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苦涩

那天夜里，塞拉那一路小跑来告诉我，德兰西斯正在他的房里等我。

回来后的几天，德兰西斯一直在忙他的那一箩筐事，自然没有时间和我亲密，现在看来是耐不住了。

我提着灯笼轻轻悄悄地去了他的房间，门口的两个守卫很有礼貌地跟我打招呼，不过还不等我走远，两人的讨论

就飘了过来。

“一德拉克马，我赌他今天晚上出不来。”

“你什么意思？”

“怎么，你还看不出来他和王子的关系么？傻瓜！”

“是呀，那个美人！王子怎么能轻易放过？！两德拉克马，我赌他明天中午之前都出不来。”

妈的！我真想跑回去把那两个守卫痛扁一顿！

结果，结果啊！

德兰西斯是个很优哉游哉，又相当会保存体力以便拉长战线的人；而我是典型的不会控制不会拒绝又不知节制的

人。

被那两个守卫说中了，我确实到了第二天中午头才晃晃悠悠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进门，一个漂亮的锦盒正摆在我的面前。

塞拉那说：“大人，这是一个侍女送来的。她说德兰西斯回程时的凯旋式虽然取消，但也应该有所表示，于是每

个手下都送了一锦盒的点心。”

靠，这也太假了，欢迎都取消了，还假装意思什么！不过说实话，体力消耗过度的我现在正想吃点东西，于是伸

手打开了盒盖。谁知看着里面精致的食物，心里却莫名其妙一阵发慌。

我赶紧盖上了盖子去找伊菲斯，最后在运动场附近找到了他。

伊菲斯似乎刚运动完，半裸着身子，露出结实漂亮的肌肉。果然，这家伙刚一见到我就裸露着靠上来。

“怎么，想我了？”

“我问你，你有没有收到这么个锦盒？”我把盒子给他看。

他哼了一声，看向别处，“别拿德兰西斯给你的东西在我面前炫耀。”

我毫不留情一巴掌拍上了他的脑袋，他连连叫痛，然后我又揪起他的耳朵把锦盒的来历说了一遍。

“什么？！达海那老东西也太不够意思了！这里面的东西看上去可真诱人，居然连你都有可我却没有！”

果然，其中有诈！

我灵机一动丢了一块最小的点心给了路边的一条小野狗。小野狗一口就把诱人的点心吞下了肚，可没想到，它踱

着步子还没走出半米，便哀号一声倒了下去。

这可把我和伊菲斯吓傻了！我们三两步跑上去看那小野狗，它竟已经在这短短几秒内断了气！

伊菲斯突然皱紧了眉头，左手攥得吱吱作响，右手一把就紧紧牵住我，拉着我向前走。

“你要干什么？”

“有人想毒死你，这你还不明白吗！”伊菲斯气得不得了。

“难道你知道是谁？”

“还能是谁？肯定是西瑞尔！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傻瓜！”我一把甩掉了他的手，“你冷静一点仔细想想！我们一下子就能怀疑到西瑞尔头上，要真是他，那这

暗害也太没水平了！况且西瑞尔虽然讨厌我，却对德兰西斯忠心耿耿，他知道我和德兰西斯的关系，绝不会这么

轻率。他是个十分骄傲的人，所以要是想办我，绝不会用这么下流的手段。想要暗害我的一定是个不择手段的小

人，我想肯定不会是德兰西斯的手下。”

伊菲斯点了点头，又搔了搔头，“那会是谁呢？”

我一下子想到了塞拉那所说的那个侍女。我匆匆带着锦盒回去，叫上了塞拉那，由伊菲斯开路，一起去找那个侍

女。结果，刚走进德兰西斯的寝宫，就和那个侍女撞了个正着。

伊菲斯为了我，毫不怜香惜玉，一把掐起她的手腕逼她说出实情，然后，她招出了那个名字：

柯妮莉亚。

是啊，是啊。连那两个小卫兵都看出了我和德兰西斯的关系，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啊！这

个我一直同情着的、可怜着的忍让着的女人，居然想用此卑鄙下流的手段将我办掉！她那一盒食物的毒性，足以

让我死一百次……

我和伊菲斯的脸都白成了一张纸。

“怎么办……”伊菲斯看着我，哑然。

“罢了，罢了……”我一步一步，摇摇晃晃、踉踉跄跄地走掉了。伊菲斯看着我的寂寞的背影，满脸哀伤。

依我的性格，那强到近乎变态的报复心理，真能剥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喝了她的血，把她的尸体捣碎了丢给

狗吃。但是，她是德兰西斯的妻子，她正怀着德兰西斯的孩子。

我不能动她一根汗毛，只因为她肚子里的是德兰西斯的亲骨肉啊！

我对着天空哈哈大笑，笑着笑着泪水就下来了。受到了这样的欺凌，我却连德兰西斯都没有告诉。我不想伤害他

。所有的痛苦，只要我一人背着就好……

在柯妮莉亚临产的这些日子里，我始终带着笑容祝福着德兰西斯，看着他扶着自己走路不便的妻子出出入入，和

他们相处得小心翼翼。

尽管柯妮莉亚总是带着惊异、畏惧和仇恨的目光看着我，我却总是回以微笑，不让德兰西斯察觉出一丝丝的异样

。

我受命写一部关于波斯的文献，可是每每起笔，都是说不出道不尽的苦涩。

我想起了和赫索斯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也想起了和薛西斯在一起的日子。虽然那时候也充满了痛苦，但精神上都

