。做人最忌讳的就是乱说话,你可不能这么干。”
我扫了它一眼,从鼻子里发出哼音,不再理它,去前面挑红酒了。
也是,仔细想的话,这个推断实在是漏洞太多。不过看土地神那反应,绝对有问题。
以后再想吧。
我把蛋糕用便当盒装好。一会有音乐鉴赏,苏灯大概已经去了吧。
我沿着树阴溜溜达达的走。心情莫名其妙的很好,有一种像是刚烤好的排骨一样滋滋作响的味道。
毛球又不见了。
……
我,大概是眼花了。
有一棵态度十分强硬的巨树立在我眼前。
请注意:真的是一棵树,就在我一眨眼的瞬间突然冒出来。
此树的体形和旁边的树比起来就像是一根黄瓜立在一群蒜苗中。
这都不是问题,我可以当它是基因突变。关键是,整个路都被封死了。
我头疼的踢了巨树一脚,以我多年的经验,发生这种情况多半是有什么妖怪要在人间办点事,找我做个翻译啥的。
基本上碰到这种事,除了磨练我的精神更加坚韧外,没什么好处,时不时还会有“惊心一刻”。
真是想不通它们是怎么知道我能看见它们。
我仰着头,打算和巨树沟通一下。
结果它的动作比我快,树干开了个洞,还亮闪闪的,意图实在是明显。
我就是个普通人,除了眼睛特殊点,根本对付不了妖怪。顺着它的意思是最明智的选择。
我踏进一步。
我回头,身后依然是学校场景。人却不知身在何处。
眼前是一片小树林,有哗啦哗啦的溪水,树间似乎还有红红的果子。
再远处,有一座小山似的棕色物体,还在有规律的一起一伏。
我咽了口唾沫。
那似乎是,一只熊。
一只熟睡的熊。
我僵在原地,野生动物远比具有人类思维的妖怪们危险多了。
我一步一步的后退,脚下传来肉耳可闻的响动,我绝望的停住。
熊头上的某个小小的部位动了动。
然后它以一种无法想象的速度和敏捷做了一个跳跃式翻身立定。
熊抖了抖浑身棕色的毛,然后伸展四肢,张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低沉绵久的吼声。
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的看见一条彩纹四角裤。
虽然巨大的熊穿着紧绷绷的很滑稽,但至少证明我暂时死不了。
结果证明我果然是判断力低下。
熊飞扑过来压住我,细长的眼睛阴森森的闪着绝非友善的光。
我认命的闭眼。
它说话了。
“小子,有人类的食物没?”
我用头往饭盒那边扭了扭。
熊的熊掌离开我,它的鼻子凑近饭盒耸动几下。然后试图用肥厚的爪子掀开带扣的盒盖。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我小心翼翼的伸手过去,熊露出恶狠狠的眼神。
我快速而迅猛的,像一辈子专门掀盖似的完成动作。
熊叼出一块粉嫩嫩的蛋糕。
它瞪着圆圆的小眼睛,从喉咙里发出响亮的“咕噜”声。
我知道我安全了。
或许是我手艺还不错,吃了红酒蛋糕而醉醺醺的熊,露出满意的表情,躺在地上开始絮絮叨叨。
“告诉你,我可是拥有十万领土的熊仙人。”熊拍了拍肚子,语气得意。
我配合的发出“哇”的一声。
“嘎嘎,小子真懂事,作为糕点的报酬,给你几个果子吃。”熊懒懒的抬起一条腿,然后泄力的放松腿。
随着“梆“的一声,周围落下不少红艳艳的果子。
“小子,以后再做点吃的拿来,我给你好东西。”熊仙人打了个嗝,呼噜几声。
我恩了一声。用便当盒把果子装好,打定主意一离开这里就扔掉,谁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熊费力的睁大迷糊糊的眼睛,“你走吧,哪天我再找你。”
我跳起来,往树洞走去。
“啊对了,你怎么找到我这儿的?”熊仙人突然坐起来。眼神变的清明。
我心里“咯噔”一下。
不妙啊实在是不妙啊。
这种情况是决不能说“我不知道啊~~~”这种回答的。
熊仙人凑过来,细细的打量我,又闻了闻。
然后露出一个似乎是怜悯又有点幸灾乐祸的古怪笑容。
“小子,你小心点吧。”
我睁开眼睛,巨树已经消失无影。我低头看表,已经是放学时间了。
唉,算了。苏娃娃一定早走了,反正蛋糕也没了我也快点走吧,省得让林泉智等的不耐烦。
背后突然袭来一阵强风,有许多不祥的气息混杂其中。我拎着饭盒,有种十分不妙的感觉。
周围有“簌簌”的声音。渐渐的,一个,两个,三个……
一群奇形怪状的妖怪冒了出来,把我围住。
土地神在包围圈外面大叫,“把金莓扔了,快点!”
我低头看着饭盒,有一种十分憋气的感觉,关键是扔了我也跑不出去呀,再说这果子哪够这么多妖怪分呀,分不到
的还不拿我开刀?
