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千岭愣在一边，不敢置信。

“呜呜……那个，我找了你很久哦。一直一直在等着，但是我找不到你，怎么找也找不到……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

“我担心你。没有遵守约定，对不起，对不起……”他哭的很厉害。

“恩……”顾宁闭上眼，一滴眼泪滑下，“原谅你……”虽然有千言万语，但是归纳起来终究不过这三个字。

“最喜欢你了，呜呜……”

“我知道的，我也爱你。”

在空荡荡的大马路中央，冷风偷偷吹佛而过。“两人”静静地拥抱对方，那不舍，那爱意，让韩千岭震惊，甚至无法言语。

良久，那位韩千岭仰头，轻碰一下顾宁的双唇。放开他，问：“我该去哪里？”

顾宁不自觉扫一眼边上的韩千岭，低头轻吻一下他的额头，不说话。现在，他很疑惑。他已经不知道该不该让他回到韩千岭那里了。万一他就这样彻底消失了怎么办？

韩千岭身体轻轻颤抖，漆黑的眼里满是惊恐。他害怕顾宁那个陌生的眼神，害怕自己会被舍弃。

“学……学长，我……我在这里哦。”韩千岭无助地看着顾宁。心狠狠抽紧，酸痛冰凉。

顾宁沉默着低下头。

“呜呜……”韩千岭咬着嘴唇，忍着抽泣。不经意漏出一两个音。

那位韩千岭了然地笑笑，转身扑向韩千岭，瞬间闪进了他的身体，消失无踪。韩千岭眼前一花，晕了过去。眼角滑下最后一滴泪……

他意识朦胧，开始做一个沉长得梦。梦里气氛青春明亮，就连空气也是粉嫩美好的。

橘黄的黄昏，粼粼的水面，黑影姗姗移动。城市的边缘线，罐子闪着光划过……

大桥上，地上的人影跑远……

【高中篇】

第十九章：拾荒少年

“呐，给你！”

随即一个可乐易拉罐划着一道优美弧线落下，但是结局并不美好。易拉罐摔在男孩脚边。

“切~”桥上女孩不满意，懒懒地走开了。

“表姐，你……”韩千岭抱怨着气急败坏的跟上，她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尴尬。刚刚那是班上的欧阳宁同学，表姐那样做，他肯定以为自己在瞧不起他了。

桥下，欧阳宁睫毛颤动一下，眉宇间隐忍，弯腰捡起那个名为可乐的罐子，扯着尼龙袋子走开。

“孙孙，回家吧！”远处，外婆挥挥手叫唤。她习惯叫自己孙孙。

“知道了。”

江边闪烁生辉，男孩沿着那片灿烂，踩着影子远去……

周一，韩千岭无精打采地拐进课室。还是没睡醒的状态。

为什么是周一到周五上课，而不是周末上课呢？定规矩的人自己太闲，也要为广大人民群众想想啊。说起来为什么中国的学生就是要早起晚归呢，明明规定是八点半上课，为什么要提前半个钟搞什么早读自习？学生赞成了吗？高一过去半年，这生活真是难熬。

“嘭”韩千岭神游着，拐进门去就撞上了什么。

“……”他抬头看看，是欧阳宁，“对不起哦，欧阳同学。”一天刚开始，不好的兆头就来了。

“……”欧阳宁闪身出去，韩千岭被无视了……

难不成他在为表姐做的事恨我？还是觉得被我看到狼狈的摸样，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归根究底都是那个傲娇表姐的错！！韩千岭皱眉想着，心里恼火。不知不觉回到自己的座位。

