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速沦陷(出书版)BY 晓春
  发于:2013年06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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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辰锋,你冷静点。」

这是政申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无论是不是真名,都让他有种开始贴近这个人的错觉,不想叫他「阿锋」,可能是因为太多人这样叫他的缘故。

帮辰锋丢开浸湿的鞋子,毛衣已经被脱下,在解他的衬衫领口时,政申的手指稍稍迟疑了一下。

那漂亮健美的胸膛在布料下若隐若现,一般只可能在电影或健身房里看到这样的场景。

政申眼前顿时明晃晃的一片,他别开眼,站了起来,背对着浴缸里的人深呼吸,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对男人动念,至少今晚不行!

而此时的辰锋,看起来连脑子都在嗡嗡叫,眼前飞花走石,浑身冷一阵热一阵,喉头有点恶心。

像两年前那个夏天,他也这么醉过,甚至更醉。那是最深的一次体会到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纷乱的痛苦记忆随着酒精纷至沓来,到底是怎么了,就这样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一个几乎陌生的人面前?难道是出于对方身上的某种特质,能令他产生出短暂安全的错觉。

上一次给自己这般不妥的放松,便酿了苦果,那这一次呢,这一次对方是男人,即使那人令他足够适应和舒服,也不会遭遇以往的感情纠葛。很好,他至少这一分钟不用提防什么。

以往一贯是吃过亏便会变得警觉,不再纵容自己沉溺于某项嗜好,比如女人和酒精。

虽然已从高危险职业的火线上退下,可防御机制一旦开启,就一直保持着自卫的本能。可不知为什么,跟这个洪政申在一起,就好像会故意卸下防备,似乎只有那样,自己才能回归正常,或是极自然地还原那些失态和颓废。

甚至现在,意识越糊涂却越能从对方看似冷漠的外表下,观测到他眼底深埋的那份柔和的关切。

或许这个洪政申是值得他完全抛开面具休息半日的对象吧。这么想着,也不顾肢体的撒野,随遇而安了。

政申转身将辰锋用力拉出来,架着与自己同样高大的男人艰难地进入卧室:「好了,擦干净去床上躺着。」

辰锋像有些难受地将脸埋入手心,视线模糊起来……床头灯折射出的光晕,令他头痛欲裂,原本试图挡开那些不安分浮游物的右手,却猛地被一股强悍的外力狠狠压制住,他貌似凶猛的四肢再无用武之地,手腕发紧发热,忍不住低声轻呼。

政申也慌了神,连忙松手,谁料对方一个翻身将他压到身下,只两秒钟工夫,政申便发现自己动弹不了了。看来聂风说得没错,他不是只软脚虾,力气跟自己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这样,最近距离的四目相交,复杂的目光缓缓聚焦在对方的瞳仁里,两人的动作乍然而止。

如果辰锋清醒的话,一定能从贴合的皮肤感应另一个男人失律的心跳,就当政申以为要在这样虚幻而专注的视线下溺毙时,辰锋却慵懒地一笑,接着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般低笑出声。

「用不着绑住我,我会注意不破坏你家俱的……」

刚刚还暧昧至极的氛围被破坏殆尽,政申几乎是反射性地用浑身力气将身上的男人推开到一边,自己呼呼喘了几口,也不知道是生对方的气还是自己的气。

「疯了。」低咒自己一声,政申体内涌起一股痛苦的快感,好像是长期处于暗室的犯人重见光明时,那瞬间的不适。

他不喜欢热恋这档子事,因为像他这样有过复杂前科的人是很难被命运重新认同的,所以近年来都会及时切断任何有可能发生狂热痴迷的元素。

眼下,政申觉得自己唯一该做的,就是得将弄湿他床单、现在还神智半昏半醒、口里念念有辞的男人给搞定,可就在帮他褪下衣裤时,政申才知道自己真不是当圣人的料。

或许某一部分的不安情欲被压抑太久,身旁现成的绝色便自动成为一道不可抗拒的风景,伴随着巨大的考验耗损着他的毅力,令政申无法否定男人有时候真是跟禽兽差不多。

更要命的是,张辰锋根本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他还在同义务看护他的人做无谓的「搏斗」,你来我往之间免不了肢体接触,恼人得很。

