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接住白晓图扔过来的那块皂角,拿到鼻子下闻了闻,好像有些明白了,很是乖顺的走到河边,转头往后看了看正一脸生着闷气的白晓图,又看了看清澈透凉的小河,伸出脏兮兮满是污泥的脚放到河水里,冰凉的感觉,他有些好奇地蹬了蹬脚,喷溅出来的水花喷到他的脸上,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咸咸又苦苦的(脸上污垢太多……)。
白晓图一脸郁闷的看着在河里玩得有些入迷的离魂,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对方身上的味道那么臭了,一进水里就就洗出了好多像泥土又不知道像什么的东西,黑黑红红的,恶心死。
清澈的河水一下子变得浑浊,那人的身体也变干净多了,至少看起来不是东一块泥巴,西一块土。
早就不知道羞耻为何物的离魂洗完澡,光着身子就上岸了,一上来,胯间的伟岸就正对上白晓图的眼睛。
沉默、呆滞了几秒,白晓图才反应过来,红了脸大声嚷嚷“快穿上衣服!不然别想跟着我。”
离魂闻言,走到衣服堆前,拿起那一件破了几个洞的衣服左看看又瞄瞄,又看了一眼满脸通红的白晓图,摇身一变,就幻化出一身干净的衣服。
一脸讨好的看向白晓图,“常郎……”
“别叫我常郎!”白晓图无奈的又重复一次,抬眼一看,这才发现对方洗去脸上污垢后的模样——算不上好看,模糊的,只能说看起来给人一种怯懦温柔的干净。
“我要去找道士了,你要不要跟我来,不要就算了!”白晓图用余光瞟了一眼身后的离魂,迈开步伐。
离魂一见白晓图要走,里面扑上去,牢牢攥住他的手腕。“常郎,安余等了你好久了,你不要再丢下安余了。”
“哎呀,说了我不是……”白晓图本来还想说下去,可看到一脸悲呛,活像是被生离死别的离魂后,动了恻隐之心,“算了,你爱叫什么就什么吧!我要去找云青。”说完,就哼哼一声,自顾的走出几步路。
而后……
又退回到离魂的身边,口气有些不好的说“你知道要怎么才能回到刚才的地方吗?”好丢人,他决定不会说他不认识路!!!!!!!!!
“不要!”离魂第一次说出了‘我等了你好久什么’之外的话来,警惕,满是不愿的拽住白晓图的衣袍。
第十七章
白晓途不悦地撅起他那粉嘟嘟的红唇,往回,用力拽了拽自己的衣服。
但离魂就是死不肯撒手,苍白如纸的面庞带着满是倔强与不安的神情,好像是在怕白晓途会突然凭空消失一样,非但不放手反而攥得更紧。从内心深处,几乎是本能的感到了不安,他的神志虽然混沌不清,但有个声音却像烙印一样印在他的脑子里。(“安余,记得等我回来……”)使得他记得,在这漫长的岁月等待中,他究竟是在等待什么。
印象中那人的五官早已变得模糊不清,像是有一团雾遮住了那人的面容,难以窥见其真容,唯一记得得就是那人身上的浅蓝色衣袍。
离魂的眼睛覆盖着一层乳白色的薄膜,而这层薄膜就是他将白晓图误认为是他口中的那个人的真正原因——一样的衣袍,一样的动作。
白晓图皱起眉头,苦思冥想的去回想离魂到底叫什么名字,恩……余安?余安……好像不对,安余?……安余,应该是这个名字吧,他不太确定的想,试探性的小声叫唤了一声,很快的就得到了对方的回应,还是那句久久不变的‘常郎’,他佯做轻松状,“安余,要不……你先在这里等我,等我找到道士后我就马上回来接你,我说真的,不信的话我可以发誓!”