周一早自习以后，惯例是列队到操场升旗，然后开会。每班站两排。

一如既往，韩千岭站到自己的位置上。义勇军进行曲停止，国歌奏起。韩千岭抬头张望着国旗，抬手给国旗敬礼。手不经意碰到旁边队伍的人。

“对不……起……”韩千岭看到欧阳宁愤怒的眼神，狠狠地瞪过来。因为有两个同学请假，站旁边的人变成他了。

“三番四次，你是故意的！去死！”顾宁盯着国旗敬礼，嘴巴确实压抑着声音对韩千岭的咒骂。

“……”韩千岭郁闷了。这少年，对咱们国旗多不敬啊。

礼毕，接着是校长和代表教师沉长的讲话。

韩千岭转头，抬眼看看欧阳宁。他已经和前后两个男生聊开了，小声说大声笑，内容很精彩的样子。白色短袖衬衫随着他的动作，舒展收缩，摆弄着不同的光影。欧阳宁很高挑，甚至显得有点消瘦。露出来的修长手臂肤色健康，但是稍稍偏暗，应该是平日运动时候暴晒过度了。

韩千岭注意到他俊朗的脸，轮廓分明，已经渐渐显出男人成熟的韵味了。忽然欧阳宁目光掠过，正好撞上韩千岭审视的视线。他一顿，继而皱眉不悦地瞪他一眼。

韩千岭慌忙垂下眼，低头看前面那位同学的脚跟。NIKE，蓝色的线编织成，百分百的机绣。

“咳咳！”班主任突然出现在旁边，眼镜背后的眼珠子盯着欧阳宁他们不放，“是不是要上台去跟校长聊聊？”声音威严，又稍带不屑。

“呵呵~”那几人谄笑，排好队安静下来。

韩千岭嘴角随之掀掀，忍不住笑意。就算拾荒为生，欧阳宁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男孩。倔强高傲，又有点小可怜……他已经不知道台上在废话的是哪班的谁了……

午餐时间，食堂人山人海。韩千岭排的队伍插队的人特多，尽管他在后面咬牙切齿，心里咒骂个十万八千遍，队伍还是纹丝不动。

拿着午餐走开，班上所属的桌子前已经坐满了人。韩千岭四下张望，看看能不能找到地方坐。

“喂，千岭！这边这边。”同班一个男生在隔壁班的桌前向他招手。韩千岭随即走过去，放下盘子坐下。

对面欧阳宁抬头不爽地扫一眼他。

“我想吃冬菇。给我冬菇吧，千岭大人。”男生碰碰韩千岭，奸诈地笑着说。

韩千岭瞪大了眼睛，说：“不行！！苦瓜可以给你，我不吃的。”

“呸~我不要。”男生说着转头和另一边的男生攀谈起来。

欧阳宁低头嚼一口饭，口齿不清地骂一句：“娇生惯养，差劲。”

韩千岭一愣，挑出一块苦瓜问：“……欧阳，你要吗？”

“……”欧阳宁无视他，埋头吃饭。

“给你。”韩千岭把苦瓜放到欧阳宁的盘子。顾宁愣住了，口里含着半口饭不会动。韩千岭还在一块一块的搬过去……

欧阳宁的脸色很不好，看着盘子里那些多余的苦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黑。韩千岭一看慌了，拿着调羹的手僵在空中，不知所措。

“少看不起人！！”欧阳宁压着声音低吼一声，随即抓起盘子走开。韩千岭看到他把饭菜全部倒掉了，把盘子扔到回收的篮筐。走出食堂时还不忘狠狠瞪这边一眼。

“……”韩千岭手一颤，调羹上的苦瓜“啪嗒”掉到桌面，汁液飞溅开来。一片带着善意的苦瓜，却是一个丑陋不堪的下场。

天气还是稍微有点热，空气凝固般的闷热胶腻。下午的课都是主课，半数同学都是手撑着下巴，半垂着眼听课。一副快死的架势。

放学铃声响起，韩千岭趴在桌子上喘一口气。接着开始不紧不慢收拾东西回家，不然地铁会挤满下班族。

“哎~韩千岭，把欧阳宁叫来一下。”路过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被班主任叫住了。

韩千岭转身跑回课室，哪里还有欧阳的影子啊。他探头到窗外，眯着眼睛向篮球场看看，果然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