政申将这一切归结为辰锋的职业本能,即使在这样失常的局面下,还是不忘表现他的狂放,大概看别人为他意乱情迷是他的专长。

待辰锋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越来越放低,政申才起身去找来一块乾浴巾,擦拭的动作温柔而俐落,甚至怕隔着毛巾的手在那具肉体上多停留片刻,都可能造成什么不太理想的后果。说实话,从小到大没照顾过人。

在不经意间,辰锋像个孩子似地将手臂搭上了政申的腰,还往他怀里缩了缩,偶尔低喃呓语,政申大气都不敢出,胸口微微起伏着,怕惊动了怀里的生物,他的体温有些过高,政申几乎要被灼伤。

就这样折腾了一刻钟,直到辰锋在床上不安稳地睡去,政申才无力地在他身边倒下,时间彷佛静止了一般,等缓过劲来,倾过脑袋看向辰锋,大概是觉得自己太可笑,反倒失声笑了。

轻吐一口气,无意识地抬起左手,在离辰锋的脸只有一厘米的地方凝住,大约半分钟后,那手指才开始贴着皮肤游移至辰锋盖住额头的濡湿黑发。

此刻的辰锋看来异常稚气俊美,那种颓废的性感、落魄的柔和,混合着年轻的、脆弱的、艳丽的、清新的诱惑,发丝中隐隐飘来熟悉的洗发精清香,让人不禁眩晕。

像一浪狂潮,顷刻灭顶,也就是那一瞬间的事,那记忆中明亮狡黠的眼睛掀起一场惊心动魄的海啸,有什么东西,在猝不及防间就发生了。

政申豁地一下坐起身,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目光闪动着危险而迷惑的锋芒。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长久平静的心境又起了波澜,到底哪里出错!不是结识了林妙这样完美的女人了吗,还不满足?不是已经提前否定了以往种种荒谬而错乱的关系?还想怎样!

当年,就算是安东尼奥这样出色的玩伴,要不是出于对方主动而积极的引诱,令贪图刺激的他防不胜防,政申自认是不会去主动追逐男人的,但此时,他清楚地意识到内心深处某些东西破茧而出,掩不住的激动与战栗。

政申泄气地推开了那结实修长揽着自己腰部的手臂,从抽屉搜出了一包烟,有的瘾想戒却发现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由于某种不切实际的欲念猛地窜升,在当时会不知道是该阻止还是该任由它爆发。

转移到了床边的单人沙发上,身上沾染的水气还未被室内的暖气机吸干,隔着幽暗的灯光和适当的距离,看着那个熟睡中的男子,打火机静静燃起的光亮映红了政申刚毅的脸庞……

等辰锋撑开眼帘,便知道自己身处于一个陌生的房间,他按着脑袋坐起来,眼神却已恢复清亮。

一整晚,居然难得的没有做梦,睡眠品质出奇的好,掀开身上的薄被,虽然不是头一次宿醉,不过这样浑身赤裸的在一个男人的床上过夜,还真的没尝试过。

辰锋还没有到失忆的地步,他知道这是在谁的地盘。

即使闭上眼,还是可以感觉到那道巡视过全身的炽烈视线,以及那高热的手掌摩擦他头皮时发生的轻微电流。居然也会被别人当作流浪动物般轻柔对待,这个洪政申真是让人费解的家伙。

不过怎么说,人家也算是君子,不但替他善后,还大方出让卧室大床,要是自己,一定不肯伺候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更衣。

