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难受。
全身上下,包括脑子都很难受。
他下半身完全没有了知觉。
不要说动一下腿,就连自己的腰都感觉好像已经丢了似的。
他根本动不了,眼睛也无法完全睁开,迷迷懵懵间,也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己是躺着的,只感觉到身边有人,他脑子再怎么想,都发不出力,他的手试图握紧手下的肢体,他想要求救,想要确认,但是他意识却一步一步远去,力气从弱到无,很快的,人又晕睡了过去。
再醒,还是黑夜。
相比之前,一夏已经能动。
他好累,全身倦怠,感觉爬不起来。
他微微睁开眼,又闭上,昏黄的床头灯光刺得他眼睛酸痛,他头很痛,眉头蹙得紧紧的,难受极了。
一夏以为自己是严重宿醉。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一天一夜。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
床边的闹钟一秒一秒地走着,一夏隐约听到客厅传来电视声,手上摸到温热的体温,眼睛缓缓地睁开来了。
他发现他左边躺着一个。
他心中惊诧之余,人微微往侧一退,这才发现他右边也躺着一个。
他们都睡得很熟的。
King还是如往常的习惯,把脑袋埋在了枕头下面。
而顾家,则是睡得规矩,侧身面对着一夏,黏着一夏静静地睡。
被子下的三人,都没有穿衣服。
雄性的味道充斥着整个房间,一床的凌乱外加自己身上的难受,一夏初醒懵滞的脑子里已经依稀猜到了什么,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
他还需要确认。
他挣扎着,隐忍痛楚,下了床,如老头儿一般曲着直不起的腰,扯来了被单,把自己的身体遮上,蹒跚着,往房外去。
厅里,古乐半躺沙发上,双腿搁在茶几上,心情不错,在看着电视。
沙发是背对着房门的。
他不知道一夏已经出来了,而且正贴靠在小饭桌一边的墙上。
他双手交握,拇指不断地画着圈,有点食髓知味似的,对厨房里头的人:“说真的,我突然间觉得,偶尔像现在这么玩玩,也不错哦。”
“你想想好了。”施炎端着杯水从厨房里出来,笑说:“一夏要是醒……”
施炎说着一抬眸,笑容一僵。
施炎的笑容不见了。
古乐马上就察觉到了什么,赶紧起身,看沙发后面。
一夏哭了。
一夏好崩溃。
“一夏……”
“你们是不是疯的!”一夏咆哮。
施炎慌了,赶紧放下了水杯,上前去扶沿墙滑落到地上的一夏,一夏使尽了吃奶的力去推开他。
施炎被推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古乐也意识到糟糕了,赶紧过来:“你干嘛呀,我们和你又不是没做过,我们道歉还不……”
“滚!~~~”
一夏好激动。
歇斯底里。
在一夏的眼中,这一帮真的就是恶鬼!
一次又一次的掠夺,而一次又一次地毫不犹豫地去伤害。
他们可能觉得他是个男的,所以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
但是他也是个人。
他也有血有肉。
这样的内心折磨,一次又一次,其实比死更难受。
“你们有没有当我是人……”
一夏的大吼连房里的顾家都惊动了。
King是顾家推醒的。
King原本迷迷懵懵,烦躁着,突然听:“你们有没有当我是人啊!”
“哥!”
King这才发现一夏不在,惶了。
两人赶紧下床往房外去。
一夏吼得几乎缺氧,泪拼命地落,看人多了,反而刺激了他的情绪,臂一伸,一把饭桌果盘里的水果刀一下抓到了胸膛前。
“哥!”
四小狼一下全都惊惶了。
“一夏!”
“……我真的活得很痛苦,你们知不知道?”
一夏的瞳孔在溃散。
“我真的很痛苦,你们知不知道!”
“你们没人性的……”
不懂得同情,也没有感情,一味的自私,一味地去伤害。
一夏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小狼们都乱了手脚。
顾家试图靠近,不想,一夏突然往手腕上一划,大家吃了一大惊。
一夏下手很狠。
那道血口子很深,迅速裂开了。
腥红一下染红了纯米色的被单,一点一点,晕开。
小狼们的心跳瞬地三级往上加。
他们脸色全变了,人也更加失措,但是已经没有人敢再擅自靠近。
施炎给King使了个眼色,King赶紧地,进房摸来手机,拨通连子的电话。
古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血会怕。
他想要靠近,却被施炎按住。
“一夏……”
一夏完全没有理他。
一夏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腕,一动不动。
一夏觉得,自己割错地方了。
他是真想死啊。
他觉得,下手,割的应该是自己的喉咙才对。
刀尖一转,突然,他听到了连子的声音。
他懵懵转脸,King的手机开了免提,手机里头传来连子颤抖的声音,柔声问:“一夏?”