“欧阳，班主任找你。”韩千岭跑到球场边上大叫。为了方便运动，欧阳宁把衣袖挽到肩上，打开了上面三颗纽扣。一副混混的摸样。

欧阳宁喘着气转身看看他，良久吐一句：“……耍我？”

“没有！”韩千岭气死了。

欧阳宁歪头想想，把球扔给别人。跟其他人招呼一声，转身跑进教学楼……

“千岭，接上。”

“好。”韩千岭把装着书的袋子扔到地上，跑进篮球场。他们一般把书放在课室，但是韩千岭会把晚上要用的书带回去。

没多久学长来抢场地，他们就散了。

欧阳宁出来扫一眼球场，转身走向校门。韩千岭捡回自己的东西跟上，“欧阳。”

欧阳宁转头看他一眼，继续走。

“老师说上面了？”韩千岭喘一口气问。脸上的头发都汗湿了。

“关你屁事！”

“……”韩千岭苦笑一个，跑上前两步拦住他说，“其实啊……”忽然不知道怎么说，话到这里没了下文。

“神经病。”欧阳宁瞪瞪他走开。

“……”

两人一起钻进地铁，虽然人多。但还不算拥挤。两人站在门前，通过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的表情。

“其实我觉得你很了不起的。”韩千岭看着车门上的自己说，“能够屈就去做那种……事……”他不知道怎么说才不会造成伤害，看看欧阳宁，没再说了。

欧阳宁面无表情，转身想要钻进跟里面。不料地铁靠站刹车，韩千岭一个惯性撞上欧阳宁。欧阳宁条件反射扶住他，撑着门边稳住。

列车停住，两人还没反应过来车门就开了。一大伙人杀进来，车厢瞬间变得拥挤不堪。韩千岭抓着欧阳宁的衣服，避免被冲散。欧阳宁钻到边上，闪身将韩千岭让到了里面。韩千岭靠上车壁。头侧的电视在播放着无聊的广告，重复再重复……

欧阳宁手扶着上面的铁柱子，和韩千岭保持一点距离。转头面无表情地盯着那电视，眼睛折射出里面的五光十色。他的气息吐在韩千岭的前额，痒痒的温热。

“其实我会在意的……”他忽然说，垂眼看看韩千岭。

“我理解。”韩千岭对他微笑一个，说：“但还是比我强。”

“……”

列车抖动一下，人们乘机移动一下占领地盘。欧阳宁皱眉，身体几乎贴上韩千岭。韩千岭看到他漂亮的锁骨，半敞开的胸膛随着呼吸起伏。他屏住呼吸抬眼瞄一下，欧阳宁的喉结活动一下，转头轻微叹一口气。韩千岭一慌，垂下眼别过头，却是上班族女人的胸部。他缩缩，深深的埋下头，看自己的脚尖。头部因此点上欧阳宁的锁骨而丝毫没有察觉。

欧阳宁垂头看看他，黑发下白皙的脖子显眼十分，似乎可以看出几根血管。韩千岭的头发骚得脖子难受，欧阳宁咽下唾液，不着痕迹地后移一下。

地铁冲进黑暗，无止境的前进……

第二十章：朋友

随着两人逐渐熟悉，韩千岭知道，欧阳宁父母很早就离异了，在别的地方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而他跟妈妈姓，现在和外婆相依为命。尽管父母会定时寄过来生活费和学费，他们的生活还是很艰苦。他外婆老了，做不了什么，于是开始拾荒挣一点钱。虽然外婆不让他去，欧阳宁还是每天放学都去帮她。然后接她回家……

周五下午大扫除，大家打打闹闹，无心打扫。

“啊~肚子饿了。”韩千岭抓着抹布，额头抵着玻璃窗说。欧阳宁为了省钱，每隔一天才去一次食堂吃饭。中午韩千岭陪他吃了个面包。

欧阳宁瞪他，“谁让你要陪我？我不负责哦。”说着拉开韩千岭，擦擦他留在玻璃上的印子。手指修长，骨节明显。

“我承认我的确没有你强。”韩千岭一个掌印印在玻璃上，笑道，“省下来的钱你怎么用？”

