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别离——丹笙
丹笙  发于:2013年06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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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别这么说了……”李母呜咽一声掉下泪来,“你弟弟昨晚都跟我说了,这事,不怪阿轩,是你弟弟,你弟弟一直对阿轩有感情,我亲手养大的儿子啊,这么大的事我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什么--?!”李泽云在母亲面前蹲下,很是震惊地看着她,“你是说泽溪--泽溪真是--”

李母点点头:“这种事,在我们年轻时候那个年代也发生过,那时候下场那个惨啊,你说你弟弟要是有一点办法,他也不愿意走上这条路啊,他一直都比你听话……”

李母说着说着又哭起来。

李泽云站起身,有些接受不了地说:“你们、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搞同性恋!这不是闹着玩的!这是、这是变态!!”

“够了!”一直一言不发的李父此时严厉地呵斥大儿子。

“爸!就是你们平时太宠着他了,他要什么给什么,现在走上这条路了,难道你们还要纵着不成?你们知不知道什么是同性恋?!你们有没有想过后果有多严重?”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懂?这么大的人了,还是这么毛毛躁躁,遇事不沉稳,你弟弟都没有慌,你慌什么。”李父淡淡道。

李泽云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听口气,这是不打算严肃处理?

“那、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李父沉默一下,说:“让你弟弟先念完大学再说,他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只要他不后悔,无论他选择走什么样的路,我都没有意见。”

李泽云又看向母亲,李母是个生活安逸惯了的人,凡事有丈夫儿子担待,她从未遇到这种难题,自然是一时没有主意,只能听李父暂时安排。

李泽云摇了摇头,嘟囔了句“都疯了”,抓起桌上的钥匙,开门离去。

第二十四章

寒假就这样过去了,李泽溪早早踏上南下的列车。

突如其来的被迫摊牌,让他如释重负,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家里人的态度,除了大哥之外,爸妈似乎没有太过严厉地苛责他。

爸妈一向都是很疼他的,他眼眶热热的,为有这样的一对父母而感到庆幸与温暖,同时又对他们感到愧疚。

现在他的一切都朝着明朗的方向发展,再也不是那种模糊的未来了。只是,如果有那个人陪伴的话,这一切就会更完美了吧。

做人大概不能太贪心,可是,这两者似乎并没有冲突,他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得承认,问题从来不在外来条件上,而在于那人本身。

或许放弃是最终的结局,人之所以痛苦,全在于追求错误的东西。他和宋少轩,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想一错到底也好,但是,没有人配合。在这样的安稳现世,两个人还不能在一起,除了不够勇敢,还有,不够相爱。

这个年过得很不是滋味,宋家仿佛是天塌了一半,四处硝烟弥漫。

“不行!说什么也不行!你是想要气死我吗?这刚订婚才几天?你就要退婚!江家本来就够大度的了,你不要一再不知好歹!如果你答应妈以后好好过日子,不再跟李家那个有瓜葛,这事就这样过去谁也不提,你说呢?”宋母是牟足了劲要把宋少轩从“泥沼”里拉出来,她总觉得自己儿子是被别人带坏的,不然怎么活二十多年都好好的,这李泽溪一去就出这种事了。

宋少轩身心俱疲,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无奈道:“妈,不要再逼我了,这事过段时间再说吧,我得回公司上班。”

假期早就结束了,但是他一直被关在家里哪也不准去,宋母一生气还拿他当小孩子般管教,这让他哭笑不得。被关在房间里两天之后,宋母就一直找他谈话,他已是筋疲力尽,再也没有应付的力气了。

“事业和婚姻都是人生中的两件大事,如果冲突,那就得为你的婚姻让步!”

这跳脱的逻辑让宋少轩无奈:“不是说别人都是婚姻为事业让步的么。”

“此一时彼一时,儿子不听话,不走正经路,当妈的可不能跟着糊涂,你的婚姻要是正常的,妈也不会管那么多。”

“那这和我的事业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看看你在哪工作?和李家那个待一个城市,叫我怎么安心?”

宋少轩沉默了一下,低低说:“在一个城市又怎么了,也不一定见得上。”

宋母冷笑:“谁能保证你们会不会再粘到一块去?父母不在跟前没人管着,你们能让人省心么!”

当然是不能的,他现在已经想回去找李泽溪说清楚,从订婚到后来的关系曝光,他没有一次站出来为他遮风挡雨。想到此,宋少轩不由得皱起眉,不知道这些日子,他过得怎么样?家里人有没有难为他?

“妈,我必须回去,再不回公司我会被解雇的。”

他态度异常坚决起来,他不想再像小时候那样关键时候都被母亲扣住选择的主动权,他已经不需要家人的庇佑了,他已经有了自己担当的能力。出了这种事,难道还要母亲出面,把他的人生打乱重组吗?他要一辈子按照别人设定的轨道运行自己的人生吗?

