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不成，小蝶就更指望不上了。小海倒是个能管事的人，可他是个外事管家的料，我会把他培养起来，可这内

务事儿，让人烦心啊。

那天，偶然听小梅说起，奶娘也住在帝都郊区的一个小村。这才想了起来，一直没机会去看看，也不知奶娘这两

年过的好是不好。让小梅派人回木府那查了一下，查到奶娘的住所，想来，昨日去奶娘那的人回来了吧，只是昨

日那状态，真真是没有精神关心这个。

“奶娘家中，过的怎么样？”离络依旧闭着眼睛，轻声问道。

“奶娘家中刚办了白事，过的很是拮据，孤儿寡母无所依靠，恩……”小梅缓慢的说着，好像极力压抑激动的情

绪，可仍能听的出颤抖的字句还是出卖了她的情绪，想来也是，小梅到了多蒙受奶娘照顾，互相之间如母子般相

待，再加上，小梅本就是孤儿，这份感情可想而知。

“白事？孤儿寡母？？”离络猛地睁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小梅。

奶娘在木府做工的时候，每月的月钱不少，时常离络也会赏些小钱给她。平时奶娘很是节省，从不戴首饰，也不

穿新衣服，只穿些府里每年发下来的一些下人衣物，每每说给她做几件衣服，她都笑着推却，说不用。奶娘是个

极其温婉的人，同时也极其好强，不然也不会抛夫弃子的在木府一呆就是十几年，想来家中境况并不好吧，可我

早怎么没发现呢，唉，真是过惯了富人生活，哪还想的起穷人的艰辛呢，平复一下情绪，忍不住轻叹出声。

“小梅，奶娘家还有些什么人？”低着头问道，有些懊悔自己的疏漏。

“少爷，奶娘家就剩下奶娘带着两个儿子了，大儿子今年十五，二儿子十三，奶娘的夫婿去年刚刚病逝。因其长

年卧病，家中只靠奶娘每月的月钱支撑，家中本就不富裕，又有病患长年卧病在床，还有两个孩子要吃饭，所以

家中很是拮据。虽然邻里多有帮衬，可不是长久之际。前年奶娘得到家中传来消息，说病患病情有些控制不住了

，最多还有一两年的寿命。那时奴婢刚来少爷的院子上，有时晚上听到奶娘的哭泣的声音，现在才知道因为什么

，可为何奶娘不说呢？”小梅有些失神的看着前方，双眼不住的流着泪水，滚滚的，直直的砸在离络心上。

是啊，奶娘不说，离络也从没问过，要不早早帮一把，不至于这般样子，双拳握紧。连自己身边的人都照顾不好

，关心不到，还能做好什么？只能被人照顾，被人一辈子当个纨绔的病少爷照顾吗？心口感觉一阵气闷，唉，注

定是个失败的人吗？有什么资格让人照顾，自己这样的人注定孤家寡人吧。不知道爱人，又怎么能被人爱呢？离

络的心思悲戚交织。

“恩，少爷，别苑里正缺管理下人的主事，明天叫人去僵奶娘一家接到这来，以后在多加照顾，也算少爷补偿吧

，您说可好？”小海打破了我和小梅的低沉情绪，出声问道。

“亡羊补牢，也只能如此了，唉，明日小梅同小海区接奶娘一家，务必接来，唉，吃饭吧。”低沉的气压，弥漫

在饭厅之内，草草的吃了几口，便转回房中，关了房门。

一个人躺在床上，久久睡不着，脑海里满是这些年，奶娘对我无微不至的关爱和照顾，俗话说：生娘不赶养娘亲