连子……
“一夏?你应我一声啊……”
连子在电话那头哭了。
她正坐在车里,往一夏的家赶过去。
“你说过希望我幸福的……你记不记得?”连子的声音哽咽了,哭:“你说过要认我的儿子做干儿子,你说过要看着他出世,看着他长大的……”
一夏的泪哗哗的落。
“一夏?”
一夏艰难地开口:“……我……在。”
“把刀放下好不好?”
一夏摇头。
没有回答。
“一夏……”
连子在手机那头哭:“把刀放下好不好?”
一夏也哭。
一夏好委屈,好痛苦。
“一夏?”
“我……”
顾家突然扑上来了。
趁一夏不注意,一把把刀抢了去。
顾家抓的是刀锋,手掌一下鲜血淋漓,一夏刀突然被夺,吃了一惊,其他三人很有默契,一下扑上去,按住了他。
“没事了……”
成功把一夏制服,King在手机里交代了一句。
King的声音是颤抖的,他在后怕。
在手机那头听着,悬得高高的心一放,自责的连子再也忍不住,在车子里放声大哭……
第一四七章:懊悔~
“医生建议我们将他的病历转介到精神科医生那边,让他接受心理辅导和治疗……”
医院,冷清的走廊。
连子面对着玻璃窗,看着静静躺在病房里头,打着点滴的一夏,眼睛红红的,语调却异常的平静。
小狼们全都坐在她身后走廊长椅上。
低着头的,弓着腰的,紧握双手的,看着别处的,大家都很沉默,谁也没有说话。
“一夏的心结从他送走自己弟弟就开始了……”
连子对着冰冷的玻璃:“亲人一个个离开,他总觉得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所以,他拼命地对身边的人好,怕的……就是再次失去。”
“像他这么一个活得这么小心翼翼,这么好的一个人……”连子的泪忍不住,别过脸,双眼眨巴眨巴,末了,转过身来:“我求你们……放过他,饶他一命,好不好?”
连子的声音很低。
和往常的强势呱噪不一样,她的声音带着哭意,满是乞求。
小狼们不说话。
抿着唇的,低着头的,大家都很沉默,甚至没有人抬头看她。
远处,脚步急促。
连子转脸,看到沈武一脸着急慌张往她们这里奔来,微微一怔。
她明明没有告诉沈武的。
怕的就是像他现在这样,既自责又激动。
“是不是真的?”
连子有点慌,沈武很生气,吼:“是不是真的?”
连子嘴巴一张,沈武已经扎小狼堆里动起手来了。
几个人顿时扭到一团,连子拉架,不想,被大家手忙一推,一下撞到了墙上。
连子一叫,几个男人一愣。
连子抱着肚子滑到地上了。
大家一看,慌了。
“医生!”
King赶紧喊人。
沈武要去扶起连子,被施炎喝止。
阿路原本是跟着沈武一起来的,只是没他走得快,这会儿刚到的走廊入口,一看,心里一悬。
“老婆!”
阿路飞奔过来了。
很快,担架也过来了。
沈武和顾家合力帮着把连子弄上去,很快,医护人员把连子送了去。
阿路怒火得很,但是顾不上发,只瞪了他们一眼,赶紧跟上。
小狼们紧张了一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末了,都看向了沈武。
沈武自责得要死。
那天晚上,是他灌一夏喝的酒。
现在又害得连子这样。
他很是懊恼,烦乱地揪着自己的头发,眼睛红红,痛苦蹲在了地上。
连子后来查了没什么大的事。
但是因为连子情绪起伏太大,医生说有早产的危险,要留院,阿路听着,很恼气。
连子被安排住院休息。
阿路登记之后,肩膀被古乐手一拍,眉头一结,再也忍不住,笔一丢,肩一耸,直接火气把古乐的手挣了开去。
古乐眉一蹙,想开口,阿路转身:“闭嘴啊!”
古乐火气一起:“你现在是什……”
“我的意思是叫你们省省啊!”
阿路好大声,也很嚣张,惹得周围的人都抬头,看着他。
“我老婆啊,8、9个月了,你们搞这么多事,是不是要我老婆一尸两命你们才安心啊?”
“那个……”阿路朝一夏病房的大概方向一指,怒:“我大舅来的!你们轮着来玩儿,你们是不是疯的!”
大家都避开了阿路的视线。
不知道是尴尬还是惭愧,小狼们都不说话。
阿路看他们个个都这样,火气琤琤地。
他吼:“难怪连子说你们不通人性!枉我还拼命帮你们说尽好话,说你们是真的喜欢他,我艹你妈瞎了我的狗眼!”