黑白两色的家俱和半闭的灰色窗帘突显了主人的气势,辰锋打量了一下房间摆设,觉得跟他之前预估的性情相差无几。

那人自律严谨,冷淡而霸气,不喜欢繁文缛节,也讨厌不必要的交际。自己昨晚丑态毕露,希望没惹毛他。

很感谢对方让他「自生自灭」,没有摆出施恩者的姿态留下来看他笑话,馀光扫向墙上的钟,下午一点四十分,这一觉可真够久的。

想了想,自己有多久没有在一张床上这样安稳地睡过了?从这一点上来看,是不是还要感激一下洪政申的大方款待。

床后放着整套干净的衣物,辰锋拾起摆放在床头柜上的行动电话查看留言,有十四通未接来电,十通来自广宇前台。

下床后一边往浴室走,一边拨通安娜的专线。当他懒洋洋的一声「喂」传到对面,立即被耳提面命的恐吓声打断:「我们以为你被圣诞老人绑架!」

「抱歉,他老人家可没那闲工夫。」辰锋试了试水温,「琴姐找我?」

「对,你等着遭炮轰吧。」

「我只不过早上肚子疼没报到而已,不至于这么紧张吧?」

「可你错过了上午约见约翰·史密夫的时间!他可是广宇现在实力最雄厚的合作伙伴。你最好给蒋小姐打个电话。」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冰琴在上周就嘱咐过,让他出席福沃特地产集团在香港的圣诞招待午宴,不过辰锋认为自己只是蒋小姐的陪衬男伴,就算缺了他也无足轻重。

不以为然地丢开电话,开始享受热水澡。公寓虽然不大,但看卧室外独立的那套全系列德国进口卫浴设施,就知道洪政申是个颇懂得品味和享受的人。

辰锋暗自想:这手笔可远远超出周刊记者的消费力,加上他与蒋冰琴的神秘渊源,想必是家族背景尊荣的幸运儿,气质这种东西是装不来的,洪政申不是寻常人家出来的友爱青年,他浑身上下都沉郁而坚定,被反覆磨练过,没有半丝浮夸。

不过昨晚自己已经够丢人,也没兴趣揭对方的秘了。

等洗过澡走回卧室,手机又开始唱起来,辰锋一看来电就投降了:「你说过不干涉我行踪的,琴姐。」

「安娜说你打过电话回公司,你不知道我在找你吗?」

女人心海底针,特别是像蒋冰琴这样的女人,一般人甚至不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她的情绪。

「Sorry,我承认我错过了大投资客的酒会,不过我不认为你会拿这件事为难我。」

「梁女士确认你昨晚十点前就已经同她分开,你去哪儿疯了?」

还不是你的朋友主动相邀,不过这一刻,辰锋没打算多作交代,他讨厌冰琴对他日益强盛的支配欲。

「我陪金发妞狂欢一夜,还嗑了药,睡了个昏天暗地,现在在她公寓洗澡,然后准备衣冠楚楚地赶赴中环的上流之家,参与下午茶活动。OK?」

电话那头蓦地沉默,过了一会儿才传来冰琴平静的声音:「我说过今天的招待会很重要,还答应向史密夫先生引见你,你让我食言了。」

「堂堂福沃特总裁,怎么会有兴趣认识一个男公关?」辰锋开始慢条斯理地单手穿衣。

「不管你在哪里,半小时后到太平山顶的别墅,三点前酒会还在继续。」说完这句,冰琴便挂断电话。

也许在别人家里不该太放肆,不过老板下了最后通牒,辰锋也没时间回去换装了,一打开政申的衣柜,不禁吹了声口哨。

原本取衣应该跟主人家报备一下,但当时才想起来,他们俩居然没有互留过行动电话号码。

暂且不管冒昧不冒昧了,从角落里挑出一件简洁别致又有些复古味的深灰礼服应急,两人的身高体态属同一级别,居然也挺合身。

在气质非凡的辰锋迈出这栋高级公寓时,该大楼的保安人员忍不住向他行起注目礼。

一上车,辰锋就从车座底下摸出一支像火柴盒般大小的无线电话,打开机盖时,发现提示讯息,于是皱起了眉头,往车库四周围看了一眼,手指快速输入语音信箱密码,听完后不情不愿地拨通了一个纽约长途,「找我?」

「格雷,现今莫斯利安家恢复了表面的秩序,新闻上正在播老加百利跟义国总理握手的动人场景,真可惜你看不到。」对方平静地叙述近况。

「多谢你特地将这个欢欣鼓舞的消息转告我。」听到这个,辰锋真是哭笑不得,不过因为对方好歹也是名中尉,他就给点面子不发作,「加百利一定是找到了好的替死鬼。」

「今天找你是想旧事重提,我们一直未放弃寻找那名神通广大的『泄密者』,你是跟他唯一有过正面接触的人,所以——」

辰锋立刻打断他:「那是两年前的事了,当年CIA(注:中央情报局)的保护网形同虚设,我既然已经申请退出FBI(注:联邦调查局)的临时职务,你们就要保证我日后的生活不受骚扰。」

