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所有的情感都被残忍的粉碎，我只剩下坚强的理智。能够将自己完整的保护起来的理智。我不想被伤害，所以，只能去伤害别人。

“是啊，我当然不是纪颜……”

我的身体轻微颤抖着，勉强露出笑容，用极度冰冷的眼神看着他，“纪颜死了……我占据了他的身体，夺去了他的一切……我把他给杀了！”依然在笑，让脸上的肌肉始终保持在微笑的幅度。可是我却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别再说了，不要再说了。让我住嘴吧，我究竟在想些什么呢？我混乱的大脑似乎被某种名为疯狂的物质彻底占据，我残破的心脏终于完全停止跳动。

言显得更加愤怒了，我甚至看清了他面部上那种扭曲的模样，他突然高高扬起手，然后重重挥落。我愕然着来不及反应，一个巴掌就落在了我脸上。

耳朵里甚至因为这一个巴掌响起了耳鸣，我一时间呆住了，完全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言居然打了我……而且还是以最为侮辱的方式，他甩了我一巴掌。

还是感觉不到疼，即使脸上都红红的肿起来。

我最终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沉重的吐出来，把我所有的不甘和委屈统统吐出来，就算无法减轻我任何负担。我身上背负着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包袱，没人能够理解我的绝望，我的决心，即使是你……言，即使你是曾经说过不会离开我，永远不会背叛我的言。

言，我知道了，你看到的只是纪颜。不是我。

所以，我也举起手，把这一巴掌原原本本的奉还给他。可能是我用的力气比言还要重，他被我打得倒退了几步，捂着脸不说话，靠着墙壁的身躯仍在颤抖。

“不管你跟纪颜是什么关系……但是现在我才是王。”我抹了抹嘴角因为破皮溢出的血丝，淡然道，“只有我才有资格命令你……而你，必须听从我的命令！你没有反抗的余地！”

我真的不想这么说，真的。但是我仍然说出了口。我的脑子仿佛被什么东西蛊惑了一样，残忍的话汹涌的冒出嘴：“纪颜已经死了……被我给杀了，我猜你很想报仇……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你只能呆在仇人的身边，像条狗一样听从我的调遣！”我凑近他的耳边，嬉笑着轻声道，“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你这个废物！”

我看见他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然后终于靠着墙壁滑倒下来，嘴唇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

83.疯狂至极

不要再说了，纪颜。停下来，快停下来。我捂住胸口，重重的喘着气。然后僵硬的站直了身体，看着瘫坐在地上的言。他的嘴唇发白，手指轻颤，我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有多难受，我只是在不停的逼迫他，顺便更加努力的逼迫自己。

“现在，听从我的命令吧。言。”我还是笑，像个魔鬼一样微笑，“我要你，抱我。”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所有苦难都会走到尽头。可是我也一直在疑惑，为什么属于我的苦难从来没有结束过。为什么我总是一遍一遍的重复自己犯下的错误，明明知道这就是错误的，明明知道不该如此，还是奋不顾身的跳下火海。

如果是我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我还能找到借口托词，可是恢复了记忆之后，我的理智，我的决心，我所有冰冷的黑暗，应该都已经回到了我的身上，我应该不再会被任何事情打动，我不会再拥有多余的感情，不会。

因为作为王，从来不需要感情。作为王，只要习惯孤独就好了。

可是，言。你用那种陌生的眼神看我的时候，我还是难过了，只是我不会像以前那样懦弱接受你给我的这一切，我终于也残忍的反击起来，终于也开始明白，伤害别人比接受伤害要好，至少我可以永远处于胜利的角度，即使代价是在我残破的心脏又划出一道伤口。不过这也没关系，反正早就感觉不到痛苦了。

“抱着我，言。”让我感受你的温度，我觉得很冷，明明房间里面有恒温系统，可是真的很冷，你看，我都在发抖了。冷得发抖了。

言默默地爬起来，然后按照我的命令拥抱住我。他的怀抱很公式化，不像以前那样感受到那种炙热的感情，对我的感情。直到这一刻，才终于明白被人爱着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言……我最讨厌你了。”我说，我笑，却流着泪水，“我从你在那个实验室里面诞生出来的时候就开始讨厌你……为什么你要对我那么好，什么事情都愿意做，哪怕我故意刁难你，肆意折磨你，你什么都不说……你干嘛对我那么好，为什么要那么温柔，你难道不知道我最受不了别人对我温柔了吗？”说着说着，他突然一动，抱我抱得紧了些，我继续笑，继续哭，“……言，别动，让我抱着你，也不要说话，好吗？……言，喊我的名字，喊我……喊我纪颜……”

我终于听见他沙哑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字，让我泪如雨下的两个字：“纪颜……”