当然不,他也是有底限的,如果真的按照母亲设定好的轨道行走,他肯定会半路上就崩溃掉。他有这个预感。所以,他不想让事情变得更加恶化。

宋母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仿佛是第一次见到般,陌生的感觉。

最终宋母叹了一口气,把一直扣押的手机递给他。

“你走,可以,我跟你一起回去。”

A大已经正式开课半个月了,李泽溪在第二周病倒了。

感冒来得突如其来,并且伴随着低烧,一觉醒来嗓子也哑了。

“嘿,我说,你都在床上挺尸多长时间了?就算半身不遂现在也全瘫痪了吧?”下了课,王瑞爬上李泽溪床边的小梯子,凑在他面前说。

李泽溪翻了个身,后脑勺对着他。

“诶,生病了还少爷脾气,啧啧,你们这些不知人间疾苦的子弟啊……”王瑞兀自感叹着。

“去你的吧,谁不知道你老爸坐奔驰?在这矫情个什么劲。”吴平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饭盒。

王瑞跳下梯子对着吴平嘿嘿嘿一阵笑,忽然脸色一收,扁着嗓子,脖子抽筋似地一扭一扭:“谁告诉你的。”

“我亲眼看见的,那天校门口接你的那个男的,你喊他爸。”

王瑞一拳轻轻打在铁架上:“嘿,老子的一世英名……”

“屁的一世英名,你又瞎得瑟什么呢?别吵李泽溪睡觉。”张翰从外面打水回来,看到王瑞便数落道。

吴平笑了笑,爬上梯子喊李泽溪起床吃饭。

李泽溪略有些萎靡不振地坐起来,接过饭盒,也不开动,淡淡对吴平说:“我的饭卡给王瑞了,他帮我带饭就行,你不用这么麻烦。”

“我知道,我只是想顺道来看看你,就顺便帮你带了一份。”

王瑞说:“平哥提前跟我说了不用帮你带饭了,赶紧着吧,快趁热吃了,你还得吃药呢,我说你都这么多天了,怎么还不见好?该不会是要得肺炎吧?”

李泽溪刚好咳嗽了几声,王瑞的脑袋被张翰拍了一爪子:“就你乌鸦嘴!”

“嘿嘿嘿嘿……”王瑞摸着脑袋一阵傻笑。

真是拜王瑞那乌鸦嘴所赐,李泽溪还真进了趟医院,不过不是肺炎,是扁桃体发炎。

吴平陪着他去医院,医生当即开了一堆药品,又安排输液治疗,极尽敛财之能事。

点滴挂上了,李泽溪靠在输液专用的椅子上,鼻子还有点闷闷的,烧退了,但是走路还是感觉头重脚轻。

“你这病可拖了不短时间了。”吴平在一边削着苹果,慢悠悠地说。

“我有什么办法,又不是我想病的。”李泽溪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是啊,病了就又不想好了。”

“别找我茬,我烦着呢。”

“烦什么,说来听听。”

“……没什么好说的。”

“说这种话的人,要么是做了件极后悔的事,要么是遇到极难办的事,同学你是哪种?”

“……我也不知道。”

“不后悔?”

“都已经发生了,后悔有什么用。”

“很多没用的事,大家都在做,不是吗。”

李泽溪想了想,说:“我觉得我不后悔。”

“那不就得了。人生在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时候,就顺其自然吧。”

“你和小段怎么样了?”

“我们在说你的事。”

“小段今年要高考了吧?”

“这苹果皮很厚,削完怎么看着小了一半?”

“你会和小段在一块吗?”

吴平沉默了,拿着水果刀噌噌噌把一个苹果全给削没了。

然后他抬头看着李泽溪说:“你知道你自己为什么一直不满足吗?因为你的要求太天真了,它根本就是一个求不得,你为什么还去想着怎么得到它?你一直在追求错误的东西,所以你才会不开心。”

“那你觉得什么才是对的?”李泽溪很认真地问他。

吴平动了动嘴唇,眼神移向别处,半天才冒出一句:“我也……不知道。”

四月清明节一过,天气便开始回暖。

宋母和江小婵在厨房里有说有笑地忙碌,宋少轩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广告看了半个多小时。

从回到上海到现在已经将近一个月了,宋母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相反她在儿子这里住得蛮开心,江小婵这几天也住在这边陪她说话。

都已经订婚了,江小婵住在这里已经是早晚的事,但宋少轩一直没主动开口,那天宋母提出让江小婵留下来,宋少轩只是说了句“随便”,就关上了卧室的房门。

饭桌上,宋母为两个人分别夹了菜,她很少做这些温情的事情,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一边是觉得有些亏欠的儿媳,一边是闷闷不乐的儿子,她是面上带笑,其实心里着急得不行,生怕哪天儿子一个绷不住把人给弄没了。

宋少轩草草扒了几口饭,就丢下筷子,“我吃好了。”

“怎么就吃这点,汤还没喝呢!”宋母说。

“吃不下,最近胃口不好。”

