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 下——尼罗
尼罗  发于:2012年03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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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才把你们这一对派出去。你们可好,没心没肺的跑成野马了,把我的事情也不当事情了!怎么?觉得天高皇

帝远,我管不了你们了,是不是?”

李纯低下头,面孔由煞白转为通红,同时无言以对——干爹说得对,高皇帝远,他们的确是跑成野马了。

其实起初刚到重庆之时,他们还没有野到这种程度,时时刻刻预备着迎接干爹南下;可是预备复预备,干爹那边

始终没有过来的意思,结果等到他们来香港,那心态就渐渐发生变化了。

李绍文是个苦出身的孩子,活了二三十年,工作全是杀人放火,消遣则是吃喝嫖赌。在干爹的威慑与压迫之下,

他觉得这种生活已经是很威风、很享福。然而在抵达香港之后,他大开眼界,才发现原来日子还有许多种新奇过

法,而自己先前的眼光,真是太狭隘。

他开始带着李纯东游西逛,南洋也去,欧洲也去,因为过于轻松快乐,所以头脑中几乎一片空白。一切压力都消

失,他轻飘飘的飞到了半空中,身边陪伴着一个只知攒钱、没有主见的李纯。是的,天津的干爹让自己在香港找

房子,可是天津远在万里之外,干爹说来不来,谁知道那房子会在多久之后才能派上用场呢?

然而,忽然间,干爹竟然真的要来了。

李绍文从半空摔到了地上,手忙脚乱的去看房买房——仓皇之间,当然很难找到合意房子,不过也管不得许多了

,买上要紧。

房子到了手,处处都不合人意,让人打不起精神去整理修饰;干爹那边一时又没音信,于是李绍文松懈下来,拍

拍翅膀再次飞上半空了。

李纯依赖李绍文,信任李绍文,虽然也觉得他这行为有些任性出格,不过出格的生活的确是美好,仿佛每天都在

惊喜狂欢,只是太费钱。不过费就费吧,反正他不出钱——他把自己的私房钱捏得很紧,铁公鸡一样,几乎就是

一毛不拔。

李纯这些年一直跟着李绍文,但是不知怎的,心里跟他不亲,倒是和陆雪征更近,仿佛陆家是他的娘家。李绍文

荒唐几年,如今闹出样的局面,自然是不妙;可他跟着人家吃也吃了、玩也玩了,时却是满心怨气,觉得李绍文

可恨,连累的自己在干爹面前丢脸。

盆中热水渐渐冷了下来,李纯还是不知从何说起。忽然向前低头俯身,他把额头抵在了陆雪征的膝盖上。

陆雪征垂下眼帘望着他——如果李纯还是个小少年,那他也许早就一笑而过。小崽子么,要求不能太高的;可李

纯他不是个崽子了,再过两年他都该见老!

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陆雪征越来越深刻的明白什么叫做“父母心”。面对着大猫似的李纯,他无计可施,因为

疲倦,所以也懒得再骂了。

李纯端着水盆开门离去。摸黑下楼回到客房,他钻进李绍文的被窝。李绍文双目炯炯的醒着,这时就低声去问李

纯:“怎么样?干爹还生气吗?”

李纯背对着他蜷成团,心想你这个没算计的,还有脸问,全怪你!

李绍文连推他几下:“问你话呢,装什么死啊?怎么?干爹骂你啦?”

李纯不耐烦的“唉”声:“废话这么多,睡觉吧!”