。奶娘拿我当亲子般对待，全无下人对待主子那般生分。可离络却没能拿奶娘当亲娘般对待，奶娘，离络对不起

你这些年的爱护啊。

不知几时才睡去，梦里见到了奶娘慈爱的笑，小时候在奶娘怀中听童谣睡觉的画面，奶娘心疼的看着自己刻苦的

学习诗书礼乐，奶娘担心中带着惊恐的守在自己发病后的床前……

点点滴滴，一幕一幕，离络心中满是愧疚。奶娘，离络以后会尽量补偿你的，若离络能命长几年，离络定给您养

老送终，以报幼时庇护养育之恩。

一个漫长的夜晚，等待的感觉好像是慢性自杀，忍受着痛苦的黑色长夜，又继续煎熬漫长的白天，离络甚至有些

坐立不安，走来走去。后来在小蝶的劝慰下，安静的坐在院中的秋千椅上，荡来荡去，百无聊赖，心里却有些害

怕，真的有些害怕。

冬日的太阳倒是温温的感觉，不会感觉冷，吃过了午饭早早的来到，门房等着。

马车在离络无限惶恐的期待下，缓缓驶来。来了，来了，离络站了起来，喜形于色。心里却不停的念叨着，一定

在车里，一定在车里……

手心全是汗，看着奶娘从马车上走下来，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离络走上前去，扶着正要躬身行礼的奶娘，

看着穿着布衣，有些憔悴的面庞，多了些许皱纹，鬓角已经隐约可见白发生出了。

“奶娘，这两年您辛苦了，都怪离络照顾不到。”离络看着奶娘，心里满是愧疚。

“少爷，不碍的，冬日里天凉，怎么到门口来了，快些进屋吧，冻坏了身子，就不好了。”奶娘依旧温言说着，

慈祥的看着我，一个母亲永远都会爱自己的孩子，哪怕孩子伤了她的心，母亲亦不会怪罪，这就是世间最伟大的

爱，母爱。在奶娘的身上，让我感受到了母亲般的爱，离络倍感珍贵。

离络牵着奶娘的手，走进别苑。一直没来得及看一眼奶娘的两个儿子，走路的途中，顺眼瞄了一眼。奶娘的大儿

子是个比较普通少年，看起来就是个稳当的人，二儿子和自己岁数差不多，但个子稍小一些，感觉像奶娘，温婉

可人，长的也如奶娘般清秀安静，透着江南小家女人的感觉，看来他们两个是分别像父母吧。

走到内院，安排奶娘他们一家住进了菊楼。而小枫、小海则搬到了阳琦和雪珩住的梅园。因为奶娘一直爱菊花，

又离自己近点，离络如是才心中安稳些。

说起来，一天都未见到雪珩了。回头问了阳琦，才知道，他吃了早饭，便开始在自己的屋子里打坐，没出过屋，

午饭都没吃呢，都没去打搅，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自己的生活习惯。

这就是老禅师说的多加照顾吧，还真是个孩子。突然我脑中闪过一个无语画面，坐睡！不会又睡着了吧？离络嘴

角不住的抽动，无奈的想到。

14.安逸

吹面不寒，小冬情。画眉抚浅，若黛卿。狐裘胜雪，半点未留情。轻倚窗棂，话非事，不更，不更。丝起乱眸惺

忪，魅眼传情否，方知自作多情，凌乱，若梦。

自将奶娘接来之后，府中的事情便假单起来，下人丫鬟的都各忙其事，因府中本就不多事，也就没有担心奶娘累

到。

奶娘天天亦不是很忙，多有闲暇。奶娘也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儿，这几天在忙着做些个绣活儿，不过看奶娘每日笑

