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右丞相大人的一番心意，”清渊慢悠悠说，“正巧我也懒得管选秀这件破事，恰好来个他，我也落个清闲。”

纪璘雪勉为其难的点头：“总是没甚用处的人，又不知底细，留着也不安心，找个时候打发了吧，你在这宫里原本就应接不暇，选秀一事交给哪位大臣也好过一个不知来路的江湖人。”

“你说的也是。”清渊的声音很轻松，表情也很怡然，“就照你的意思吧，过两日得了闲暇再说。”

见清渊对这件事并不坚持，纪璘雪暗地里松了口气。

宫里到底不方便让纪璘雪和司风两个人闲逛，所以这几天纪璘雪和司风也就只能在清渊的寝宫里躲着，除了三水，再没见过旁人。

清渊这几日也想着法子偷懒，除了上朝，其他的事一概不理，也幸好这几日没什么臣子求见。

纪璘雪和司风在宫里呆了三四天，纪璘雪琢磨着该回去了，一是怕时间再长些被人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另外也是因为，按惯例，这几日，几个初选合格的秀女要送到皇帝身边来了。

虽说清渊还没有正式点哪个秀女来伺候，但是宫里总有些暗地里的规矩，比如一些王爷将军家的郡主小姐，在皇帝正式选妃之前，就已经被送到皇帝的寝宫里贴身伺候了。

很多时候，日后的妃嫔都是皇帝先在这期间试用过，日后才有飞黄腾达的机会。清渊不想瞒纪璘雪，况且也瞒不住。

纪璘雪知道后，面色如常，只是多余的问了句：“那个慕容照嫣，也在其中吧？”

清渊知道纪璘雪没说出来的话：“放心，就算我沾了她们的身子，也不会上心。”

纪璘雪含糊着笑一笑，趁着晚上，和司风两个人从荒井里踏上回庄子的路。

31、练功

回到庄子里已经几天，司风还没过了兴奋劲儿。

“宫里真漂亮！那门窗上镶嵌的都是亮晶晶的夜明珠呢！”纪璘雪提前叮嘱过司风，不准告诉庄子里的人他们去了宫里，所以司风所有感慨都冲着他一个人去了。

纪璘雪一旁附和：“嗯，确实。”

司风愈发的兴致高昂起来。

纪璘雪总还是算耐心的，若是清渊，此时定然一个眼神过去就能吓的司风乖乖闭嘴。

“纪公子，”门忽然被敲响了，纪璘雪看过去，原来的宫部的属下，“梵月小筑那边来消息了。”

无需多说，一卷窄窄的纸卷就递了上来。

“已查明风韶月在两月之前离开梵月小筑，似乎是一路北上，具体去向不明。”

纸卷上只有这一行字，纪璘雪揉了纸条，凝眉：“八名下属都回来了么？”

“消息是今日送到，他们则明后两日就能回来。”

北上。若是只有这一个线索，那就太模糊了，一路北上的话，远的能到天山脚下，近些的更是数不过来。

“先等他们八人回来，具体情形清楚了再做决定。”纪璘雪说完，揉碎的纸条从指缝间散落下来，细碎如雪。

既然已经说到了正经事，纪璘雪也就没了和司风瞎掰的心思，让司风下去了，纪璘雪坐在房里沉思。

出乎意料的进宫一次，虽然没找到机会和阮霜搭话，但是看情形似乎是不错的，清渊也是好的，这就让他放了一半的心。

风韶月早就离开梵月小筑也是预料之中，他现在是头痛，是就这么两眼一抹黑的大海捞针似的拖延时间，还是从别的方面下手？

这种自己追查自己的感觉实在太奇特，纪璘雪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出来。

还是找别的突破口吧，若是能瞒天过海，制造一个皇子早就因故身亡的事实出来骗过清渊是最好，只是清渊为人精细的厉害，怕有什么不干净的蛛丝马迹引起他的疑心。

如此思索一会，脑袋有些沉，纪璘雪就开了门出去。

他来到清渊这里时日已久，长久不握剑，只怕技艺都有所生疏。

今天翻出自己的长剑，纪璘雪站在院子里，在心里默默的过了一遍剑谱，“锵” 的一声拔剑出鞘，当胸平平举起，然后迅疾如风的推了出去。

劈、刺、点、撩、崩、截、抹、穿、挑、提、绞。剑招一招急似一招，等这一套耍完，纪璘雪已然出了一层薄汗。

门外有半个人影，似乎是他练习剑术之时就站在那里了的，纪璘雪平缓了呼吸，扬声叫：“门外是谁，进来说话。”

