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生长 下——阿葱葱
阿葱葱  发于:2013年06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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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人试图用一瓶北冰洋汽水儿,不,兴许是一个仓库的北冰洋汽水儿骗走一个漂亮孩子,痴心妄想。

他乐,“真的啊,橘子味儿的?”

“唉,橘子味儿的。”

他无意识鼓起腮帮子,吐吐舌尖,“那,成吧。”

事实证明,用北冰洋汽水骗人回家是可行的,绝非痴心妄想。

“靠!”我快乐疯,眼眶酸热,嘴对嘴的亲他,含住他伸出来的湿软舌尖,又舔又吮,连人带心,酥酥麻麻。

他伸手勾住我脖子,慢慢尝试着回吻我,在唇间小声的咕哝,声音很糯,“涛涛你轻点儿,咬到我了。”

我迷迷糊糊,翻个身把他压到一边墙上,更用力的吻他,眼睛血红一片,手从他衣服下摆摸进去,掌心摩挲着他皮肤寸寸温热,当了太久病人,清心寡欲,这时所有情绪再忍不住,只顾盲目的躁动起来。

“唔……流氓你……还在外边儿……别……别摸那儿……”我继续用拇指快速摩挲着他的乳尖,直至那处突起硬挺起来,嘴上亲吻的动作分秒未停,干涩唇舌纠缠在一起。

他隔着衬衫按住我在他上衣里的两只手,我掌心就完全贴上他胸膛前光滑的皮肤,我喘着气看他,他唇边被拖出口水,我伸手抹去,感觉到他脸颊都烫得不行,“怎么了?”

他也努力调整着呼吸,轻轻咳嗽起来,水灵灵的看着我,“咱……咱回宿舍行么?别跟这儿。”

我点头,成,一把把他打横抱起来,“回宿舍咯……唉,乐儿,你是不是长胖了点儿?我感觉比上次费劲儿多了。”

他在我怀里乱动着,灯光下狠狠盯着我,“你放我下来就不费劲儿了,我有腿,我自己走。”

我不乐意,我说你就让我抱一会儿了嘛,待会儿再放你下来。

“放开!!”

“别乱动啊,再动手都要抽筋了啊!”

“那你干嘛抱着啊,手都没力了还抱!”

男人自尊心被狠狠踩上,碎成渣渣,“谁说的!谁说的没力了,你这么说我还就一路抱你回宿舍去了!”

“……放我下来!!不放我踹了啊!”

怀喜悦,于是一路打闹一路玩笑,谁月光下红一张脸,谁面上流氓兮兮其实想哭,天晓得,时光也记得。

在未来无数个清晨醒来,枕头的旁边总搭着另一个枕头,那人总是睡得不沉,于是不去吵他,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按下一边的闹钟,去洗浴池刷牙,池边谁捡回来的一盆仙人掌快要开花,掌心摊开接一捧水想往上洒,被人生生拦住,愤怒嘴脸,白晓乐很不满,“说了仙人掌不用天天浇水,你这样会弄死它的?”心疼模样看着那盆难看的仙人掌,按着根部把水慢慢倒出来,嘴里依旧咕哝着,“上次你就这样,差点儿让它死了。”皱起脸来细细看。

老实巴交承认错误,好了,以后不弄它行了吧,起那么早干嘛,还能再睡一会儿的?今早又没课。

“今天要回家一趟?忘了?”

噢,是,换季了,夏天要来到,本地生的好处,箱子里从来不用装一年四季的衣服,季节一过呼噜呼噜扛着箱子回家去换衣服。

我拧开牙膏,挤一挤,全是空的,郁闷的脸,急吼吼,冲房里扔拖鞋,谁用了我牙膏,还一次性用完整管儿了,坦白从宽,速速自首啊!!

有人被拖鞋砸到,慢慢从被窝里爬起来,顶着鸡窝头走过来,趴在门边儿上,笑得懒洋洋,“我看一看。”

我递过牙膏给他看,四川人民嘿嘿嘿的笑,好不欠揍,“好像我昨晚把它当成洗面奶了,怪不得感觉脸凉凉的,好su昂!”