“这是我，最后一次，用纪颜的身份告诉你……”我用力搂着他的背脊，把嘴伏在他耳边，“呐，言。纪颜他……终于开始喜欢你了。”

我终于说不下去了，松开抱着他的手，然后手指插？入他的发丝，把满是泪痕的脸凑过去，嘴唇贴上了他的唇。嘴里面却满满的是苦涩的味道，连带着这个轻吻都是苦苦的，苦的令人心里发酸。

退后一步，很主动的勾着他的脖子往后倒。我整个身躯倒在背后柔软的床上，顺便扯着他的衣服也倒了下去。言趴在我身上，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我，他问我：“你是纪颜吗？”

我笑，答道，“我当然是纪颜，当然是。”

我一直是纪颜，从一开始就是，只是你们都不相信，都选择了不信任，然后把我一个人丢开了，丢在了冰冷的黑暗里。所以啊，我终于死在了那个冰冷的黑暗中，我，已经死了。

言犹豫着把吻落在我的脸颊上，轻轻地，又小心翼翼的。然后终于控制不住，扯开了我的衣服，露出了大片的胸膛。我想我的身体很年轻，不像灵魂那般衰老，没有任何伤口能在我这具身体上留下伤疤。这样的躯体，应该，很能取悦别人吧。

言颤抖着手指，却很暴躁的用力的扯着我的衣服。他撕咬我胸前的肌肤，在上面留下一个个鲜红的印子，自己也是迫不及待的脱掉了身上的衬衫。俯下身来，肆意抚摸。

我一直在笑，媚骨的笑，顺便扭动一下自己的躯体，让自己浑身上下散发着诱惑力。只是眼睛一直无神地盯着天花板，我只是在心里默默数着倒数计时。

言进入我的时候还是小心翼翼的，尽管他看起来完全就是急不可耐了。但是依然不想伤到我，那硕大挺进来的时候，我紧紧抱着他的背，指甲在他背上刮出一道道血红，他有些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温柔响起来，“纪颜……是不是很难受？”

他怀抱的温度那么温暖，完全包围住我，感受的就是从所未有的安全感。我没有回答他，依然紧紧抱着他，让他也紧紧抱着我。让自己几乎是浸了汗水的发丝散落在他的肩膀上，我还是默默的在心里数着时间……5……4……3……2……1……

数到1的时候，房间的门终于被人推开，有人呆立在门口，惊骇的注视着我们。

是董毅军。

——*——*——

言根本就是仓皇的松开我，顺便扯过被子盖在我身上。我和他的目光齐齐望向站在门口的那人身上。然后，那人蠕动着嘴唇，结结巴巴的开口：“……对，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董毅军的脸色白的跟白纸有的一拼，他抖着身子退后一步，差点就没摔倒在地上，我很少看见他这副样子，这副仿佛就要死掉的模样。

“急着走做什么？”我对他笑，“我可是特意让你来看戏的呀。”

这一回，董毅军反而说不出什么话来，反倒是旁边的言如同雷击一般瞬间愣住了，直愣愣地看着我，然后傻傻的问：“你……你是故意的？”

“当然。”我理所当然，“这样……多好玩啊。”

言突然猛地从床上跳下来，衣不蔽体。他根本就是惊恐的瞪着我，又一次颤抖着发问：“你，你到底是……谁？”

我抓紧被子，靠在背枕上，悠然说道：“我？我当然是王了，我还能是谁？”

我只能是我了，只能是王了。纪颜、俞什么的……都死了，所以，就只剩下我而已。只剩下一个冷血，残忍，永世孤独的王而已。

言突然跑了出去，他像是被我吓的彻底了，跑得飞快，衣服都来不及穿，匆匆忙忙跑出去，只留下我和站在门口的董毅军。董毅军乖乖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切，这样就跑了，我还没玩够呢。”我有些扫兴的看着言离开的背影。自顾自的从床上爬起来，也不在乎自己还光着身子，更不在乎身上满满的都是欢爱的痕迹。

“我知道……你不想这样的。”董毅军突然开口，他走过来，脱下外套，搭在我的肩膀上，只是手依然还在抖，低着头始终不看我。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些什么。”我看着他。

“我了解你。”

“哈……哈哈！”像是听见了什么非常好笑的东西，我忍不住捧腹大笑，“你说你了解我？董毅军，你太自不量力了！你到底是什么时候，了解过我？！”

“你们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已经充分了解我了吗？你们每个人，是不是都这么自以为是的以为，我就是那么简单，容易理解的人？这太可笑了不是吗？实在是让我笑掉大牙！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我到底扛着什么样的负担！不知道我到底有怎样的绝望，不知道我到底陷入了怎么样的绝境，不知道我究竟被害到什么程度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伸手，扯住董毅军的衣领子，我觉得自己差不多开始疯狂了，我掐住他的脖子，很用力很用力的掐，我想杀了他！我真的想杀了他！