那人现出身形。“纪公子。”

“松启，”纪璘雪将剑收回剑鞘，抹去额头汗迹，“怎么不进来。”

“见公子专心练剑，不敢打扰。”松启低头见了礼，答话。

“无妨。”纪璘雪笑一笑，并不在意松启偷窥他练剑的事情，“你是商部得力干将，收集情报是一把好手，不过看你身形，应该是练家子吧。”

“我确实曾经练过武，不过技艺不精。”

“我在这里时间久了，连这保命的本事都快要忘完，难得今日想起来，不如你陪我练练手。”纪璘雪知道松启不善客套，所以话也说得直白。

“纪公子剑术厉害，在下绝不是公子对手，不如去请来宫部和徵部的武功好手，也让公子练的畅快些。”松启方才看了纪璘雪的剑术，知道他功夫比自己好上太多，因而如此提议。

“也好。”纪璘雪准了，松启快速退下去，不过片刻时辰，就带着四个下属过来。

纪璘雪一一看过去，两个黑衣蒙面，一看就是徵部的暗杀好手，两个则身着布衣，虽然面容平凡，但是眼神犀利，看得出是经验老到的练武之人。

“我用惯了剑，不知你们惯用什么兵器？”纪璘雪含笑问。

宫部的两个下属，一个善用双刃刀，一个则用惯了一条灵活的长鞭。徵部的下属，毕竟是掌暗杀的人，因此手段也更为毒辣，一个是用毒高手，一个是手法精准百步穿杨的飞刀后生。

“用毒用暗器，我是一窍不通，”纪璘雪倒是坦白的很，“所以我定然是敌不过徵部的两位了，不过这两位，倒可以勉强一试。”

先上阵的是用双刃刀的一人，那人自腰间拔出兵器，刀并无甚奇特之处，不过一把普通的双刃刀而已，只是毕竟双刃的剑多过刀，而且太过锋利容易划破自己的手，因此江湖上用双刃刀的人确实不多。

那人拔出刀来，确实锋利的很，纪璘雪手持长剑，全神戒备，浑身上下竟然没有一处空门。

刀锋自下而上斜斜划过来，速度迅猛，纪璘雪手腕推出，长剑“叮”的一声撞上刀锋，趁着这个空隙纪璘雪飞身后退，抓住那人冲劲未消下盘不稳的机会迅速出腿，钩住了那人的左脚，轻轻一带，就将那人钩的一个踉跄，然后雪白色的一道银光，纪璘雪的长剑已经横在那人的脖颈上。

“公子厉害，属下甘拜下风。”见自己被制住，那名下属收起兵器认输。

纪璘雪移开长剑，微笑道：“承让。”

见上一个被纪璘雪轻松拿下，用鞭子的这一个人明显谨慎了许多。

长鞭灵活，适合有距离的打斗，最怕近距离缠身的斗法，纪璘雪几次用长剑压制住长鞭想近身搏斗，都被那人后撤落空。

几次缠斗无果，纪璘雪故意卖了个背后的空门，那人果然上钩，长鞭唰的一下就卷了过来，纪璘雪侧身让过，趁着鞭子去势已老还来不及收回的间隙欺身过去，剑尖稳稳点在那人胸口。

“属下认输。”都是干脆利落的男子，技不如人，认输的时候坦坦荡荡，并无丝毫扭捏。

纪璘雪收回长剑，并不多余客套，只是微笑示意他们退下。

松启说：“公子武功厉害，想来在江湖上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吧。”