着，两个儿子又能常伴膝下承欢，离络也放下心来。

小梅没事的时候，多会去奶娘那坐坐，多是说些个女儿家的贴己话、做些个绣活儿什么的。离络也不去过问，享

受着这难得的闲下来的日子。

说起来，这雪珩真是个让人上火的主。把他从相国寺带了出来，就只知道跟着自己，和小枫他们几个一句话的都

不曾讲过，就更别提小梅、小蝶了。

离络实在没了办法，便让他搬到了的园子，同自己住的也近些儿，每日一起用饭，问他什么，他答什么，若不问

，便也不说话。

这些日子离络便忙着教他了，教他一些常识，主要是教他如何同人交流，还带他一同看书，多是看一些史书、杂

文、民间趣事之类的书籍，好让他了解些人情世故，多日来，略尽成效吧。

不过这本就不是朝夕之事，急不来的，好在雪珩本就对周围这些个事儿，很是好奇，只是不知如何表达而已。

离络试着引导他有什么事情不懂便问出来，问谁都可以。离络早就吩咐小梅她们几个，若雪珩有什么事情不懂，

相问于他们，尽量解答，若有不妥便叫他来问自己。

“络，我问你个事情，为何小梅、小蝶与我们不同？”好些日子，雪珩才问了我第一个问题，雪珩用那纯净不然

尘埃的眼镜好奇的看着离络，等待离络的回答。

一个问题让离络愣了良久，鬓角满是冷汗。真真被难住了，不知如何解释他才会懂，极力小心的找着词汇来解释

。一个时辰之后，雪珩的双眉纠成一团，站在离络面前，不知在想着什么。

无力的叹了口气，自己真的是尽力了，可雪珩还是不懂，自己也没办法，离络如此想着。

说来也是离络福运好，奶娘来了，见离络和雪珩站着不说话，便问了是怎么回事。离络如实的说了，脸上露着一

点羞红，低着头不去看奶娘那满是笑意的眉眼。有些时候，男人解决不了的事情，女人却很简单便可以打发。

奶娘将刚炖好的乌鸡汤，放在桌子上，抚着雪珩的手，笑着说道“孩子，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娘亲，不管她现在

是否在你的身边照顾你、爱护你，她都是送你来到这个世上的人。这就是女人，像奶娘、小梅、小蝶便都是女人

，女人成了亲，有了夫婿，然后会生孩子，像奶娘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将来小梅他们也会成亲，也会有夫婿，也

会小孩子，你将来也会成亲，然后有自己的妻子，她也会为你生孩子。这便是男人与女人的不同，懂了吗？”

雪珩还是有些迷茫，但比刚刚好了许多，然后点了点头，离络总算是放下心来，这三人行必有我师，诚不欺人啊

。奶娘便三言两语解决了，奈何自己费了一个时辰，这雪珩该不懂还是不懂，唉！师者，真不是谁都可以当的。

脑中如是想着，可是想起刚刚奶娘说的，雪珩将来也会成亲，有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孩子，心里便莫名的疼痛起

来，说不出来由，只是忘却了呼吸，眼中满是酸涩。

奶娘笑着看我们两个一个若有所思，一个长吁短叹，叫道“过来喝碗鸡汤吧，炖了几个时辰了，补补身子。”

自从奶娘接来之后，便坚持不让她称呼我少爷了，奶娘也没有坚持，但是人前还是会称我少爷，离络也没再坚持

。离络自顾自的坐到桌前，喝起汤来，奶娘的手艺还是如此的好，虽不是大厨般手艺，但有一种简朴的民家风格

，细致绵长，很是美味。

雪珩也走过来，拿起一碗鸡汤，细细的喝了起来，偷偷的瞄了眼雪珩，他还在想着什么，没有看向离络。不过接

下来的一句话，震聋了离络的耳朵。

“我喜欢离络呢，那我能和离络成亲，离络能给我生小孩么？”雪珩仍不知他的语出惊人，他看着奶娘问道，之

后又看向离络，眼中满是真诚，和认真。

奶娘手上拿着的小碗，掉在桌上，划着圆圈，发出清脆的声音。离络嘴里的一口鸡汤差点没喷出来，强咽下去，

呛得咳了出来，脸上泛起一片红晕，不知是羞的，还是呛的，亦或是都有。

“不许这么说，雪珩，喝你的鸡汤。”离络忍着咳嗽说道，雪珩委屈的看回来，眼角撇到他委屈的表情，心中先

是一痛，转而被心底泛出的甜蜜占满，脸上更加红了起来。

将碗往桌上一放，碗底接触桌子的声音大了些，奶娘探寻的看着离络，要说些什么。离络起身便往屋子内走去，

丢下一句话“奶娘，我累了，先回屋歇着了，您忙您的去吧。”

