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深院(第三卷)——锦重
锦重  发于:2013年06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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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安乖乖转一圈褪掉外袍,将手上的鸡汤往桌子上一放,准备坐在炭盆前烤手。就听容离别扭地抱怨:“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吃肉,给别人倒大方,也没见什么时候给我花过几文钱?”

夏安好笑道:“你什么都不缺我怎么给你花银子。”

“我缺啊。”

“缺什么?”

“缺你。”容离抱起夏安,自己坐在凳子上,然后让夏安坐在自己的腿上。

夏安道:“我已经是你的了,不需要用银子买。”说完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薄红飞上脸颊。容离亲亲他的笑脸:“又开始伪君子了。”

“还剩两碗你要不要来一碗?”夏安放在炭盆上热热。“我闻着还挺香的。”

“夏副主事亲自花钱买的,哪里能不香。”容离语调怪异:“他吃了多少?”

夏安老实回答:“就吃了一小碗,你瞧。”掀开盖子,让容离瞧:“还剩下一大半呢,能有两大碗,你要不要尝尝外院大厨房的手艺?”

“他吃了一碗,这里还有两碗?”容离斜眼问。

夏安点头:“我骗你作甚?”字音未落,就见容离抄起鸡汤,咕咚咕咚似喝酒般仰脖喝起来。

在夏安睁得溜圆的大眼睛注视下,容离抹抹嘴放下,得意道:“汤水我喝了,肉你吃吧。呃,可真难喝,我王府的厨子居然能把鸡汤熬成这种味道。”

“我吃着还行啊,又不是只有屁股和鸡头,可能是没你平时吃的材料多吧,味道比较单一,但是确实很香。”夏安擦干净手,直接伸手抓了一块来尝。

容离讽道:“自然,这是拿夏副主事的铜板买的,能不香么?”

“怪腔怪调。”夏安白了容离一眼,突然精神一振,转身面对着容离坐好,摊开手掌:“要不是你‘软禁’我,庆图也不会挨板子,就不用买鸡汤赔礼道歉,所以鸡汤钱是不是应该你出?”

容离顿时心花怒放。这是个很好的现象,夏安主动开口问他要银子。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二人之间的间隙又小了不少。

但是——

“为什么要我出,分明是你自己私自答应下来,又忘记的。我都跟你说了两屋有地道相连,你说一声,微黄可以去帮你拿过去做啊。再说你不是知道我有暗卫的么,是你自己忘记了,凭什么……”

“啰嗦。”夏安衔着肉直接堵了上去。

肉挤到了容离嘴中,夏安灵活的小舌也跟着钻了进去。狠狠咬下一块来,容离有力的舌头往后一推,夏安就被逼了回去,同时被对方的舌头闯了进来。

两人似打斗般吃完肉,都有些意犹未尽。容离提议道:“晚上我没事,你到我院子来吧。”

“我要跟着何管事去明轩院协助置办宴会用的东西,不知道晚上有没有时间?”夏安还担心何管事会带他到肉庄算账,好几日没去了,上次那个好几个错账的账簿,也没能理清呢。

容离轻笑:“不用去了,我又没把阿堵院交给她管理。过会,便会有人来告诉你‘夏副主事,何管事叫你去一院’。”

刚说完,就听外面真的有人敲门:“夏副主事,管事要大伙都去一院。”

“何事?”

“奴才不知。”

夏安求助的看向容离,后者压低声音说道:“我让熙侧妃暂时打理你们院子,她一定不会让你们去王妃的明轩院的。你就乖乖的晚上来陪我吧。”

“我知道了,马上过去。”夏安先打发走外面的小厮,问容离:“可是想用侧妃压制王妃,侧妃娘家的势力虽说没王妃娘家那么厉害,可也不容小觑。本来是四方争霸,现在只剩下两方了,难免要撕破脸拼个你死我活。”

“而兰香公子也有自己的势力,这个时候王妃若是能放兰香一条生路,就可以和兰香联手对付侧妃。”夏安皱起细眉:“这样虽能救出小金来,可是让王妃和兰香联手,以后再对付他们岂不是会很难,尤其等他们收了侧妃在府里的势力后?”

容离伸手抚平夏安的额头:“我不喜欢你低头、皱眉、逃避、多管闲事,还有不肯承认自己是方夏安。”

“告诉我你的用意吧,容离,我保证不插手。”夏安道:“你不说清楚,我因为会担心而做出什么动作来的。”

容离伸出舌头将夏安唇角的肉渍舔了:“你担心我?真好。告诉你也无妨,兰香被我买下之前,也是傲的很。他那样一个玉人,被人轮了,怎么可能不记恨在心。我看,要不是为了报仇,兰香早羞愧而死了。”

“所以,即便是兰香和王妃联手了,那也是明面上的,其实兰香背后还会使坏的对不对?”夏安接话道。

容离笑道:“傻奴才。”

“你才傻。”

“那你猜猜我把外院的权利分给他们三人,是打了个什么主意来除掉他们呢?”