“晚上加菜，和外婆一起吃。”欧阳宁边说，再次把韩千岭弄得痕迹擦掉。

韩千岭一愣，大笑：“哟，真是孝顺啊。不错不错……”用手里的抹布抹一把他的脸，然后跑开。

欧阳宁一个箭步追上，抓住他的衣领，把手里的抹布往他脸上盖了过去。看着韩千岭哇哇叫，他却哈哈笑。

“我生气了。”韩千岭大骂。

欧阳宁放开他，抬起下巴拽拽地说：“放马过来。”

“……”韩千岭咧嘴笑笑，抬手一块抹布扔过去。欧阳宁“嘿嘿”奸笑着侧身闪开了。抹布径直飞向后面的女生……

女生拍拍自己的衣服，咬牙切齿转过身来，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对不起，对不起……”韩千岭忙低头弯腰道歉，心里暗骂欧阳宁不知道怜香惜玉……

欧阳宁站在边上，肩膀一耸一耸的贼笑。

“啪”忽然飞来一个粉笔擦，欧阳宁的头发白了一块。讲台上一个男生喊过来：“玩什么啊？欧阳，轮到我们倒垃圾啦。”

“好~”欧阳宁拍拍自己的头发，把粉笔擦扔了回去。男生一惊，猫身躲过。粉笔擦撞到黑板反弹开来，男生伸手接住。然后转头对欧阳宁挑衅地笑笑。

欧阳宁白他一眼，两人提着垃圾筐出去。

＊＊＊＊＊

韩千岭洗擦干净，靠在楼下大堂的柱子上，等欧阳宁下来。

太阳西下，余光把整栋教学楼染成金黄，灿烂灼眼。玻璃窗折射下来淡黄的黄斑，落在韩千岭脚边。就是细碎的泥沙，也投出点点的阴影。星星点点，似是月球的坑坑洼洼，凹凸不平。

远处足球场传来叫喊声，学长们顶着满头大汗，追着一个黑白相间的球在那里狂奔。校道上寥寥几人，嬉笑打骂着回家。夕光把女生的影子拉长，那长腿真是妙不可言。

一丝凉风袭来，把韩千岭刚洗过的脸庞吹得干爽。他迎着风伸个懒腰，舒服地咪咪眼睛，发梢向后欢快地飞扬起来。衬衫一晃一晃的，夕光穿透出一丝透明，贴身勾画出韩千岭单薄的身子。

欧阳宁在后面安静地看着，微微蹙起眉毛。他走到韩千岭面前，淡淡说：“走吧。”

韩千岭回头笑笑，看到他一束发白的头发。上前一步，靠过去抬手掸去粘在那里的粉笔灰。鼓鼓嘴巴说：“头发，你没弄干净。”

欧阳宁安分站着，注意到他闪亮又专注的眼神。睫毛染了光的淡黄，投下暗色的影子。每一个眨动都从眼角飞出美妙的音符。呼出的热气，欧阳宁随即吸进体内。

欧阳宁屏住呼吸，稍微低头慢慢向前，靠近几分……

“好了。”韩千岭收回手，看回来笑道。

欧阳宁僵住，低头“恩恩”应一声。

“你为什么跟我做朋友？”欧阳宁看看远处问。

“恩……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只是问问。”

“这个哪里说得清楚，自然和缘分啦。”韩千岭拍拍人家的肩膀，笑的灿烂晃眼。

“呵呵~”欧阳宁笑笑，搭上他的肩膀。

地铁里，欧阳宁依旧把韩千岭护在身前。这个动作渐渐变得毫不犹豫，渐渐成为习惯，渐渐不可缺少。

“明天要不要来我家玩？”韩千岭理理他的衣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