翌日清晨,李绍文起了个绝早,从外买回精美早餐。因为家里只临时雇两个老妈子帮忙,所以李纯也不赖床,忙

忙碌碌的内外打点琐事。两个姓李的怀着悔过赎罪的心思,从早到晚脚不沾地,把陆雪征和陆云端伺候个密不透

风。陆雪征刚落座,李纯就把报纸和茶水端过来;陆雪征刚起身迈步,李绍文不知从哪里窜出,又立刻把门无声

打开了。

李纯这些年养的身娇肉贵,这时不敢娇贵,重拾当年仆人本分,勤勤恳恳的跟着陆雪征做小伏低。李绍文也恢复

了本色,老老实实的内外奔波。陆雪征看着两个人老大不小体体面面的,如今却像那受了暴打的淘气孩子一样,

垂头丧气乖的可笑,就不禁摇头叹息,一腔怒火失去燃料,摇摇曳曳的也就濒于熄灭了。

如此又过了三四天,丁朋五那保镖带着其余仆人乘船赶来。十多个人进入公馆,人气立刻就旺盛起来。陆雪征重

新分配房间,自己占据楼上一间向阳大屋,又为陆云端收拾出间卧室,间书房。另有间比较宽敞的,预备留给金

小丰。

丁朋五等人占据楼下三间空房,余下仆人四人一屋,各自放置行李安顿下来;苏家栋年小,而且终日陪伴陆云端

,如今就在书房打地铺。李绍文和李纯另有居所,但是现在不肯离去,每晚就在客厅对付着睡下,白天帮忙做些

杂事,以求将功补过。

大师傅在厨房开火做饭,煎炒烹炸一阵热闹,生活立刻在烟火气中进入正轨。丁朋五向天津发去电报,报了平安

;金小丰很快回电,表示自己将在元旦之后启程南下。

既然远近一切安好,陆雪征也就暂且放下心来,过起日子。

他并不是个爱奢华、讲享受的人,但是如今身在此处,楼上楼下不但没间正经屋子供他起坐,而且只要一出卧室

,必定满眼是人。楼上还算肃静,不过小孩子吵吵闹闹,总是免不了的;楼下情景,就更不用提——半大不小的

一层楼里晃着十几个大小伙子,不但要晃,而且还要说说笑笑、打打闹闹。陆雪征知道这些人是死心塌地跟随自

己的,出了家门连路都不认识,所以不好奔突咆哮的把他们全撵出去。闲来无事,他一声不吭的想要自己上街走

走,哪知刚刚出门见天日,前方路上便有一辆破车飞驰而过,黑烟滚滚的大尾巴拖能有一里地。陆雪征一见此景

,马上扭头又回去了。

他回了卧室,坐在窗前翻那报纸,专找上面的房屋广告来看。看来看去,全都嫌小,而且价格的确很高。要说自

己这破房子价值九万,大概也不会有太大的出入。

陆雪征放下报纸,长叹一声。隔壁忽然响起阵咕咚咚,不知是陆云端在闹什么幺蛾子,随即又起苏家栋的哭声,

赖唧唧的没完没;楼下遥遥传来“嚓啦”一声刺耳大响,必是大师傅把生菜下了油锅,开始预备午饭了。

几天过后,陆雪征的两边嘴角都起了火泡。

第一百六十三章:平安到达

新年元旦过后,陆雪征闲来无事,无处消遣,就给杜文桢打了一个电话。杜文桢也是无聊之极,正想要和陆雪征

联络一番,可因不是很清楚陆雪征的具体住址,故而只好高坐在家,守株待兔一样等着陆雪征主动送来秋波。

如今接到这个电话,他神清气爽,好一顿谈笑风生,然后就要拖起半边笨拙身体,亲自前去陆宅拜访。陆雪征一

听这话,立刻汗颜,寻找出千万理由进行阻拦,后来杜文桢也听出了些许端倪,便改了口风,要派汽车过去,接

陆雪征到自家来谈一谈天,吃顿晚饭。

陆雪征满口答应,松了一口气。

陆雪征对于香港,是完全的不熟悉。乘坐杜家汽车在大街上兜兜转转,他全神贯注的望向外面,聚精会神的观看

街景。如此过了良久,汽车上了盘山公路,风景随之发生变化,陆雪征打开车窗,饶有兴味的看山看树看天,微

凉的风扑啦啦的掠过面庞,他很舒服的做了个深呼吸,觉着心里舒畅了许多。

这时,前方的汽车夫忽然伸手向前一指:“陆先生,您看,那里就是新公馆了。看着很近,其实得兜个大圈子才

能到,还远着呢!”