70

对于熙侧妃接管阿堵院,众人心中在翻江倒海,面子上也不得不作出一派平和恭顺来。何管事提出王妃的命令,他不敢贸然决策,一切都还要请熙侧妃吩咐。

熙侧妃也是给足了阿堵院面子,王爷的意思刚传下来,她的人便紧跟着过来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第二日,熙侧妃盛装打扮,到院子里来接受众人的请安。

“王爷叫我打理阿堵院,实在是太过突然,我连个准备都没有。但念想着两大花宴马上要办,又是过年前的重要关头,昨夜匆匆召了何管事问话,又瞧了咱们院子历年大事记册,心中总算是稍稍有了些谱。”

熙侧妃年纪不大,眉眼之中还带着俏丽,喜穿大红色、明紫色等艳丽夺目的衣裳。她坐在上首,对着跪了满地的人,声音清脆道:“咱们院子做事向来受王爷夸赞,府里哪个人不叫声好。可我昨日却发现,院子里外不一,竟有不少的沉疴痼疾。”

“就拿人事来说,院里的人不少,真正有本事的却不多。像夏副主事这样的手艺好的人,院子里一个巴掌就能数的完。”

被点到名字的夏安,心中便有些惴惴不安。在他之上有何管事、胡主事和庆图,别的活计也有比他做的好的人,做礼单虽然比较吃香,但其他活计也很重要,为何单单挑出他来说。

熙侧妃自是不管夏安如何想,径自说道:“院子里不留没用的人,不行就打发出去,再买新的进来。”

这话一出,众人的心都吊到嗓子眼了。

“还有库房,礼单入库的过程太繁琐,一个礼单,需要分成好几类入不同的库,等到全部完成下来,需要好几个人。这太浪费人力了,虽然以后整理查找比较方便,但是过个几年,库房不够用了怎么办,以后光纪事册就装了大好几个库房,整理和查找还会方便么?”

“何管事,你是院里的老人了,这其中的毛病,我不说你也该明白。眼下府里事多,不方便治理咱们院子的沉疴,先一点一点的改吧。你同几位主事细细商量着,定好了如何改动的计划,再呈上来给我瞧。”

何管事膝行一步:“是,奴才晓得了。”

“还有。”熙侧妃的唇一开一合:“夏副主事擢升为正主事,负责此次宴会之后所收礼单整理入库以及协助明轩院将礼物造册入库等一概事宜。”

带着伤前来的庆图扯扯正思考熙侧妃意图的夏安,后者方上前跪了谢恩。

“不知道侧妃娘娘是何意思,怎么突然就会提升夏安呢?”胡主事将门关上,说道。

屋里只有几个人,庆图大着胆子说道:“怕是要把夏安培养成她的心腹,想先示个好吧。”

何管事摇头,拨弄窗前的兰花:“若是此意,未免太过明显。”

“熙侧妃不像是藏着掖着的人,说不得就是这个意思。”胡主事附和庆图的想法。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夏安你这段时间多加小心,有什么不懂的、觉得异常的一定要来先问过我。”何管事谆谆嘱咐。

胡主事又叹道:“听说侧妃娘娘在娘家作女儿时,就学着打理庶务,瞧她在大厨房的作为,不是个没本事的,倒比王妃娘娘的手段更……”

“胡主事。”何管事喝到:“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管事教训的是。”胡主事面浮愧色。

何管事又说了两句,叫众人退下,独留下夏安。“你一直不肯严明你与王爷的关系,我懒得多问。但若你与王爷关系尚可,切记将你的忠心告诉王爷,莫教王爷对你起了疑心,那会比奸细死的更惨。”

“奴才明白。”他也想快些回屋子将心中所想告知王爷。

“熙侧妃的父亲虽然不掌实权,但他哥哥林雪莫为皇上所重用,是眼前一等一的宠臣。林家这几年势头大盛,再加上林雪莫有意与十五皇子交好,十五皇子自然对林家多有照拂。”

“可能你想不明白,咱们王爷无权无势,并且不受皇上宠爱,为何能娶到尹家的嫡女?那尹家是二皇子的人,二皇子为控制咱们王爷,便让尹家主动向皇上透露愿嫁与咱们王爷。皇上一听自是非常高兴,很快便下了旨意。”

“而十五皇子渐渐长大,她母妃在后宫也是顶顶尊贵的,近两年来也露出了争位的野心,林家可以算是他的人。所以不要以为咱们府里是两个女主子在斗,其实这背后是两个皇子在争咱们王爷的支持。”

夏安咬唇听着,半响才插嘴问:“咱们王爷有那么重要么?”为何皇子争位都对一个没有实权的清闲王爷看的如此之重。

“王爷是前皇后之子,外祖家势力也不小,虽然没有继承皇位的可能,但若谁能叫王爷信服,诚心拥戴,在舆论上就占了优势。”

夏安又问:“那王爷的外祖家现在有支持哪位皇子么?”