我说,你丫真骚包,还洗面奶。

有人捂住脸,我长痘痘了好吧,要祛痘的好吧,现在这样子好难看的,课都不想去上了。

“别跟你逃课找那么多理由。”

“呢,用我的吧。”白晓乐给我挤好牙膏,递过牙刷来。

我乐,还是乐儿好。

李钧摸摸胳膊,“长虱子啊?”我问他。

“长了鸡皮疙瘩!!满身都是鸡皮疙瘩!大清早就起腻,你恶不恶心?!”

我刷牙,满嘴泡沫,嘿,有本事你也恶心给我看。

李钧把拖鞋丢在地上还给我,“我脸皮薄出水,才不像你们一样见天儿起腻。”

于是真正薄脸皮的人脸红了,一嘴泡沫盯着我乖愣愣的看,我探脑袋过去蹭蹭他额前飘着的头发,“甭理他,嫉妒的嘴脸总丑恶。”

回到了家里,一进门儿就看见包好的饺子摆满一桌儿,我乐得很,冲进厨房跟俩老打招呼。

孙梅笑着应声,低头看见我手上提着两个行李包,而身后的白晓乐两手空空,眼神写上一些我看不明白的东西。;

“您先忙,我们回房先把衣物收拾好。”

我爸切着洋葱,满脸热泪淌着,笑得很开心,“去吧去吧,待会儿吃饭了叫你们。”

“你说,我妈她真不知道么?”白晓乐打开衣柜,一边整理一边问我。

“不清楚,我是觉着她刚才看我眼神儿就挺怪的。”

“怎么怪了?”

“就是那种……怎么说吧……我把他儿子给拐进歪倒儿里的感觉。”我想了想问他,“如果阿姨她知道咱俩的事儿了,你怎么办?”

他不答反过来问我,眼神黝黑黝黑,“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说我不管,反正我就一条路走到黑,你不许中途撒手,我一人孤零零的多难走。

他犹豫。他居然犹豫。

我生气,扑上去吻他,你怎么犹豫,你不许犹豫,心都慌起来,我说我把自己都赔进去了,你不许再犹豫,咱俩必须在一起。

我勾住他舌头死命的吻,抵住他身子在衣柜上亲热,他两手架在我肩上,含含糊糊说我不撒手,不撒手。

“涛子,吃饭了。”门被推开,这回我和他谁都没来得及放开谁。

我爸在门口顿住,孙梅站在他身后,他看了我一眼,然后一句话都没说,上来就给了我一耳光。

我爸眼睛充血的瞪着我,巴掌扬起来就要落下第二个耳光,“叔叔!”白晓乐冲过去拦,被吓到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我爸一挥手就甩开白晓乐的手,深深看他一眼,满脸疲惫的样子,终究不舍得对他动手。

“娄以涛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人来!”他沧桑的脸上布满皱纹,眉头紧紧皱着,像幼时的每一次一样,举起拳头想往往我脑袋上砸,可他没有下手,他哭了。那痛心而绝望的神色,就像一把把利刀往我心口上扎,每一刀都深至见血。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我爸哭,他一边哭着一边骂我畜生,畜生,连你弟弟你都要招惹!

孙梅在一边捂着嘴哭,白晓乐很无措的样子,抹着脸上流下的眼泪看着我爸,他说,叔叔,不关涛子的事儿,我招的,我招的他,眼神惊慌,语句断断续续。

我爸定定看着我,像是要问我,是这样么?是白晓乐说的那样么?

我甚至有些惊恐吼起来,你听他瞎说!你瞅他那闷葫芦样儿能招我么!

“所以说,你招的晓乐?”

