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听不见,也知道她在殷殷询问,而政申则温顺而纵容地笑而不语,也似乎摇了下头说句没事,然后就将她放在脸上的纤纤五指包入自己的手心,然后拉着她进了工作室大门。
辰锋觉得自己被彻底关在洪政申的大门外。
他在原地坐了五分钟,然后最后一眼看了看那灯火通明、偶尔有笑声传出的英式老楼,踩下油门,离开。
接下来的数日,张辰锋和洪政申之间就只剩下真正意义上的擦肩而过。
有时政申回来得晚,对方会比他更晚;有时在客厅经过时,两人目光交会时,政申甚至还能礼貌地抬一抬下巴算打过招呼,辰锋则是似笑非笑地说声:「早啊。」
如果不想尴尬,只能更加直接,于是两人真的只像合租一间公寓似的,各做各的。佳乐看不懂他们演的是哪出,也懒得再插手这些傲娇男人的事。
本来是想先说服老爸把自己的婚事定下来,所以故意晾着聂风,她烦他只会扯后腿,所以并没有告诉对方自己最近住在大哥家,也没有透露老爸的交换条件就是要引洪政申回家住,聂风找不着她的人,就到处围追堵截。
要是提前让那个流氓知道她是为了他才孤军奋战,那以后不就被那坏人吃得死死的了,所以佳乐乐得看那白痴抓狂的样子。
兄妹成人后,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亲近,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这个大哥并不像表面上看来的那样坚不可摧,而且,她一直觉得他不够快乐。
那个叫张辰锋的男人,似乎对洪政申来说非常特别,但是那个不羁的男人可能并不那样想,虽然他可能为了一时的牵绊而留下,但终究,在冷战过后,很有可能从此分道扬镳,到时她的那位大哥又将面临精神和家族的双重压力,重新上路。
真不想看到他一直这么坚持下去,独自承受一切。
一周后的那个晚上,辰锋去赴了陈雅清的私人party,那是个属于年轻人的派对,很热辣的音乐和模特儿身材的美女,调酒师来自英国,会说半调子的中文,DJ是个瑞典人,辰锋那晚难得的,喝了很多酒。
他不想在重要客户面前失态,所以及时退到花园吹冷风,然后靠坐在一架花藤秋千上。十几分钟后,陈雅清找到他。
「你怎么出来了?」她突然觉得他变得真实,「是不是不开心?」
「我应该表现得很开心的吗?」
「你们男人有事是不是都不肯轻易跟别人讲?」
「讲出来也没有意思哪。」
他总是眼中带笑地看向她,让她着迷。雅清觉得心脏怦怦直跳,她压下满腔的热情,故作平静地说:「以后,我可以单独约你吗?」
辰锋虽然醉酒,但脑子并没有混沌,于是佯装天然:「我一直都准时赴你约的呀。」
她不想再压抑:「我说的是,私人的约会,不计时计价的那种。」
辰锋的表情仍带着股可恶的调侃:「雅清,你何必在我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和感情。」
雅清的心凉下来,她也觉得自己又意气用事了,于是深呼吸道:「你会想一个人想到失眠吗?」
「那可不是好事情。」
雅清怯怯试探。「你……是不是跟她吵架了?」
「谁?」
「你女朋友。」
女人迂回纠缠的功力一贯厉害,酒精挥发的过程中,辰锋开始躁热,他站起身来:「我,惹恼了他,是不是该先道歉?」
雅清在心里啊地一声,她听到了最不想听到的「答案」,他真的在为另一个人烦恼,能被这个男人爱着,那个人有多幸运。
辰锋喝多了,叫了辆计程车走的,中途头脑持续地亢奋,车子开到湾仔,他让司机停车,他下车后独自进了酒吧街。
他找了家之前去过的酒吧,要了几瓶啤酒,选择一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吧池中央一个歌手一首又一首地唱着英文歌曲。
夜幕更深,酒吧里人更多了,后到的客人有些没有座位,就要了一杯酒水,倚立在走道边闲散地猎艳。
这次的女声时而激越,时而又婉转,反复刺激着神经,辰锋渐渐发现自己非常不适应这类腔调所激发起的毛躁,那个同他一起去酒吧又领他回自己家还出让了大床的男人,在他脑内挥之不去。
他猛地起身,推开拥挤的人潮,走到酒吧门口。
外面居然下起了雨,还不算小,雨点啪啪打在屋檐的灯管下,水柱挂下来,挡住了辰锋的去路。
他沿着墙走到后巷,突然一阵恶心,于是扶着垃圾桶呕吐起来,但最后发现什么也吐不出来。
辰锋滑坐到地上,摸出手机拨那个号码。半分钟没人接。辰锋将后脑靠到墙壁上,闭上眼休息了一会儿,继续拿起手机拨号。
终于,那头接起来。
「喂。」
那深沉而磁性的声线穿透辰锋耳膜,居然令辰锋有一刹那的失神。
「你,可不可以来接我一下。」
「你喝酒了?」
「呵,你也猜到我清醒的时候不会给你打电话吗?唉,那可太没面子了。」
「我有事出不来,我帮你叫计程车。」
「你是在云顶吗?你有空陪她,没空接我?」
对方沉默片刻,才静静道了句:「你找别人吧。」然后挂断了辰锋的电话。
辰锋酒精上脑,完全不顾一切,他又打他的行动电话,但对方没有理会,怕他提前关机,辰锋直接发了条简讯过去,内容是:我受伤了,流了很多血,你救不救我?
