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她双手绞着衣摆。

“啊？这么小？”

“公子，这是我第一次接客，妈妈说我们都是十五岁接，有的还更早呢。”

“你怎么到这儿的？为什么不和家人在一起。”

“我家里人都死了，我是跟着乡亲们逃难到这儿的。”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花样的年华啊，就被这些人给毁了。

“你家在？”

“聊城。”

“什么？也就是说已经开战了。”我惊讶极了，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而且都逃到京城来了，起码也已经开战一个多月了，为什么？为什么朝廷还没有动静？是皇上还是丞相，抑或是其他什么人？难道你们朝廷的斗争还要我的轩儿陪葬吗？

“啊，别碰我。”突然，文澜琦一声尖叫，我望过去看见文澜琦站着，浑身都在颤抖，眼里居然有泪光在闪动，那叫一个楚楚可怜，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淡定。再一转眼，看见被文澜琦推到地上的女子正怔怔地望着文澜琦，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怎么回事。

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扶起那名女子，打发她们下去了。

看着文澜琦还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突然觉得好好笑，一个主动来妓院的人，为了测试别人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何必这么勉强自己。”我悠闲地晃着手里的茶杯，轻轻地道。

“哇！”我被他猛力一扑，脑袋差点儿撞上墙壁，他居然就这么没形象地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没事儿了！”我愣了数秒后，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他。这人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我家轩儿都不会哭，真是。遭了，又想起轩儿了，似乎我现在看到什么都能联想到他，我晃了晃脑袋，集中精神安慰这个人。

“我以为，我以为我能行的，没想到还是不能，看到她们我就浑身不自在。”他哽咽着说。

“你这叫厌女症，克服了就好了。”

“不行，我不行。”

“主子……”悠远带点儿幽怨的声音突然阴测测地在耳边响起，我吓了一跳，本能地把文澜琦往前一推，马上就有一个人搂住了我的胳膊。

“小爱？你来这里干什么？”这个烂人什么时候来的？而且还穿了一身大红的衣服，活像一个妖精。

他没说话，只是拿他那双迷死人的大眼睛泪汪汪地望着我，仿佛被主人抛弃了的小狗。

“他是谁？”是文澜琦问的，他已经在这一瞬间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似乎刚刚大哭失态的人不是他。

“你怎么忍心把人家一个人丢在家里，自己上这儿来？人家好伤心啊！”我还没开口，他就嗲着声音，面含春水地望着我接口道。

我浑身一哆嗦，差点儿掉到地上，虽然我知道他很妩媚，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拿这种语气跟我说过话，我看着一脸惊讶的文澜琦，有心想解释，倒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苏兄，文兄，没想到你们也在啊？”这时又一个声音参进来，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二世祖——杨遥。

“啊，杨兄原来也在啊？”我推了推身边死都不动的人，对着杨遥强笑了下。

“苏兄，文兄，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丞相之子孙梓，孙公子。”

“噗！”小爱刚入口的茶全部喷了出来，喷了一桌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马上道歉。

“小爱。”我憋着想要大笑的冲动厉声对小爱低吼，“快给孙梓。。。嗯。。。孙公子道歉，你怎么能笑人家呢？就算人家的名字有点儿，那什么，你也不能这样没有礼貌！”

“对不起，不要，不要凶人家嘛，人家……”他刚刚收了的眼泪马上又冲出来，委屈极了似的嘟着红唇，“对不起，孙公子。”

那原本脸色铁青的孙梓看到小爱的样子，一怔，马上调整了情绪，表现得好似天神一般的宽容，只是眼神里淫光乍现，伸手去扶他。我看了眼那个二世祖杨遥，居然也愣了好久，哎，都是些以貌取人的家伙。文澜琦此刻笑着望着杨遥，眼里闪过一丝轻蔑，随即朝我望了过来，眼里闪过了很多东西，快得让人抓不住。

“你没事吧？”孙梓自认为表现潇洒地问，但是他的手已经放在了小爱的腰上。

“没事儿，谢谢孙公子的宽宏大量。”小爱柔柔一笑，眼里还有泪珠，梨花带雨的模样更是让孙梓看傻了。

“看，孙公子不计较了！”小爱又来抓住我的手臂，像邀功的小孩子一样满眼期待地望着我。

孙梓从惊艳中回过神来，看到小爱的动作，我分明看到了他眼里立刻浮现的嫉妒与杀气。转身就离开了。

“苏兄，文兄，告辞了。咱们改日再聊。”杨遥看见正主儿都走了就马上跟我们道别。

“不送。”我和文澜琦齐声说。

“哈哈哈。”等他们一离开我和小爱就放声大笑起来，但是文澜琦却只是看着我，没有表情。

“怎么？不好笑吗？”

“不是，我只是奇怪，你身边什么时候有了个男宠的。”