虽然不去管雪珩那无辜的眼神，可心里却满是不忍，雪珩别生气啊，没办法啊，奶娘还在呢。你让人怎么待下去

啊，是不得不走啊。

进了房门，关上房门，轻倚着门。听着奶娘收拾了鸡汤，脚步声渐渐远去，离络的心里乱的很呢，没一会，雪珩

也走了。

静静的一个人待在屋子里，等着夜晚的来临，心里乱的很，小梅在门外叫门，到了晚饭的时辰了，只是轻声推诿

，打发她走了。

黑夜，如约而至，心中考虑着，是否去看看雪珩，最后还是忍不住，去看他吧，怎么能伤害他呢？

来到雪珩的房前，屋内黑着，没有点灯，叫了门没人开，我轻推门走进去，屋内淡淡的檀香味，给人的感觉很是

安宁。

走到床前，雪珩果然在，是啊，没了自己，他还能指着谁呢？离络轻叫着他的名字，他身子轻颤了一下，可还是

倔强的不转过身来，像个耍脾气的孩子。

“雪珩，别生气了，乖哈，我也喜欢你呢，从第一眼见到就喜欢的紧，真的。只是下午，奶娘在，你怎么说那样

的话呢。以后有什么话，偷偷说给我听，好不好，恩？”离络轻声的说着，像极了，大哥哥哄小弟弟。

“真的，不骗人？”雪珩终于转过身来，泪眼婆娑的说道，他哭了，心底一颤，自己竟伤他至此，愧疚，让手中

极尽温柔，轻抚着他的后背，安慰着他，点头答应。

雪珩见点头回应，压抑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扑过来，放肆的哭起来，泪水透过衣服润湿了一片肌肤，灼烫着离

络的肉体和灵魂，嘴里不住的念着，坏人，离络是坏人……

良久，许是哭累了，声音小了下来，离络一直轻抚着他的背，不致让他感到孤独。扶他躺下，安慰他睡觉，他躺

下，却怎么也不肯放开抓着离络的手。

最后，离络只好妥协，留下来一起睡，看着雪珩露出带泪的笑容，离络也由衷的笑了。看着他，这一刻他不像一

个十四岁的少年，只是像一个怕黑的小弟弟，抱着哥哥的胳膊安然的睡去，睡梦的笑容纯净甜美，轻轻拭去他脸

颊的泪，看着他的脸，心里安祥而温暖。

后天就到十二月十二的放灯节了，是年前的一个祈福、祭祀的重要节日。这也将要到那，和阳琦约定的日子了。

该开始了，轻念着，嘴角扬起了轻笑，看着身旁熟睡的人。得尽快了，不然怎样保护身边这些人呢。

这一晚，睡得格外香甜，格外安稳。雪珩也一定是吧，看着还未醒来的大孩子，满意的笑了，这样安逸的幸福还

能有多久呢？问着自己，却怎么也答不出，是不知道，还是不敢、不愿答呢？

不敢去想，望向天边远处。春天要到了，满是暴风骤雨的夏天也不远了吧。

15.放灯

整个别苑都泛着喜气儿，丫头仆人们都穿着喜庆的年节衣服。因为，今儿便是放灯佳节了。

离络也没能逃的过去，在奶娘、小梅和小蝶的强迫下，无奈的穿上了一件不是很隆重的节庆正服，这已是能接受

的底线了，实在穿不习惯这样的衣服。

这种衣服穿起来很是累人，穿法又繁复，不过看起来倒还不错。暖黄玉色的衣袍，绣着复杂的纹路，腰着八宝镶

玉带，脚踏乌云踏雪靴，头束茗翠香宝紫金冠，两条金丝飘绳带从冠边而出，自耳际顺下，与我一头黑发交相呼

应，魅眼含黛，手捧禅金泥暖炉，我很少这么穿，不过从他们眼中的惊异来看，应该也别有一番风味吧。离络颇

有些自得的想着，嘴角微扬，漾漫开笑意。

为了这一日，小梅、小蝶还有那些小丫头们，已是暗自准备许久了。因这一日，是她们女人们心中的最神圣节日

了，在这一日，她们会将自己心中想法、愿望做成灯签，附在灯中放飞的日子。

到了夜晚，帝都各个祭天广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黑压压的好些个人。百姓们都聚集到那里，看着自己所求放

飞向空中，脸上便写满了开心的笑容，想那得到了糖果的孩童。普通是最容易满足的了，只要衣食无忧便不求其

他了。可这启国真的如此时表现的一样国泰民安吗？离络心中起了疑问，日后便知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