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刚躲到桌下，就有更多的横梁砸下来，还有一根直接砸到了书桌上面，好在这张紫檀木的书桌质量非常过关，就是横梁重重砸到上面，也只是稍微晃了晃，完全没有要散架的迹象，胤禔搂着胤礽微微松了口气。

“哥哥，我们该怎么办？”虽然毫发无伤，可是两个人相拥着躲在书桌下面狭窄、漆黑的空间里，胤礽要说完全不怕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有胤禔陪着，他也没有被吓到什么都不知道的地步，还能问出很有用的问题。

“保成别怕，皇阿玛会派人来救我们的……”胤禔顺便还想了想，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他是在哪里，好像是在靶场练箭来着，地动来的那会儿他还有一箭射偏了呢，不过因为是在室外，他当时也没什么害怕的感觉，反而觉得好玩。直到后来知道这次地动有那么厉害，还死了好几万人以后才变得心情沉重起来，没想什么好不好玩的事情了。

“皇阿玛没事吧？”胤礽担心地问道，因为两个隔得太近，他说话时的气息很自然地扑倒胤禔脸上。

“皇阿玛当然没事了，他是天子，自有上天庇护……”尽管这一世很多事情都和前世有了偏差，可在康熙的安危这种大事上面，胤禔还是没有什么担心的，他的皇阿玛有六十年的皇帝可当呢，他担心他什么啊……

他倒是有点后悔，刚才为什么要救胤礽呢，他不说借机害人，就是他不管他，胤礽今天估计都得交待在毓庆宫，要是皇太子没了，他这个事实上的皇长子不是少了很多麻烦吗，他刚才怎么就想不到这点呢……

“哥哥，幸好你在这里，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胤礽说的是实话，要不是胤禔在，他是连逃跑都忘记了的。

因为是在黑暗中，胤禔看不清胤礽的表情和眼神，但是他能想象，在这只胖乎乎的肉团子脸上、眼里肯定都是对自己纯然的信任，面对这么一个全心全意信着自己的孩子，他居然还在想着要怎么害他，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啊……

“保成不要害怕，哥哥会保护你的！”许是歉意使然吧，胤禔的话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

“我知道的，哥哥不会不管我的！”胤礽用力地点了点头，把小脑袋靠在胤禔的肩头，一点一点打起了瞌睡。

这小家伙……胤禔很无奈，胤礽在这样的环境都能睡着，这是不是说明他已经完全没把他当外人了呢。

胤礽睡得很香，胤禔却睡不着，他在想以前的事情。很多年前，他和胤礽似乎也有过这样的时刻。

即使是在前世，胤禔和胤礽小时候的关系也不错的，而且那个时候的胤禔对胤礽没有抱着现在这般复杂的心态，他们的相处，完全就是普通人家兄弟的相处方式，胤禔明白，这些是康熙刻意的，他两辈子都是这样做的。

但是随着年龄的增加，胤禔逐渐开始明白，胤礽皇太子的身份意味着什么，于是他开始疏远他，胤礽初时不以为意，还像往常那样找他玩，碰了几回软钉子也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两人从此渐行渐远。

这一次，他是不是还要重复前世的经历呢，胤禔茫然地想到，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胤禔醒来的时候胤礽已经醒了，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见他醒了才轻声道：“皇阿玛怎么还不来？”

“皇阿玛肯定会来的……”他谁都不救也不会不救你啊，只不过胤禔没把后面这句话说出来。

果然，两人在黑暗中等了会儿，耳边就隐隐约约传来了声音，有说话的，语气很急，也有搬东西的，动作也很急……

“哥哥，是不是有人来救我们了？”胤礽侧耳听了会儿，很兴奋地转身和胤禔说话。谁知胤禔正好低了下头，两人的嘴唇无意中碰到了一块儿，胤禔愣了，没有反应，胤礽傻了，也没反应，于是这个奇怪的姿势就保持着……

“对啊，我就说皇阿玛很快会派人来的嘛。”胤禔毕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反应比起还是小娃娃的胤礽快了些，至于刚才的那场的意外，他直接把它当做没发生了，虽说亲到胤礽有点别扭，不过想想对方的团子样儿还是可以接受的。

