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牵(生子)上——夜笼纱
夜笼纱  发于:2013年06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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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兴帝碍于身份,不便出面相助。魏允之却不顾那套,走到云修儒身边道:“公主,你方才说的是你国风俗。你国民众,皆是从小在马背之上生长,对你们来说,会骑马自然是无足道哉。”又朝她拱拱手道:“敢问公主,你可会针织女红?”这句话,正捅在丹纱的肺管子上。

想她自幼只喜刀枪棍棒,不得片刻清静,何曾坐下来,斯斯文文的描花绣草过?如今,被人抓着痛处,当众质问,真是情何以堪。他怎么可以为个奴才,当中难为自己?

想到这儿,竖起两只眼,叫嚷道:“你怎的知道我不会?”魏允之见她气得这般,颇有些后悔。想她一个小女孩子,自己做他父亲都够了,何必与她计较了。

当下含笑道:“公主莫恼,是孤言语不周,望公主海涵。”丹纱见他此刻,对自己笑脸相向,心中暗道:“这个王爷变脸比翻书都快。”哼了一声,掉转脸去不睬他。

云修儒上前施礼道:“公主请息怒,都是奴婢之过。”丹纱瞪了他一眼道:“本来就是你之过!”云修儒直起身,望着这个骄傲的小姑娘,微笑道:“公主方才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委实不妥。”丹纱不明其意,皱着眉,望着他兄长道:“二王兄,他说什么了?”

百里安平似乎已经看出了端倪,对妹子道:“你休要在此胡闹!”又对中兴帝拱手道:“舍妹自小被我母后娇宠惯了,陛下与亲王莫要见怪才好。”中兴帝笑道:“小孩子家,到说的是实情呢。”百里丹纱在马上笑道:“陛下总算说了句公道话。”又将魏允之瞥了两眼道:“不像你,哼!”魏允之莫奈何的摇摇头,暗暗骂道:“妈的,亏了你老子娘搞得快,要你投胎做了老子的女儿,老子拍不死你!”

低了头,在云修儒耳边儿低语道:“休要同这种没家教的,小丫头儿一般见识。”云修儒也低声回道:“奴婢原也笨了些。”魏允之道:“我来教你。”云修儒微笑着,连说两声不敢。

中兴帝见他二人在那里卿卿我我,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重重的咳了一声道:“廉松风,你与他同乘一骑。”廉松风忙跳下马来,对云修儒道:“云掌印,请到这边来。”云修儒见他在此,想到方才那一幕被他看去,神情越发不自在起来。勉强上前,眼睛却不敢正视与他,拱手道:“有劳廉首领。”廉松风已听汲庆祥说过那日之事,也觉尴尬,偏又不能言明。道了声小心,双手扶住云修儒的腰,轻轻往上一提,将他稳稳的放在马鞍之上,自己飞身跃起,在他身后坐好。

魏允之上马道:“云掌印初次骑马,松风小心些。”廉松风在马上微笑点头。

中兴帝冷冷的道:“啰嗦些什么,还不头前带路。”魏允之应了声是,就要拍马上前。岂料,那马儿见那匹独角马未动,竟是不敢越前。魏允之连抽了两鞭子,那马在原地转着圈儿的嘶鸣,只是不走。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若不是看见云修儒担忧的眼神,早就出口成“脏”了。

百里丹纱得意至极,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马,望着魏允之道:“你在后面指路,跟我来。”说罢,拍马往前去了。魏允之道:“错了,往左侧走。”忽想起云修儒,怕他受不了颠簸,在后面扯着嗓子喊道:“公主,你那是匹宝马,跑慢些,后面的方能跟得上呢。”百里丹纱听他夸自己的马,不由心中一阵欢喜,慢慢的收了收缰绳。饶是这般,众人还是没慢多少。

