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速沦陷(出书版)BY 晓春
  发于:2013年06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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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疯女人,越说越不对头。好了好了,我下午还要去新闻总署,下周法国大餐鸣谢佳人。」

「嘿,又搪塞我。你做假文人做出瘾来啦!是不是真的啊?到时可别真对小周刊一往情深,把我那广宇一亩三分地掀个遍。」

「我没觉得做这个有什么不好。」

「但也没什么好呀。真不回去当少爷了?跟家里人妥协真有这么难?你就是脾气太强,我实在看不惯你为了几篇八卦报导就顶替底下的小记者披挂上阵,香港漫天遍地的九流杂志,你就算能做到三流,也只是窝囊小老板,惨过死。」

政申对这番冷嘲热讽早已听到耳膜生茧:「是你说要我亲自出马,才肯透露广宇公关的内幕给我,又不是我想越俎代庖。耀日旗下不缺人手,不劳费心。」

冰琴懊恼道:「我是说过,可我没想到你真的会答应自己来!洪伯伯生日快到了,他们都已经松口,盼着你回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有分寸,拜。」

冰琴一搁下电话,叹了口气,到酒柜里取出空运白兰地给自己倒了半杯,然后在办公室的转椅上坐下,表情有几分落寞。

洪政申与蒋冰琴一直有层特别的关系。

谁都不会想到,这两个看起来完全不在同一世界的男女,原是一对令人艳羡的情侣,并且奉父母之命订过婚。

双方家长都是企业家,本来儿女联姻是喜上加喜、利上加利,两人也都曾为对方的魅力折服,坠入爱河,但之后冰琴发现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一瞬间颠覆了她的幸福世界。

那是三年前的夏天,冰琴刚刚组建自己的「广宇」,而与洪政申的相识相恋,使一向事业心超强的她有些无心投入工作,爱情的甜蜜令她甘心放弃奋斗空间,只安心做对方的贤内助,直到有个叫安东尼奥、褐发碧眼的年轻男人到他们的新居找上她。

因为对方说是政申在加州分公司工作时的朋友,冰琴相当热情地招待了他,当时她只想着如何去了解关于洪政申的一切,包括过去、现在和未来。只是,一杯咖啡过后,她完全陷入惊愕和痛楚当中,尽管她反覆否定,心却数度下沉,直沉到深海底,连挣扎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不会听你的一面之辞,我绝不相信!请你离开。马上!」最后,她愤怒地对那英俊的义大利男人吼出来。

「你可以找西蒙来。」那男人只是静静地吐出政申的英文名。

「好,我让他找员警来请你走。」

她当场拨了电话,手却一直抖个不停。

洪政申赶到时,在目睹他抛向那名男子的惊疑眼神后,冰琴整个人都战栗起来。

「政申,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政申猛地拉起冰琴,表情严肃:「别听他在这儿胡说,我带他出去。」

他的声音是那样残酷、沉着,透着丝丝阴冷,像在命令一个不相干的人,冰琴何等聪明,那一刻她已经能肯定:政申与那个男人是有瓜葛的。

那个美丽如希腊雕像般的外国帅哥,用一种近乎渴望的目光凝视着她身边的伟岸男人——她的未婚夫。

「西蒙,申……我很想见你。」他轻轻唤着旧识的名字,「那天是个误会……」

政申转身,目光平静而冷冽,他用漂亮纯正的英文一字一句说:「立刻消失,不许再出现!我们之间早就完了。」

最后几个字真如五雷轰顶,将冰琴整个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真的,原来是真的!她的爱人,她心中最出色的男人,竟然跟个外国男人有感情纠葛,甚至是那种不可告人的关系……

不能接受!这无论如何都不是她能接受的。

她觉得恶心,她觉得疯狂,她觉得想死,她尖叫起来,不停地尖叫,不顾佣人们投来的诧异眼光、不顾洪政申的拉扯拥抱、不顾周遭的一切……她的幸福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直到门被霍一声推开,冰琴才从记忆中回神,在看到来人的那一瞬间,又立即换上她美艳的笑脸。