按下发送键之后,他盯着自己的手机萤幕,嘴边带着一丝诡秘的笑意。
半分钟后,他笃定地接起洪政申的来电,轻佻地反问:「原来你还关心我?」
那人好像已经走到室外:「你跟人打架?」
「是呀,心情不好。」
「你玩够了没?」
「你来不来接我?」辰锋放软语气装可怜,「下着大雨,我又没开车出来,还一身酒气和血腥味,哪辆计程车敢载我?」
这时,辰锋听到对方似乎叹了口气。
辰锋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只是那人踩碎水洼的声响沉静而动听,令他本能地就睁开了眼。
政申撑着一把男式长柄伞站到他面前的时候,高大英挺的身影晃得昏沉的眼无法直视。
「你装落魄,就是骗我过来?」
辰锋耍着无赖:「没有啊,我是真的受伤了。」
政申居高临下,表情略显得僵硬:「哪里?」
「你很想看我受伤吗?」
辰锋拾起身边的一个啤酒瓶,左手执起瓶颈,啪一声在水泥地上砸了下去,玻璃片应声飞溅,锋利的破口在晦暗的后巷泛着冰冷的光。
下划时,手臂的皮肤稍稍破皮,并不觉得疼,下一秒钟,身体就被一股外力撞开,手中的碎瓶被夺,辰锋却吃吃地笑了。
「你发什么酒疯!你就是个疯子!」
而辰锋却在想,看那个男人骂骂咧咧惊慌失措的样子,还真是快意呀。伞已经落在他身后两三公尺的位置,他半跪着,半边身子都被打湿了,大病初愈的他,会不会又因为自己无休止的挑衅而心力交瘁呢?
「喂,洪政申。」辰锋伸起右手,将掌心贴到他已被凉雨浸透而失去温度的脸,「我发现,我开始没有办法躲开你了呢。」
政申在酒吧后巷推开了他,然后就那样淋着雨走回到车里。
辰锋拾起他遗落的伞,慢条斯理地跟上,眼眸的颜色越来越暗沉,他知道自己又动欲了。
辰锋拉开车门坐进去,政申也不说话,直接发动引擎上路。车厢变得狭隘,过低的气压透着股难言的湿热。
直到车轮滑入公寓楼下空旷的停车场,车子刚停,辰锋就替司机拔下钥匙熄火,然后整个人跃过两人间的排档,直接跨坐到洪政申大腿上。
辰锋的双臂撑着车椅靠背,将唇贴到政申耳边,低声问他:「你是不是已经硬了?」
政申一声也不吭,背脊都僵直了,他压抑着喘息,不知是懊恼对方行径卑鄙还是恨自己又一次被拐了。
辰锋见他不反抗,借着酒劲更肆无忌惮起来,多日积压的欲火当下就如同井喷,被政申冷面冷心的性感搅乱,一时觉得胸口轰鸣神魂颠倒,对着那唇就吻了下去。
口腔内温热的翻搅,一探进深处就吸住了舌尖,稍受抵触又撤下来,再蓦地窜入,覆灭般的攻陷和侵占。
政申在最后一刻煞住了车,他撇开头,恨恨道:「你要再敢胡来,明天就给我搬走。」
「终于下逐客令啦?我还当你有多能忍,是不喜欢被我压着吗?」辰锋舔着他的耳根子,「那今天,换你上我好了。」
「张辰锋,你够了。是不是要逼我说出难听的话?」
那些吻已经错落分布在颈侧与耳垂之间,兀自执着:「有多难听,嗯?你不知道,你爆粗口会更性感吗?」
「你真是个混蛋。」
另一名当事人完全对某人的凶猛提示完全置若罔闻,像一只饥渴的兽,一边脱自己半湿的衣服,一边扯开对方的外套和衬衫纽扣。