“什么男宠？说的好难听啊？文公子，你怎么说也是读书人啊，就舍得这么说人家！”小爱不阴不阳地笑。

“好了，正经一点儿。”我都看不惯他那一身的软骨头，仿佛没有别人靠就要掉地上似的。

“是。”他立刻坐直了身子，低着头，认真地回答。

我愣了，怎么变脸比变天还快？

“你这样子，还敢出来乱晃，知道被别人欺负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样出来？”我突然想拿刚刚孙梓吃他豆腐来涮他，毕竟这种机会很少，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怕什么？反正我都没吃亏。”他似乎毫不在意，依旧喝着没喝完的茶。

“你不会给他下了毒吧？”如果他回去就死了，那我们岂不是都得完蛋。

“是啊。不过他不会发现的，那个毒啊，会慢慢，慢慢地发作，他绝对不会发现，哈哈。”我才想起刚刚他好似摸了一下孙梓的手。

心里一阵恶寒，幸好，幸好他没有和我做敌人，否则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对了，忘了给你介绍了，这位是我的朋友叫歌爱，医术非常了得。”我对着文澜琦介绍。

“我还以为你要说我是你男宠呢？哈哈哈！”他自顾自地大笑起来。

第十四章：上路

五年了，已经有五年了，五年没有见到你了，我望着手里的碧簪，七年前他万分舍不得却还是拿出来当了买铺子，瞒着他在三个月以后用了十倍的银子把这个本该是死当的簪子赎了出来，就一直带在身上。五年来，孙丞相从来没有放弃过搜罗人才，对我和文澜琦更是出尽了招数，竟有点儿公然对抗皇上的意思，迫于无奈只有假意答应他，从此我们就成为了孙党中的一员了，他让我去接近皇上，让我当卧底。三年前，镇边大将军格森战死沙场，遗体都没有找到，皇上追封他为和勋王，将他的衣物葬入皇陵，在世人眼中，这已经是莫大的荣誉，但是这些东西对于一个死人而已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又给有心人拿出来议论的谈资罢了。后来听说一个叫君玥的青年做了将军，阻止了姚澜国的猛烈进攻，但是却也一直打着仗。两年前，皇上单独宣我进宫，结果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就这样站在御花园里看着公主玩了一上午，这个烂皇上居然用公主作美人计，我也假装爱慕，其实也可以帮一下皇上，毕竟害得百姓受兵祸之苦的不是他，因此两年来，全国各地大修水利工程，一个月前，南方的荣城发生瘟疫，我和文澜琦还有皇上派的苏郁一起去，不过我还是私自带了小爱，仅仅半个月我们就回来了，但是我把小爱留在那儿了，毕竟疫情得到控制，但是还有很多善后工作，对于医学白痴的我来说留下根本就没用，所以只好委屈他一个人了，结果他硬是哭着拖了我半里路才答应留下。

“璃，在想什么？”

我转头看到文澜琦也跑到院子里来了。

“没事儿，就是在屋里闷着热，出来透透气。”我望了眼屋里谈天说地的众人，勉强笑笑，就只有一个感觉累。

“你好像并不开心啊？这次可真是受皇上赏识了，人人都谈瘟疫而面色改，而你却傻傻地主动跑去。”

呵呵，这个嘛，据小爱说，虽然我失忆了，但是脑袋里面还是残留着当初当统治者时的大无畏精神。其实，只有我自己清楚，这样是为了争取时间，我已经浪费了五年了，不能再拖了。

“圣旨到！大学士苏璃接旨！”一个尖尖的嗓音，是我最讨厌的大太监卫公公。

“臣苏璃接旨！”我跪下，低着头。全场的官员和富人们都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爱卿于月前立了大功而不骄，并考虑国家危机，愿意亲自为边境军队押送粮草，朕深受感动，封苏璃为钦差大臣，赐尚方宝剑一把和如朕亲临金牌一枚，给予苏爱卿调动朕的十万禁军之权，派文澜琦及禁军统领袁观同行，望爱卿不要让朕失望。钦此！”听到这些话我的眼皮不禁开始狂跳，这个皇帝，平时看起来天真无害，还真拿我当挡箭牌啊，把我推得这么高不是想我摔死吗？这段时间边塞的仗越来越烈，以丞相为首的一派主张求和，想把晋宁公主嫁到姚澜国，我当然知道原因，丞相府里的那个满眼邪气的男人就是姚澜国的二皇子，丞相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居然这么害自己的国家还美其名曰为了把国家还给真命天子，傻子都知道他想夺权。所以总要有人勇敢地站出来，那个人就是我了，我主战，很大一部分是看不惯那个仰头看天的二皇子，被他看着总觉得身上毛毛的，浑身不自在，还有一部分就是可怜公主啊，毕竟是个无辜的人，何必为了朝廷牺牲幸福呢？皇帝就是抓住这一点自发的认为我非常喜欢公主，才这么放心地给我这么多权力。

“臣苏璃，谢主隆恩！”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居然派我去送粮草，不过正和我意，轩儿，等着我。

到半夜，那些拍马屁的人才离开，我松了一口气，仰头望了望漫天的星光，六月也只有晚上才能感到一丝凉意。

“苏大人没打算解释一下吗？”那个邪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转过头看见那个二皇子柳承樱站着斜靠在门上，嘴角带着最鄙视的笑容，眼里的压迫感骤然迸出，那张英俊的脸有点儿扭曲。