他抬起胳膊,握拳,竖起两根手指,做出指天发誓的样子,但等了一会都不见离魂的回答,疑惑的侧头看去,入目的是两条水痕从离魂那不正常的苍白的面颊边缓缓流下,没有血色的唇瓣开开合合,说出的话细若蚊呐。
白晓途着实被吓到了,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小条四方形的米黄色小手帕,上面还绣着一个‘白’字,字迹清秀文雅,一看便知道出自女子之手,他拿着手帕胡乱地在离魂的脸上抹擦,“你干嘛哭啊,我又不是真的要丢下你,等我找到道士就会马上回来找你的。”
有时候,一句话就是一个契机,而白晓途不经意说出的话,就像一个锤子一样,狠狠地敲碎埋藏在离魂内心深处的那颗名为过往的记忆玻璃球。
熟悉的,遗忘了的,被忽略的,爱的,恨的,欢的,喜的,悲的,伤的,通通都浮现在脑海之中,曾经的过往。
“怎么又哭了,安余你的脸都快变成小花猫了。”
“哼,就是要哭,你要是不哄我,那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别!好安余,你要是不理我,那我的心都要碎了。”
而在他印象中最保留得最为深刻的,最为刻骨铭心的就是那人男人离去前的那一句话,“安余,记得等我回来……”
离魂乃日记累计的怨与恨所产生的形体,只是当怨与恨不复存在于心底的时候,离魂便已经不再是离魂了。
突如其来的金黄色光芒包围住了正在哭泣的离魂,“常郎……为什么还不来找安余……安余好恨……好恨啊……”
那光芒看似柔和实则霸道,硬生生的把正在给离魂擦拭眼泪的白晓途推了出去,让他那意外浑圆的臀部与大地母亲来了个亲密的接触,受到光芒的影响,白晓途不能再维持人形,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由人变成小兔子,却无能力挽回,身上的衣服散落在了地方,覆在他的身上。
好不容易从衣服堆里逃出来,看到的却是被光芒包裹住的离魂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个直径约有三四厘米的圆球,直直的掉落在地上,滚到白晓途跟前。
他呆愣片刻,随即反应过来,手脚笨拙地把眼前这一颗通体漆黑的圆球滚到衣服上,而后费力地咬住衣服拖到灌木丛里。
用后脚刨了刨土,等确定好万无一失的时候,才匆匆拔脚飞奔离去。
天色已经差不多黑下来了,林中四周零散分布的树木就跟妖怪一样一个个面色扭曲狰狞,强风吹过,还会发出唰唰唰的树叶声音。
白晓途被树叶拍打发出的声音吓到,吓得手脚发紧,在漆黑夜色中的树林里横冲直撞,偶尔从远处传来的狼嚎,更是让他吓到肝胆快碎裂了。
然而,他的霉运还没到头,他在找云青的过程中不小心踩到了一个猎户设计的陷阱之中,然后很悲剧的被关在了竹筐里。
假如只是一个竹筐,是根本困不住他的,只是当他被竹筐困住的时候,那个猎户就从枝叶茂盛的树枝上跳下来,一手抓住了白晓途毛茸茸的兔耳朵,语带惋惜的说“怎么就你这个小东西入网了呢,唉,塞牙缝都不够。”末了,还要晃上一晃,直把白晓途晃到头晕眼花。
猎户把白晓途带回去后,把他关在一个竹笼里,还特意锁上一个锁头,屋子内三个穿着毛皮衣裳的孩子稀奇的围在竹笼边,时不时的用手指戳上一戳。
“阿爹,这兔子好可爱啊,摸起来滑滑的。”其中一个绑着牛角辫的小女孩兴奋的说。
“阿妹,这是阿爹明天要拿去集市换钱买米的,不能留给你玩。”比小女孩还有矮一点点的小男孩很懂事的说。
“阿爹明天把它拿去卖了就给你们买糖葫芦吃。”猎户的声音从厨房内传出来,安抚小女孩。
白晓途怯怯地把身体缩成一团,看起来像一个小毛球,甚是讨得小女孩的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还特地夹一块肉放到白晓途面前。
白晓途嫌弃的扭过头,不去看那块肉,又觉得扭过头太别扭,不舒服,干脆拿着屁股对着那块肉。
小女孩见了,又把肉块移到白晓途的面前,白晓途又转身过去,拿屁股对着肉块。
如此来回几遍,白晓途有些不耐烦了,幸亏被猎户看到,向小女孩解释了……兔子是不吃肉的,小女孩才罢休了。
拿着一块小小的萝卜,在白晓途面前晃动,企图诱惑白晓途动起来。
白晓途缩成一团,对于小女孩的示好也不理会,等到小女孩有些沮丧、不注意的时候,才一把咬住那块红萝卜,转身,啃了起来。
第十八章
天边的云彩刚泛起了橘黄色的遐彩,林中晨起的鸟儿唧唧喳喳啼叫,声音清脆悦耳、动听怡人。
猎户一大早就提着装着白晓途的笼子步伐稳健、大步流星地赶往集市,穿越密密丛林,似乎预见不久后会得到几串铜板,心情也不由得好起来。