魏允之回头看时,见云修儒紧蹙了眉,手捂着胸口,极力的忍耐着,强烈的颠簸所带来的不适感。他心里把波利王夫妇,从头到脚的问候了个遍。

廉松风也不见得好受到哪儿去。

他虽心如止水,对情爱之事早已断绝。奈何,怀中之人是云修儒。容貌自不必说了,这一生的骨肉,纤细绵软,靠在谁怀里,谁不心猿意马?更何况,他身份又是这等的不一般。

本想与他保持些距离,怎奈,马上颠簸,如何避免得了?渐渐的,连头也靠在了自己肩上。

知道他颠地辛苦,只得在他耳边道:“云掌印可要歇一歇?”云修儒此刻哪敢回他的话,只怕一张嘴就吐了。勉强摇了摇头。

又行了一盏茶的功夫儿,方来到内校场。

廉松风渐渐落于人后,驾住了马。低头看云修儒,抓紧了胸前的衣服,轻声问道:“你可是想吐吗?”云修儒点点头。廉松风翻身下马,云修儒失去了支撑,身子往后便倒。亏得廉松风手快,一把接住,把他抱了下来。

云修儒在忍不住了,背过身去大吐起来。廉松风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

直至把胃里的东西都倒空了,他才觉得稍好些。

魏允之把马扔给侍从,自己快步朝他们走过来。

云修儒见他走近,忙低低的叫了声王爷。魏允之看了看他的脸色道:“吐了吗?”云修儒点点头道:“奴婢这会子已无碍了。王爷快过去吧。”魏允之道:“松风,你好好的看着他。等孤去挫挫那小……小公主的锐气。”说罢,又深深的望了云修儒一眼,转身去了。廉松风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眉头渐渐皱起。

云修儒略坐了一会儿,慢慢扶着树干立起身道:“廉首领,我们过去吧。”廉松风见他摇摇摆摆的,有些站不稳。暗自叹口气,上前挽了他的手臂。云修儒待要挣扎,却听他轻声道:“好好儿的走吧。”没来由的,他只觉鼻子一阵发酸,越发的不敢拿眼看廉松风了。

校场内,魏允之已骑在了独角马的身上。那马岂容外人沾身,这会儿,竟像疯了一般,狂躁的跳跃,扭动着庞大的身躯,想把那个讨厌的家伙给扔下去,然后一蹄子踩死。

魏允之死死的抓住缰绳,两脚紧夹了马腹,全身都贴在马背之上,任它怎么翻腾,竟是纹丝不动。那马想是急了,绕着校场疯跑起来。众人只见一团黑雾,在那里左突右冲。

在场的十几匹马,都不安的刨地嘶鸣。

百里丹纱心都快跳出来,急的在那里跺脚大叫道:“乌珠,快停下来!王爷,别再跑了,那马我送与你了。”又拉了她王兄的手道:“你快想办法让它停下来!”百里安平额上已见了汗。他心里明白,这要是真出了事儿,自己同妹子便休想回国了。

扭头望了一眼中兴帝,见他双眼紧随着独角马移动。背在身后的手,拳头握的关节都发白了。

云修儒几曾见过如此场面。眼睛盯着那团狂卷的黑烟,身子不自觉的,向廉松风靠过去。手也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衣袖。廉松风似乎有所察觉,慢慢的往旁让了一步。

百里安平实在稳不住了,对中兴帝道:“陛下,还是把这马射杀了吧?”百里丹纱一听,大哭起来,扯着兄长的衣袖道:“你别杀它,它是我养大的呢!想想其他的法子吧?”百里安平面带怒容的,甩开她的手道:“你还有脸在此哭闹?若非你争强好胜,怎么会……”话未讲完,却被中兴帝以眼神止住。

又过得一炷香的功夫儿,乌珠渐渐的放慢了步伐,众人的心,也随之放松下来。

魏允之喘着粗气骂道:“我操你爷爷的,你这畜生,敢在孤面前倔强,妈妈的,老子他妈的拍死你!”说罢,抡圆了一拳砸在乌珠硕大的脑袋上。那马吃疼,甩了一下头,朝天大声嘶鸣。吼声如龙吟虎啸一般,震得在场的人忙不迭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各自的坐骑尽都四散逃开。