“我这不过雕虫小技罢了，”纪璘雪把剑丢给松启，自己慢悠悠卷起衣袖，“江湖之大，能人异士之多，可是难以想象。我这几手三脚猫功夫，实在不上台面。虽说能胜过那两人，不过我猜，方才那两人，并不是宫部里的顶尖好手吧？”

松启见被纪璘雪说破，也就不做隐瞒：“那两人只是宫部一般下属，功夫最好的几个都派去了梵月小筑。”

纪璘雪淡淡一笑，“一般下属功夫已经不错，想来宫部应该也是人才辈出啊。”

打斗半天，十分费体力，纪璘雪带着松启进屋，坐下喝了几口热茶，“你回去吧，若我再有吩咐，自然会着人去唤你。”

松启放下剑，低着头下去了。

喝过茶，纪璘雪肚子有些饿，但是却还没到平日用膳时分，只好随意吃些茶点小食聊以果腹。

好容易挨到吃饭时间，纪璘雪今日难得的多吃了不少，看的司风一阵惊诧，说什么都要他以后每日练剑，可以顿顿都胃口大开。

不过月亮出来进去一趟，宫部的八个下属就已经候着，等他过去问话了。

纪璘雪带着司风，终于见到了这八个成功潜入梵月小筑的下属。

32、合作

八名下属整整齐齐站在中央，纪璘雪走进来坐下，司风在一边伺候着。

“你们传回来的消息我看过了，”纪璘雪开门见山，并不多余客气，“叫你们过来，是要你们将详细的说给我听听。”

八名下属显然是商量过谁来回答纪璘雪的问话了，此时就见站在最左边的一个人往前跨了一步，开口。

“我们十人奉命前往梵月小筑，顺利潜伏八人。分别探访了梵月小筑里的朔、上弦、下弦和晦四阁，在下弦阁发现风韶月居住过的痕迹。并且向下弦阁的下人私底下打听过，确认风韶月曾在下弦阁借住过半年左右，两月前离开。据说似乎是一路北上，她的真正去处，似乎只有梵月小筑里的当家才知道。”

纪璘雪听着下属回报的消息，微微拧起眉。

虽说他要的是详细消息，但是下属带回来的消息，还是过于模糊，价值也不大。

“是谁发觉风韶月曾经在下弦阁住过的。”纪璘雪拧着眉毛问。

“正是属下。”先前那个回话的下属答。

纪璘雪颔首，沉默一会，“你如何发觉风韶月曾经住过？”

这个问题实在不像是他应该关心的，毕竟上位者从来都不需关心下属的办事方法，只要结果就已经足够。但是他身份奇特，知道了韶月的纰漏，也好想法子让她知晓替她遮掩。

那下属心里也是疑惑的，但还是老实回答：“属下探访梵月小筑的时候，发觉那里面有个空屋子，无人居住却很干净，物品摆放也都整齐有序，只是桌面上有一层薄灰，由此推断那屋子不久前应该是有人居住过的。桌上的铜镜与其他屋子里不同，摆放的方向是朝着床铺的，属下试验过，那个位置恰好能照到床铺，人一从床上起身就能照镜子，这样摆放的话必然是女子，而且铜镜后面有一根女子的长发和一点胭脂。至于居住的是风韶月，则完全是属下自行猜测的。”

纪璘雪的食指在自己掌心里轻轻敲击着：听他这么说，韶月已经足够小心了，并没有落下什么把柄。只是清渊手下的人实在厉害，这也无可奈何。

“你方才说，风韶月的确切去向只有梵月小筑的当家知道，此话属实？”

“属下敢以项上人头担保。”那属下语气恳切，由不得纪璘雪不信。

见他把能说的都说了，纪璘雪挥挥手让他们下去。

眼见着八名下属鱼贯而出，纪璘雪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叫住了他们：“你们此行，梵月小筑里的看守比之庄里如何？”

“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们打听消息的那个下人如何？”