白晓途缩在笼子里,看着从眼前飞掠过得景象,只觉得头晕眼花,肚子里涌起了一股不舒服的感觉,就算把耳朵盖在眼睛上面也无济于事。心底载着满满的心事,他不知道对方要把他带到哪里去,也不知道现在应该要怎么去找云青,更担心着藏在灌丛中的离魂会不会被别人发现了,或者被鸟类叼走吞进肚子里。
心里想着事情,喉咙处又好像有什么东西会涌上来,溢出口,他不舒服的眯着眼睛,不再看笼子外的景色。
猎户用眼角瞄了下,这只从一开始就没有动静、像死尸一样缩成一团的小白兔,心里担忧这只小畜生是不是生病了,若要真的生病了那可就卖不到什么好价钱了,那么光滑柔亮的皮毛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不然也不会那么大费周章、一大早就起床赶路,跑去集市。
停下脚步,轻轻把笼子放到地面上,蹲下身子,打开笼门,粗粗的,布满硬茧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白晓途温软的身体。
埋头闭眼的白晓途被猎户突兀的举动吓了一跳,猛然竖起耳朵,如血色一般殷红的眼睛警惕的盯着对方,毛绒绒的身子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阵阵发抖。从未陷入这种情况的他心中惶惶不安,时时担心着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身上的毛发好像微微膨胀开,整一看还真像一个毛球。
被白晓途血红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猎户的心里不知道怎么的竟觉得有些悚然,太过于幽深的眼瞳,像被鲜血浸透过一样,透着诡异,急急的关上笼门,提起笼子就走,脑子里只想着要快点把这只兔子卖出去才好。
他赶往的方向不是白晓途来的那个地方,而是往相反的方向走去,那里有一个更加繁荣的城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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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晓途呆呆的,像被人定住一样,直直的盯着眼前着犹如谪仙一样的男子,一身白衣出尘清丽,绝色的面容虽然不笑却依旧不减其风华。
洛祈影因白奕疏多看了一眼这只兔子所以才花钱从那名粗壮的猎户手中买下,怀着近乎讨好的心情把兔子交到白奕疏手上,那人忽而一展的笑颜虽不甚清晰,却依旧美得颤动人心。
白奕疏那如白玉般精心雕琢的白皙玉指,甚是轻柔的来回抚摸白晓途温软的身体,惹得后者不自觉的颤动了下,心道:这人还真是好看,唔……比大哥还好看,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快速滑略过的风景丝毫引不起他的兴趣,眼里满满是这人温柔含笑的表情。
到了一座金碧辉煌、庄严壮丽的宫殿里时,他探着小脑袋好奇的四处张望,来来往往的侍卫、宫女、太监,都让他感到新奇。
御书房内……
那容貌俊朗的男子突然发起狂来,想要抓起白晓途一把狠摔在地上,被另一个男子拦了下来。
也不知道怎么的,这普普通通的一个举动,竟让那个男人连理智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红着眼,手紧紧地掐住白衣男子纤细的脖子。
白晓途害怕归害怕,但还是忍不住想为白衣男子出头,储存力气,而后用力一蹬,用那个仅有的力道去撞击洛祈影的肚子。
整个身子的力道,虽然不够厉害,对洛祈影来说更是挠痒痒一般,不痛不痒,洛祈影更是失去理智,懒得理会这只没有攻击力的兔子。
白晓途眼见那个白衣男子的面色涨得通红,只进气没出气的,没由得来的,整个人都着急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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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晓途偷偷用手指捅了捅浑身散发出冷冽气息的云青,示意对方不要打扰那两人之间的互动,虽然他心里有些闷闷的。
嘴巴对嘴巴,白晓途看得脸红,转头不去看,却仍然忍不住用眼角偷偷瞄,被云青用手捂着,把白晓途的头转面对他,脸上的神情明明白白的写着:不许看别人!