“二皇子，这可是微臣为了皇子的大计在做准备，您要知道这样我就更能得皇上的信任，说不定还能劝大将军君玥为皇子效劳，一举两得，微臣并不是故意想主战的。”

他斜着眼看我，扫视了我几圈才转开眼，冷冷地道：“最好是这样，要不然，对了，你出去的日子你那个小男宠得呆在丞相府，只要你不做出什么事情，我们会好好对待他的。”

“你们别伤害他！”这个小爱不是在荣城吗？怎么到了丞相手里了？不过我可不担心他，呵呵，还真以为是我男宠啊？难不成所有的人都知道？那皇上、公主，嗯，诡异！

柳承樱带着威胁般地微笑离开了，慢慢朝书房走去，得好好安排一下。

“璃，你没事儿吧？”我才刚一进门。文澜琦就一脸担心地望着我。

“嗯，没事儿，就是有点儿累了。”我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懒懒地一点儿都不想动。

“你打算这么办？”

“什么怎么办？”

“小爱啊？你不打算救他。”

“是啊。”

“可是！”

“呵呵，他还真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啊，你也知道他的本事，他可能就这样简单地受制于人吗？说不定他还会趁机让丞相得不偿失。”想着丞相那家子被小爱整得天翻地覆嘴里不禁笑出了声。

“有时候真看不透你！”他突然冒出一句话，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起身离开了，只叫我好好休息，明天一早那个禁军统领怕是要来了。

第二天，禁军统领就来报道了，是一个长得十分壮的男子，大概三十几岁，一双睿智的眼睛发着精光，一身黑色的劲装，禁军的通俗装备，看得出是个人才。他在我府里待了一天，也就说过几句话，很恭敬地叫我苏大人。

终于在第三天出发了，我让小芳，就是上次我们一起去留君阁的那位被我赎出来后就一直呆在府里当丫鬟的那个小女孩跟着我，这也没办法，她说我既然救了她，那她的命就是我的，她要在一路上好好照顾我才放心，而且文澜琦也会带一个下人，是个叫文丁的小伙子，看着很老实。我们简直就是一个车队，三十几辆车的粮草，还有一辆马车的军饷，还有十名禁军加统领袁观，和一百名士兵。我知道皇上还是信不过我，虽说是给了我调动十万禁军的权力，但是他们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说的好听是一路上保护，实际上就是为了监视我的行动，说不定已经下了死命令，只要发现一有不对就杀了我。

我和文澜琦一辆车，小芳和文丁一辆，还有两辆马车上装的是京城各妓院中的妓女，一辆装的是些小倌，我看了眼都长得很漂亮，但是基本上都没有表情，看得出他们的不甘愿。

“琦，你说我把他们放了怎么样？”

“你疯了？这可是皇上安排的。再说，外面还有人监视呢？”他一脸惊讶地望着我。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叫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我还真是佩服你的胆子，居然这么不考虑后果，罢了，你想做就做吧！”

“只是，我担心连累了你！”

“说什么呢？我们可是好朋友，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是不是？”

心里暖暖的，有个朋友就是好，我有想起了轩儿，还好吧？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最近经常露出这样的表情。”

“没什么，呵呵。”

赶了一个月的路，我们在野地里驻扎，吃了晚饭天已经黑透了，我让文澜琦把袁观叫过去拖住他，我则往他们住的帐篷走去。

“苏大人。”门口守着的两个士兵看到我恭敬地行礼，我招了招手，他们便退下了。我便撩开了门帘，走了进去。这是军用帐篷，所以很大，帐篷中间用帘子隔断了，左边住的是小倌们，右边住的是姑娘。

我一进去他们全部都盯着我，我低头看看自己穿的这身灰色的衣裳，头发是直接束在脑后的，再配上我这张有点儿刚毅的脸，简直就是一代大侠嘛。我真想大喊一声：同志们，我来救你们了。我正想着的时候他们就转过脸去，自己做自己的事，不再看我。气得我差点儿当场咳死。

“咳咳，那个，我想问一下，你们有谁想走的？”

再次全场的人盯着我，那眼神跟看叫花子拿金子差不多。

“那个，我是这儿的头儿，所以我想问一下，有没有人想走的，如果有的话，我会给银子让你们自谋生路。”我真就是没出息地怯怯地说完了，大力吸了一口气。

“啊？”全场的声音，“肯放我们走？”

“嗯。”我肯定地点点头。

结果，没有一个人动，我就好奇了，怎么就没人想走呢？

“既然你就这么说了，我们也就不走了，我们这些人从来没有被别人正眼瞧过，今日大人竟然还为我们考虑，我们也就和您一起去了，他们在外打仗也是为了我们国家，如果败了，我们就是亡国奴了，那岂不是也算死了。”他们中间一个长得非常好的男子站出来说话，着一身紫红色的薄衫，飘逸得不像是沦落风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