陆雪征举目望去,只见前方半山上果然伫立着一座白色庭院。山体自然是陡峭崎岖的,那处庭院建在一块平坦的

绿草坪上,看起来就别有一种突兀的美丽——仿佛有巨人对着山腰横劈一斧,特地开辟出了这样一片小小平台,

专为安置那童话一样美丽的白房子。白房子太洁净精巧了,下面还要垫上一块纯色的绿丝绒。

陆雪征愣了一下——早就知道杜家在香港有准备,可没想到会准备的如此美妙。杜文桢那个东倒西歪的老货,会

住上这样漂亮的房子;自己这么年轻英俊,却是快要蹲到鸽子笼里去了!要说在天津,自己可是并不比对方差什

么的!

一瓶柠檬汽水浇到了陆雪征的心上,让他在透心凉之余,开始酸溜溜的冒泡。

汽车距离白房子越来越近,陆雪征及时调整了表情,同时感觉嘴角很痛,大概是结了痂的干瘪火泡绽开了。

汽车在杜公馆门前缓缓停下,陆雪征下车一看,发现公馆地势奇高,想要进院,须得登上门前百十来级石阶。汽

车夫按了一声喇叭,上方立刻就有仆人打开黑漆雕花的铁栅栏门,又进入门房拿起内线电话,向楼中做出通报。

及至陆雪征向上走完石阶,杜定邦已经穿过院子,叽叽喳喳的迎接出来:“陆叔叔!你终于到啦!爸爸都等急了

!”

陆雪征,因为受到火泡的折磨,所以只能抿着嘴笑:“这些天过的怎么样?还习惯吗?”

杜定邦把他的细嗓子骤然向上一挑:“呀!陆叔叔,你这是上火了?”

陆雪征微笑点头:“初来乍到、水土不服啊!”

然后他举目四望,嫉妒的快要落下泪来——草坪又宽敞又翠绿,修剪的整齐极了!

陆雪征随着杜定邦向内走去,一路经过竖有高大石柱的围廊,又穿过两扇大开的玻璃门。杜文桢坐在楼内一间小

客厅内,一张长脸刮的干干净净,背头也是依旧梳的锃亮。眼见陆雪征走进来了,他拄着手杖站起来,摇头晃脑

的发笑:“老弟,几日不见,怎么变出一嘴火泡啊?”

陆雪征在他面前的小沙发上一屁股坐了下来,正色答道:“可能是想你想的!”

杜文桢看他开口就没有正经话,一翻白眼也坐下了:“别扯淡!”

陆雪征把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环顾厅内陈设,只觉处处清爽顺眼。转向杜文桢抿嘴一笑,他调侃说道:“老家

伙,挺会享福啊!”

杜文桢不屑扬头:“哼!”

陆雪征在杜家坐谈良久,末了发现杜家的人也不少,但是因为房屋宽敞,所以并不显得拥挤杂乱;而且杜家显然

是规矩很大,楼内人多归人多,可是没有敢高声喧哗的,一个个都是屏气低声,走起路来也都小心轻快。

“明天又要来人啦!”杜文桢对陆雪征说道:“两个外甥也要过来,带着老婆孩子。家里这回是真住不下了,我

得让他们找旅馆去!你那里怎么样?”

陆雪征一摆手:“满坑满谷全是人,别提了。”

杜文桢不以为然的一撇嘴:“你那才有几个人?你瞧我这里,真是——哼!我现在也就在看我儿子的时候,还能

心静一点!”

陆雪征听闻此言,不由自主的也抬头看了杜定邦一眼。杜定邦坐在角落处的一把沙发椅上,正在专心致志的摆弄

手指头——摆弄片刻之后,还把指尖送到嘴里啃了一口。

此情此景让陆雪征的心理略微平衡了一点,他想房子的问题总能解决,儿子却是上天注定,给了什么样的,就得

养着什么样的。他那儿子比这杜定邦强一万倍,他自己又是这么的风采过人,正所谓天妒英才,大概也就少不得

要在房子上受一点苦了。

陆雪征在杜家吃了一顿丰盛晚餐,然后被杜家汽车送下山去。

回家进入客厅坐下了,他端着一杯温茶慢慢的喝。丁朋五走过来,在一旁弯腰说道:“干爹,北边的消息,说是

天津前天已经失守了。”

陆雪征并不动容,只问:“金小丰还没有动身吗?”