“做掉了，没有留下痕迹。”

纪璘雪问完了，终于让他们回去休息。

“这下可麻烦了。”纪璘雪身子往后靠，放松了身体。

“既然那个当家的知道，就直接逼他说出来不就好了。”司风在一边转着眼珠想法子。

“那可不成……梵月小筑不是好招惹的，能避开自然还是避开为好。”

虽然纪璘雪并不认同，但是司风还是固执己见：“我们连武林大会都搅成了一锅乱粥，区区一个梵月小筑，害怕它作甚？”

武林大会？

纪璘雪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司风说的是他们去薛家掳人的事儿呢。

对了，薛家！

薛家也是武林中的名门望族，他怎么忘了这个？

在庄子里呆的时间实在太久，他都快忘了自己是个江湖人。

找韶月一事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尽管他不想让清渊找到韶月，此刻也已经无法再拖——再拖下去，不管这些下属心里作何想，清渊心里只怕都会起疑。

梵月小筑是武林中的，他此时若要给梵月小筑下绊子，必然用不得官府名号。

最好是名正言顺的江湖仇恨，若是江湖中事，其他门派也没有什么理由插手。不管他把梵月小筑当家的掳走还是逼供，甚至一举摧毁，也都是两个门派之间的私事了。

薛家和梵月小筑曾经有过过节，只要他这边胡诌一个名号，联合薛家一起对梵月小筑动手，并不是难事。

只是，梵月小筑何其无辜。

梵月小筑收留韶月半年时间，其实纪璘雪心里是感激的。若不是被逼无奈，纪璘雪说不定还会替韶月登门道谢。

先不说那当家是收了韶月什么好处，毕竟没人会做亏本买卖，只是梵月小筑能顶的住清渊这边的秘密追查保了韶月足足半年这件事，就已经足够动摇纪璘雪下手的决心。

只是，清渊的信任和梵月小筑，孰轻孰重？

纪璘雪在心里掂量掂量，终究还是咬牙下了决心。

他是个手染过血的江湖人，实在算不得良善之辈。平日无缘无故自然不会亮出自己的利剑，但是既然事已至此，他也只好对梵月小筑道一声得罪。

三日后。静雪庄成立。

五日后。派出的下属快马加鞭到薛家，请薛家二少爷薛云澜来庄里一叙。

十日后。薛云澜持信物抵达。

屏退左右之后，纪璘雪以真面目与云澜相见。

略去纪璘雪自己隐瞒的皇子身份一事不谈，两个人定下对梵月小筑动手的盟约。纪璘雪以自己的贴身长剑为信物，云澜则以刻有薛家圣树暗纹的翡翠扳指作为交换。

云澜在庄里停留的时间不久，两个人能叙旧的时间也不过一个晚上罢了。

五日后。云澜到家。

他们约定，下个月十八，就对梵月小筑动手。动手之前，各自还要有些准备。

纪璘雪要的只是梵月小筑当家一人，梵月小筑他毫无兴趣，全然交给薛家处置。这笔交易，被薛家来说，划算的很。

薛家有动手的理由，是正经江湖门派。

纪璘雪手里，则是清渊留下的精锐和庞大的资产。

一方有名声一方有资金，两边手里又都是硬气的雄厚实力。这一次珠联璧合，梵月小筑就算通天手段都救不了自个儿。

纪璘雪布置完了，就找来宫部和徵部领头，要清点自己手里的人马。

不清点他只知道这是一股不小的势力，清点完了他才知道清渊手里攥着多么惊人的筹码。

“下个月十八号就动手。”纪璘雪召集了宫商徵三部首领，下达任务。

“宫部配合薛家行动，不得冒进，只以协助配合为主。”

“商部随时注意各方动向，绝对不准让人背后放冷箭渔翁得利。”

“徵部则要不顾一切把梵月小筑当家的带回来，留他一口气给我问话，下手不必太客气，这人是个人精，别被他阴沟里翻了船。”

都是老手了，不用纪璘雪一一指点，下属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做到几分。