“这孩子……”宋母脸上有点难看,“我们不管他,小婵,多吃点菜。”

“嗯。”

宋少轩回到卧室关上门,一头栽进被子里,往深处钻,一直到快窒息了,才翻过身大口喘息。

狠狠砸了一下床,他觉得自己快要被闷死了。

母亲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父亲的反应却在意料之外。自从宋母跟着来到上海之后,宋父也只是打过一次电话确定妻子平安就再也没有来过消息。

下意识地拨了家里的电话,响了三声那边被接起:“少轩。”

“爸……”

宋少轩从小到大都被母亲严格管教,宋母的性格有点强硬,不是那种温婉的女人,宋父大概是由于在机关单位工作的原因,为人严肃,寡言少语,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宋少轩是孤单的,也不会主动与人亲昵,只是后来离开家里,上了大学,进入社会,才慢慢一点点地戴上了另一层面孔,其内心还是原来的那个他,被封存在心底,没有拿出来过,也没有机会再成长。

这是他第一次以一个茫然的孩子的模样去求助他的父亲,结果却让他意外。

宋父说:“作为一个父亲,我不能支持你的这种行为,但是我理解你的心情,时代不一样了,这种事情,我不支持,也不反对,你觉得怎样活得开心,就怎么去生活吧。”

一句话把宋少轩说得泪流满面,这么久以来,这是他听到的第一句鼓励的话,宋少轩坐在床边,抹了把脸,说,“爸,谢谢你,但是你真不明白我现在的心情……”

宋少轩开始大吐苦水,从宋母过来以后到现在江小婵的入住,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宋母越是给他安排什么,他越是起逆反心理,现在他看到江小婵都有点下意识地抵触,在他心里已经把未婚妻和母亲归类成一派了。而他现在只有一个人,突然想到曾有人说过要和他一起去面对,而他却怕被拖累,怕事情搞砸,想也不想地拒绝……

他又想起了李泽溪。

电话里一阵寂静。

宋父的声音在那边响起:“少轩,你已经长大了,拿出点男子汉的气概来,去努力争取自己想要的,你妈是为你好,你不要因此埋怨她……她为这个家的付出远远比我多,我之所以没有和她一起管你这件事,是因为,我是真的知道这种心情……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只不过时代不同了,以后会怎样谁也说不清,如果你真的不能和别人一样,那就不要让外界条件约束自己了。”

宋少轩抓紧了手机,他惶惶然地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什么隐秘,心里纠成一片,他下意识地问:“……你后悔吗?”

宋父说:“没有后悔这么简单,人生已经过去大半,很多事情都不如原来那样简单了,如果你妥协了,将来也会慢慢习惯的。自己好好想想吧。”

挂了电话,宋少轩才回过神来刚刚那是他爸。宋少轩震惊不已,他明白了,明白了父母这么多年的相敬如宾,他一直以为是父母的性格使然,原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他仰倒在床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十五章

自从上次进了一趟医院以后,李泽溪心情也有了一个转折,至少表面看不出来什么。

五一的假期还跑去做了兼职,吴平给介绍的,是在一个照相馆打杂,出外景的时候帮摄影师拿拿东西,一天八十块。

摄影师很年轻,二十四五岁的样子,高高瘦瘦,黑衣黑裤,眼神明亮。他见了李泽溪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李泽溪笑笑:“是吗。”

“我知道了,你跟吴平去过tomorrow,呵呵,我叫蒋潭。”蒋潭笑着向他伸出一只手。

李泽溪跟他握了一下点点头:“是的,但我好像没在那里见过你。”

“嗯,我很少去那里,回来后第一次去的时候吴平过来打招呼,那天你也在,只不过坐在外面,没有看到。”

李泽溪想了想,还是没印象,只好抱歉地笑笑。

蒋潭很专业,工作起来也很认真,但是他并不喜欢局限于照相馆里拍人像,他更希望能够四处走走拍大自然。但是四处旅行是需要钱的,于是他在没钱的时候就回到照相馆赚一笔钱,然后再继续出发。

李泽溪很羡慕他这种洒脱的生活,无拘无束,蒋潭却告诉他,漂泊并不洒脱,如果没有根在这里,到哪里都不可能真正无拘无束。

李泽溪抱着工具箱似懂非懂,蒋潭又转到另一个角度去拍照了。

工作五天的兼职,出了三天外景,这个假期李泽溪累得半死,最后两天的假期他全部用来睡觉。

王瑞和张翰闷在宿舍昏天暗地地打了七天的游戏,两人顶着黑眼圈吃泡面,整个宿舍里弥漫着泡面的味道,李泽溪半梦半醒地抽抽鼻子,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嘿,我说装尸体的那个,该下来了,都晚上了,你可真能睡。”王瑞说着,拿了一桶泡面扔给他。

泡面桶不偏不倚刚好砸在李泽溪的脑袋上,李泽溪皱了一下眉头,捞起泡面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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