乌珠狂跳了两下,猛地打地上立起了身子。魏允之一个没抓稳,直直的跌了下去。眼看就要以头抢地,却见他临危不乱,腰间一用力,竟腾了起来,在空中一翻,稳稳的落在地上。

众人方要喝彩,乌珠转回身来,将角对准魏允之,猛冲过来。

魏允之一句“他妈的”尚未喊出口,只听一人叫道:“王爷且到一边休息,将这畜生交与奴婢处置!”话至人到,廉松风挡在了他身前。

魏允之退到了一边,擦了把脸上的汗。百里丹纱急急的跑到他跟前儿,一面打量一面道:“王爷,你还好吧?”魏允之正在骂乌珠的祖宗,偏偏它的主人,就在身边呱噪不休,还不长眼的问他好不好?他自诩儒雅,狠咽了一口唾沫,含笑道:“多谢公主关心,孤还好。”暗道:“好你妈个鸟!臭丫头,你那匹死马让老子出乖露丑,还是当着……”

一想到云修儒,魏允之便转身四下寻找。却见他孤零零的立在不远处,神情紧张的盯着这边看。他朝百里丹纱拱了拱手,说了声少陪,便往云修儒处而来。百里丹纱有着自己的矜持,咬着红唇不肯追去。

云修儒见魏允之过来,躬身道:“王爷受惊了,可有伤到哪里不曾?”魏允之含羞带愧的道:“伤到不曾伤到。只是今日这人却丢大了,到叫云掌印见笑了。”云修儒后退一步道:“王爷何出此言?叫奴婢怎么受得起?”魏允之方要开口,却听那边叫嚷起来。想也没想,一把拉了云修儒的手跑过去。

廉松风被摔在了地上,那硕大的马蹄,向着他的胸口狠踩过来,众人唬得齐声惊叫。云修儒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挣脱了魏允之的手,向着廉松风飞奔而去。魏允之高叫一声使不得,抢上来一把将他按住。凭他如何挣扎,只是不放。

正当云修儒泪流满面之际,忽听魏允之在耳边道:“云掌印,廉松风他好好儿的呢,你睁眼看看吧?”云修儒慢慢睁开泪眼,果见廉松风立在人群之中,含笑而谈。那颗心渐渐放下。

原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中兴帝拾了地上的一枚石子,打在乌珠的膝盖骨上。廉松风得了机会,就地滚开。忍着伤痛飞身跃起,看准了一掌,拍在乌珠的锐角之下,长有圆形茸毛的地方。顿时,那马如同被抽了筋,悲鸣一声,巨大的躯体瘫倒在地。

众人围上前去,对他好一通儿夸赞。中兴帝更是龙心大悦,赏了他金银绸缎若干。廉松风道

:“这是王爷先消耗了它的体力,奴婢得了个便宜罢了。陛下方才又出手相救,才成全了奴婢。”说罢,跪拜与地道:“奴婢谢陛下的救命之恩。”中兴帝见他左臂软软的垂着,亲自扶起他道:“伤的可重吗?”廉松风含笑道:“不敢劳陛下垂问,奴婢不妨事的。”

猛回头,看见不远处,云修儒正泪眼盈盈,遥遥相望。虽不知他为何流泪,但心中那点欢愉之情,却散得干干净净。

百里安平早闻得廉松风之盛名,只恨自己晚生了几年,不曾与他交过手。方才见他制服乌珠,其身形步法甚是诡异,又能在短时之内找到乌珠的命门所在,并一击而中。看来,他是个智勇双全之人。若能与他较量一番,实乃人生一大快事。

那边厢,百里丹纱蹲在乌珠身旁,用手轻轻抚着它的鬃毛道:“乌珠啊,你是不是很疼啊?我从来都不曾打过你一鞭子,今日,偏让那个死奴才欺负了去。”说罢,跳起身来,插着小蛮腰,对廉松风道:“你这奴才,怎的下如此重的手?它要是起不来了,你制服它还有什么用?”