不曾像现在这般委屈！

两个月的时光像是过了两百年。柯妮莉亚终于生产了。

德兰西斯站在屋外等候的时候，就像其他要做父亲的人一样，又焦急又兴奋。而我只是看着他笑，听他开心地对

我说他的孩子将会如何如何。

他在外屋走来走去，我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说出了一句我以为我这辈子哪怕丢尽脸都不会说不出的话：

“德兰西斯，如果我也有这个能力的话，我愿意为你生个孩子。”

他哈哈笑了，抱住我的脑袋狠狠亲了一下，“说什么傻话呢，只有女人才能生孩子！要是男人也有这功能，那对

女人也太不公平了！”

也是呢。

阵阵响亮的啼哭声传了出来，德兰西斯放开我，三两步冲了进去。没过一会儿，就抱了一个婴儿出来。

是个男孩，真是幸运。

不过，刚出生的孩子真是丑陋之极，我看着这个全身发紫、胎皮还没掉干净的小东西，真的很难把它和它容貌冠

世的父母联系起来。

“你说，这孩子该叫什么名字呢？”德兰西斯突然这么问我。

“西代克斯……”

“好的。”他又是这么干脆地答应了，然后把怀中的孩子塞到我怀里叫我抱。

我抱着他的骨肉，又想起了生下这小家伙的柯妮莉亚，一时间百感交集。

直到最后，我都没有告诉他两个月前我差一点被柯妮莉亚害死的事实。

我知道，柯妮莉亚一定不会就此罢手，但是也只有她，我必须容忍。她是德兰西斯的妻子，现在又是西代克斯的

母亲，她不端正的所作所为会深深刺伤德兰西斯的心。与其让德兰西斯伤心，倒还不如我自己来承受委屈。

呵，这可真不像我。

时光之轮滚滚无息，直到漫长的岁月之后，蓦然回首之时，我发现自己真的变了很多。而我所改变的一切，无不

是为了他——德兰西斯。

第13章：难以忘怀

没出几个月，柯妮莉亚的母乳就没有了。小西代克斯被奶妈带着，精神头特好，时常哭闹。

我和小西代克斯走得很近，每次看见他，心里的感情都说不出的复杂。

喜欢他是因为他爸，讨厌他是因为他妈。

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我梦见西代克斯是我和德兰西斯生的孩子。早上起来后我直奔奶妈那里，兴奋地

抱起小西代克斯狠狠逗他，德兰西斯看着我一头雾水，不过见我这么宝贝他的儿子很是开心。

在这几个月间，我见到了国王达海好几次。他不似我想象中的那样充满王者气概，而是个身体虚弱体态偏胖的病

秧子。不知他得的是什么病，总是咳个不停，在赞赏我关于波斯的著作时因为咳嗽而断了好几次。真是很难想象

，这个老头子是英俊潇洒、气度不凡的德兰西斯的父亲。早点死了让他儿子继位得了。

“早点死了让他儿子继位得了。”这是罗斯玛丽的话。

听见我脑中大逆不道的话被她如此轻松自然地说出来，我不禁一愣，然后哈哈大笑。

“潘希利亚，你不觉得王后菲罗美拉时常关注你吗？而且我觉得，她看你的眼神有些异样……”罗斯玛丽说道。

“是么？我长得这么英俊，怕是谁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呢。”

罗斯玛丽对我就像亲姐姐一样，所以我也毫不矜持地跟她打趣。

“是啊。也许是我多心了。但我也是女人，比你更了解她，也对她的思绪更敏感。别忘了，她曾利用赫格蒙想要

置德兰西斯于死地。那毒药的威力，你可是亲身领教过啊！”

上次罗斯玛丽道中了柯妮莉亚的阴暗，这次怕是也八九不离十。罗斯玛丽的思维细腻而敏锐，对事物的判断异常

精准，我不得不重视她的结论。

果然，当我在每次的接触中留意菲罗美拉后，的确发现了她对我的关注，而且她对我投来的眼神暧昧不清，让我

不明所以。

我在自己的位置上渐渐站住了脚，即使菲罗美拉变成第二个柯妮莉亚，我也应付得来。不过这女人要是真敢对我

不利的话，管她是不是王后，我绝不会向对柯妮莉亚那样对她忍让。

“想整她么？很容易，甚至不需要抓住她的把柄……”罗斯玛丽捋了捋耀眼的银发，神情高傲地说道，“只是对

于这种女人，我都懒得在她身上花心思。”

我又忍不住笑出了声。相处这么久我才发现，罗斯玛丽有些地方和我还真像啊！

不过罗斯玛丽的脸上又浮现出了一丝不安。“国家大事繁重，傻瓜才会在那样一个女人身上费心思。只要她不对

德兰西斯继位构成威胁就好……”