那人随意地坐倒在沙发上,摸出一根烟点上,全不把这顶头美女老板放在眼里,态度亲腻到放肆的地步。

「不是说戒了吗?」

她轻轻来到男人身边坐下,也取出一根烟凑过去借火。

「只是在别人面前不抽,偶尔犯瘾。」

「你自制力有那么差吗?唬别人还行,唬我,算了吧。」

他轻扯了下唇角笑笑,没有反驳。

「那个洪政申是有来头的吧?」

「怎么,他得罪你了?」冰琴眨了眨眼,没有直接回答,「如果我没料错,你也没给他痛快吧?」

「那还不至于,你的面子,我总是要给的。」

「他到底问你什么了?」

「我可没兴趣复述。」

像是顿时恍然大悟,冰琴一下笑得极为灿烂:「他真当你是吃软饭的?」

辰锋撇了下嘴不置可否,那样子逗乐了女老板。

「那家伙一向没什么幽默感,你最后干嘛不干脆表明真身,让自己洗脱腐坏之名?」

他坏坏地咂嘴:「就差没哭着告诉他,本少爷只是不幸家道中落,意外堕入烟花地,至今玉洁冰清,卖艺不卖身。」

冰琴噗地喷笑:「你不做演员真是可惜。」

「我要是现在转投TVB,你岂不是要抓狂。」

「这话不假。」冰琴漫不经心地将话题引回工作,「周太太预约你有一个月了,你见是不见?」

「她兄弟前不久吃了官司,现在天天有狗仔队在周府门口盯梢,我怕被偷拍,惹不必要的麻烦,帮我推了。」

「行,你说推哪个客人,没人敢说个不字,谁让你是我的摇钱树呢。」

「对象太敏感,现在露面帮她处理私人问题会有诸多不便。你也不希望我过多曝光吧?」

「还是你想得周到。你的一切可都是我的、广宇的,我可不想有半点闪失……」说着,温柔宠溺地攀住男人的脖子去吻他的唇。

哔!电话内线进来:「琴姐,阿锋在您那里吗?」

冰琴面上恢复常态:「是,什么事?」

「麻烦提醒他明晚九点,曾小姐在兰桂坊老地方等他。」

「好,他知道了。」

冰琴回头妩媚一笑,「你是越来越风雅了,太太小姐们光请喝茶就大把大把交际费花出去,真有一套。辰锋,依这势头,你是想明年就收山吧?」

「我有什么东西瞒得过你。」

「我可不会放你走。」

「真有这么稀罕我?」

「辰锋,你是个怪人,骨子里那样清高,在这花花世界打滚,却总不忘置身事外。你的杀伤力你自己不承认,我还不清楚吗?」

「你舍不得我带来的生意是真。」

「这话说得太伤感情,我蒋冰琴对你怎么样,你比谁都明白,不是吗?」

「琴姐,你别抛出这种话来混淆视听,我要是当真了,可就不好办了。」

「怕什么!就算是白养你,我也乐意得很,试问这世道有谁能束缚住你,嗯?有谁真正抓得住你?告诉我,辰锋。」冰琴气若游丝,在男人耳边轻言细语。

「琴姐。」辰锋突然站起身,「晚上还有个约,我先走一步。」

「你不是一天只会一位客户吗?早上刚去给徐太接机。」

「今天不同,是陈小姐生日。」

「也对,她是我们的大主顾。准备了什么礼物?」

「卡蒂亚项链,柜台丽娜帮我订下了。」

「以后记得从陈小姐帐户里扣除。」冰琴似笑非笑。

辰锋表情略有些玩味,转身离开。

「呵,这个辰锋,难怪有人会为他神魂颠倒。」

蒋冰琴比任何人都清楚张辰锋的魅力,他在广宇的真正身分相当于心理谘询师,他第六感超常,能及时窥见人性动机,透过观察和若干对话,就能找出常人不易发觉的细节,从而提出沟通对象的性情和喜好,加以分析利用。他有加州的律师执照,有时也为客户的一些法律纠纷提供建议。