虽然不知道那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这沉重、绝决的气氛让白晓途打心里不舒服,眼角涩涩的好像有什么要涌出来一样,怪怪的。
“道士。”白晓途用手拽拽云青的胳膊,让高出他一个头的云青半蹲下身子,而后才用很小声很小声的声音对着云青的耳朵说“他们怎么了?”喷出的温热气息洒在云青的耳朵上,痒痒的。
“没什么。”云青敷衍的带过,温柔又带着宠溺的亲亲白晓途白嫩的面颊。“我们只是外人,帮不了什么。”他并不想让单纯如白纸般的小兔子知道这些,名为爱情的这种情感太过于复杂难懂了,而白晓途拥有的感情只可以是最纯洁无邪的,不禁无奈苦笑,从什么时候起,那初生萌动的爱护之感变成了刻入心里的占有欲?
待男子离去后,那白衣男子才平复下心中的酸涩感,淡淡道“可否帮我一下。”就算是请求帮忙,声音也是不亢不卑,其中所带的情感不易让人察觉,鲜少的波动。
白晓途想起之前白衣男子对自己的好「之前的糕点」,又不忍看到男子失望的表情,于是,他轻轻拉扯云青的衣服,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嘟囔“喂——道士,答应一下又不会死哦。”
“帮帮他嘛~好嘛好嘛~道士~”白晓途手环抱住云青的腰身,用软糯糯的声音、无辜单纯的表情以及各种软磨硬泡的动作对着云青撒娇。
云青闻言,用很是温柔宠溺的目光看着白晓途,伸出手轻轻的掐住对方白嫩的面颊,难得好心情的笑着说“好,只要你喜欢,什么都依着你这个惹事精。”赖在怀里的温软身子,让他止不住一阵激动,向来淡漠、平静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的波纹。
第十九章
自从亲眼目睹了那钞天劫,看到了从天而降的仙人后,白晓途心里就充满了向往、崇拜,口头上一直嚷嚷着好厉害,好厉害,云青为此担忧不已,仙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清心寡欲,无欲无求,天庭上的条条框框更是繁多得如同天上的星星。
为了引开白晓途的注意力,云青把之前找到的,那颗装着离魂的珠子递给白晓途。
白晓途接过珠子,捧在手心里很是宝贝,云青心里酸得冒泡,却不忍收回珠子,已经拿出手了,怎么可能再收回去呢,再说了,无论如何他也不愿意看到小白兔失望、沮丧的神情。
“道士,安余待在里面会不会闷到了,怎么那么小?”小白兔面色担忧的捧着珠子举到云青面前。
“笨蛋!”云青宠溺的笑着用手揉揉白晓途的脑袋,说“没事,过几天就可以看到了,我看他是被那个人贴在身上的道符给伤害到了,所以魂魄归元,自我修复去了。”
“真的?”白晓途半信半疑,云青见状,屈起手指轻轻敲了下对方的脑袋,佯装生气道“怎么?你不信我?”
白晓途立即摇摇头,见云青还是板着一张脸,于是扑倒对方身上,半是撒娇地蹭了几下,其亲近之意让云青乌云密布的脸色多云转晴。
‘吧唧’一声,只见白晓途出其不意的在云青脸上重重地亲上一口,而后才笑得跟偷到腥的猫似的,白嫩得好似糯米团一样的面颊,浅浅的凹进去两个小酒窝,看起来甚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