“……嗯。”胤礽低不可闻地应了声，抬手捂着嘴，他刚才好像不小心亲到哥哥了，感觉好奇怪哦……

康熙是个儿控，更准确说，他是个嫡子控，所以地动发生后，从乾清宫出来的康熙第一句问的不是别的，就是胤礽，随后才轮到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于是皇太子被困毓庆宫的消息能让他急成什么样就可想而知了。

这次的地动十分猛烈，宫里很多建筑都遭到了损坏，刚刚修建好的毓庆宫更是受损严重，为了把还困在宫里的皇太子和五阿哥给挖出来，负责毓庆宫搜救工作的侍卫绝对是所有侍卫当中最辛苦的，不仅劳动强度大，还要随后忍受皇上的怒火，好在他们辛辛苦苦挖了大半天之后，废墟下面终于传出了五阿哥和皇太子的声音。

得知胤礽和胤禔都没受伤，只是被困着动不了，康熙大大地松了口气，马上派人去通知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在众多侍卫的努力下，胤禔和胤礽没过多久就被挖出来了，两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的，胤禔的胳膊上还有些擦伤，不过并不严重，康熙让太医给两人看过，确定没有大问题就派人把胤禔和胤礽打包送到景山露营去了。

胤禔和胤礽到的时候，景山已经很热闹了，太皇太后、皇太后和康熙后宫的妃嫔，还有阿哥格格们基本上都在那里，因为地方不够，就算胤礽是皇太子也不可能像在宫里那样独居一处，而是被太皇太后和胤禔放到一个帐篷了。

对于这个安排，胤礽很满意，他本来就想和哥哥住在一起呢，可是胤禔不满意，很不满意。

胤禔以前不是没和胤礽睡过，他还记得胤礽的睡相很不错的，基本属于睡下什么姿势醒来还是什么姿势的。

不过今天的胤礽可能是被吓坏了，就是睡着了也紧紧地抱着胤禔不放，完全把他当成了抱枕来用。

胤禔就是半夜被胤礽勒得喘不过气儿才醒来的，他睁眼一瞧，胤礽的睡姿完全没法看，小脑袋枕在他胸前，肉呼呼的双手抱着他的肩膀，两只小胖腿还在他身上一踢一踢的，他没被他踹下床去，还真的是奇迹了。

“保成，你松手……”胤禔低声在胤礽耳边说着，想要把自己解放出来，可惜胤礽睡得熟，压根儿没听到。

胤禔没办法，只好用强，拿手去掰胤礽的手，他这一掰，就把胤礽给掰醒了。

“哥哥，别闹，我要睡觉。”胤礽说完又闭上眼睛，气得胤禔说不出话，这是谁在闹啊。

因为地动一直没有消停，整个八月，胤礽和胤禔都是在景山度过的，虽说生活比起在宫里要简陋些，可是自由却相对多了些，胤礽每天没事就拉着胤禔在山上转，玩得不亦乐乎，简直都不想回宫了。

而胤禔恰恰相反，他现在无比怀念阿哥所，不管怎么说，在那里他都能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啊。

第13章：嫡长有别

忙完地动的相关事宜，康熙十八年已经到了年末。

十月十三的时候，康熙给乌雅常在晋了位，跨过贵人，直接从常在成了德嫔，让后宫众人吃惊不小。

要知道，康熙对待后宫一向是比较吝啬的，看看现在的几位后宫主位就可知道，要么出身高贵，是满洲大族的女儿，诸如先前去了的仁孝皇后和孝昭皇后，以及现在的佟贵妃、惠嫔、宜嫔，要么就是入宫时间长，诞育子嗣有功，就像荣嫔——虽说人家生了六个就挂了四个，可没有功劳也有苦恼啊。

和上面这些人比较起来，乌雅氏可以说是哪头都沾不上，她是包衣宫女，要论出身，这后宫的嫔妃比她还低的，真不好找——当然，以后还会有个良妃给她垫底的，不过那是后话，暂时不表——再说子嗣吧，她就生了胤禛一个，虽说现在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可是男是女还说不准呢，因为有孕而晋封，这也不是理由啊。