我说：“他的儿子想抢王位，那简直是作春秋大梦。我看见亚里斯钦第一眼就知道这孩子不行。现在国王有病在

身，军国大事实际上都是德兰西斯在打点不是么！”

罗斯玛丽听到我的结论后很满意地笑了。

没错，德兰西斯回到色萨利后就一直忙个不停。

奥利匹亚的很多城市设施都在战乱中毁坏了，我和罗斯玛丽在参观的时候就看到了大片废墟。现在战争已过，重

建成了一门大事。另外，色萨利西部几个王室带领着自己统治的大区搞叛乱，现在正在交涉之中。这些事情都要

德兰西斯亲自解决。

我也设计了城区重建方案，热血沸腾地拿到行政会议上给所有人讲解，结果把他们震惊得哑口无言。

我奇思妙想了一套循环交通系统和地下排水系统，一旦建成，奥利匹亚绝对会成为希腊一流的城市——不，是世

界一流。

德兰西斯骄傲地看着我，整个行政会议从头到尾，我们两个的眼睛一直不停地互送秋波。可没想到，西瑞尔一拍

桌子站了起来，说：“你这是异想天开！”

西瑞尔，就是那个一直看我不顺眼的家伙。他是部族长老西塞罗的儿子，一头金发很是张扬，眼神极度欠扁，态

度也总是傲得狠。我一直管他叫“金毛团子”，结果有一次被他听到了，他从此更厌恶我。

不过他也是德兰西斯青梅竹马的好友，平时对德兰西斯忠心耿耿，在战场上更是他的得力助手，所以我对他多少

还算有些好感吧。

不过现在，这金毛团子又首当其冲地反对我，让我气得恨不得把他骨头拆了。

“这种冒险的方案需要大量的资金，元老院肯定不会通过。不信就等着瞧吧。”西瑞尔居高临下，用下巴看我。

我看了看德兰西斯，决定忍了！

谁知啊！谁知！

第二天长老会议，我的方案被全票否决。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

那天晚上，我又和德兰西斯商量了一整晚解决分裂问题的方案。最后，我想到用金钱收买代替暴力制裁，说得头

头是道，德兰西斯也很认同。可是第二天又被长老会议无情地否了。

妈的。我真想捶墙！

最后，德兰西斯一语道中天机：

“这些个老东西，就是舍不得钱么。”

哎，这世道！

我说：“他们个个家财万贯，却宁肯打仗让战士流血，也不舍得让自己的财产受一点损失！”

德兰西斯拍了拍我的肩膀，“色萨利各部族的长老本来就很有权势，再加上现在父王有病在身总是不出面，我们

只能先对长老会议妥协。不过等我继了位，一定狠狠治他们！”

这话说得真是气壮山河！我挣脱他搭在我肩上的手，反过来狠狠拍了他肩膀两下，表情夸张地说道：“嗯，就靠

你了！”

德兰西斯也表情夸张地点了点头。

沉寂两秒，我们两个面对面，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我们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这样开心地待在一起过了，笑完，他突然握起了我的手说道：“潘希利亚，你平时光动脑

子也不行，我害怕你被人欺负。现在的你正是锻炼身体的最好时机，我可以教你一项战斗防身的技巧，随你选。

”

“你亲自教我？”

他点点头，我心花怒放。

晚上，我们一起去了健身场。

希腊人运动的时候都是裸体，这对于在波斯呆久了的我来说还真有些不习惯。不过，入乡随俗么。德兰西斯用一

只胳膊搂着我的腰，走到哪里都能听见别人冲我们吹口哨，有的还喊：“德兰西斯，这大美人你从哪里带来的？

！”

我看见德兰西斯平静的脸上露出些许骄傲的神情，心里说不出得爽！

我尝试了刀枪剑戟各种武器，发现自己膂力不够，重型兵器无疑会扯我后腿；但是我的灵活性很强，虽然没有什

么实战经验，但用木剑和德兰西斯的几个朋友比划的时候，居然还能对上好几个来回。

但是，天赋这个东西吧，你一旦有，那就绝对没治。

我一开始只是以游戏态度尝试弓箭，因为这不适合近身搏斗，并不实用。但是当我平生第一次张弓搭箭的时候，

在场所有人都被我极其专业的潇洒姿态迷得神魂颠倒。当我一箭射出去的时候，所有人的下巴更是几乎掉到了地

上。

最远的把位，正中靶心。

妈的，太爽了！！

运动之后，德兰西斯决定去寻一把最好的弓箭，在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当做礼物送给我。

活动了这么久，出了一身汗。我想回去洗一下，可德兰西斯却叫我闭上眼睛不许睁开，拉起我的手就跑。

我们跑了很久，直到他的脚步停止，我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暮光之下，一条绕过王宫的小河蜿蜒流淌，四下里很寂静，静得可以听到淙淙的流水声。淡蓝色的野花遍地开，

一棵大树在河畔伸展着宽大的枝叶，微风吹过，沙沙作响。

我张着嘴愣在了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德兰西斯伸过手来脱我的衣服，拉我下河洗澡。

“这是我从小到大最爱玩耍的地方……在带你来之前，只有我一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