「又不是第一次这样评价我。政申……洪政申,我真想跟你试试看,也许我们……真的合得来呢?」就在时而密合时而分开的唇间,饥渴地吸取着自己想要的答案,「洪政申——你敢不敢?」
滚烫赤裸的肉体拉扯厮磨,都快擦出火来了,车内的闷热与雨点打在玻璃窗上的纷乱交织成一张迷离的网,汗水沁出毛孔,皮肤与布料变得黏湿。
辰锋技巧地解开对方的皮带,再扯下拉链,手指刚一探入,政申就倒吸一口气,最后仰起头强忍住快感,让自己不至于失态到呻吟,但已无力推开辰锋的撩拨。
「你一直想要我的不是吗?承认自己喜欢我,有那么难吗?」
政申咬了咬唇,用最后一丝理智有点邪恶地反击道:「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怎么办……我又想进到你里面,」辰锋突然将脸埋进他的肩颈间,闷闷说,「但又不想再惹恼你,今晚,我让你干。」
「你在……讲什么东西。」
辰锋猛地将座椅后推放倒,然后顺着政申的脖子下吻,凌乱的衣衫和裸露的强健胸膛,都令辰锋感到一股强势的眩晕,单是想像,体内就燃起了一团烈焰。
在那一分钟,辰锋非常精准地知道自己正为一个同性倾倒,他对他心存无数欲望,他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自认为能将对方当作调剂的圣手了,无论怎么自欺欺人,自己都没有理由再装得无所谓。
他要这个男人,他曾以各种姿态和方式去试探和占有,但其实却仍然没有抓到边际。
手指抚过的每一寸紧实的肌肤都摩擦起电,熟热的快感、高涨的情欲,相似而难耐,身体交缠时泄露了太多的秘密,爆发不能自抑的喘息,狭隘的空间挤压着彼此的神经。
辰锋单手撑在政申耳边,一手去解他的裤扣,情色而诱惑,整个过程是挟持着无法形容的冲动,当指尖顺着白色底裤探入,政申煽情地呻吟出声,辰锋突然感觉情动,直接俯身再次将舌推入他口中,堵截了那挣扎得快要分裂的自己。
下颚被舌尖一遍遍横扫,已经禁不起哪怕再多一点的挑衅,胸膛相贴,汗水渐渐肆意,急欲发泄的下体已经不再含蓄,当辰锋解开束缚,拉起政申的右手引他探入自己的臀部,政申惊诧地睁了睁眼,已经有些神魂颠倒了。
政申在过去的同性关系中从来没有被人进入过,除了张辰锋,他也不知为什么会为他做那种妥协,身体本能地就为他放低了姿态,但是现在的张辰锋却令他慌张得以为自己真的会为此陷入无法自拔的境地。
这种插入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侵略,这样骄傲戒心重又对感情没心没肺的风流男子,居然肯让他这样直接地进犯,本身就是一件刺激至极的事,政申在那一刻有些迷乱,当他的指尖沿着股沟深入那人体内时,耳边响起一声忍耐而破碎的低吟。
也许是他的回应太不娴熟,政申第一次从心底深处产生了一丝柔软的动摇,他喜欢这个男人是出于性欲,因为对方出色的外表和迷人的身材,都是好色之徒无法忽视和抗拒的,但是除此之外呢?