我闭上眼缓缓点头,是,我主动招的他。

一耳光又打下来,我鼻梁上的眼镜掉了下去,睁眼世界一片迷蒙,我说,爸,您觉着解气就可劲儿往我身上招呼,我不躲,任您怎么打都成。就是……

“就是什么?”我爸声音已经哑了,刚才给吼哑的,我听他每发出的一个字音心口都滴血。

我侧过脸看旁边看着我的白晓乐,黑碌碌眼珠子里写下倔强,伸手抹了下裂开的唇角,鲜血沾到手指上,“就是别让我和他分开。”

我爸愣了,呆掉的一张脸看着我,眼泪留到下巴上,初夏了,他怕冷,依旧穿着厚厚的衣服,眼泪顺着脖子流到老旧的衣服领口,留下水湿印记,一个一个的圈儿,我心里痛得几乎站不稳,往后一靠倚在墙上。

孙梅坐在床上捂着一张脸也在哭,她说,我原以为你们是闹着玩儿的,时间久了就好了。然后她再说不出话,语音被哭泣声覆盖。我侧脑袋看向白晓乐,他缩起背,手足无措的站着,盯着我脸上的伤目不转睛,无声的哭。

他叫我爸,颤着声儿,叔叔。

我爸睁开眼,血丝布满眼,冲到白晓乐面前,双手扶住他肩膀,哀求的姿态,“晓乐,别在跟涛子混一块儿了,好么?我知道你是最好的孩子,不跟娄以涛似的那么混账,叔叔求你,叔叔求你……”我呆住,他用了求这个字眼,狠狠戳进我心脏,血流不止,那个我印象里从来都能顶起一片天地的父亲,犟得不行的父亲,放下自尊放下一切的一切,在小辈面前用最哀伤的语调说,叔叔求你,我开始慌了。

白晓乐吸着鼻子,呆愣愣的看着我爸,想了好久好久,像是都天荒地老了,他点头。

我一下被生生撕成两半,被他一个轻轻点头的动作就弄得遍体鳞伤,痛到腿疯狂地发颤。

“你说了你不撒手!!”怒火和委屈灼红了一双眼睛,我崩溃般嚷起来,声音带着极其激烈的哭腔,慌了,我真慌了,我看着白晓乐,他茫茫然的表情,我整个人都痛楚,不断喃喃,你说了你不撒手的白晓乐!你不许答应!你别答应!我痛得哀叫,很大声的在哭,身心都要裂开了一样,浑身散着血腥气息,真被伤透,我爸呆了,放下扶住白晓乐的手就这样看着我。

我猜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我这样哭。

毕竟我这小半辈子所有眼泪都只给过白晓乐。

白晓乐看向我,凄惨难看的脸蛋,很疲倦的样子,他说,涛涛,还是……算了吧。

我想忍,嘴角咬出血来忍,眼睛很疼,终究忍不了,忍不了就爆发,眼泪糊满整张脸冲他嚎,“你不能放弃!你这个时候放弃之前那些年又算什么!现在我把后路斩绝了你就不要我了!白晓乐儿你他妈不厚道!!”

“……涛涛,我们不能那么自私。”他脸色死白死白的。

不行了,再这样下去必须得给气晕过去。“操他妈!!你现在来跟我说自私!那你现在放弃是不是也自私啊!是不是也在伤我啊!!”我哭着转脸看向我爸,喉口颤抖,“爸……”

我爸看着我,神情全呆住,他看我,如同看一个疯子。

我继续喊他,爸,我喜欢他。

说完他给了我一巴掌。

我继续说,我喜欢他。

耳光一个一个接着下来,我像是神志不清了一般,只顾说着,“我喜欢他。”“我喜欢他。”“我喜欢他。”

脑海里的记忆重叠在一起,十七岁的谁和十六岁的谁窝在胡同深处,淋着九八年初夏里的一场倾盆大雨,谁在倔强细语我喜欢你,谁的拳头握起,一个一个落下,打伤他也伤着自己,那时的娄以涛,绝不会想到,有那么一天,自己也要和白晓乐一样,在拳打脚踢下,鼻青脸肿,满脸挂泪的重复这么一句话,倔强眼神,倔强语言。

“涛涛,我喜欢你。”

“爸,我喜欢他。”

“叔叔别打他了,你真要解气冲我来吧。”不知过了多久,我又丢脸的说了多少句我喜欢白晓乐,他冲过来一把搂住我,毛茸茸脑袋蹭过来,脸上的鼻涕眼里也蹭过来,我抬起手摸了摸脸,肿了,我回搂住他,神志早就模糊,我问他,乐儿,我是不是又变得很难看了?