顾家眉头一紧,辩:“我们无心的!我们当时都……”
“醉吗?”
阿路根本就不想听狡辩,好大声,直接打断顾家,指着他:“你以为你还是年少无知啊!你以为你这么烂的借口可以骗得到我吗?”
顾家闭嘴了。
他很愠气,却理亏,别开了脸去。
“现在你们有眼看的!”阿路瞪着他们,很认真:“如果一开始就不打算珍惜,也没有心的话……那就从现在开始放手,大家都是成年人,君子一点,没必要真的到了要举行丧礼的那一天,才来装后悔啊!”
阿路说完退一步,看他们没反应,恨他们不成钢,转身往连子担架床送往的方向去了。
阿路不知道,其实小狼们都很懊悔。
谁都没有说话。
一个一个,也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医院。
太阳渐渐露面。
阳光普照大地。
施炎静静地坐在办公室的大班椅上,背对着办公桌,听着秘书长的报告,面对着落地窗外的高楼大厦,眼眸定定地,很沉默。
古乐就像吃了火药,在自己地下赌场的办公室里为一些小事大发飙,重要的钱债合同扬手一扔飞得满地都是。
King在家里拼命地搞卫生,他很用力,搓着染血的被单,收拾清洗所有的床上的东西。
顾家开车一路兜着,漫无目的,在一红灯处停下,看着自己包着纱布的伤手,一直到转了绿灯,他都没有再开动车子。
后面的车在呱噪地不断地鸣喇叭。
有人在漫骂,更有人下车来敲他的车窗。
但是他就是没动。
在车里点起了烟,他很烦躁吸一口,瞥了车窗外叫嚣的人一眼。
末了,看对方人多了,他突然就火了,下车跟人动手打起来了。
一切一切,一天里头,他们浑浑噩噩,非常烦躁。
懊恼在心中挥之不去。
脸青鼻肿的顾家在小公园长椅上抽烟抽了一天。
脸上的伤让人侧目。
但是路人的视线,他全当没看见。
天色渐渐由明亮转向昏暗。
小公园的小孩随时间散掉了。
没有人理会顾家。
他仿佛变成了小时候的他,在那里期盼着一夏能够来到。
直到夜幕来到,他把烟蒂往地上一丢,踩一脚,这才认命地回到车上。
他往医院去了。
出了电梯,一个转弯,往长廊走去,这才发现,其余三个,都在。
大家都下意识转脸看到了他。
脸上的淤青挺显眼,顾家舌头在口腔里顶了顶嘴角的位置,嘴巴一抿,在古乐身边坐下。
大家都不说话。
静静地,就如秒针走过般安静。
他们都在等着一夏醒。
在清冷的医院长廊里,阴寒的白炽灯下。
低着头看地板的,仰着头对着天花板的,叼着未点的烟的,摸着受伤的脸的。
很沉默……
第一四八章:失踪~
第二天,上午十点。
憨娃娃睡得越发地沉,往旁边一栽,一下把身边的顾家惊醒了。
顾家整个弹跳起来,动静太大,这一下,大伙都醒了。
手忙脚乱一阵,King最先稳住自己回过神,揉揉眼睛,一抬眸,透过病房的窗户,他看到病房里面坐着的人,一怔。
一夏已经醒了。
脸唇苍白,静静坐在床上,不说话。
Sam和连子都在里面。
显然是刚进去的,Sam提起带来的水果篮,放到了病床移动桌上。
连子在极力假装轻松地说着什么。
Sam附和着,只是点头,微笑,并没有多说话。
“醒了哦……”
King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古乐听闻,凑过来看了一会儿,突然莫名有点怯,眉一蹙,问:“……如果我们现在进去道歉的话,你说他会不会抽刀砍我们啊?”
“刀?”King转脸看古乐,怯:“你随身有带枪的HO?”
古乐一惊,眉一耸:“你是说他会抢……”
“你们是不是男人啊?”
顾家不满,打断古乐。他刚要张扬自己的英雄情怀,施炎一瞥,接话:“不如我们下去给他买份早餐上来再说?”
纯粹试探。
结果,顾家马上:“好主意!”
众眼一眯,瞥他:“……”
末了,大家:“唉……”
摇摇头,他们纷纷离开座位往长廊出口走去。
说到底,大家心底里其实都有点怯。
大家都觉得难为情,大家都怕一夏再飙,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家在医院餐厅找张桌子坐下,King环视了周围一眼,凑近来,问:“那现在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古乐手一摊:“你做过的事我也做过,你觉得我会有办法吗?”
“上去认错啰。”顾家挺郁闷,说:“大不了一跪谢罪。”
“跪?”古乐转脸对顾家:“你真是以为你膝下有黄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