辰锋讲一口流利英文,交际手腕惊人,且极富冒险精神,深谙情趣与衣着品味,于是往往可以迅速涉足各类人际关系网,因言谈机智气质邪魅,轻易就能博人好感,所以客户一旦遇到难缠的对手,会邀他一同出席一些场合,希望他伺机接近对手打探虚实,或是请他代为搜集内幕消息。

辰锋偶尔玩世不恭,但职业态度不卑不亢,办事稳健高效,迎合各方人士口味,本身还是运动健将,游泳、冲浪、攀岩都是好手,还精通各式球类运动。

辰锋的确是「广宇」的金字招牌,最佳知音和男伴。要不是机缘巧合,哪里找得到这样的人才。

到现在蒋冰琴仍清晰地记得一年前在纽约与辰锋的第一次邂逅。

第二章

那一天,蒋冰琴的车在路经皇后区的艾姆赫斯特街口时,突然有几名体格健壮的黑人,从街对面横刺出来,像是在追赶着什么人。

情急之下,冰琴一个急煞车,轮胎和地面发出尖锐的磨擦声。

跑在最前面的男人因为闪避不及,随着惯性,沉重地摔在冰琴跑车的挡风玻璃上,又翻落在地,她一时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她准备应付这个大麻烦时,那黑人却没有追究,还顽强地爬起来继续拔腿往前。

冰琴略一定神,视线不由地跟过去,他们的目标是一名东方男子——

似有生命力的黑发、矫健的身躯、超脱的气势、不凡的身手,在与那几个黑人壮汉的打斗当中,他与众不同的狂野与迅猛,使身为女性的冰琴怦然心动,感到一股纯异性的吸引。

但后来发生的一幕使她惊呆,他们终于包抄过去,有一个黑人亮出匕首,狠狠地向那名男子捅去,几面夹攻之下,来不及格挡,他的胳膊被刺伤,顷刻淌下醒目的猩红液体。

他反射性地一脚踢出,倾身制住那个袭击自己的人,又反手夺过那把匕首,顺势借力将刀刃猛地插入对方的下腹部,血染水泥地,一片恐怖。

原本受到极端惊吓的冰琴,这时反倒镇定下来,她深吸一口气,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子里迅速成形,当时如果她有过半丝疑虑,可能就不会仅凭对方的黄皮肤,就冲动地踩下油门冲入战局。

混乱中,她扑出车门,对着那个受了伤的亚裔男人喊:「上车!」

浑身狼藉、浴血奋战的陌生人就这样毫不犹豫地上了一位美女的车,一帮黑人在背后追逐叫嚣;蒋冰琴也是生平第一次搭救一个不知是好是歹、是在行凶还是在除暴安良被追杀的异类。

他很英俊、很年轻,也很危险、很凶悍,像只刚出笼的猛兽,全身抖擞冷酷不羁,似能够满足人类的终极欲望。

冰琴惊魂甫定,用英语询问副驾驶座上的伤患:「你是谁?怎么得罪了那帮人?」

「香港人?」他反而用中文问她。

「呃……是,你怎么知道?」她很惊讶,对方竟然一下测出她的底细。

「只有香港女人能讲一口漂亮的牛津英语。」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他仍具备冷静的分析力。

「谢谢。你的伤怎么样?」

「没事,包一下就好。」

「刚才那个人……会不会死?」

「我不知道。」

这时她清楚地看见他的嘴角浮上一丝隐约的笑意,像路西法、像堕落天使。

因为紧张,冰琴差点没有注意到红绿灯,一煞车便牵动了男人臂上的伤口,他在忍痛时显露一口整齐的白牙,然后扭头对她说:「如果他死了,你现在载的就是一个杀人犯,不怕吗?」