他不说话,只呜呜的哭着。好半天回我一句,难看,难看死了,说完哭得比我还难看。

我笑,那你就别看,要不我多丢人。

我爸愣在原地,看着我跟白晓乐抱在一块儿哭得一副惊天动地样,脸上痛苦不用说,他叫我,娄以涛,连名带姓。

“唉,爸,我跟这儿呢。”我不放开白晓乐,抬起一张难看的肿肿脸看着我爸,“您说。”

他犹豫一下,问我话时眼泪仍不断从眼眶里涌出来,“……你坚持?”

我说你等一下。

我爸面露喜色,好像看到我要动摇。

我亲亲白晓乐耳侧的头发,“你要不要一辈子跟我?再也不说放弃。”

他吸吸鼻子,在我怀里惨兮兮的乐,身体抖着,声音早崩了腔,话不成调“要!”

我垂下眼睛笑了,把他搂得更紧,“爸,我坚持。”

我爸也笑,一脸眼泪在笑,眉眼附近褶子扬起,“你小子打小儿就倔,胡同儿的孩子谁都绝不过你,他们都说随我,我还总说你这劲儿不如我,现在看来……涛子,虽然你这事儿忒他妈没溜儿了,但是,就冲你这劲儿,你是让我骄傲的儿子。你长大了,我认输了。”

我仰天长笑,对着天花板乐得不行,眼泪不停地涌出来,“我终于赢你一回!”我哭得打嗝儿,也笑的乱七八糟,“爸,谢谢,真谢谢。”扶住眼睛,掌心湿了一片。

白晓乐也说,“谢谢叔叔。”笑得一脸真挚,挂着眼泪鼻涕,狼狈的屁孩子样。

“我这不代表接受啊!!”我爸炸了,边哭边笑的。

“我懂的,你只要不没事儿拆拆我俩我就特感谢了……真心的。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你们会接受,我跟乐儿也会好好儿的孝顺你们,咱走着看呗。”我继续痞子一样的乐,给老痞子一个拳头砸脑门儿上,“疼!!”

“我比你还疼。”我爸说。

“我都知道的。”自家人不说那么多恶心话,有些东西,尽在不言中。

我爸说,你孙阿姨还没发表态度呢?

我手忙脚乱的组织语言,“阿姨,我是真喜欢晓乐,喜欢到快死了,你答应的话,我就一定好好儿对他,可能我有的不多,但是但凡是我有的,就全掏空了给他。”

孙梅抹眼泪,苦笑着问我,我不答应,你就不对他好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意识到说错了话,慌起来,傻愣愣的。

孙梅抬头看白晓乐,轻轻抓着他的手,“你呢?”

“小时候你跟我爸,老带着我四处奔跑,全中国的溜儿,从来没在哪儿定下来过,整个人的生活状态都是飘忽忽的。直到97年你带我来北京,娄以涛让我有一种特安定,真正有了家的感觉,妈,我喜欢他好久,喜欢了好多年好多年,我不想放弃。”他说着话,抽噎着,认真模样惹人心疼。

孙梅愣了好久,摸着他手深吸一口气,“好,那咱就别放弃。”

窗外的花都开好,听见了没,有人在说,那咱就别放弃,在未来的路上,一步一脚印,两个人紧紧相随,谁也不要放开谁的手,道路难免有石子磨伤皮肉,不要害怕,有人会心疼,掌心紧握的温度,汗湿粘腻,可总是最踏实。谁在年少时柔声安慰谁,不怕,不怕,那就谁都不要怕,不怕去爱,不怕付出,在成长的路上还是意气风发少年样,携手的走过每段沿途风景都最美丽,难免会争执,难免会闹起别扭,原本不懂爱情的模样,就在这些过程中去寻找,去描绘,最终了然于心。

原来爱是这样,原来这就是爱。

二零零四年,阴霾终于在北京的上空慢慢退场,又是一年初夏,六月里学校人声鼎沸,一方天地全喧闹,尚有人在教学楼折着纸飞机被巡查的校方领导抓包,追着一路跑过去。

“哎哎,好像你以前也喜欢玩这个。”有人撞撞我胳膊,看着外边纸飞机满天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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