他从来没敢深想过,因为对于本质上得不到的人,他不想过多假设。
政申的务实一直是他必胜的法则,对待张辰锋的问题也是这样,他可能允许自己糊涂和沉迷一段时间,但不允许自己执迷不悟,所以他有过及时抽身的想法,也付诸行动了,可是当对方开始反复时,自己又进退维谷。
可是,今晚,他拒绝不了这个人,就算日后有多么纠缠不清,也没办法推开他示弱的诱惑邀请。
看张辰锋为他褪下长裤和内裤是极度煽情的过程,胆子再大,此刻也难免因生涩的主动而紧张,当他引领着政申的另一只手覆上自己的下体,和着节奏抚慰和平复着自己不可名状的情绪,因为过度专注,身体反应也变得异常敏感和直接。
每次抚弄都是烈性的煎熬,当政申托起他的腰,将性器摩擦他的后方时,他们的吻停下来,鼻尖相抵,彼此在最近的距离却没有对视的勇气,深呼吸过后,是政申凌厉的攻击。
「啊!」辰锋低喊出声,下压时手臂的肌肉微微颤栗,政申没有再动,他忍了片刻便咬牙自嘲地笑出来,「真他妈痛啊……」
像是要印证他的感受,政申一个挺身,直接由下而上贯穿了辰锋,蚀骨的快感淹没了意识,勃发的情欲引发烈焰焚身般的错觉,政申微微张口拦截了辰锋已经乱了的呼吸。
那紧窒的地带高温而神秘,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以占领,撑起上身,体位变换,插入得更深,激痛和过于着力的刺激,令辰锋抑制不住地咬住了政申的舌作为报复。
在政申几次强劲的顶撞之后,他俊逸而紧绷的神色开始松动,在下一轮挺进时,刚猛的力道顶得辰锋的后脑偶尔会砸到车顶几下。
那种钝痛激起的麻痹,就似他整副灵魂都要出窍般使他失声喊出来:「啊——洪政申慢点,嗯啊!」
政申的手覆着他的下体,按着自己的节奏抚弄着他,前后夹击的痛与快乐令辰锋品尝到从未有过的惊慌,紧跟着视线也被窗玻璃上的雨帘模糊了,他开始沉沉地呻吟。
是很疼,但是那种豁出去所有用来作交换的盲目,是他在别人身上无法做到的,只要碰到对方,就难免会有一场灼热难耐的纠缠,想过逃开,又忍不住接触得更深。
辰锋之前一直驾驭着对方,却未曾想到洪政申也是床第高手,他用所有的技巧将自己的情欲维持在巅峰,政申的抽插有时缓而有力,有时又疾风骤雨,几个回合下来,已经快逼他到崩溃的边缘。
浑身的感官都被打开,微微颤抖着才能支撑住身体,潮湿的强健肉体交颈相缠,辰锋错乱地以为自己的无保留是种丧失立场的前兆,他以为自己不会对男人动情,但是现在,他很难再否认,他爱上洪政申了。
最近的失魂落魄都是为他。
在狂热的抽送下,两个血气旺盛的男人此刻拖着对方卷入飓风般的爱欲,激喘声沉重地交织,脆弱的即将绷断的理性,再也辨不清主人的方向,他们之间只余车厢内那不堪重负的亲密,轰烈沉迷却又不顾一切,就好似要爆裂开来。
在攀上高潮时,辰锋听见那个人在他耳边叹息似地道了声:「辰锋……」这也是洪政申讲的唯一一句话。
那天最后是怎么回到家的,政申都有点记不清了,只是那一晚他仍把张辰锋丢在客厅沙发上,自己进了卧室。
有点无情?他不觉得,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去接受张辰锋那个并不怎么好的「敢不敢」的建议。
而辰锋也真是累极倦极,倒在沙发上就抱起被子睡过去。
凌晨三点的时候,政申从卧室出来,走到客厅开了一盏落地灯,把灯光调节到最柔最暗的那种,然后坐到辰锋旁边的那张单人沙发上,静静地盯着那张俊逸的脸。
他的面部轮廓、舒展的修长四肢,漂亮匀称的胸膛和手臂肌理,还有浅麦肤色,都昭示着一种原始的吸引力。
如果自己可以对他这一型多几分抵抗力,大概也不必陷入现在进退两难的境地。
清晨时,政申装作平静地穿戴好出门,走到客厅时,正好看见辰锋捂住头坐在沙发上发呆,政申径直经过往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