「格雷,我们只想要你再提供一份『泄密者』的侧写报告,他最近又在边境活动,你也知道卡米塔组织藏有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希望你可以为日后接手此案的同僚提供些线索。」

「我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辰锋不耐烦地皱眉,脸上划过一丝暴戾。

对方似乎对这种级别的抱怨习以为常,只是平板地说:「我让普莱姆上校同你通话。」

哈,一个有头有脸的白宫官员要同他通话了。

五秒钟后,一个沉稳的女中音响起:「嗨,格雷,看起来异地的气候不适合你。」

「真是别致的问候,长官。」

「听说你已经推掉不少中情局的大案邀请,真不像你以往的风格。当年曾由于你的判断失误,我们错失了一次将卡米塔组织一举歼灭的机会,但考虑到对方因为你的突入行动而元气大伤,所以上面也奖惩分明。」

太阳穴的神经因为对方的半褒半贬突突地跳着:「我现在只是一名闲置得快要发霉的顾问,而且完全不想惹上麻烦,我看我最需要的是联邦政府能批准我办理移民手续。」

天晓得他为此避世了整整两年,看来还不够抵销当年犯下的「低级错误」——跟卡米塔组织二号头目的女儿谈恋爱。最后,他得到了报应,对方出卖了他,就在他打算带她一同私奔的时候。

就是所谓的「爱情」,让他失去了看人一贯的精准度和判断力,使自己陷入绝境,四处混迹。因此,已经清醒的张辰锋决心从此远离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虚妄感觉。

而重新进入职业竞技状态的辰锋可以透过他人的肢体、衣着、习惯、举止、语言,摸出其癖好与性格,将人性还原得纤毫毕现。可就是因为他的这种能力,使他更加难以接受别人。

「你有头脑,又有很好的社交技巧,已经过了要冒险的阶段,你一直是队伍里最优秀的。」

对于这种程度的恭维,辰锋已经无感,他不冷不热地答:「今年的这次新年问候算是一场预热吗?如果是劝我归队,对不起,我真的没有考虑过。」

「我不勉强你,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络我。」

久违的对话就在貌似轻松的氛围中草草了结,但上司的体贴可都是些能令人伤心的陷阱。

辰锋曾经也对维护国家安全抱有绝对的热情,但最终,这些热情被阴谋家反覆利用和消磨,现在,他只想保护自己。

当一些事迫在眉睫,人总是会特别注意培养时间观念,但不包括赴投资客的约。

就在辰锋抵达太平山顶后,他才发现自己的郁闷没有机会得到彻底缓解了,出席这个无聊招待酒会的决定看来是错误的。

先是需要接受众时尚界女性露骨且惊艳的表情,然后要像往常一样保持亲切有风度且淡雅的微笑。

辰锋一向对自己的出场有十足把握,可这次诡异的回头率还是让他心头一阵发毛,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下,真怀疑是不是忘了拉长裤拉链。

接着他看到了蒋冰琴,而对方也正一脸错愕地盯着他,弄得辰锋钉在原地不敢再往前走,直到冰琴走近,他才摊开手迎接他万能的女老板,然后提出疑问。

「我——有什么不妥?」

「你这身……礼服哪儿来的?」

「偷来的。」这算是实话吧,「可我脸上可没写『小偷』二字,不应该受到如此普遍的关注。」

冰琴盯着辰锋五秒钟,才像是要挥退杂念似地摆了下手转移话题:「算了,史密夫在等我们,来吧。」

维持以往应付名流的一套仪态手段,对那位欧洲地产界奇才约翰·史密夫先生表示十足的尊敬和仰慕,为广宇拔得头筹是必要之举。

这位富豪榜上响当当的福沃特领军人物,其实才不过是四十出头的翩翩才俊,因为母系家族是英国某古老贵族的后裔,举止言谈仍保留着英式派头,不过可能在美国东部扎根太久,不免有些傲慢专制的世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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