百里安平方要呵斥,却被廉松风微笑拦住。自己朝这边走过来。

乌珠一见他靠拢,吓得浑身哆嗦起来。垂了头,鼻子里哼哼的叫着。方才凶猛的样子,荡然无存。

百里丹纱伸了胳膊,挡在他前面道:“他都起不来了,你还要打他吗?死奴才,还不与我退下?”说罢,又在他左臂上狠推了一把。廉松风只觉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面上却仍在微笑。

百里安平上前拉开妹子道:“你若再敢胡闹,我立时叫人绑你回去,还要禀明父王。”百里丹纱见他兄长声色俱厉的样子,抽抽噎噎的哭起来。

廉松风在乌珠的身边缓缓蹲下,伸了右手,轻抚着它的脖子,低语道:“你本是马中的君王,受这一点伤,就站不起来了吗?既是这样,留你何用?”乌珠像是能懂人言,低鸣一声,打地上翻起身来。

百里丹纱欢叫一声,带着满脸的泪水扑过来,抱着乌珠道:“乌珠乌珠,你没事便好了,吓死我了!”扭过头来,很不服气的斜了廉松风一眼。廉松风微微一躬身,含笑退到了一边。

百里安平上前道:“舍妹过于骄纵,忘廉将军莫要见怪。”廉松风施礼道:“折杀奴婢了。我乃宫中贱役,怎敢当‘将军’二字?二王子以后休要再提了。”百里安平默默地打量他几眼。驯马之时,此人是何等的英姿勃发,潇洒飘逸。这会子,竟变成个十足十,稳重的奴才。廉松风,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了?

魏允之同云修儒慢慢走过来。

云修儒一眼便看出,廉松风的手臂有些不对劲儿,问道:“廉首领受伤了吗?”廉松风故作轻松的道:“无妨,只是些许小伤,不足挂齿。”又对魏允之道:“王爷今日得此良驹,当真是可喜可贺!”

魏允之朝他一伸大拇指,拍了拍他的肩道:“你的功力比起当年,越发的深厚了。”廉松风微低了头道:“王爷谬赞,奴婢何以克当?”说罢,将乌珠的缰绳交到魏允之手上。

百里丹纱走过来道:“王爷,你一定要好好儿待它,别总是想着打它。乌珠很听话呢。”魏允之见她脸上泪痕犹在,那气便消了一半有余,连连点头答应着。

时值正午,中兴帝邀了王子兄妹用膳,魏允之作陪。又叫了两个侍卫,将云,廉二人送回宫中。

云修儒要送廉松风回灼阳宫,被他婉拒了,要送他去宫内太医院值房就医,也被他回绝了。

云修儒努力扯出一个笑容道:“我明白了。告辞。”说罢,缓缓转身离去。廉松风见他去远了,靠着宫墙发了会呆,也无精打彩的去了。

下午的时候,云修儒被召到了紫宸宫。

中兴帝早已换了便装,一见他进来,便如饿虎扑食一般,将他压倒在龙床之上。云修儒挣扎了几下,便放弃了,闭了眼,任他所为。

虽然做足了前戏,虽然擦了大量的油膏,一个多时辰里,云修儒还是被弄晕过去两三回。直到中兴帝筋疲力尽的趴在了床上,他才得以解脱。

中兴帝喘了几口粗气,双手捧了云修儒的脸,一字一句的道:“守真,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无人之时,你叫我广和(魏泰之,字广和)。现在就叫。”云修儒哪里还有力气开口,只把嘴唇儿蠕动了几下,便昏睡过去。

有一颗泪,自眼角滑落,没在青丝之中。

第22章

约未初二刻时,云修儒方醒转。宫女们知道他不许人近身伺候,便把一应梳洗之物放在了外面。

待他收拾停当,正要离去,中兴帝一脚跨将进来。将他搂在怀中,轻咬着他的耳垂儿道:“骆缇与我说,要接你父女到他家过年。把你交给他,我很放心。只一件,别玩儿的太野了,三日后,定要回宫。记下了?”云修儒点点头。

中兴帝又在他娇嫩的嘴唇儿上,辗转流连一阵儿,直至那淡色的唇,变得鲜艳欲滴,方意犹未尽的离开。

他深深的望着云修儒的眼睛,仿佛要把他永远的刻在心里。半响方道:“叫我的名字来听。”云修儒愣了一下道:“这于理不合,恕奴婢不能遵从。”中兴帝哑然失笑,将他拉到腿上坐下道:“你这读书人的迂腐之气,几时方能改掉?世上哪有这许多合情合理之事?你记住了,朕说合情他便合情,朕说无理他便无理。”云修儒虽未开口,脸上却露出不屑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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