“他们支持二皇子。”

记得容离说过,让尹家支持他还不如灭了尹家来的简单。当时他还在想为什么尹家不支持自家的女婿,却原来容离没有继承王位的可能性。可是妄图让一个女人来控制容离,也太异想天开了,所以,尹家是白白赔了个女儿进来。

何管事言道:“我与你说这些,不过就是给你提个醒,王府的争斗无论哪一派坐大,你都不要妄动心思。皇族夺位,风云变色,咱们不过是蝼蚁,经不起他们随意一脚。”

“奴才知道,不管如何,王爷才是咱们的正经主子。”夏安垂头道。

“你知道便好,下去吧。”

夏安躬身退下,回到屋里,便进了地道。容离怕夏安迷路,在不显眼的地方做了记号,整个地下通道,只有夏安通往容离屋子的路上有标记。这样夏安既不会走错迷路,也不会动心思往别的地儿串。

敲敲上面,若是方便便会有人打开,拽他上去。容离寝室连王妃都不许来,向来方便的很。但是夏安坚持要敲一下,容离也懒得与他计较。

“公子。”微黄笑着把夏安拽上来。

夏安问:“王爷呢?”

“公子稍安勿躁,王爷一整个下午都在书房处理事情呢,奴才马上去说一声。”

反正听风院都是容离的人了,那他在院中走动也无妨吧。夏安思及此处,言道:“我能自己去书房看看么?”

微黄一愣,随即笑道:“当然,我为公子引路。”谨慎胆小的公子什么时候转性子了?

“不用,我自己去,不会有人拦我吧?”

“不会,请公子放心。”微黄对夏安是越发恭敬了,他有预感总有一天眼前这个人也会成为他的正牌主子。

夏安道了谢,便出门经过一处圆拱门,从抄手游廊绕道容离的书房。守门的侍卫都是跟了容离多年的心腹,也都见过夏安,一见是他,便要开口请安。夏安忙摆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放轻脚步打算吓一吓屋里的人。

侍卫们皆面面相觑,但他们想以王爷的功力定然能听出来夏安的气息与脚步声,王爷不开口拦,他们何必多管主子之间的事。

自以为不会被发现的夏安悄俏走到门边,附耳过去,听了一下,似乎没有声音。以为容离在看书,便猛地推开门,想突然进去吓容离一跳,被反被屋里之人吓了一跳,一时定在当场。

“……夏安?夏安!”方夏同激动的叫道,要去抓住怔愣在门边的人。

夏安反应过来,要转身跑,却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缠住腰,视线突变,稳稳落于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他一时不知是窘迫,还是难过,想挣扎着站起来,却被抱的更紧,头被按在容离胸前。

听得容离冷冷说道:“方夏同,我叫你起来了么?”

吕夙告罪道:“王爷,竹青(方夏同的字)只是见到亲人有些激动罢了,这是人之常情,还望王爷恕罪则个。”

“哼,这个可以不计较,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说说方家老爷子怎么又活过来。”明显感觉怀中之人身子震了下,安抚地摸摸他柔软的发丝。

方才他听到有人来,侍卫不出声劫拦,又是不会武功的人,便只有夏安了,他便示意屋内噤声。

他本来是答应夏安,再不许方夏同进王府的,但今日方夏同求见,却是说自己的父亲还在人世,他便动了心思,想要了结了一直堵着夏安的心事。

方夏同复跪下答道:“当日全家入狱,怕王府追究,家父便想了个法子,希望以假死来博王府同情,放过方家全族。王爷,这全是草民那时吃了豹子胆犯下的错,请您治罪。”说完,深深伏首。

这话他已详细地说过一遍,但他明白王爷的意思,是要他亲口承认给夏安听。此刻他心中震荡,不只为见到自己的堂弟,更为王爷竟抱着堂弟坐在他的腿上,如此亲密。堂弟已沦落到男宠之流了么,叫他如何不痛心?

都怪他一直下不了决心,不敢说出事实真相,才害的堂弟吃这许多苦头。前几日吕夙从江南安顿好赶回京城,与他商议说,王爷最近动作很大,以前交给他打理的商铺现在基本上吞并了京城附近几个城镇的大部分生意,行动迅速,像是要爆发什么。

他便想着若能在此时投诚,说不定王爷念着他方家的生意和他自己的诚意,能饶恕他这次,并且能开恩放他堂弟出来,他愿意奉上方家全部财力、铺子和人手,对王爷尽忠再无二话。

“确实该好好治你一治,你自己说怎么罚吧?”容离说完,身后的衣服便被紧紧抓了一下。这只记吃不记打的家伙,心怎么那么软?

“草民愿为王爷效力,自此为您仆役,方家一切除草民的家人外,皆归您所有,从此再无二主。”

容离伸手到后面把那个掐他的爪子拍掉,面色仍是一派冷冷:“戏弄本王,你当这样便可了结了么?哼,不抄杀你全族,难解我心头只恨。”

方夏同惊道:“求王爷恕罪。”吕夙却愣住,望着王爷不知作何解。

夏安急急挣脱出来,低声哀求:“容离,不要。”

“你不许多管。”容离语气极冷。

夏安双目已红,拽着容离前襟颤着唇说不出话来。容离此时满面白霜,似乎回到了他出进府时高贵的主人模样。抱着他的手松开,夏安顺着滑跪到地上,重重磕头道:“求王爷饶了方家吧,求王爷放过方家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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