今天真是倒了霉,绝对是早上林泉智那灾星惹了我的麻烦。我已经崩溃的开始胡思乱想。
大地开始摇晃,我摔在地上。也好,死于地震总比被被妖怪分尸来得痛快吧。
脚踝以下的部位突然被水样的东西完全覆盖住,这东西似乎是从包围圈以外的地方涌来,成波状迅速扩散,我愣住
了。
妖怪们开始接二连三的发出嘶鸣声,燃烧。
几分钟后,我周围已不见一个妖怪。正前方十几米,林泉智微微摊着双手,周身有赤金色的字符环绕。
我愣愣的看着他。
眼前的少年表情睿智又不屑,我只感觉周围轰轰作响,这一切都超出了我的常识,原来,原来我的能看的到妖怪只
是一种小把戏……
他嘲笑的看着我,他歪着头,嘴角上扬:“废物。”
他表情越发讽刺,“不过说起来你的用处,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我想说什么,又不知怎样反驳。
“母亲才不是好心,她可比那男人有野心多了。”
“你明白自己的位置了么?你就是个没人想要你出现的麻烦。”
林泉智眯着眼睛,夕阳下,声音低柔,周身邪恶又光芒四射。
我默默的拎紧饭盒,深呼吸。
“那又怎样。你,还是什么人讨厌我是你们自己的感情,与我无关。”
我毫不避让的直视他。
“我能和你过同样的生活。你很恼怒是吧,我才不怕你瞧不起!人比人,比死人!我现在是活着的,活的很快乐,
这就够了,我为自己而活。”
说完,我毫不犹豫转身沿着小路走开。
身后的少年安静了没一会儿,就追过来气急败坏的大喊:“你不要脸,再说这可是回我家,你怎么走在我前面!”
一直到豪宅,他的脸色还很不好。
我跟着林泉智进门。
管家站在门口,伸手打算接过林泉智的书包。
这动作似乎是惹恼了正在气头上的林大少爷。
只见他狠狠一扬手,一块气团炸开。
我呆呆的看着管家。
他正从散乱一地的衣服中蹦出来。
是一只毛茸茸的兔子。
原来不是白蛇,是兔子。
我看着他一蹦一跳的进了大厅。脑中有些混乱。
我掂了掂饭盒,干脆把这个给苏娃娃好了。
我要先上楼洗个澡,然后吃饭。
林泉智,说不定是“扮猪吃老虎”的那种人呢。
05.
考试,永远是学生的死穴。不久前我的确是这样坚定不移的认为的。——许苗日记
一个月前,我活在忧愁的现实里。
一个月来,我戏剧般的脱离了现实。
现在,我被拉回现实了。
为什么,这么松散的贵族学校也有月考?!我悲愤的蹲在马桶上背三角函数的公式,内心绝望的呐喊。
有考试也就算了,竟然还要把成绩算在总学分里。就是在普通的学校也没有这么严格的制度呀。
自从来到林家后,我的心思基本就没往学习上用过。生活里突然冒出的各种问题,让我对于“学生”的概念模糊了
太多。
贵族社会的新奇奢华让人留连。
家里林泉智的表情从不屑过度到死人脸,让人更加头疼。
前几天把熊仙人的果子给了苏娃娃,结果中午他把果子榨成了汁骗我喝掉。要不是我发现了他还没来得及毁尸灭迹
的果皮,就真的被糊弄了。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实在让人费解。
土地神也不知怎么了,自从上次林泉智出现后,它就不见了踪影。
还有一件让我一直洒脱不起来的事。就是林泉智说的话,我每天都会想起个两三次,越想越难受。当时逞口舌之利
没什么用,过后想起来,林泉智犀利的话,的确是一针见血。
烦心事实在是太多了,根本学不进去么。我扔掉书本安慰自己。明天再背也不迟,看苏娃娃一天天的也不翻书,再
说还有夜夜“醉生梦死”的林泉智给我垫底呢。
我扑进柔软的床里,睡吧睡吧,人生苦短需尽欢。
事实证明,“今日事今日毕”果然是千古不变的哲理。
由于我的一拖再拖,临考前一天晚上,我依然是什么也没复习。
因此,造成了我现在活像被点着了尾巴的猫似的无意识行为。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现在连准备作弊都没时间了!楼上林泉智依然没心没肺的和那伙人狂欢。重金属摇滚乐钻进我的耳膜,还伴着噼里
啪啦的脚步声。
我觉得大脑里绷的紧紧的弦马上就要断掉了。
不在沉默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在已经极度压抑焦躁的情绪下,处于意识混乱状态的我,做出了一个行为。
我上楼了。
我走上了四楼。
我找到了林泉智的房间。
我敲门了。
我使劲敲门了。
我使劲的踢门了。
门开了。
站着一个头发染成刺毛虫颜色的人。
我清醒了。
那人愣了一下,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屋里的注意力瞬间全部转移到门口这里。
我看见林泉智搂着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屋里光线太暗,他的表情氤氲难辨。
我咽了口唾沫,意识到自己绝对打扰了他们。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冷静的人,没想到竟然也有这么冲动的一天。
开门那人好不容易止住大笑,回头对屋里的人说:“看这小子,还穿着小熊睡衣呢,几岁了啊?”他突然贴近我的
脸,突出的眼球狰狞猥琐。
他身后的人爆发出一阵狂笑。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被剥光了鱼鳞放在案板上展览的鱼,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供人取笑。
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跑。
我迅速转身下楼。
身后不出意外的又是一阵嘲笑。这帮人真是闲的,笑得太夸张了吧。
明天还要考试,今天早点睡吧。我躺在床上,脸上有些火辣辣的,果然还是很丢人吧。明明都了解了自己的身份,
还这么自找麻烦,自以为是,多烦人呀。
我憋闷的敲了敲心脏,自始至终林泉智都不发一言,像在看戏似的一直端着酒杯搂着身边女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