“董毅军，纪颜已经死了。”我看着他窒息的脸色，他憋得满脸通红，倒是给原来苍白的脸色增添一份色彩。不过到了这种地步，他还是没有反抗，没有丝毫反抗。我笑着说，“纪颜死了……他死了，就是被你们杀死的，你们是不是很爽？那个懦弱的家伙，那个胆小怕事的家伙终于死了！哈哈！”

董毅军被我掐的完全说不出话来，他终于一只手抓住了我掐着他的手腕，逼着我放松了力气，才从嘴巴缝里面挤出三个字：

“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能换来原谅吗？我愣了一下，然后讽刺似地笑，笑得张狂，要是说对不起有用的话，那还要警察做什么？！人都死了，对不起还有用处吗？董毅军，你未免太自以为是了吧，你以为只要道歉的话，谁都会原谅你吗？

我不会！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们！我更加狠狠的掐着他的脖子，我要你们都去死，死了的话，灵魂就会一直在我身边，谁都无法背叛我！谁都没办法离开我！我要你们永生永世都留在我这里！永远！

“去死……吧！”我从喉咙里面扯出这句话，咬牙切齿。可是我没想到的是，房间的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出现的同时也说着一句和我一模一样的话，这个人几乎是用和我同样的语气说道：

【去死……吧！】

而且，还是用罗族的语言说出来的。

84.信守承诺

程成……？！我有点震惊的看着这个出现在门口的人，这不就是我不久前从那艘即将爆炸的飞船上救回来的人！那个叫做程成的生物研究员！

他应该是寄生体的，但是为什么……会说罗族的语言？！

千钧一发之际，我的脑子里面只来得及闪过这些零星的只字片语，因为程成早就已经发动了攻击，被他当做武器的是一把轻型手枪，这种手枪是由Virus专业制作，型号E536，子弹是红色光束，射中生物体的话会引起生物体内脏大面积溃烂，射程还比较远，后座力也不强，而且准确度也非常高。手枪的子弹是由高能量提供，无需换弹夹，也不要冷却时间，可以持续连击。

程成发动攻击的时候我根本来不及反应，我甚至没有察觉到他出现在哪里，所以，他开枪的时候，我已经没有时间去躲避了。

我最后所能看见的，就是红色光束弹带出来的一串长长的光尾，在空气中绚烂的急速闪过，子弹似乎灼烧了周围的空气，连温度都开始升高。

可是我并没有多么害怕，虽然程成的出现确实出乎我的意料，而他这一击很可能让我身受重伤。不过却不会死，我要是不想死的话，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夺走我的生命，除了我自己。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更加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董毅军突然扑了过来。

在我的印象中，董毅军一直是以一个十分高大的形象出现的，他军人的身姿，铁一般的意志让他时时刻刻都如同一个英雄，会永远保护我的英雄。我想我就是这么被他吸引的，自甘堕落一般坠落在他的脚边上，曾经深深期盼着这个男人给我的温柔拥抱。

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那个时候就像个白痴。

可是如今，董毅军又一次用他宽阔的肩膀覆盖了我，我们俩的体型不成正比，我瘦小的身子被他那么轻而易举地抱住，他那么温暖，他的脸庞，他的呼吸。我们这样贴得紧紧的，甚至有一瞬间我恍惚的以为，自己已经永远和他在一起了，无法再被分开了。

我知道这只是一种幻觉，它也确实如同幻觉一般美妙，董毅军终于瘫软的倒在我身上，他背上一大片血肉模糊，红色光束的子弹击中了他。

他依然试图拥抱我，沙哑的声音细不可闻，在我耳朵边上微弱的响起来：

“纪颜……纪颜，我会保护……保护你……”

这种语气，一如当初我们还在实验室的时候。我当时撒娇耍赖让他许下永远保护我的誓言，而他也是用那么温柔的眼神，那么令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语气，他说：是的，我会永远保护你。

如今我想起来，觉得那个时候的董毅军好傻……那个时候的我更傻。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董毅军，你真傻。”

是啊，你那么傻。傻得无可救药了。干嘛要保护我，我有什么值得你去保护的。更何况，现在才来保护我，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你忘了？你早就失信于我了。因为你的失信，纪颜都死了。……很悲惨不是吗？你保护的是我，不是纪颜。不过更加遗憾的是，我连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谁了。

我只能轻抚着他的背脊，他血肉模糊的伤口将我的手都染红了。而站在门口的程成依然没有放弃开枪的举动，不过他的子弹都被我用神语做的护盾牢牢阻挡在外，只剩下子弹冲击到盾牌上剧烈的轰炸声。我还是坐在地上，手里抱着董毅军，他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冰凉了，不过还没有死透，至少我能够感受到他几乎消失掉的心跳，还有他呼吸时渺小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