「怕,怎么不怕!怕你恩将仇报,杀人灭口。」

「同胞当中很少碰见像你这么沉着幽默的女人。」

「你夸我是因为我救了你?」

「不,你给我消毒包扎,才算真的救了我。」他还有力气开玩笑。

「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只是轻伤,我自己能处理。」

「那——不介意我把你带回家吧。」

「我很痛,可别非礼我。」口气一本正经。

她忍不住笑出来,终于放松下来:「我答应压抑兽欲不碰你,放心。」

他淡淡一笑,面色已经泛白,可以感觉到他体内的能量正因为左胳膊上的洞口慢慢流失。

「你忍一忍,就到了。」她加速。

两天后,冰琴觉得这场意外援助竟真让她掘到了宝。

这个男人的肉体之美足以让好色之徒痴迷,他的存在似天然的诱惑,带着神秘而矛盾的攻击性,身上的每一条肌理线条都刚柔并济,向外散发源源热量。

一觉醒来,望着豪华的卧室,肩头精致的、显然是经过专业人士处理的绷带,使这个烈性的强悍男人像个孩子般地笑了,见冰琴亲手端早餐进来,他突然温柔地说:「要我怎么报答你?」

「大恩不言谢。」

「不,你只管开口。」

「以身相许吧。」冰琴冲他眨眨眼。

「你连我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想说的时候你自然会说,而现在,我不在乎。」

男人佯装投降:「好吧好吧,我娶你。」

冰琴叉腰:「我看起来像是嫁不出去的人吗?」

「可女人喜欢我的身体。」

够坦白,她更加欣赏他。

「我蒋冰琴救你,是指望你日后解救更多寂寞女性。跟我回香港吧,帮我赚钱。我有间不错的公关公司,专门收留落难帅哥。」

他只是稍稍露出讶异神色,就安然进餐了,在冰琴走出房间时她听见他吐出三个字:「张辰锋。」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单身吗?」

他点了下头:「我从不相信爱情。」

冰琴自认是那种善于利用别人弱点的投机者,她深知关键时刻什么人需要什么,辰锋的背后一定藏着些不可言说的秘密,因此他不在意身在何地。

而她蒋冰琴,对自己即将带回去的这个男人也故意不加以揣测,他虽身分敏感、仇怨纷繁,但护照齐全,亦素养高尚,不在她顾虑范围内。

在经历洪政申事件后,冰琴对危机已彻底丧失免疫,她的心恢复了敏锐和放纵,凡事掌控伺机而动。

事实证明,香港为辰锋疯狂。

晚上七点,浅水湾豪宅内,富商千金陈雅清小姐的生日宴,杯觥交错宾客云集。

辰锋准时到场,送上礼物鲜花便宣布告辞,他的作风一向体贴大方,永远让老客人觉得没有白花钱,表面看来情意深重、知情识趣,礼物有来有往(虽然稍后均会藉机在客户信用卡中扣下),也实在比周围的异性玩伴更叫人觉得知心难舍。

广宇公关的礼仪课程很是考究专业,所以很多有社会地位的客户,有透过匿名消费来获取一些社交技巧和理财策略,只有在遇上一些值得信赖的专业人士,比如张辰锋,才可能将其列入比较亲近的朋友名单中。

更有甚者,会大方邀请他在公开场合和私人聚会上亮相,因为他看起来比上流社会的少爷还擅长应酬场面,只稍微走一个过场,即刻能成为社交场上的焦点,名媛、富太眼中完美男人的典范,辰锋一直很吃香。

看辰锋离场,一位身着华美礼服的年轻女郎追了出来:「阿锋,你等等。」

此女正是宴会主角陈雅清,大小姐一开始只不过是想在广宇找个运动伙伴练网球,加之家族旗下成立的珠宝行刚由年轻的她接手,压力甚巨,由此常常需要辰锋做心理疏导,吸收了不少他赋予的精神原动力,同时,也一不小心踏入了辰锋的温柔陷阱。

辰锋听到身后呼唤,脚步在原地停住,转身摆出职业微笑:「雅清,你今天真美。」

「为什么不留下来参加舞会?」她喝了些红酒,面容酡红双目泛湿,格外明艳动人。

辰锋的语气一贯不献媚,但安抚意味十足:「我人和心意都已经到了,现在必须走了,免得你家人尴尬。」

「阿锋……你退出广宇吧,别再回去了!就陪在我身边好不好?我介绍你跟我家人认识。我的生日愿望就是你!阿锋答应我吧,答应我好吗?好吗好吗?」陈雅清开始发挥小姐本色。

「别任性,进去跳舞吧,今晚属于你。」辰锋低头在陈雅清耳旁轻轻一吻:「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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