对于德嫔非同一般的晋升速度，胤禔想了两辈子也没想通，最后决定不想了，反正该头痛的也不是自己。

两个月后，到了十二月初四的时候，宜嫔郭络罗氏生下皇十三子胤祺。和胤禛一样，胤祺也不是在生母身边长大的，不过这回倒不是说宜嫔的身份不够抚养皇子，而是康熙看着皇太后在宫里无聊，想给他找个解闷的。

之所以会选上胤祺，康熙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胤禔是长子，现在都进上书房念书了，实在没时间每天陪着老太太玩；胤礽是太子，虽说还没正式念书，可把皇太子拿去给皇太后解闷，康熙是舍不得的；再说胤祉，他是荣嫔五个儿子里唯一活下来的，康熙不好意思向荣嫔张口；而胤禛本来就是从乌雅氏身边抱到佟贵妃那里的，不能再抱一次啊；本来还有个胤禶，可惜生下来就病歪歪的，看着就有养不活的趋势，康熙也不敢动；最后就轮到胤祺了，首先他身体好，长得白胖喜人，老人家看着保准喜欢，二来宜嫔也还年轻，只要他日后常去翊坤宫，不愁没有儿子。

事实证明，康熙的选择是很有先见之明的，康熙十九年正月刚过，十二阿哥胤禶就没了。

两天后，德嫔生下皇十四子，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康熙给这个初生的小阿哥取了个很了不得的名字，胤祚。

“哥哥，皇阿玛肯定很喜欢六弟吧？”胤祚出生后，康熙给所有还活着的阿哥序了齿，上了玉牒。胤禔本人的称谓，也终于从五阿哥变成了他熟悉的大阿哥，胤祉、胤禛、胤祺他们三个，也分别成了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

对此，其他人或许还有点小小的不习惯，比如说到五阿哥的时候，搞不好要先想到胤禔，随后才能反应过来，这说的该是胤祺才对。胤禔却是相反，他对序齿之前的排行才是别扭呢，每次别人叫他五阿哥，他都会觉得是在叫胤祺。

还有胤祉、胤禛他们两个，他上辈子一向是老三、老四叫着的，先前几年叫着十阿哥、十一阿哥，他总是会想到胤俄和胤禌，也是别扭得很。当然，最不受影响的是胤礽，反正都是叫着太子爷，序不序齿，对他影响最小。

“你怎么会这么想的？”胤禔觉得奇怪，不管什么时候，康熙最宠的那个儿子，都是胤礽无疑啊。

“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啊？”胤礽不解道，其实随着这些年来弟弟们的来来去去，他已经没有最初那么在意了，再说他也发现了，胤禔比较有兴趣就只有胤祉和胤禛，而且都还不是很友好的那种，倒是胤祚……

“保成，这话你听谁说的？”胤禔耳边警钟大响，胤礽平时住在毓庆宫，每天除了去乾清宫、慈宁宫和宁寿宫请安，其他地方都是不去的，他身边的人也都是康熙精挑细选的，还有谁能在他耳边乱嚼耳根啊。

“……是、是叔公给我说的。”胤礽犹豫了下，还是把索额图叮嘱的“这话可不能随便告诉外人啊”给忘了，因为在胤礽看来，哥哥不是外人，其实索额图应该庆幸的，除了胤禔，康熙在胤礽眼里更不是外人的。

“索额图！？”胤禔在心里把索额图恨得咬牙切齿，这家伙怎么这么讨厌，什么时候都要和我作对。

“哥哥，叔公说的不对吗？”仁孝皇后早逝，胤礽对赫舍里家族的亲近基本都体现在和索额图的关系上了。

“保成啊，你才是皇太子，不管六弟叫什么名字，他都只是你的弟弟……”因为知道他的命运，胤禔对胤祚完全没有感觉，名字再特殊又能怎样，这小孩儿压根儿就长不大，有时间担心他，他还是担心他哥哥比较好。