丁朋五答道:“金哥在信上说现在船票很紧张,他已经订下了一张,三天后就走。”

陆雪征点了点头,没再多问。根据金小丰一贯的表现,他知道这小子不会盲目的铤而走险,让自己在远方为他担

心。

这就是金小丰的好处——其实细想起来,金小丰的好处太多了。

果然,一周之后,金小丰从上海发来电报,说自己已经平安抵沪。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想法子从上海前来香港

——目前逃难的人太多,此事就足够让他花费时间筹划一番了。

陆雪征听到了这个消息,彻底把心放回了肚子里。金小丰又不是个大姑娘,夜里走山路都不怕遭劫,放在哪里都

是让人安心的,姑且停在上海也没关系,让他自己慢慢去找门路吧!

金小丰的确是个懂事的,在滞留上海的期间内,他每隔一天便往香港发去电报,报声平安。如此又过了一个来月

,陆雪征接到电报,出乎意料的得知金小丰已经弄到了一张飞往香港的机票。

船票难求,机票当然也是同样金贵。要说起这机票的由来,却是金小丰困在上海,无从设法,索性腆着一张大脸

跑去易家,恳求易崇德看在昔日双方往来的情分上,为自己弄一张前去香港的船票。易崇德还记得陆家这个光头

,知道他曾救过易横涛一命,这时便慨然答应,出手相助,而且助的漂亮,直接拿到机票一张,让他免受旅途劳

顿之苦。对此恩情,金小丰无以为报,干脆不报,坐上飞机就跑了。

从上飞机到下飞机,一共用了不到三个小时,金小丰平安抵达香港。

第一百六十四章:欢聚一堂

傍晚时分,李绍文开车出门,从机场接回了金小丰。

汽车在陆宅门前停下,金小丰提着一只硕大皮箱推门下车,站稳之后仰视面前建筑,显然是愣了一下。

他一愣,李绍文的心也随之一跳。若无其事的发动汽车,他径直开向楼后的汽车房内,故意不肯与金小丰单独相

处。而金小丰扭头看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走上前就敲门去了。

大门一开,迎接他的是嬉皮笑脸的丁朋五,随即陆云端像只炮弹一样轰了过来,一头撞上了他的胸腹——力量太

猛了,他没怎样,陆云端却是当场晕头转向,几乎坐在了地上,嘴里还在呼唤:“哥哥,你终于来啦!”

正当此时,金小丰抬起头,就见陆雪征步伐轻快的从前方楼梯上走下来了!

金小丰笑了,规规矩矩的一鞠躬,手里还拎着那只大皮箱:“干爹。”

没等他直起身来,陆雪征已经快步过来一把抱住了他——抱的很紧,又摇晃着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仿佛他还是

个大号的男童。

然后陆雪征抬手捧住了他的光头,“叭”的亲了一口:“我的罗汉,可算到了!”

金小丰低着头微笑:“路上耽搁的太久,让干爹担心了。”

陆雪征终日蜗居在楼上一间卧室内,憋的心火蓬勃,此刻见到了金小丰,心里才像透进几缕清风一样,有了爽快

感觉。而当着丁朋五等人的面,金小丰也没有多问,直接开口说道:“干爹,您的房间在哪里?我放皮箱。”

陆雪征知道金小丰那大皮箱里有货,抬手揽住对方的肩膀,他转身向楼梯走去。

金小丰进入了陆雪征的卧室。停住脚步环顾四周,他飞快的一皱眉头,就见屋子倒是不小,只是功能太多——墙

角摆着大床,大床对面高高低低的排着大衣柜和五斗橱;在房间另一端,则是安置了一副桌椅,靠墙又立了一个

半大不小、空空荡荡的书架;除此之外,窗前还斜放着一张躺椅,躺椅前是一张小板凳,大概是充作茶几使用了

,因为上面赫然正有半杯残茶。

这么一间屋子,既是卧室,又是书房,同时又兼储藏室与起居室。金小丰把皮箱放在门后角落处,心里有些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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