“可是皇阿玛真的不会更喜欢六弟，而不喜欢我了吗？”胤礽还是有些担心。因为他没有额娘，所以把皇阿玛看得比任何人都要重，皇阿玛可以喜欢其他弟弟，但是最喜欢的一定要是他，嗯，还有哥哥也是，他也只能最喜欢他……

“你要实在不放心的话，我们现在去看弟弟吧，看看皇阿玛对他怎么样……”胤禔觉得自己现在都快成“太子党”的成员了，成天想的不是怎么把胤礽拉下马来，而是怎么帮着他把皇太子的位置坐得更稳些。

虽说胤禔的出发点是，只要自己不动手，胤礽不下台，底下那帮弟弟就会老老实实的，到时候胤礽一旦出错，他才会有机会，可具体到了实践操作上面，胤禔还是经常会有疑问的，他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上辈子的这会儿，他已经在疏远胤礽了吧，而且还在明珠的帮助下，处处和他掐架。说实话，那会儿的索额图还是给他们绑了不少忙的，他还经常在背后嘲笑胤礽呢，有个猪一样的队友，他不完蛋谁完蛋，现在倒好，他都开始在挑拨他和索额图的关系了，要是被明珠知道了，肯定又得念叨他，索额图此人还有大用，不能轻易掰掉啊……

“好啊，我们去永和宫吧。”胤礽对胤禔的建议很满意，其实看不看弟弟什么的，他没兴趣，可是能和哥哥一起玩，他很高兴啊。要知道，今年五月过完生日，他就要正式念书了，再想像现在这么自在，可不容易呢。

去永和宫的路上，胤禔和胤礽碰到了两个包子，只见胤祉和胤禛手牵着手，摇摇晃晃地走着，身后跟着一大群的嬷嬷和宫女，个个脸上的表情都是胆战心惊的，看得出来，是两个包子任性，不要他们抱。

“三弟、四弟……”胤禔笑嘻嘻地跟弟弟打招呼，心里有点奇怪，这两个小鬼什么时候混到一起的，记得他俩上辈子很不对付的啊，莫非有哪个也是重生的，胤禔这么想着，打量包子的眼光就变得深邃起来。

“胤祉见过太子哥哥！见过大哥！”

“大哥哥，爱（二）哥哥……”

两个包子显然也看到胤礽和胤禔了，停下步子像模像样地行礼。胤祉还好，好歹也有三岁了，动作规规矩矩的，胤禛就不行了，他还不到一岁半，别说行礼，就是叫人都是不清不楚的，二哥哥叫成了“爱”哥哥。

胤禔无所谓，笑着上去一个掐了一把，一个是上辈子陷害自己的人，一个是九龙夺嫡的最终胜利者，他现在欺负一下不为过吧，胤禔忽略了两个包子身后的嬷嬷们，那敢怒不敢言的目光……

胤礽见胤禔欺负包子好玩，也跟着学样，不过他也就是个六岁孩子，下手没个轻重，胤祉被掐得眼泪汪汪的，用控诉的目光看着他，胤禛干脆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胤礽顿时吓得不知所措，把求助的眼神投向胤禔。

胤禔无奈叹了口气，在欣慰两个弟弟都是原装的同时，把胤禛拉了起来，搂到怀里轻轻哄着。

“大哥哥……”胤禛边哭还边抬手指着胤礽，“爱哥哥，痛痛……”

胤禛缩在胤禔怀里抹眼泪儿，胤礽看着特别碍眼，这什么小破孩啊，这么小就会告状，别看胤礽有那么多弟弟，可在他的意识里，是从来没有哥哥要让着弟弟这种说法的。当然，在胤禔和他相处的时候，他会想到这件事的。

“不许哭了，你听到没有？”胤礽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把胤禛从胤禔身上扒拉下来，扔到一边和胤祉一堆了。

“哇哇……额娘，要额娘……哇哇……”胤禔好容易哄好胤禛，眼看他就要不哭了，被胤礽这么一闹，哭得更响了。

“保成……”胤禔回身去看胤礽，眼神很无奈，你不能这样啊，我搭台子，你拆台子，这事儿不厚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